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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春暖》 欣欣向荣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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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1:33
70、第七十章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得悉。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宛娘立于院中的井台之上。抬头看着空中皎皎的明月,忽想起这首古诗来。

    因老陈氏的亲戚在扬州城,宛娘跟老陈氏便从扬州渡口登岸,寻到扬州城里,才得知,老陈氏要投的亲戚,去年已搬去旁处安身,扬州城的房子也变卖了,去到哪里,也无人知晓。

    投亲不遇,两人身上的那点银钱,即便一路省吃俭用,到了扬州城也早已所剩无几,哪里有钱住客栈,又不能跟那些乞丐叫花子一样宿在街头。

    正为难间,得了好心人指点,来了这双井街上的连福寺里安身,这莲福寺乃是一处比丘尼道场,寺庙不大,只前后两个院子,侧面挎着两个小院,尼姑也少,因临着刺史府,香火却也过得去。

    主持师太法号慈恩,修习佛法,积德行善便特辟了侧面一个院子来收容她们这样衣食无着的妇人,管待三餐斋饭,只帮着做些闲活计便了。宛娘跟老陈氏无处容身,便暂在这莲福寺里住下了,好歹不至于流落街头。

    宛娘出来才明白,这世道里,一个妇人想谋生有多难,不能抛头露面的出去找工作,更不能上街兜卖货物做买卖,力气没有,本钱没有,身体娇弱,还生了一双走不快的小脚,真真没个活路了,即便她是穿越的能干什么,怎么才能寻个妥当的生计,便是在这繁花鼎盛的扬州城里,也着实难住了她。

    宛娘长叹口气,低下头摇动井台上的辘辘,把水桶摇上来,天上的月亮清晰的映在水中,她轻轻一碰,便散落开去,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正如她跟梅鹤鸣,这会儿还想他作什么?或许自己走了,他更自在了,好过纠缠在一起,何时才是个了局。

    宛娘提着水桶,进了灶房烧水,水滚了,冲了茶端在手里,从小院侧门去了后面慈恩师太的禅房。

    慈恩师太正在蒲团上打坐念经,宛娘把茶放在她旁边的几案上,刚要出去,慈恩师太忽的睁开眼道:“秋娘,且慢一步。”宛娘立住:“师太可有什么事?”慈恩师太道:“今儿刺史府的安氏夫人来上香,在我这里吃茶,做了一晌才回去,却说了些闲话儿,言说她家姑娘过年就十一了,想寻个人教她做针指,让我瞧着帮她找找,要干净妥帖之人,因她家姑娘每日里还要习学琴艺诗书,针指不过一个时辰,若果真教的好,给五钱银子月例,我便想起你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宛娘一听,心里暗喜,不管怎样,银子需先赚来的,这个活计倒正恰好,况一月里五钱银子,两个月便是一两,有了银钱先寻个临街的房子吝下,日后或开个针线铺子,或扎花,裁衣裳都成,有老陈氏在前头看顾店面,也不用自己抛头露面去街上兜售,便是赚不得大钱,温饱衣食想来不难。

    心下拿了主意,忙道:“若能如此,我婆媳二人谢师太大恩了。”

    第二日,慈恩便带着宛娘去了刺史严府,这刺史府跟莲福寺只隔着一条街巷,从莲福寺后面出去,穿过一条小胡同便是严府侧门,早有人迎在门首,引着两人进了府里。

    宛娘略打量四周,果收拾的齐整,比起青州府梅鹤鸣的庄子,还更显精致柔美,穿廊过庑进了二门粉壁到了里头院里,只见回廊四合,院中植了两株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风姿怜人,廊下立着一溜丫头婆子,衣裳体面,颇有规矩。

    传话进去,不大会儿出来个脸皮白净的管事婆子,笑道:“我们夫人说了,师太是稀客,即来了哪还用通报,进来便是了。”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宛娘身上打量一圈。

    慈恩师太诵了声阿弥陀佛,跟着管事婆子走了进去,早有丫头挑起外间帘子,见过礼,慈恩师太道:“这是秋娘。”宛娘微微敛衽一福:“秋娘给夫人请安。”这严刺史的夫人安氏,娘家也是京城勋贵,故此颇有些见识,见慈恩引见的这个妇人甚为年轻,瞧年纪不过十□上下,身上衣裳虽破旧,倒也干净,这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这做派举止,竟不想个贫家妇人,一行一动都颇有章法,且生的模样周正,虽称不得姿色过人,却也细皮嫩肉眉眼清明,且瞧着有几分面善,便已和了心思,问道:“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怎的到了扬州来?”

    宛娘便把秋娘的身世说了一遍,安氏点头叹道:“倒是个守贞孝顺的女子。”目光落在她脚上,只见裙下一双小脚生的真巧,脚上的鞋虽是粗布,却瞧得出阵脚细密,便暗暗点头:“如此,你明儿过了晌午就来吧!我那丫头惯常歇午觉,你也不用太早,未时过来便可,你只管在她房里教她做一个时辰针线,旁的事不用你理会,若有事让安嬷嬷来回 ,若用什么?也知会安嬷嬷便是了。”

    安氏夫人交代完,侧首询道:“嬷嬷去瞧瞧姑娘可下学了,若下了学让,她过来这里……”话音刚落就听外头道:“姑娘来了。”

    安氏夫人笑道:“可真是不禁念叨,这说着说着就到了。”帘子打起进来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生的极好,穿着海棠红的衫儿,月白绫子裙儿,裙角一圈织金边儿,胸前戴着个光灿灿明晃晃的赤金璎珞,年纪虽不大,行动却落落大方,真正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严梦兰早扫见宛娘,先给母亲请了安,又见了慈恩师太,安氏夫人指着宛娘道:“她是秋娘,以后教你针线活计的,要好生跟她学,莫淘气。”

    严梦兰眨眨眼道:“这个姐姐女儿瞧着有些面善,倒像哪里见过一般。”安氏夫人道:“这正是缘分,娘瞧着也是。”

    宛娘跟慈恩师太回了莲福寺,慈恩师太还道:“这位安氏夫人最是个积善之人,你去了她府里倒比旁处妥当。”

    宛娘谢了师太,回屋跟老陈氏说了,老陈氏也跟着欢喜,又道:“前儿我见你堆的花儿好看,不如买些纱绢也教教我,堆好了,我去兜卖,我听见人说这扬州最是繁盛,沿河多有画舫,那些唱曲儿的姑娘,哪个不戴花,横竖我这张老脸不怕,若能赚几个银钱回来,也早有个安身之所,这寺庙里总不是个长法。”

    见宛娘犹豫,忙道:“你莫担心,我虽上了些年纪,腿脚倒还健朗,横竖去走一遭,若卖不出,也只当瞧瞧扬州的风土人情了。”

    宛娘这才应了,想着明儿先试试,便让老陈氏去街上买了些纱过来,娘两个堆了一宿,至次日鸡鸣方睡下。

    宛娘未时去刺史府叫严梦兰针线,这严梦兰生的性子极为伶俐,宛娘只教几遍,便做的似模似样了,这差事倒也轻松。

    宛娘教了她一个时辰,临走,严梦兰让身边的奶娘包了一包点心给她,宛娘想着老陈氏这几日胃口不大好,便没推辞。

    提着点心刚回了莲福寺的小院,就见老陈氏已然回来了,正收院子里晾的衣裳,见了她,堆起满脸的笑:“你堆的那几枝花新鲜,我才到了那里,刚打开盒子,那些姑娘便围拢上来,不到一会儿功夫,便卖了精光,刚头我数了数,足足两百文钱呢,刚头我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些纱绢儿,今儿咱们多堆些,明儿再去卖。”

    宛娘也知道这是个好营生,这里是扬州,自古青楼妓院的发源地,扬州瘦马更是名闻天下,故此在这里做女人的生意最得便宜,况她从王婆子手里学的手艺,结合了现代的一些元素,堆出来的花儿,更比旁人鲜活好看,自来是有销路的,以前她只愁自己不能出去兜售罢了,这么一来,攒下钱来吝下一个临界的铺面也不用多长日子了。想到此,心里忽觉敞亮起来,娘俩凑和着吃了些饭,便坐在屋里堆起花来。

    如此半月过去,宛娘算算只卖花所得,竟赚了一两银子之多,娘俩个欢喜的不行,待一月头上,严府分发下月例银子,安嬷嬷亲自送到宛娘手上。

    宛娘见足有一两之多,忙道:“赶是给错了,说好五钱的,况我只教做针线,五钱银子已是不少。”安嬷嬷笑道道:“怪道我们家夫人总夸你的好,只这不贪财便是旁人学不来的,你莫推了,我们家夫人说,自打你教了我们姑娘针线,前儿给夫人做了双睡觉穿的鞋,阵脚儿样式都好呢,我们夫人喜欢的什么似的,当即便要赏你,只被旁事岔开了,今儿发份例银子,才又想起来,便说给你一两,拿着吧,是你该得的。”

    宛娘这才收了,跟着安嬷嬷去前头安氏屋里谢赏,从角门刚走到窗下,忽听里头仿似有男声说话儿,入的宛娘耳里,怎就如此耳熟呢,仿似哪里听过一般。

    宛娘不觉停住脚儿,仔细听了两句,忽然记起来,可不正是青州城门把她扔下马的那个男人吗,因他的声音颇具磁性,加上他妖孽的长相,宛娘想忘都难,想到他见过自己,宛娘顿时惊的魂销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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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1:44
71、第七十一章

    宛娘反应过来忙对安嬷嬷道:“既夫人有客,过会儿我再来。”不想屋里安氏夫人听见了宛娘的声气儿,使丫头出去唤住宛娘,对安凤宣道:“你姐夫在前头摆了酒,知府陈大人也在席上,你总在我这里,倒怠慢了他,这就去吧!好在你这些日子都在府里,明儿我们姐俩再说话儿也是一样。”

    安氏夫人闺名玉敏是安凤宣三叔家的长女,比安凤宣大几岁,早年嫁与严刺史为妻,安凤宣幼年被扮成女孩儿养着,便极少出门去,只在家里跟这些叔伯姊妹们一处玩耍,因安玉敏大些,性子也温婉,故此安凤宣最喜这个大姐姐,姐弟两人的情分也较旁人亲厚些,安凤宣既到了扬州,若不到刺史府来,情面上也过不去。

    安氏夫人早得了祖父书信,言说若见了凤宣,势必要劝他回京,总在外头亲事哪有着落,说起凤宣的亲事,真是件令人头疼之事。

    大伯母乃是圣上钦封的郡主,凤宣自然比旁人更尊贵些,凤宣八岁上跟着大伯母进宫给太后请安,正遇上延平侯府的夫人也在哪里,那延平候的夫人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圆滚滚的。

    凤宣大约觉得新奇,伸手摸了摸延平候夫人的肚子问:“是弟弟还是妹妹?”旁边的人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儿笑的不行。

    太后便逗趣的道:“若是妹妹,给你当媳妇如何?”安凤宣当时瞧了瞧延平侯夫人,这位延平侯夫人当年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自然容色夺人。

    安凤宣自小爱美,当时心想这样的娘亲生的妹妹自然也是极好看的,便点头应了,太后也来了兴致,便开金口,定下了这门亲事,待过后,安凤宣瞧见延平侯那张黑脸,忽想起若将来自己的媳妇生的像爹可怎好,回转家来吵着要退亲,太后的大媒,自然不能由他,郡主只得哄他说:“延平侯那张黑脸是在战场打仗时熏黑的,原也是极好看的。”

    安凤宣才多大,被他母亲哄住,不想这姻缘虽定,却不大顺畅,延平侯夫人十月分娩果产下一女,取名妱,楚妱生来娇弱,三岁上便夭折了,延平候夫人自此一病至今未能痊愈,安凤宣的亲事自然也没了着落。

    后安凤宣过了及冠之年,家里又说了几门亲事,都被他推拒了去,不仅如此,身边也不喜用丫头服侍,只几个小厮跟着,到如今都二十六了,也未娶亲,把个国公爷急的不行,如意郡主更是挑了姿色俏丽,身段婀娜的丫头往儿子院子里送,安凤宣不胜其扰,终以游历天下为由出了国公府,一年也只会去一两次,更不要提亲事了,面儿都见不得。

    安玉敏得了祖父的嘱托,劝凤宣回京,可这个堂弟的性子出了名儿的固执,哪是她能劝的,只好歹留他在扬州几日,也探探他的心思,到底如何。

    安凤宣自然知道大姐姐留他,又要提娶亲之事,想那些闺秀女子,一个个生的蠢笨丑陋,娶了家来反倒堵心,哪如自己一个人自在,只不好拂逆了堂姐,便暂安置在刺史府里。

    安凤宣辞了安氏迈出门来,安嬷嬷忙上前道:“老奴给大爷请安。”安凤宣站住脚道:“有几年不见嬷嬷,身子骨还硬朗吗?”安嬷嬷道:“劳大爷惦记,还能活上几年。”安凤宣的目光落在她身后垂着头的妇人身上,略转了转,这妇人打扮的跟他堂姐院里旁的下人却迥异,穿的一身半旧蓝布衫儿裙儿,不免多瞧了她几眼。

    安嬷嬷见他瞧着宛娘便道:“这是教我们姑娘针线的,秋娘,这着我们安府里的大爷。”宛娘躲也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一福,刻意压低嗓子道:“大爷万福。”

    安凤宣目光略闪,抬抬手,下台阶去了,宛娘余光瞧着他的身影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安嬷嬷却道:“我们这位大爷,性子虽有些古怪,却不是个会为难下人的主子,你莫怕。”

    宛娘心道还不是个为难人的,上回在青州城门,直接把她扔了出去,简直不是人,这样的男人估摸比梅鹤鸣还要呃恶劣,躲他越远越好,跟着安嬷嬷走了进去。

    安凤宣出了后宅还在想,这妇人的声音虽有些低沉,怎就听着如此耳熟呢,忽又摇头失笑,自己想这些作甚?

    再说宛娘,谢了赏,从刺史府出来,只觉连脊背的衣裳都汗湿了,被风一搜,浑身都有些寒意,抬头瞧瞧天上的日头,如今可都快进五月了,又是南边,怎会冷,只怕是惊吓过度,怕的浑身发冷才是。

    哪会想到,在这扬州城里还会遇上那个混蛋,安氏夫人娘家的兄弟,宛娘听安嬷嬷提过,安氏乃是安国公府的孙小姐,那么这混蛋男就是安国公府的少爷了,想起他跟梅鹤鸣相熟,那梅鹤鸣的出身定然也不差吧,万一他认出自己,宛娘想到此愈加后怕起来。

    回了莲福寺来坐在炕上,思前想后,这刺史府的差事都不能做下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知道了梅鹤鸣的出身,她更该死心了才是,想到此,不禁暗暗苦笑,不死心难道真想嫁给他当正头娘子不成,至今她都还记起梅鹤鸣当时问她的神情,大约梅鹤鸣都觉得她疯了,异想天开,况且,便是梅鹤鸣的正头娘子,那些妻妾,他风流浪荡的秉性,宛娘摇摇头,怎么又想起他来……

    老陈氏回来便见宛娘枯坐在炕上发呆,脸色瞧着有些不好,便问:“可是身上不好?”宛娘摇摇头道:“娘,刺史府的差事我想辞了去。”

    老陈氏点点头道:“辞了也好,那些大家宅门里规矩大,如今咱们有堆花这个营生,也攒下了些几个钱,我正想跟你说,不如寻个房子吝下,咱娘俩也好安身,我前儿扫听过了,那边沿河巷弄里的房子,不用几个钱便能吝下,离着河边不远,卖花也近便,只哪里多画舫私妓之所,来往人杂,我一个老婆子自然不怕,恐你不便。”

    宛娘道:“我只不出门便了,管他什么人,与我什么相干,有处地方落脚,比咱们刚到扬州的时节,不知好上多少去了。”

    娘俩商议好了,第二日老陈氏便去寻人吝房子,宛娘去了刺史府里,跟安夫人说,想辞了差事,安夫人便问:“可是府里有下人慢待了你?”宛娘忙道:“哪里的话,自打进了府里,下头的妈妈们也都和善非常,只我跟婆婆商议,总住在庙里不是个常事儿,想着吝间屋子,我倒是有个堆花的手艺,做些营生也是个长远打算。”

    安氏夫人见她去意坚定,便也没狠留她,知道她堆花用纱绢,便让安嬷嬷去开了库房寻出用不着的零头来送与她。

    宛娘忙谢了,终是过意不去,日后隔三差五便堆些新鲜的花来,让老陈氏送去严府,才算略尽了心意。

    房子寻的倒快,没几日便吝下了,老陈氏也怕河边人杂,便寻了稍远些的,守着市集边上,有个剪子巷,巷子口有两间临街的房子,只价钱略贵些,一年需三两银子。

    从刺史府里得的月例,加上这些日子卖花所得,将将够上此数,好在安氏夫人又给了些零头纱绢,不用再去另购材料,这些便够卖一阵了,且这些料子都是尚好的,堆出的花自然鲜亮,也能卖上价钱,故此也不用愁以后的生计,便一总拿出存项吝了房子下来,狠谢了慈恩师太,便挪了过去。

    宛娘用新鲜纱绢,仔细堆了十朵花,有玫瑰,芍药,牡丹,玉兰,等等,都是极繁琐的样式,交代老陈氏,若有买的,要一钱银子一支。

    老陈氏见这花堆的比往日更精巧的不知多少,想来不愁买家,便提着盒子去兜售,宛娘在家里收拾房子。

    老陈氏到了河边,已是申时,河边灯火未燃,却已聚集了不少画舫船只,老陈氏想着今儿这花式样俏,价钱多高,寻常的粉头哪出的起这些银子,便瞧准一艘画舫走了过去。

    刚到近前,便被几个守着的婆子拦住道:“你这老妇瞎闯什么?仔细冲撞了我们家姑娘。”这艘画舫正是扬州府有名儿青州贵香院的画舫,里头的是贵香院的头牌李琴娘。

    老陈氏哪里知道,忙要回转,从里头忽走出个头梳双垂髻的小丫头来,瞧见老陈氏忙道:“这个妈妈卖的花最好看,昨个我那支海棠便是她家的,姑娘见了说好呢,让我寻她来,正巧她就来了。”说着招呼老陈氏上去。

    老陈氏不想自己运气这般好,忙跟着小丫头上了船,进到舫中,只见四周粉幔低垂,舱内布置的甚为体面精致,靠着窗斜靠着一个姑娘,翠弯新眉,粉面娇艳,较软软的身子花朵一般,真真比那画上的人儿还好看,只可惜满脸愁容不见欢喜。

    小丫头见老陈氏盯着自家姑娘瞧,不尽噗嗤一声笑道:“那些男人盯着我们姑娘也便罢了,怎的你一个老妈妈,也看我们姑娘看的呆傻了。”

    老陈氏急忙低头道:“老婆子还没见过姑娘这等好看的人,故此冒犯姑娘,还请莫怪罪婆子才是。”

    那姑娘却长叹一声道:“便是生的再好看,只不过如河上落花一般,艳而无根,一阵风过,便不知飘向何处去了。”

    旁边的丫头忙道:“姑娘何必自苦,陈大人刚让人送信来说,今儿要过来呢。”那琴娘一听,顿时扫却愁眉,露出一丝笑意来道:“果真吗?”那丫头道:“果真,姑娘快挑些鲜亮的花打扮起来,陈大人见了定然喜欢。”

    琴娘这才对老陈氏道:“云儿说你家的花堆的好,拿过来我瞧瞧。”老陈氏大气不敢出,忙把匣子打开呈上去。

    那李琴娘探头一瞧,不禁赞道:“确与旁家不同,捻了一支艳红的牡丹,小丫头帮她簪在鬓边,举着菱花镜来让她瞧。”

    琴娘见这艳艳的牡丹衬得自己脸儿白如玉,眉眼含情,心下欢喜,又见匣中另几支花也都各式各样,没个重样的,便问:“这花是妈妈堆的吗?多少银钱一支?”

    老陈氏忙道:“平日老身倒能堆几支,只这样精巧的却是我那儿媳才堆的出,却是个最费功夫儿的,只这十支足用了一夜呢,这纱绢也不是市集上卖的那些寻常之物,我那媳妇儿说只这样轻密又薄的好纱,才堆的出这样的花样,平常的一扯便断了,只可堆些简单式样,用的料好,便要贵些,我媳妇说要一钱银子一支,少了不让卖的。”

    旁的丫头道:“你这当婆婆的倒听你媳妇儿的指派,一钱银子一支,城里含香居的花也不过这个价钱了。”

    老陈氏忙道:“我媳妇而堆的花比含香居的还是样儿呢。”琴娘道:“确堆的巧,这些花都留下吧!取一两银子来给她便了。”又对老陈氏道:“日后若堆出新鲜式样的,不论价钱多少,送来便是。”老陈氏不想今天如此运气,喜笑颜开的应了。

    丫头封了银子递给她,老陈氏谢了,转身出了舱中,到船头又偷塞给看船的婆子几个钱吃酒,这才下船来,喜滋滋的往家走。

    路过市集边上赶上卖鱼的收摊子,却还剩下一条大青鱼,用草绳提在手里吆喝着贱卖,老陈氏想着宛娘这几日胃口不大好,以前在莲福寺里忌讳荤食,如今挪了出来,不如买条鱼回去给宛娘补补身子,便买在手里提着回了家。

    老陈氏进门时,宛娘也拾掇的差不多了,见今儿回来的甚早,忙迎上去接了花匣子,见老陈氏手里提着好一条青鱼,还活蹦乱跳的,正要问,不妨一阵鱼腥味扑鼻,勾动腹中酸水翻涌起来,哪里忍的住,扶着门框便吐起来。

    老陈氏唬了一跳,忙丢下鱼,去屋里倒了碗清水端出来,一边拍抚她的后背,一边道:“莫不是病了,这些日子瞧着你的脾胃都不大好,一天下来也吃不多少东西,人都瘦了一圈,长此下去哪里得了……”忽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可不是有了吧!”

    老陈氏一句话,直如一个惊雷炸在宛娘头顶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1:57
72、第七十二章

    虽梅鹤鸣让孙郎中来给她诊脉调理身子,宛娘心里却没当回事,因梅鹤鸣原先那么多侍妾相好,到了如今也没见有子嗣,想来定是不孕的,自己的身子调理的再好,也不会怀上孩子,便放了心。

    可这会儿想想,自己太想当然了,从青州府逃出来到如今,仔细算算,大姨妈已经迟了两月,自己竟疏忽了,且这些日子胃口奇差,莲福寺里的斋菜清淡,如今嗅到这鱼腥味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宛娘坐在院子里的长板凳上,表情有些呆傻,心里却如慌乱的没了主意,若真有了孩子,她该如何?秋娘的男人早走了,她此时顶着个大肚子让人知道,如何解?若被梅鹤鸣知道,哪里会放过她,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捉她回去,便是回去了,要怎样过活?最好的结果,便是成了梅鹤鸣的二房,也是小老婆罢了,等梅鹤鸣娶了正妻,自己跟孩子又算什么,便是梅鹤鸣不续娶,两人永远不会对等的地位,她能管得了梅鹤鸣在外风流吗,便是管的了一日一时,却有何用?

    梅鹤鸣总问她:“要怎样才会留在他身边?”她要一夫一妻的过一生一世,这样的话便是她说出来,估摸也会惹来梅鹤鸣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或者是讥讽她疯魔了胡说八道,这便是如今的世道,若她不要这个孩子……

    宛娘抬起手,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知道了,虽没切实的让郎中瞧过,但宛娘仿佛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不要。

    老陈氏收拾好了,扶起她道:“去屋里吧,日头落下,院里有风呢,有了身子的人最是娇贵,回头看着了风寒,你也莫想旁的事,即有了,生下便是,有个孩子咱们娘俩也能有个伴儿。”

    宛娘知道这些都是老陈氏安慰她的话,如今两人的境况,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能养个孩子,况前头宛娘是个寡妇,后来的秋娘是个男人不在家的夫人,她这孩子从何处来的,弄不好,被当成□抓起来侵猪笼。

    想到此,宛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要不行,不要又舍不得,宛娘足足纠结了几日,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可要堕胎,在这里也是相当不容易。

    宛娘想好了,电视里不是演过吗,吃些桃仁红花什么的活血药下去便流产了,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只得如此,寻了一日待老陈氏出去,宛娘便遮遮掩掩出了门。

    好在如今住的地方距离街市近,出了巷口没几步便是,宛娘见街上似她这样妇人也有些,只她一张过于白净的脸有些招眼,宛娘也不敢乱逛,瞧见前头有个药铺似的的字号,便一头扎了进去,慌的没瞧见迎头走出的主仆,撞了个满怀。

    那丫头扶住她家主子,喝道:“好个不长眼的妇人。”宛娘忙低声说了声:“对不住。”便错开身进了药铺。

    那丫头道:“奶奶瞧什么呢?莫不是识得这莽撞妇人?”伴琴摇摇头:“想是我认错了,她又怎会跑到扬州来。”

    宛娘大约自己也没想到运道如此之差,跑了趟药铺就撞到了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陈子丰带来扬州的侍妾伴琴。

    陈子丰得了梅府助益,外放了扬州知府的肥差,想这扬州自古便是个舞榭歌台烟柳繁花之地,盐商云集,青楼娼寮林立,陈子丰首一上任,盐商便在城中最大的青楼妓馆贵香阁,摆下了销金宴。

    贵香阁的头牌李琴娘,乃是今年花魁,还是个清官人,席间霓裳一舞,玉貌花颜,纤腰袅娜,凑得前来,窈窕生香,陈子丰哪里过的去这等美人关,当夜便入帐梳拢了李琴娘。

    一夜云雨却勾了他的魂而,绊住他的脚,包下李琴娘,隔三差五便来贵香阁里留宿或夜里去河上画舫吃酒取乐,早把府里一众妻妾丢在脑后,旁人还可,只伴琴之前是陈子丰最宠的侍妾,一月里有半月都要宿在伴琴房中,这会儿却整月不见人,伴琴心下暗暗计量,如今自己连个傍依都无,若再失了宠爱,日后可要如何。

    扫听的这雍和堂的大夫最善妇人脉息,便借着买绣线之机,出来求个生子之法,却不想正撞上宛娘,本来匆匆而过,伴琴虽觉眼熟,却也没想到便是宛娘,上了马车刚要走,从车窗的透纱帘中瞧见那妇人失魂落魄的走了来了,便让停住马,待那妇人从马车前过,仔细瞄了几眼,这一瞄便认了个底细,不是梅公子那个心尖子的寡妇还是何人,却怎跑到扬州来。

    且瞧她脸色憔悴,身上衣裳也旧的不成样子,难不成被梅公子厌弃,流落此处,念头至此,便觉定是如此了,男人哪个不是贪新忘旧的,短了三五日,长了也不过不去一两年,枕边千般温存,早已忘却,更何况这宛娘不过一个姿色平常,性子寡淡的寡妇罢了,比对自己眼下处境,伴琴心下略畅,女人若无心计,早晚是这个结果,自己该早做打算才是。

    叹了一声,唤车夫回转,行到街角又觉不不对,便是被梅公子厌弃,何至于跑到扬州城来,这里跟青州府何止千里,低声吩咐车旁的婆子,叫去跟着宛娘,瞧她在何处落脚。

    伴琴回了府,便到上房来见吴氏,进了屋见陈子丰也在,自前日他的寿辰,夜里便去了贵香阁,怎的今儿舍得回来了,却不敢露出声色,走上前见礼。

    陈子丰瞧了她一眼,略皱皱眉道:“不好生在府里,出去作甚?”吴氏道:“她去挑绣线,想我们姊妹几个俱都是蠢笨妇人,论绣活儿针指,也就她还拿得出手去,眼瞅就端午了,我让她给爷绣个艾草荷包戴在身上,也应个景。”

    陈子丰脸色略缓,伴琴这才退立在一旁,只听吴氏道:“这两日都不见爷,今儿你既回来,我这里正好有个疑心要说与你听。”

    陈子丰吃了口茶问:“甚么疑心?”吴氏道:“前儿你做寿,李琴娘来了后宅给我磕头行礼,送了十来支纱堆的花过来,说是旁的物事也不稀奇,这花倒比外头卖的好,让我跟几位妹妹戴着耍子。”

    陈子丰笑道:“既她有心,你们收着便是,却疑心她什么?”听话音儿,倒是着紧护着那李琴娘呢,吴氏不免游戏醋,轻哼一声道:“几朵花罢了,我疑心她做什么?只我瞧着这花,倒想起宛娘来,她手巧最善堆花,在青州府,过年时,她堆了几支送我,我瞧着新奇,足戴了好些日子,不舍丢下呢。”

    陈子丰一听,蹭一下站了起来一叠声道:“快拿来我瞧。”吴氏不想他如此急躁,唬了一跳,忙让丫头去捧了那盒子花进来打开,又把自己曾戴旧了的也拿来。

    陈子丰这一比对可不吗?若说这纱堆的花也平常,只这式样却少见的紧,上月里,他便收到梅鹤鸣的亲笔手书,言说让他帮着寻访宛娘行踪,才知哪位又逃了。

    陈子丰是不大能明白梅鹤鸣的心思,却也知道,那宛娘真是梅鹤鸣心尖子上的人儿,跑到天边儿去也的寻回去,原先还说扬州跟青州远隔千里,宛娘一个小脚妇人,怎会跑到这儿来,只着紧的寻访了些日子无果,便丢下了,哪想到真在他这扬州城里。

    伴琴也听得真真,心里暗讶,还说那寡妇遭了梅公子厌弃,却不想是她自己逃出来的,想到此事难以瞒下,倒不如说与他知道,没准还能念着她些功劳,便道:“今儿在路上瞧见个妇人,倒似梅公子的哪位内眷,便让婆子跟着去瞧了住处,就住在街市西边剪子巷口的小院里。”

    陈子丰听了,忙使了几个妥帖的人,去剪子巷暗处守着,免得又失了宛娘行踪,自己看到前头书房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青州府。

    宛娘大约做梦也没想到,即便在这千里之外的扬州城,也会遇上梅鹤鸣的人,所以说,命这个东西很难说。

    再说梅鹤鸣,这两月把青州府周围每一寸地儿都快翻了个过子,可就是连宛娘的影儿都没有,找着找着,梅鹤鸣有时都觉得,这一年来的日子,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怎的好端端一个人,就会没了呢,她一个年轻妇人,能跑去哪儿?

    几日过去,梅鹤鸣还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找到宛娘之后怎样怎样罚她,一月过去吗,梅鹤鸣想着寻到宛娘便问问她,为什么几次三番要从他身边逃开,这两个月过去了,梅鹤鸣只求能把宛娘找回来,他担心她,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着,担心没自己在身边,她吃什么?喝什么?就她那个不讨喜的性子,若让人欺负了去,该如何?做梦都是宛娘向他求救的情景,更何况,她肚子里或许还有了他的子嗣。

    连急待奔波,一进五月,梅鹤鸣便大病起来,不是实在起不来,不定又出去寻人去了,把个吴婆子给心疼坏了,她们家爷从落生到如今,何曾这样过,为着一个宛娘,真是什么罪都受了。

    陈子丰的书信到时,梅鹤鸣略好了些,仍不能下炕,勉强瞧了信,这一瞧,真是又恼又恨,却终是提了两月的心放下了些。

    不想他在青州府折腾的时节,宛娘早已南下到了扬州,梅鹤鸣立时吩咐让备车去渡口乘船南下,挣扎起来,下了炕,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吴婆子急忙扶他坐在炕沿上劝道:“既得了信,爷便缓缓养好病再去不迟。”

    梅鹤鸣咬着牙,强又站起来道:“等我病好了,说不得她又跑去哪儿了。”随喜儿跟常福儿两个跪在地上道:“爷便缓一日,再去吧!横竖不急在一两日,这一路南下又是车又是船的,爷本就病着,若有个闪失,老太太岂不要了奴才等的小命。”

    梅鹤鸣喝道:“若不去,爷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既得了宛娘的信儿,他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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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宛娘进了药铺才发现自己想的挺好,到底抓什么药却是难题,以她那点儿从电视剧里看来的药物认识,就知道红花麝香桃仁貌似有活血落胎的功效,这样的药既然可以落胎,在这封建的古代有哪个良家妇人会买这些,她贸然买这些岂不引人怀疑。

    宛娘瞧了瞧四周,貌似自己进来已经有些惹眼儿,若再抓堕胎药,说不得就被人盯上,她如今这个身份哪里能让人知道,伙计见她愣着不说话便问:“小娘子,抓什么药?方子哪里我瞧?”

    宛娘一想,是啊!自己手里没有药方子怎样抓药,岂不越发令人疑心,伙计再要问,宛娘已磨转头快步出了药铺,伙计不禁挠挠头,这小娘子虽眼生,却生的比那些妇人白净好看,原还想问问底细,不想话也没说一句就跑了,只得悻悻然给后面的老婆子抓药。

    宛娘沿着原路家来,插上门坐在门垛子里发呆,手不禁贴在肚子上,若她真狠心打了这孩子,它会不会怨恨自己,若她留下这个孩子是不是可行?

    耳边听得叩门声响:“秋娘开门,是娘回来了。”宛娘忙站起来开门,接了老陈氏手里的花匣子问道:“怎的今儿这样快。”

    老陈氏进了院,掸了掸鞋上的土道:“真真运气到了,和该着咱们发财,今儿我刚去了河边。就被上回那个什么琴娘的花魁娘子叫到船上,把花一总都买了,还另给了我五两银子,说下个月便是鲥鱼肥美之时,要陪客人去湖上品这味时鲜,需打扮的鲜亮些,这五两银子是定钱,让买最好的纱绢,给她堆些精巧新奇的样式送去贵香阁里。”

    宛娘先是欢喜,继而心里一动,想出一个主意来,便跟老陈氏道:“娘,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老陈氏道:“自然要留下,你可别动旁的心思,你这腰身虽不大瞧的出来,算算日子,怎么也有三个月了吧!落不得的,便是月份小,落胎也最伤身子,且有性命之忧,我们村隔邻的媳妇儿就是,先头生了俩丫头,怀上第三胎便让人瞧了,听说不是小子,便寻郎中开了一副落胎药,吃下去当晚上足折腾了一宿,第二日胎是落了,命也没了,留下她两个丫头成了业障。”

    宛娘道:“先头我是虑着咱们终是外乡人,我又顶了秋娘的名儿,如今有了身子,让人知道怎生好,咱们又刚落下脚,手里的银钱都使净了,也不能躲到旁处去,今儿有了这五两银子,便有法儿想了,不如咱们舍了此处,另寻一处清净院落吝下,只做着堆花的营生,想来衣食温饱也不难。”

    老陈氏道:“我心里也想了几日,这里终不妥当,守着街市,人来人往的,我不在家,就你一个年轻妇人,也怕那些轻佻的泼皮无赖瞄上你,来寻麻烦,不如另寻一处的好,待我明儿寻人扫听扫听。”

    娘俩个商议好了,便造饭吃了,在灯下堆花做活计,次日一早,娘俩刚吃了早上饭,就着日头不高,正在院子里挑那些绢纱零头,就听门口仿似有马嘶声,不大会儿,便有人叩门。

    老陈氏忙去开门,见是严府里的安嬷嬷,忙让进来道:“嬷嬷怎的寻到了这里,若有事,让小子知会一声便是了,何必还劳动您老跑一趟。”

    宛娘也上前道了个万福,安嬷嬷略扫了眼四处道:“是我们家姑娘的差事,老奴哪里敢耽搁了,打你辞了差事,我们姑娘做针线的心思也懒了,眼瞅入了夏,正预备着要给姑娘裁定衣裳,我们姑娘便说,秋娘会裁衣裳,我们夫人也说你手巧,便让我来了,秋娘若得空,跟我去一趟,我们家姑娘成日念叨呢。”

    宛娘想起那个姓安的,不禁有几分踌躇,只安氏夫人待她不薄,若不去,也着实说不过去,又想过了些日子,那姓安的说不得早走了,便是他不走,也没有一个男人总在后宅里走动的理儿。

    想到此,便点头道:“劳嬷嬷大老远走了一趟,这就去吧!”

    宛娘跟着安嬷嬷坐车去了严府,从侧门进去,也真是巧,到了仪门外迎头便撞上正从里头出来的安凤宣。

    宛娘愣怔一瞬,迅速垂首避开去,只可惜,这一眼安凤宣便想起来,青州府遇见的那个要挟自己的妇人,旁的便不一样,这双光彩流转的眸子,却露了底细,怪道上回听着她的声儿耳熟,她是梅鹤鸣的爱妾,却怎跑到这扬州城来,莫不是又逃了。

    今儿瞧见了眉眼儿,安凤宣倒更有些想不通了,这妇人虽生的白净,也算不上姿色出挑,以梅鹤鸣非佳人不喜的习惯,这样姿色的妇人该入不得他眼才是。

    安凤宣立住脚道:“你叫什么名儿?”宛娘心话儿,自己这都走的什么倒霉字,不早不晚怎又遇上了这厮。

    宛娘垂着头压,低嗓音道:“秋娘。”安嬷嬷也是纳闷,他们这位大爷可是有了名儿的不近女色,别说秋娘这样姿色平常的,便是艳若桃李,也不曾见他多瞧上一眼,更别提还特意询问名字,这秋娘真不知哪儿入了大爷的眼,只在这二门首立着像什么话,便道:“大爷,姑娘还等着呢。”

    安凤宣点点头:“既梦兰丫头等着,去吧!”宛娘如蒙大赦,跟着安嬷嬷走了进去,刚走到粉壁跟前,就听安凤宣不怀好意的说了句:“这会儿手里倒没拿簪子……”宛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亏了安嬷嬷伸手扶住了她。

    宛娘没回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心里却跟十五桶水上山一样七上八下的,这厮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他知会了梅鹤鸣,自己便再也藏不住了,想起两次逃跑都遇上这混蛋,真不知是什么孽缘。

    严府自然有针线绣房,宛娘来了,不过画些衣裳样子让严梦兰挑选,不用她亲手裁做,说起来,还是前次画花样子的时候,随便画了两件裙子,不想就被严梦兰记下了,这会儿巴巴的让她来了一趟,倒遇上了姓安的。

    好在临走,安氏夫人赏了她一匹上造绡纱,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好物件,宛娘想着回去绣几个汗巾子顺便去兜售或能卖上好价钱,也不算空手而回。

    宛娘家来,老陈氏便跟她道:“今儿我把花送去了贵香楼,那花魁娘子唤住我赏了点心,跟我说了两句闲话,听说我要吝房舍,便说让我莫着急,她让下头的婆子帮着询问询问,真真模样生的跟个仙女似的,又是个菩萨心肠,却怎的落到了那样一个腌趱地儿。”

    宛娘也想过了,那姓安的便是立时给梅鹤鸣送信,待得梅鹤鸣赶过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到那时自己早另躲去旁处,梅鹤鸣便是寻来扬州,又如何,况且,认真说起来,自己也不是他买下的家奴丫头,自己拿定了主意,不跟他回去,难道他要强硬逼迫不成,他便是敢来逼迫,自己豁出命去,想来他也是怕的。

    宛娘想通关节,胆子倒大了起来,横竖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论宛娘秋娘,跟他梅鹤鸣什么干系,却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人梅鹤鸣的种。

    梅鹤鸣一路快船南下,十天便到了扬州,进得扬州城来直接去了陈子丰府里,两人这一照面,陈子丰险些没认出来,这哪还是过去那个风流倜傥的梅公子,整个人瘦了几圈,又黑又瘦,满脸病容,眉头也深锁着,一见自己,等不及进到里头便问:“她在何处?”

    陈子丰道:“进去细说。”让进了厅里落座,上了茶来,才怎么来怎么去说与了梅鹤鸣知道,陈子丰因怕宛娘走脱,一边使人暗处里守着,一边让李琴娘稳住老陈氏那婆子。

    要说陈子丰着实不明白宛娘那妇人,在梅公子身边,好吃好喝,穿金裹银,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却非巴巴逃出来,靠着堆花过这等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苦日子。

    听说她要另吝屋舍,陈子丰正好借着机会,便把府衙后身周家巷的一个清净小院落,假托李琴娘的手吝给了宛娘,那个小院两边都是空院子,离着自己府里也近便,若有事更得照应。

    梅鹤鸣听了,急忙站起来就要去,走到门边住了脚,想宛娘几次三番拼了命也要跑出来,自己便这会儿去见了她,能如何,骂舍不得,打更舍不得,罚她倒不如罚自己更痛快些,如今她又有身子,若她性子上来,跟自己闹一场,又怕她伤了身子,真正一个前后左右都为难,也不知是哪辈子得的这个冤孽,却生生来要他命的。

    兵书有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务先服其心。”需得想条好计,缓缓图之,要不然这回即便宛娘跟他回去了,过后还跑了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能时时盯着她,那样又有什么意思,扭回身问:“你刚说宛娘旁侧的院子都是空屋,你寻房主人来,就说我一并买下了。”

    陈子丰愕然,原先还说,似宛娘这等不识好歹的妇人,捉来好一顿家法伺候,让她知道了怕字,落后看她再敢跑,便她不是正经妻妾,以梅鹤鸣的手段,收拾她这么个妇人还不容易,却不想梅鹤鸣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不打不骂不说,还拐着弯子把宛娘左邻右舍的院子全买了下来,收拾好了,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几个仆妇小厮,摸黑搬了进去,自此半个月不见出来。

    再说宛娘,从剪子巷搬到着周家巷来,每日只堆几支繁琐新奇的花,让老陈氏送去贵香楼里,所得银钱,除去本钱,甚为丰厚,且这周家巷虽守着府衙,倒是颇清净的所在,一条巷子里,也不过四五户人家,且她吝的小院两边都是空院子,无邻里纠纷搅扰,她每日也不出门,只等老陈氏送了花顺道捎带些肉菜家来造饭过活,故甚为合意。

    只可惜搬进来没几日,侧邻便住了人家,宛娘坐在小院里挑了会儿绣线,抬头望了眼侧面的墙头,不知是户什么人家,才几日便移挪来一架常春藤,移挪过来时,便带着长长的藤蔓,搭与墙上,没几日便沿墙伸展来来,很是旺盛。

    这会儿日光斜斜洒落下来,把墙头的常春藤的叶子映的愈发青翠可喜,一阵风过,拂动墙头藤蔓莎莎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藤叶间一般。

    宛娘站起身走过去,立在墙头下仔细瞧了半晌儿,老陈氏推门进来,见她瞧着墙头的常春藤,不禁道:“也不知是怎样个人家,却有这等闲工夫,不过常春藤罢了,落籽种下,不上一月便爬起来,哪里还用巴巴整架的移过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2:18
74、第七十四章

    梅鹤鸣踩在板凳上,头缩在常春藤浓密的藤蔓间,一动不敢动,这几日他是一早起来就趴在墙头,往宛娘住的院子里瞧。

    第一回瞧见她的时候,梅鹤鸣足端详了半日,不禁心里暗骂,真正一个没良心的妇人,这两个多月来,自己茶饭不思,整日奔波的寻她,病了一场,人瘦了三圈不止,可宛娘反倒丰腴了些,一张小脸愈发珠圆玉润起来。

    落后想想,若有了身子,怎会不胖些,她如今那腰身儿瞧着还瘦了呢,莫不是自己猜想错了,白欢喜了一场。

    待次日听得那老陈氏问她,才知果真有了,算着日子,到今儿可不都三个多月了,梅鹤鸣当时恨不得即刻便翻墙过去,把宛娘搂在怀里好好的问她:“有了身子还跑这大老远,有个闪失怎办?便是有甚么话不能当面说给他的,细想想哪件事最后不是依着她了,怎就非得逃开不可,便是舍了下自己,难道不顾念肚子里的孩子……”

    千言万语在腹中翻滚,无奈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不同往日,怀了身子的人本就娇气,他若莽撞,伤了宛娘跟孩子,可不要后悔一辈子去,况,他便这会儿过去也治标不治本,始终没弄清宛娘的心思,怎能对症下药,只得每日跟做贼的一样,趴在墙头眼巴巴的瞧着,连声儿都不敢出。

    这会儿宛娘立在墙下,仰着小脸儿盯着自己藏身的藤蔓瞧,他还真有些吓到,却又觉今儿的运气着实不差,上回如此瞧他的宛娘,真真都算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过的很好,梅鹤鸣心里不怎么乐意的承认,他的宛娘离了他,依旧过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更自在了。

    梅鹤鸣守在墙头这几日,也仿佛重新识得了他的宛娘一般,宛娘还真是个安贫乐道的性子,日子过的平常又安稳。

    一早起来,她会围着院子走三圈,她走的不快,但总会走足三圈,然后抬抬胳膊踢踢腿而的做一些古怪的动作,先开头,梅鹤鸣还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但见她气色越发好起来,才放下心。

    走完了三圈,便去院侧的灶房烧火造饭,继而跟老陈氏两人在院子里放上桌子,吃早上饭,粗茶淡饭却香甜无比,至少梅鹤鸣觉得,应该香甜无比,想想自己还没吃过宛娘亲手造的饭食呢,平日在家时,她给他捧上一盏茶,他都怕她累到手,哪里舍得让她下厨呢。

    吃过饭,日头也大了起来,便收拾了回屋,这时候梅鹤鸣才从墙头下来吩咐摆饭,每每瞧见桌上精心造的饭食,却半点胃口全无,粗略吃些,就又去墙头趴着等。

    寻常日头起来之后,宛娘便绝少出来的,但偶尔也会出来一两遭,为了这偶尔的机会,梅鹤鸣往往趴上大半日,好在如今早过了端午,天气也热上来,便是宛娘不出来,也会在西屋里的炕上做活计,有时会把窗户支起来,梅鹤鸣便能瞧见宛娘了。

    或在窗下做针指,或描摹花样子,或堆那些纱绢的花儿,有时还会写字,每每见她垂首写字,梅鹤鸣便会想起自己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大字的情景,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不过她写了些什么?自己仿佛没教她识几个字,梅鹤鸣真是好奇的不行,掂量着是不是哪天趁宛娘睡晌午觉时,偷摸的翻过去瞧瞧。

    吃了晌午饭,宛娘惯例会歇午觉,这一觉直睡到日头渐坠,裁起来收拾着洒扫洒扫院子,收拾了花匣子让老陈氏提着出去,宛娘便搬个胡凳坐与院中凉快的背阴处接着堆那些花。

    她的手生的巧,纤细的指头捏着绡纱薄绢,不大会儿便能堆出一朵新鲜的花来,只她头上却始终青布裹发,别说簪环,连枝花花都没见戴过。

    梅鹤鸣有时总会想起首一回见她的清净,那时节也如此,身上穿着旧衫裙儿,头上裹着青布巾帕,却越发显得一张小脸素净净清凌凌那么好看。

    周存守有回吃醉酒还问过他:“瞧着你那心尖子姿色并不出挑,怎的你就如此上心了,简直跟魔怔了一样?”

    或是各花入各眼,梅鹤鸣一点不觉他的宛娘姿色寻常,这模样儿,这身子,这性子……他越瞧越稀罕,入了眼,钻了心,恐这一辈子都丢不去了,若论因果,或许自己前生欠了她,这一世她来讨债的吧!

    待老陈氏回来,两人吃了晚上饭,会在院子里纳凉说话儿,这是梅鹤鸣最喜欢也最痛苦时候,喜欢是因为往往宛娘会说些心里话,从她的只字片语中,梅鹤鸣能猜度她的心思,痛苦是因为入了夜,藤蔓间总有蚊虫滋扰,便是他身上戴着驱蚊的荷包香袋也不管什么用,被蚊子盯了满头脸的包,痒起来,也不敢挠上一挠,真不知受的什么罪。

    实在忍不住手,刚动了动,就听那老陈氏问道:“这些日子了,也没问过你,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待将来落生,没个爹也不像回事,记得你跟我说过,原是个寡妇,被恶霸强抢了去,好容易才逃出来的,那这孩子的爹是那恶霸了?”

    梅鹤鸣听到此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合着自己这么疼她,宠她,依着她,哄着她,最末了还落个恶霸的名儿,自己在她心里难道就没半点好处不成吗?

    思及此,哪还顾得痒处,竖着耳朵听宛娘如何答应,若她真敢说自己是强盗,这就下去抢了她回去。

    却听宛娘轻轻的道:“若认真说来,他虽霸道了些,对我着实不差。”

    梅鹤鸣听到此处,心里略平了些,暗道,还算她有些良心,那老陈氏又道:“若他对你不差,你怎逃了出来?”

    宛娘叹口气半晌才道:“他虽待我不差,却不是我要的,或许该说,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圆满的结果,虽不大清楚他的底细,但也略省得他家世显赫,前头的娘子虽去了,府里却侍妾成群,外头还不知有多少妇人相好,我也不过他一个外室罢了。”

    梅鹤鸣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憋屈上来,自打有了她,府里的侍妾可不都丢在一旁了,他何曾沾过一手指头,外头哪还有什么妇人,只她一个罢了,说什么外室,自己要娶她做个正经二房,她可应了吗,不是因为这儿闹了一场,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吗,自己本打算着,娶了她家去,日后便不续娶妇人进门,她还不是跟正头娘子一样,只缺了那个名儿罢了,她还要什么结果。

    老陈氏道:“他难道就没想给你个正经名份吗?”宛娘微微苦笑:“他想娶我过去做个二房。”老陈氏拍手道:“还算有心,想他若是世家子弟,能娶你做个二房已是不易,你怎不应他?”

    宛娘知道,自己固守的东西,这里的人大约永远不能理解,但小老婆她不当,死也不当,况,梅鹤鸣浪荡成性,跟那夏寡妇,还有那个小倌干出那等龌龊之事……想到在书房外听见的声响儿,宛娘就觉恶心的不行。

    见老陈氏疑惑的望着自己,便胡乱扯了个谎道:“我在菩萨前曾发过誓愿,便是此生如何落魄,也绝不做妾,二房说的好听,到底还是个妾罢了。”

    老陈氏摇摇头道:“想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莫说那些世家子弟,便是穷汉子手里得了几个银钱,还想着娶小老婆呢。”

    宛娘脸色略暗,良久才道:“我虽是个平常不过的妇人,却也不屑与人共夫。”

    梅鹤鸣听了宛娘这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到了这会儿方才明白过来,别说自己娶她做二房,便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她抬家来当个正头娘子,她也是不应的,只要他还有旁的女人,她便不会跟着他,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的逃离自己,从开头便不想跟着自己,因她料定,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就她一个。

    她竟然想让自己只她一个,这才是每每任自己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出的心里话,倒不成想,她是如此一个贪心的妇人。

    梅鹤鸣这一晚恼一阵,恨一阵,又叹一阵,整宿辗转难眠,恼过恨过之后,又不禁想,自己能不能娶了她家去,不用想也知道,以宛娘的身份,当他的二房尚且勉强,他便是想娶她,家里那关如何过得去,先不说门当户对,梅家族里的众人,怎会答应他娶个寡妇进门,便是她跟自己的时候是个清白身子,如今腹中还有了自己的子嗣,也不可能。

    自古哪个男子只得一个妻子,偏宛娘怎生出这样背德的念头来,女子本就该三从四德,似宛娘这般岂不成了妒妇。

    想到此,便又恼恨上来,哪有这等刁钻妇人,真是陈子丰说的在理儿,这些妇人最是恃宠而骄,越性拿出手段来整治的她服帖了才是道理,管她什么心思,大不了拘管在屋里,待生下孩儿,看她老不老实。

    她既生的如此念头,自己便是在墙头趴上千年万年,也无济于事,既如此,还顾及什么,真当他梅鹤鸣是那些被妇人轻易便拿捏住的汉子不成吗,明儿便是绑也要绑了她回青州府去。

    梅鹤鸣想的好,却不料仅一晚上,便有了变数,次日一早,还没起身呢,便隐约听见侧邻有吵嚷声传来,接着随喜儿便急奔进了屋来:“爷,爷,大事不好了,侧邻那老婆子一早便去报了官,说昨儿还好端端的,一早起来奶奶便不见影儿了……”

    梅鹤鸣一听唬的肝胆俱裂,只觉眼前一阵黑,忙勉力定住神儿,衣裳都顾不得穿好,便跌撞着跑了出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2:27
75、第七十五章

    宛娘睁开眼,半晌儿才适应眼前的光亮,记得昨儿晚上,活计做的有些晚,收拾睡下的时候窗外已交三更,躺下却又辗转难眠,想起前事又思及日后,不免暗暗感叹。

    因并未睡着,又脸儿朝窗子躺着,故此窗外的动静,并未瞒过她去,只不过先头她以为是梅鹤鸣罢了。

    宛娘又不是傻子,梅鹤鸣成日躲在常春藤里偷窥,她怎会不知,有时想想,梅鹤鸣那厮精明一世,这个事儿做的却很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

    况,自打遇上姓安的开始,宛娘便知,早晚梅鹤鸣会寻过来,到了如今这会儿,宛娘反而不怕了,其实想想过往,梅鹤鸣便是大怒之时,也没把她怎样,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自己既逃出来,便不会跟他回去,再说,跟他回去做什么,便是他一生对自己好,难道自己甘心当一辈子的小老婆吗,更不消说,还要那个夏寡妇,那个小倌,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风流事,……

    宛娘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梅鹤鸣既来了,却不似往常一般,面都不露,却鬼鬼祟祟的搬进了她侧邻的小院里。

    老陈氏那日跟她说道:“侧邻的人家真真古怪,这搬家不赶在白日,却怎的半夜里偷猫儿的就搬了,不像是搬家,倒像是做贼的。”

    宛娘听了,心里便起了些疑,过后,侧面墙头上忽的移挪进来一架常春藤,宛娘便更疑心上来,虽疑心,终未落得切实,那日走至常春藤下,一阵风过,鼻端却嗅到淡淡的熏陆香。

    因梅鹤鸣素来讲究这些,虽端午,也不会佩戴雄黄菖蒲艾叶等物,最是喜用熏陆香,这香梅鹤鸣曾对她说过,乃是番邦进贡之物,哪里是寻常百姓能有的物件儿,因此,宛娘嗅到这薰陆香,便知墙那边儿定是梅鹤鸣无疑了。

    心里落了实,却更有几分想不通,既他来了,怎不抓自己回去或打或罚,使出手段来惩治了,才是他梅鹤鸣的脾性,这样日日躲在墙头偷窥,却想如何?

    想不通透,宛娘索性不想了,且,不跟他面对着面儿,有些话她却可以借着由头说将出来,若当着梅鹤鸣,她着实没这样的勇气,说到底,她还是放不开的。

    故此,今儿晚上把心里的话说给了老陈氏,实则是给墙那边儿梅鹤鸣听的,宛娘也拿不准自己这番话说出来,梅鹤鸣会如何,但她还是想让他知道,两人之间隔着崇山万水,若彼此无法翻山涉水而过,便不如各自丢开手去,寻个自在的好。

    只心里未免还存着一丝希望,终究她还是动心了,窗外闪过人影,她先头真以为是梅鹤鸣来着,想来那厮听了她的话,再也隐忍不住,转念又一想,以梅鹤鸣的性子,若隐忍不住,当即便会翻墙过来,哪还会等到三更半夜,做此等宵小的行为,别是招了盗贼前来。

    想到此,宛娘才警醒过来,刚张口要喊,就觉眼前一黑,神智全无,再醒来便是这里了。

    宛娘适应了眼前光亮,才发现,她身下是张设在窗下的贵妃榻,窗上糊了轻软的薄绡纱,日光从外透进屋内,很是亮堂,宛娘四下打量一遭,是间颇齐整的寝室,幔帐低垂,案几精致,比之青州府她住的屋子也差不多少了,且并未绑缚她的手脚。

    宛娘立起来,只觉头隐约有些沉,却没旁的不适,倘若是歹人绑架,显然这待遇太好了些,宛娘往门那边瞧了瞧,刚要走过去,门却从外推开,进来一个额发齐眉的小丫头。

    到了宛娘跟前福了福,却也不说话,只把盘子里的一碗粥食摆在榻旁的几案上,不待宛娘说话,便又出去了,宛娘耳中听得落锁声。

    宛娘不禁看了看几岸上的缠枝青花碗,用勺子拨了拨,是熬的糯糯的燕窝粥,越发使人云里雾里,绑她来,难不成就为了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世间哪有如此好事。

    瞧着这碗粥宛娘忽觉腹中饥肠辘辘,却也不敢吃,如今她是孕妇,这样一碗来历不清的粥,哪敢贸然食用,况,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宛娘坐在一边,瞅着这碗粥发呆半日,忽听门外锁响,宛娘抬起头来,只见门开处,进来一个穿戴体面的汉子,身上一件潞绸褶子,头上裹着四方巾,只脸上却戴着个古怪的银质面具,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眼在外头,这双眼……

    宛娘忽的认将出来:“你,你是王青?”王青颇复杂的瞧着宛娘,心里说不清是酸是涩,是怨是恨,竟仿佛百般滋味杂糅在了一起,分不清辨不明。

    这一晃半年多,他未曾有一时一刻忘了过去,忘了仇恨,忘了宛娘……昨个夜里见到她的一瞬,王青只觉恍惚又回到了初见的时节。

    她看上去仿佛没有半点变化,身上仍是半旧蓝布衫裙儿,竟好似清河县时一般无二,为了她,自己入了青州府大狱,险些一命呜呼,她呢,在那个梅鹤鸣身下……

    每每思及此,王青便止不住恨,便是自己躲出青州,那梅鹤鸣仍不放过自己,在那残破的道观之中,生生断了自己一条腿,若不是碰巧遇上恩人,别说这条腿,便是这条命也早赴了黄泉,哪还能活到如今,这样的仇,他若不报,岂不亏生了这七尺男儿身。

    只他也没想到,这么快便得了机会,那日宛娘慌慌张张进药铺的时候,他正在楼上,这雍和堂是他的本钱,刚盘在手里没几月。

    岭南毕竟不如江南繁盛,若想买卖做大,势必要先立足江南,再图北上,王青心心念念的想报仇,哪里会安守一寓。

    本来这时候却不是报仇良机,便是在这扬州城,若真跟梅鹤鸣斗起来,如今的他也远远不是对手,但瞧见宛娘,王青便再也顾不得了。

    他使人跟了宛娘些日子,知道宛娘从剪子巷搬到了府衙后街,只原先有些想不通,怎她一个人跑到了这扬州城来,瞧她境况,莫不是被梅鹤鸣抛弃,沦落至此。

    王青心里虽恨宛娘,此时也不由升起些许怜惜之意,说起来,宛娘毕竟曾是他心爱之人,他曾心心念念的想娶她过门,见她落到如此境地,他仍有几分不舍,若后头梅鹤鸣不跟过来,王青真说不准要如何了。

    瞧见梅鹤鸣,王青记起入狱之恨断腿之仇,哪里肯放过这天赐良机,虽在扬州,若明着来,王青知道对付不了梅鹤鸣,但几日观察下来,虽不知底细如何,却知梅鹤鸣如此大费周章,也不过是为了宛娘罢了,故此想下一计。绑了宛娘要挟梅鹤鸣孤身前来,便是他势力再大,只他一人能如何,自己早已不是昔日的王青。

    王青在那边椅子坐下道:“怎的不吃,怕我下药毒害你吗?”宛娘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的扬州府里竟然遇上王青,既是王青,那么就很清楚了,他是想报仇吗?虽没弄明白梅鹤鸣当初怎么对付的他,但宛娘心里清楚,以梅鹤鸣的小心眼而,必然不会轻易绕过王青。

    宛娘的目光在他脸上的面具上停留片刻,道:“你,你还好吗?”

    王青听了,眼里闪过嘲讽:“你觉得我会好吗?若你当初无心嫁我,何必要哄骗与我,既早跟了那梅鹤鸣,还来愚弄我这个老实人作甚?”

    宛娘被他一句话噎住,半晌才道:“当初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你,起先跟着梅鹤鸣非我所愿,遇上你时,便想,或许可以摆脱他,跟你过平顺安稳的日子,不想,不想……”宛娘说到这里,也着实有些说不下去,很多事,如今想来,的确是自己的错,如何也推诿不得。

    王青眼中嘲意略缓:“当日你知我去青州府时,那般劝我,是怕我落入梅鹤鸣的手去吗?”宛娘微微点点头:“那时我以为他身边那么多女人,少我一个不会如何,终是我的主意差了,却害了你,这些都是我的错。”

    王青忽的冷笑了一声道:“如今你说这些,是想我放过你吗?”宛娘抬起头来望了他良久,才道:“若你想对我如何,我早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了。”

    王青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别开头去道:“说到底是我跟梅鹤鸣的仇恨,绑你来是想诱他前来。”宛娘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想必你心里清楚,以他的势力,便是这回吃了亏,过后不还要加倍寻回来,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再说,我跟他早没了干系,他如何肯为我前来。”

    王青道:“既知他是个如此无情无义之徒,当时弃我跟他,可后悔吗?”

    宛娘讶异的看着他,忽想起来,他必然不知,是自己后来跟了梅鹤鸣,才换的他出了青州大牢,如今还心念念当初自己弃他而去的事呢,只这些事过去便过去了,如今翻出来又有什么意思,想到此,便只得垂头不语。

    王青见她不言语了,心里恼恨上来,冷声道:“说起来我真该谢你跟他才是,若不是你弃我而去,若不是被梅鹤鸣逼迫背井离乡,若不是被梅鹤鸣打断我一条腿,便也没有今日的王青了,既到了如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梅鹤鸣不来便罢,若来到此处,我也不取他性命,只要他一条腿来赔,也算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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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衙门里的万捕头跟梅鹤鸣道:“瞧着是半夜里被人劫走的,手法儿甚为熟络,估摸是那些专干这些营生的江湖客所为,多是什么仇家对头,许了银钱好处做出此事。”

    梅鹤鸣听得,更是燥上来,一把抓住捕头的领口道:“宛娘初到此处,一无可投靠的亲眷二,无乡亲故旧,哪来的什么仇家,可不满口的胡说八道。”

    那万捕头被他扼住脖子,咳嗽了好几声,一张紫棠脸愈发胀的通红,险些都要被他扼死。

    陈子丰忙过来劝解了,梅鹤鸣才松开万捕头,也知到了如今时候,自己便是扼死他也无济于事,可他的宛娘如今在哪儿呢,她有了身子,哪里经得住丁点儿的风吹草动,真真这是要急死他。

    老陈氏哪里会想到宛娘是这么个来历,一经报官,知府大人都亲自来了,且这个姓梅的就是宛娘嘴里的恶霸吗?瞧着梅鹤鸣急的那样儿,若说无真心,怎可能,宛娘终是有些造化的。

    陈子丰扯着梅鹤鸣到一边道:“哥也莫急,我早让衙门的差役挨着户的搜人去了,只我如今虽初任这扬州知府不久,各处尚不知底细,手中能使的属下也有限,倒是这扬州城的张守备,麾下有三千兵甲可用,不若求求他,或许更快些。”

    梅鹤鸣道:“你跟他可有来往”陈子丰道:“虽无来往,却有个现成的人情可走,这张守备原是个没甚来历的庄稼汉子,叫张永寿,虽是庄稼汉子却独独有些钻营本事,那年闹蛮子的时节,侥幸立下些战功,便得了提拔,初授忠显校尉,后升授承信校尉,战事一了,因无门路走动,发到西口关外任职,那西口关外匪患猖獗,纠结成群,常拦截抢夺过往商旅财物,或有女眷者,也强抢了去辱人清白,那年赶上西口监军的冯大人家眷回京,却被匪徒半路拦截,抢了冯大人家的千金,是张永寿带着人救了回来,却已在外耽搁了一夜,冯大人怕传出去名声不好,便也不论清白,把女儿许给了他,也算遮掩过这桩丑事。”

    梅鹤鸣道:“冯大人?你说的可是如今的江苏巡抚冯章冯世伯?”陈子丰点头道:“正是他,可不是现成的人情吗。”

    梅鹤鸣点点头道:“若是他还罢了,跟我家老头子却颇有些交情来往,既是冯世伯女婿,我便求上门去,也该有些人情才是。”说话儿也不容耽搁,直去了城西的守备府。

    话说这张永寿,虽有岳夫相助,得了扬州守备的官职,得了妇人的继,内宅之中便不大自在了,当年图了富贵功名,娶了冯氏,却丢开家乡的爹娘原配,心里也时常惦念,却又不敢寻人打听,怕被冯氏知道,不定要怎样大闹一场。

    这冯氏虽是阀门闺秀,却不想天生了一个厉害性情,当年被迫无奈下嫁与他,心里早存了委屈,三朝五日的寻个由头,便要闹一场,不许他纳妾,却又是个不下蛋的,成婚这几年了,子嗣无继。

    前几月他外头吃醉了酒家来,跟前头书房里伺候的丫头有了事,落后不知怎的,被那妇人知道,变着法儿的捏了那丫头个错,当着人剥了衣裳,在院里打了个烂羊头,不妨那丫头却怀了身子,这一番打哪里经受的住,生生的落下胎来。

    弄的张永寿性子上来,小半年没进后宅,在外寻了个院中的婊子蓄养着,落晚儿总不家来住宿,梅鹤鸣扫听的此事,便赶着过了晌午递上拜帖来。

    这张永寿知道是京里梅府的公子,忙迎将出来,进到里头叙话,梅鹤鸣便把怎么来怎么去说了一遍,张永寿却也爽利,立时让手下兵丁去各处帮着寻人,寻了足有一日也未见个踪影。

    梅鹤鸣的心都快凉了,想宛娘一个年轻妇人,若被歹人捉了去,哪里能得好,辱了身子不说,回头若卖到那烟花柳巷,可如何是好,倘若宛娘有个闪失……

    想到此处,梅鹤鸣只觉胸腔内一颗心如刀绞一般,说不出钻心刻骨的疼,听闻郊外大明寺的香火最是灵验,便赶着日头落山前跑了一趟,捐了一千银子的香火钱,暗暗许下愿,若得平安寻回宛娘,再施舍银钱整修大殿,重塑金身。

    或是心诚,从大明寺回来转过天来一早,看门的便急匆匆送了封信来,道:“夜里不知何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梅鹤鸣忙展开信,这一瞧真是差点咬碎满口钢牙,随喜儿跟常福儿两个在一旁瞧着爷这脸色儿,心里不禁惴惴不安。

    梅鹤鸣瞧了信,站起来便吩咐备马,随喜儿忙出去牵了马在门前,梅鹤鸣已换了一身衣裳,翻身上马,也不许人跟着,径自驰马而去,随喜儿常福儿两人面面相觑。

    其实梅鹤鸣接的信上也无旁的言辞,只道:“若要宛娘平安,只身前往西郊桃林旁。”虽不知这仇家是谁,梅鹤鸣也有了些底细,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既是冲着自己,便不会轻易对宛娘如何,梅鹤鸣倒是略放了些心,却也暗道这厮好大的胆子,敢绑了他的人勒索,若不为钱财,便是旧恨了。梅鹤鸣仔细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出在这扬州城里,他有什么仇家对头。

    到了桃林外,只见两个眼生的汉子,见了他道:“若想见人蒙眼前往。”梅鹤鸣心里虽恨,为着瓦娘也只得依从。

    两个汉子却甚鬼祟,梅鹤鸣蒙着眼被他二人带上马车,行了约一盏茶时候,拽下车,仿似进了一所宅院,奇拐八绕的又走了半柱香时候才停住。

    蒙眼的黑布扯开,过了会儿,梅鹤鸣才瞧清眼前之人,虽戴了个面具,梅鹤鸣也是一眼便识出来,竟是王青。

    梅鹤鸣此时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存一念之仁,留了这厮的命去,真是常言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梅鹤鸣上下打量王青一遭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你倒命大,便是记得仇,也该找对正主才是,没得连累个家下妇人,算的甚样汉子。”

    王青恨道:“梅鹤鸣,今日你落到我手里,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莫想卖弄唇舌推诿开去。”梅鹤鸣却道:“推诿什么?堂堂七尺男儿立身处世,做得出,便担待的住,当年之事跟宛娘什么干系?你却绑她作甚?快快放了她去,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王青倒是冷笑几声道:“梅鹤鸣,到了此时,你也莫冲好汉,当年你两个合气的害我,你纵然是幕后主使,她也是个帮凶之人,我怎会轻易放了她去。”

    梅鹤鸣却呵呵笑了起来:“早说你是个憨傻不理事的汉子,果真蠢到了天边儿上去了,到了今日,还不知个中底细,却冤枉了她一场,当年是我先相中她,她却非要嫁你不可,为此不惜一死,我只得暂放了她去,却哪里会绕过你,是我设计圈害你,要挟与她若不跟我,便把你弄死在青州大牢里,她顾念你的性命,只得勉强随了我,却又对你念念不忘,惹的我恼恨上来,这才使手段迫你离开青州府,敢动我梅鹤鸣的女人,要你一条腿已是便宜了你。”

    王青听了,怔愣了半晌道:“你莫用这话哄我,当日在你那庄子上,明明……”说到此处,却再说不下去的。

    梅鹤鸣却接过去道:“那是我故意让人引你去的,你当我梅府是个什么所在,倘若你一个外头的野汉子瞎闯乱撞便能撞到后宅里去,那些下人都活该打死,如今爷也不瞒着你,当日是我是下了软骨香,她哪有力气反抗,只得任我怎样便是怎样,做成那样,不过是为了给你听罢了,你果真认了实,自然便会恨上她,如此这般,便再无半点儿情份可言了,说起来,虽你是个糊涂蠢笨的汉子,她倒待你极好……”说到这里,梅鹤鸣眸光略暗,声音也低了些:“她情深意重的待你,你却恩将仇报的绑了她来,王青,你算什么汉子,我都替你羞臊。”王青倒不妨其中还有如此周折,想自己恨了宛娘这许久时候,到头来竟是恨差了人吗。

    两人在外头说话,屋里的宛娘听的真真儿,这两日虽被王青关在此处,却也不曾歪带与她,三餐茶饭都有丫头送进来,只反锁了门窗,不许她出去罢了,今儿听得外头噪杂之声,宛娘忙隔着窗子细听,待听得梅鹤鸣的声音,宛娘心里不由一松,继而一颗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今的王青恨毒了梅鹤鸣,梅鹤鸣此番前来哪会有好,且听得梅鹤鸣把过去那些事悉数道出,却把一众仇恨皆揽到他自己身上,倒把她摘了个清楚明白,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此时的梅鹤鸣,倒颇有几分敢作敢为的英雄气,只他如此激怒王青,哪里有好。

    果然,听得王青喝道:“你休在我跟前,惩成口舌之利,今儿你即来了,便别想囫囵的出去,当初我挨的什么,今儿让你也挨着个的生受一遍,也算个因果报应,来人,给我把他给我捆将起来,先抽一顿皮鞭。”

    梅鹤鸣却呵呵笑了两声道:“捆什么,爷便立在这儿让你抽又如何。”接着便是噼噼啪啪,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声响儿,钻进耳里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却连梅鹤鸣的一声闷哼都没听着,宛娘心里暗道:别是打坏了,实在忍不得在屋里叫喊了一声,才听见梅鹤鸣道了声儿:“宛娘……”继而大声道:“王青,你打便打,杀便杀,这些事都是爷一人做下,与妇人何干,你放了她去,爷跟你做个计较,你不是记恨爷打断了你的腿儿,今日爷赔给你便是。”

    说着,劈手抢过那边小厮手上的木棍子,对着自己的腿狠狠就是一下子抡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宛娘不禁叫出声来。

    王青也愣了一瞬,不想这梅鹤鸣如此狠,当着面自己断了腿儿,本是想折磨他,他既如此便觉没甚意思,让人堵着嘴绑了,抬将下去。

    磨转回头到了宛娘待的屋里,宛娘见他,冲过来道:“王青,你莫听他胡言乱语,当年是我行错想差害了你,他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为难于你,如今你诱他前来,便是报了昔日之仇又如何?除非你要了他的命去,否则哪有个完的时候,便是你今儿要了他的命,他身后还有家世,哪会容的你,王青,你莫犯傻,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便是恩怨到了这会儿也过去了,你既有这番造化作为,更该珍重才是,当初的事,算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跪下磕头赔不是……”

    说着便真要跪下,王青忙一把扶住她,瞧了她良久才沉沉的道:“这番造化作为?你可知怎生得来的吗?”话音刚落,一抬手,把脸上的面具揭开,王青一张脸入得宛娘眼中,宛娘不禁彻底呆住。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大半边脸布满层层灼烧的疤痕,皮肉纠结在一起,瞧上去异常狰狞可怖,想来当初不定多重的伤,才至如此?

    王青复把面具戴上,道:“当年在青州府外,被梅鹤鸣那厮驱使的恶奴,生生打断一条腿,丢弃在那破道观中,正值寒冬腊月,天降大雪,若不是侥幸得遇恩人,早已含恨冻死,救我之人是个岭南药商,带着我从北至南,腿伤好了些,便留在他家做个了长工,不想年前,遭了一场大火,是我舍身冲将进去,救得恩人性命,其余亲眷却未得生还,恩人急痛交加,没上一月,也便去了。”

    宛娘沉默半晌,原来如此,想必他承继了那药商的产业,才成就了今日这番事业,却是用命换来的,却长叹一声道:“当年他断了你的腿,这会儿他的腿也断了,也算解了你的恨,我如今也不求你旁事,只求你略念着旧日情份,把我与他关在一处去吧!”

    王青定定瞧了她半晌儿,蓦然背转身去,吩咐一声:“把她带下去跟那厮关在一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2:48
77、第七十七章

    梅鹤鸣自然没有宛娘运气,被捆的结实,关在了外院的柴房里,宛娘进来的时候,见他虽狼狈不堪,却还颇有精神的对着窗外大声咒骂,心里才算放下了些,目光在他身上划过,落在他的腿上。

    梅鹤鸣见着她,先是一愣,继而又骂了王青几句,才瞪着宛娘道:“为着他,你跟爷使了多少性子,如今可好了,他心念念的想报仇,连你都不放过。”

    宛娘不禁暗哼了一声,心道:到这般时候,还充大爷呢,宛娘蹲下身子,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他背后的绳子解了,推起他的裤腿儿,去瞧他的伤腿,这一瞧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这厮对自己也真下得去手,这会儿早肿的不成样子。

    她在屋里只听得咔嚓一声,也不知是腿断了,还是旁的东西,她伸出手指想碰触,却又缩了回来,眼眶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梅鹤鸣却伸手一揽,把她揽进怀里道:“真真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冤家对头,哭什么?爷还没死呢。”

    宛娘哽咽一声开口:“你的腿……”梅鹤鸣凑到她耳边小声哄道:“就是瞅着吓人,不妨事的,爷哪会断自己的腿,不过就是伤了皮肉,筋骨并无大碍,凭他小木匠这点阵仗,哪里唬的爷去。”

    宛娘推开他道:“你来做什么?我便是真被人绑了,害了,与你何干?”

    梅鹤鸣低头瞧了她半晌儿,道:“到了这会儿,宛娘还跟爷别扭什么,打原先爷就说过,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个清楚明白,偏你跟个据了嘴儿的葫芦一般,心里便生了七窍,嘴上却一字不露,爷也不能钻到你心里去瞧究竟,每日里胡乱猜度,哪里猜的准去,猜差了,你又要恼,让爷着实没法儿想。”

    宛娘抬起头来,定定望了他良久,才又垂下眸光,蚊子一样的小声道:“便是我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倒还不如不说的更好些,况且,你跟那……”说到这里,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去,只别开头去闭了嘴。

    梅鹤鸣却扳过她的头来,让她瞧着自己道:“况且什么?怎的不说了,你既不说,爷便替你说来,况且我跟后街的夏寡妇不干不净,在书房里还跟陈官儿那个小倌儿干了营生是不是?”

    宛娘抿着嘴不说话,梅鹤鸣长叹一口气道:“那日你跟爷闹了别扭,爷心里头闷的慌,被孙元善扯去了后街夏家,那夏寡妇趁着爷净手之机,来缠磨,想跟爷做个露水夫妻,当爷是怎样的人,什么脏的臭的也不挑挑都往怀里拽,爷拒了那夏寡妇,却不慎将你绣的汗巾子遗落她处,被她捡拾了去,生出坏心来,打发丫头大张旗鼓的送来给你,却不想你那时正在灶房院里,想来是听见了什么人说,故此以为爷跟那夏寡妇有什么不干净,却着实是一桩冤案。”

    梅鹤鸣暗暗打量宛娘,见神色略缓,心里更定,又道:“至于那书房中事,你怎拿定了就是爷,难不成你进去瞧了,还是听见爷的声儿了?”

    宛娘这会儿仔细回想回想,可不吗?她只说书房里必然是梅鹤鸣,却也没见着人,听见声儿,莫不是真冤屈了他?

    梅鹤鸣道:“那陈官是周存守的相好,爷便是再不挑些,又怎会撬朋友的墙角,传出去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宛娘心道,你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也知或许真冤了他,却又实不想认,便道:“明月楼里,你原先蓄养的那个什么月卿的,还不是跟了你的朋友。”

    梅鹤鸣忽然笑起来道:“爷还道宛娘不理会这些,却原来事事都记在了心上,等着跟爷倒后账呢。”

    宛娘显出几分别扭的情态道:“谁有耐烦跟你倒什么后账?”梅鹤鸣倒是好性的道:“好,好,不是倒后账,是爷要说给你听,自打有了你,爷哪里还顾的上旁人,周存守一早瞧上月卿,娶了她家去,跟爷什么干系,如今说清道明,日后可再不许寻出来恼爷的不是了。”

    梅鹤鸣说着,手从宛娘腰间探过去,停在她小腹上,低声埋怨道:“有了身子还跑这么远,若真有个闪失,让爷如何,日后思想起来岂不后悔。”

    宛娘忽地清醒过来,便是把那些事都解释清楚了,她跟梅鹤鸣哪里会有什么日后,宛娘推开他的手臂,坐到一旁。

    梅鹤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臂,愣了愣,侧头瞧了宛娘老半天,道:“如今还跟爷别扭什么?爷这条命都差点交代在你手上了,还有什么疑心不成?”

    宛娘只是垂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咬着唇的小模样儿,真让梅鹤鸣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

    梅鹤鸣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扯了扯道:“那日晚间,你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其实是说给爷听的,是也不是?”

    宛娘仍不说话,梅鹤鸣叹道:“真不知你哪来的这些古怪念头。”宛娘这时却抬起头来,有几分执拗的开口:“我自守着自己的古怪念头过日子,谁让你来招惹与我。”

    梅鹤鸣撑不住笑起来:“你这么说,到是爷的不是了,便是你如此古怪的念头,爷哪里舍得下你,既舍不下,爷还能有什么法儿,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只得娶了你家去,慢慢的还来吧!”

    宛娘目光闪烁,险些以为自己听差了,遂小声道:“你说娶?怎样娶?”梅鹤鸣道:“还能怎样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抬了家去,跟爷磨一辈子去。”

    宛娘想起府里那些女人,脸色又有几分暗,梅鹤鸣倒精明,一瞧她的脸色,便大约猜到了心思,轻声道:“好在府里那些侍妾,并无爷的子嗣儿女,给了银子遣散出去,或嫁人,或投亲,都由着她们自己的意愿,若都不愿,便养在哪里便了,自此以后,爷再不生纳妾之念如何”

    见宛娘仍是不言语,梅鹤鸣不禁有些急上来:“前日听了你那些话,爷还恼了一宿,待次日不见了你的踪影,爷着急上火不说,越到后来,差点就万念俱灰了,只觉若寻不得你,便是活在这世上,都无甚趣味,哪里还又心思惦念旁的,宛娘若不信,待爷赌个毒誓来。”

    说着拖着伤腿勉强跪在地上:“黄天在上,我梅鹤鸣在下,若日后负了宛娘,让我活着断子绝孙,便是死了,也落个尸首不全,宛娘,瞧爷这个誓可赌的如何?”

    宛娘抿着嘴,扶着他重新坐好道:“我不信这些,只你即便有心,你家里那些人可能容得我这样的身份吗?”

    梅鹤鸣见她这是着意回转过来了,遂嘻嘻一笑道:“梅家门里,老太太说了算,她老人家自小最是疼爷,或要有些周折,只爷拿定了主意,谁也管不着,说到底儿是爷成亲,也不是他们,敢拦着爷娶媳妇,爷活劈了他。”

    宛娘忍不住嗤一声笑起来,梅鹤鸣搂她在怀里,仔细端详她半晌儿,见虽穿着一身半旧蓝布衣衫儿,一张小脸却玉润珠圆,粉白似三月桃花,别样娇艳,不免起了意,低下头去就要亲嘴。

    宛娘不想他这时候还有此等淫心,脸一红推开他,刚要说他几句,忽听外头开锁的声音儿,梅鹤鸣伸臂把宛娘护在怀里,阴沉着一张脸瞧着柴房的门。

    门开处却是一个年轻妇人,瞧年纪有二十上下,模样儿不差,穿戴的也甚体面,旁侧的一个丫头宛娘识得 ,给宛娘送过茶饭,手里提着个食盒。

    妇人扫过两人微微一福道:“拙夫无礼,怠慢二位贵客,还望莫怪。”

    梅鹤鸣挑挑眉道:“你是那蠢木匠的老婆?”

    宛娘不禁在下头捏了他一下子,这厮说出的话怎就如此不中听,那妇人却没恼,笑道:“拙夫倒是手巧,会做些木工活计。”扭身吩咐丫头一声,丫头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儿,唤进一个提着药匣子的郎中来,给梅鹤鸣瞧了瞧腿道:“恐是断了,要接骨,若疼且忍上一忍。”说着伸手便来接骨。

    宛娘这才知道,刚头梅鹤鸣原是哄她的,真断了腿,只见那郎中手法甚熟络,在梅鹤鸣断腿处捏揉起来,仿似都能听见骨头的响声,怎会不疼?

    宛娘不禁去瞧梅鹤鸣,只见他凤目微阖,眉头深锁,显见是极力忍耐痛意,额头的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清晰可见,可就是一声也不吭。

    宛娘从袖子里拽出帕子给他擦拭了额头的汗,梅鹤鸣忽然睁开眼来,眼睛都有些红了,眼底深处的柔光却轻轻缓缓流泄而出,竟是那般动人。

    郎中接好骨,用夹板固定住,便出去了,那个年轻妇人已令丫头放了个小桌,把食盒里的酒食饭菜摆了出来。

    梅鹤鸣目光微利道:“你倒是个聪明妇人,如此这般,是想爷过后饶过你们夫妻吗?”

    那妇人道:“拙夫执拗,过往那些恩仇积在心里这许久,便结成个死结,却忘了恩怨相报何时能了,未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小妇人在此替拙夫给两位赔个情,拙夫本性纯善,做下此等恶事,着实是被积怨驱使,好在未铸成大错,我们夫妻已收拾停当,一会儿便动身回岭南去,此生再不入中原半步,只望落后儿,莫追究此事。”

    梅鹤鸣冷哼一声道:“怎的那蠢木匠不来,让你个妇人出面,莫非躲藏起来不成。”宛娘白了他一眼,对妇人道:“夫人莫听他胡说,本是我们先对不住王青,落得如今这样,也算因果报应,王青虽半生颠簸,却得娶你这样一位贤惠妻子,也算老天有眼。”

    那妇人道:“若果真如此,我便放心了,就此别过,各自珍重。”深深一福,转身去了。

    宛娘愣了好半晌儿,不禁喃喃道:“那时怎会想到,隔着这千万里,却能成就这样的姻缘,真不知是什么缘份……”

    梅鹤鸣却伸手抓过她的手,拽了过去道:“还瞧什么,你这辈子的缘份只在我手里,旁的惦记也是白惦记,趁早歇了心思要紧。”

    宛娘不禁失笑,白了他一眼道:“便是有缘,想来也是孽缘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2:57
78、第七十八章

    梅鹤鸣搂她在身边,颇有些酸的道:“孽缘也是缘,你那木匠早已娶了婆娘,你便是心里再惦记他也无济于事,安心跟着爷才是正经。”

    宛娘侧头瞧着他,心里也知,前边不定还有什么艰难,如今这会儿,她自己也不敢去深想以后如何。

    梅鹤鸣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的他至少学会了尊重,开始从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而不是似以往那般独断专行,以一个古代男人来说,宛娘觉得相当难得,更何况,孩子总归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有梅鹤鸣这样的父亲护着,在这个人吃人的古代,才能确保安乐一生。

    纵然为了孩子着想,她是不是也该试上一试,她尽力了,倘若仍不行,到时再说吧!想太多了也累,糊涂着过日子或许更好些。

    梅鹤鸣舀了一勺鲜鱼羹递到宛娘唇边道:“先胡乱吃些,有了身子的人饿不得。”宛娘却嗅到那鱼羹的腥味,胃里不觉一阵翻涌,跑到门边上呕了几口酸水出来。

    把个梅鹤鸣给心疼的,勉强扶着墙站立起来,瞧了瞧宛娘,又看看那碗鱼羹,恨恨的道:“莫不是王青这厮下了毒,想毒害爷的子嗣不成?”

    宛娘觉得略好些,一回头见梅鹤鸣那阴狠的神色,不禁道:“哪里下什么毒?”梅鹤鸣哼道:“若没下毒,怎的你就吐了?”

    宛娘白了他一眼道:“前些日子便是一星半点儿荤腥都沾不得,一嗅到便要呕个天翻地覆,这几日才觉好了些,却也受不得这鱼腥气,你把那鱼羹拿远些便了,做什么冤屈旁人?”

    梅鹤鸣怔愣半晌,目光落在宛娘小腹上呆望了许久,忽然笑道:“原是他使性子,难不成宛娘怀的是个和尚尼姑,怎却沾不得荤腥了……”却把鱼羹挪得远了些。

    宛娘才走过来,见他立着,便道:“你的腿动不得,回头养不好,落个跛子,怎对自己也这般恨,一下便砸折了腿。”

    梅鹤鸣道:“让那些蝼蚁之辈,来动爷,不如爷自己来的痛快。”宛娘不禁道:“平日瞧你最是个有心计手段的,怎这会儿单枪匹马便过来了,到底王青是个心善之人,若真遇上那等仇家对头可不连命都没了。”

    梅鹤鸣道:“接了信儿,爷哪有多想的功夫,心里怕你受苦,又怕歹人狗急跳墙,故也不敢知会旁人,只爷这大会儿不见回去,想来随喜儿常福儿两个也该寻过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一阵噪杂之声,不大会儿功夫,柴房门从外推开,随喜儿常福儿伴着个武将服饰的官儿走了进来。

    一照面,随喜儿跟常福儿两个差点没掉下泪来,这才多大会儿时候,怎就成这样了,浑身的衣裳被鞭子抽的飞了花,腿还断,为了宛娘这位奶奶,他们爷这罪受的大了去了

    话说梅鹤鸣单人匹马的走没了影儿,随喜儿跟常福儿过后越等越等不回,便知不好,常福儿道:“若爷真有什么闪失,咱俩这条命要不得了不说,家里的老子娘也甭想活了,不得让老太太活剥了皮吗?”

    随喜儿也怕上来,可也没法儿可想,两人正在这里着急呢,陈子丰从衙门过来寻梅鹤鸣,随喜儿跟常福儿可算见了救星,忙把怎么来怎么去说了,又寻出了梅鹤鸣接的信儿给陈子丰瞧。

    这一瞧,陈子丰立时汗透衣襟,这扬州虽说地面上还算平稳,却也常有些江湖人士拿了银钱做下几桩公案,倘若寻常百姓还罢了,梅鹤鸣若在他这扬州的地头上出了事,他却如何交代的去。

    哪里还顾得旁的,匆匆便去了守备府寻了张永寿,带着人马径直寻到西郊的这个僻静的宅院前,原说是个盐商的庄子,上月里典给了个岭南的药材商人,有人瞧见,前儿天蒙蒙亮的时节,两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弄进去一个年轻妇人,这前后都对得上,也便管不得那许多,带着人破门而入。

    不想却是个空落落的院子,连个人影都没有,寻到柴房见梅鹤鸣跟宛娘都好在,才算松了口气。

    梅鹤鸣冲张守备拱拱手道:“劳动兄台亲走了一趟,着实过意不去,落后容弟再酬今日援手之情。”

    张永寿也客气了几句,先带着人回去了,陈子丰心里虽有疑惑,却也知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使人里头寻了张轻便凉榻,把梅鹤鸣抬了出去。

    到了宅子外,梅鹤鸣见是马车,便皱皱眉让随喜儿回去弄了顶软轿来,让宛娘坐,这才回了扬州城去。

    回来了,又沐浴又请郎中,这一番折腾,待收拾明白,已是掌灯时分,梅鹤鸣嫌弃宛娘住的小院不好,让宛娘挪到他这边来,到了如今这会儿,宛娘还矫情什么,只跟他道:“亏了老陈氏一路相助,如今她儿媳虽去了,儿子却在军中,你朋友甚多,帮着寻访寻访,寻不到也就罢了,若寻到,岂不是一件好事。”

    依着梅鹤鸣的性子,着实该把老陈氏这婆子给打的半死都不冤枉,不是她,宛娘也不会一路南下到了这扬州城来,只宛娘跟她有些患难之情,若不帮她寻儿子,日后不得总跟着宛娘,他梅鹤鸣的府里,别说养一个婆子,便是养个千八百个也养得起,只他心里膈应老陈氏,一瞧见她,就想起这段没宛娘的日子,简直如地狱一般,便问:“她儿子叫什么,你可知道?”

    宛娘道:“听她说过,仿似叫永寿,张永寿。”梅鹤鸣一愣,心话儿这可是,怎的跟着扬州城守备同名,忽想起陈子丰跟他说过,张守备原不过是个庄稼汉子,忙问宛娘:“她是哪里人?”宛娘道:“登州府人士。”

    梅鹤鸣心里便有了谱,只这事不能急,贸然行事却不妥当,待寻了机会旁敲侧击的问问那张守备便知底细了。

    拉着宛娘的手道:“这些事交于爷,如今你怀着身子,莫想这些杂事。”又摸了摸宛娘的肚子道:“如今三个多月了,刚头爷问过郎中,到了四五月,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爷想好了,在这里歇上两日,就回京去。”

    宛娘一愣,不免有些踌躇:“这么快?”梅鹤鸣道:“爷自然要为你打算,虽说有了身子且瞒着,待成了婚,再让人知道便无妨了。”

    宛娘道:“可我的身份……”梅鹤鸣搂她在怀里,道:“怕什么,有爷在呢,只到了京,恐你要委屈些,先住在郊外的庄子上,等爷把余下杂事弄停当,再行大礼。”

    虽梅鹤鸣说的轻描淡写,宛娘哪里不知道他的难处,这里的人最讲一个门当户对,出身清白,她可有什么呢,宛娘是王婆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家去给她儿子冲喜的,休论家世,便是这出身也说不清白,况,她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她自愁着,梅鹤鸣却在灯下细细瞧她,只见她一张小脸儿虽有些淡淡的愁容,比之往日却更添几分妩媚风流之态,琼鼻下一张小嘴儿粉嫩嫩那么勾人,思及这几月里都没挨着宛娘的身子,这会儿好容易抱在怀里,哪里还能忍住,一低头便咂住宛娘的小嘴……

    宛娘不想他又来缠磨,伸手推了他一把,哪里推的动去,被梅鹤鸣越发按在怀里,舌伸进她的嘴里砸,吮的更欢,手也不甚规矩的,探到宛娘的裙下,待摸到宛娘光溜溜两条腿儿,哪里还能把持的住。

    宛娘原说今儿热,也落了晚,洗了澡,便只套了一条裙儿,刚刚被梅鹤鸣鲜有的温情感化,倒忘了这厮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鬼……

    梅鹤鸣按着宛娘,撩起她的裙子来,只见里头只穿了条半截的亵裤,呵呵笑道:“穿这劳什子作甚,不若一并扯开,倒更凉快些,宛娘,可让爷惦记了多少日子,这会儿便给了爷吧!”

    宛娘红胀着一张脸推拒道:“如今我身上不好呢,你莫来缠我吧!”梅鹤鸣哪里不知她顾念孩子,便小声道:“刚头那郎中诊脉时,爷早私下问过,只若小心些便无大碍……”说着,已把宛娘的半截亵裤扯将下去。

    宛娘只觉两条腿光溜溜的直钻风,又觉羞臊无比,却哪里推拒的开,不禁气道:“你的腿都断了,怎还想这些事,趁早消停些?”

    梅鹤鸣却早已扯开她胸前衣襟,揉搓着她愈加圆润的雪乳儿,一边道:“亲亲宛娘,这些日子可想死爷了,让爷好生松快松快儿。”嘴里说着,也不知怎样动作,单腿立在地下,把宛娘仰躺的放在炕上,撩起下摆,褪下裤去,露出身下青筋紫胀的物事儿,缓缓推送了进去……

    首一进入,宛娘便嘤一声呼痛,久不行事,梅鹤鸣也有些不大适应,又恐真伤到肚子里孩子,宛娘这一呼痛,梅鹤鸣真就不敢再进了,身下一抖,忙就退了出来,却正行到半截,不上不下的,着实难受。

    松开宛娘,一转身坐在炕沿边上,只吸气,宛娘挣扎着坐起来,见他这样,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却忽听窗户外头随喜儿的声儿道:“爷,陈大人府上设了宴,来请爷过去吃酒呢,言说守备张大人也在席上。”

    梅鹤鸣闷声应了,宛娘瞧了眼他的腿道:“如今这般,却如何去得?”

    梅鹤鸣道:“使人抬过去便了,若是只子丰一个,不去也无妨,只今儿欠了张守备的人情,借口避开恐不妥当。”心下却也暗暗掂量,赶上今儿在席间,却要用话儿探一探那张永寿的底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3 23:33:07
79、第七十九章

    梅鹤鸣嘱咐宛娘莫等他:“不定闹到多早晚,你如今有了身子的人,熬不得,也莫再做那些针线堆花的活计,什么要紧行当,巴巴的当个营生做来,能赚几个钱,乖乖听我的便了。”

    等宛娘应了,才去了前头陈子丰府上,宛娘无事,便过去旁边院子寻老陈氏说话儿,如今正是五月中,暑热上来,晚上也难得个清凉,娘俩便在院子里坐着纳凉。

    老陈氏端详宛娘半晌道:“你终比我那儿媳有运道,那位梅公子,我在一边瞧了半日,待你的心实打实的好呢,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女人家这一辈子求啥,不就求个实心疼人的丈夫,孝顺的孩儿,你莫差了主意,却错过了好姻缘。”

    宛娘道:“我跟他过往那些事,也不是一句半句能说清的,也着实没想到,他会改变成如今这样儿,娘放心,我虽年轻,也省得些事理儿,如今更想得通透,知道他的难处,彼此退一步,或许就海阔天空了,况,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老陈氏点头道:“这才对,孩子生下来没个亲爹哪能成。”又道:“如今可不能再喊我娘了,当初你顶了秋娘的名儿,原是无奈,我一个乡下的贫婆子,哪里当得起你这一声娘。”

    宛娘忙道:“娘说哪里话来,若无您一路帮扶,说不得如今什么境况了,娘也不必忧心兄长之事,我已跟他说了,让他帮着寻访寻访。”

    老陈氏叹道:“在家时我便疑心,莫不是丢了命,不然这长日子,家里爹娘媳妇儿的,怎连个信儿都听不着。”

    宛娘劝道:“您老莫瞎想才是,如今扫听着,倘若寻不见兄长,娘跟我回青州府去,养老送终有宛娘呢。”

    老陈氏听了,眼泪都下来了:“当日我便行了针鼻儿大点儿好,这一路走来,也亏了你才不至于饿死街头,如今却得了你的继,老来有靠,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宛娘道:“宛娘命苦,自来也无爹娘亲眷,如今有了娘,心里才欢喜。”两人这边说着话儿,那边梅鹤鸣也到席间。

    各自寒暄过,便做下吃酒,张永寿道:“如今业已查的清楚,那院子是岭南药材商人王青新置办下的房产,想来不知跟公子有什么私仇,见事儿败露连夜逃回岭南去了,岭南虽蛮荒,却也是朝廷制下,可巧哪儿的韩守备跟我有些交情来往,待明儿我使人书信一封与他,管教拿了那厮。”

    梅鹤鸣道:“亏得大人援手,鹤鸣才得平安回转,说起来,也不过是旧年一段私怨罢了,虽他绑了家下妇人,到底儿没慢待了去,恩怨相报何时能了,未若放他的自在吧!也算积下些善因。”

    陈子丰听了梅鹤鸣这话,嘴里刚吃下的酒险些没呛出来,真真识的他这些年,倒是头一回从他嘴里钻出个善字来,这话如今说说罢了,若再青州府,让周存守孙元善两个听见,不定要笑一个捧腹。

    只如今瞧梅鹤鸣的心思,到似要认真娶那寡妇进门,虽说梅家那边不定要怎样折腾,若论梅鹤鸣的性子,他早拿定的事,谁又能改的了,不定最后便成了,若成了正头夫人,王青这段过往,必然不能翻出,若跟王青的恩怨再纠缠起来,传出去,可真真不好听了。

    思及此,便打了个茬道:“今儿难得吃酒,提他作甚,倒扰了兴致,不如尽兴一乐才是。“唤下人,让那几个粉头进来唱曲儿助兴。

    酒过三巡,梅鹤鸣寻了个空儿问道:“听子丰道,张大人乃是登州府人士,老家可还有什么人吗?”

    张永寿不想梅鹤鸣问起他这些,思及家里冯氏便隐去了妻子,含糊道:“原有爹娘在堂,前些年四处颠沛,没个准差事,也不能接来,今年开春使人回乡去,想着迎来奉养,不想只留下爹的坟冢,娘却投亲去了,正使人打探消息呢,倒令我好生挂念。”

    梅鹤鸣目光微闪道:“家下妇人一路亏个老妇人帮扶,这老妇人也是登州府人士,跟大人倒是老乡,婆家跟大人也同姓,娘家姓陈,来扬州投亲,只她有个儿媳妇叫什么秋娘的,却不想半路上得时症死了。”

    “呃……”张永寿听到此处,手里的杯盏不由滑落下去道:“秋娘?你说秋娘?”

    到得此时,梅鹤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点到即止,并不说下去,举起杯盏道:“不过闲话而已,张大人且饮下这盏酒,权当领了兄弟的恳谢之意。”

    张永寿也明白过来,心里也知道梅鹤鸣这是给他留了体面,说到底儿,这事自己办的不地道当年贪着荣华功名,娶了冯氏进门,却把家里的原配妻子爹娘都搁在一旁,过后畏惧冯氏雌威,更不敢提及此事,不想如今他娘却到了扬州府来。

    过去这些事翻出来若被那冯氏知道,不定要怎样大闹一番,哪还得心情吃酒取乐,略应酬几句,便推说家里有事,破座而去。

    陈子丰笑道:“那个老婆子若是张永寿的亲娘,他守备府的后院可要翻天了,守备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平白多了个婆婆,哪里能受得。”

    梅鹤鸣道:“受不得也得受,她既嫁了丈夫,便该知道孝顺公婆乃是本分,别说她爹是个巡抚,便她爹是个皇上,也越不过人伦去,对了,这会儿先知会你,后儿一早我便要回京了,此一别却不知何日再见。”

    陈子丰道:“你莫不是真要娶那宛娘为妻?”梅鹤鸣点点头:“爷就爱她一个,怎娶不得她。”陈子丰见他话音毫无转圜,便知主意早定,他便是再劝也是白费口舌,便停住话头只叙别情。

    直吃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梅鹤鸣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已是大醉,他虽嘱咐了,宛娘哪里真能睡下,在屋里炕上,就着灯亮一边衲鞋底儿,一边儿等着他。

    听见动静,忙迎出去,见他吃的这般醉了,忙把里头的床褥铺好,随喜儿常福儿两个扶着梅鹤鸣靠坐在炕边上,便退了出去。

    宛娘让婆子去取熬好的醒酒汤,自己动手把他身上的衣裳,脚下的鞋袜都脱了,想扶着他躺下,不想被他抓住手臂一拉,便伏在他怀里。

    梅鹤鸣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却死抓着宛娘不放,嘴里一个劲儿的胡言乱语:“宛娘,宛娘,爷的亲亲宛娘,你可想死爷了,想死爷了……”

    宛娘禁不住脸色通红,外头婆子咳嗽一声,宛娘急忙挣脱开他的钳制,站起来,撩帘子去外头接了醒酒汤来,凑到他嘴边上,想灌下去,不想梅鹤鸣一张嘴闭的蚌壳样儿紧,任她怎样哄劝也不张开,倒把宛娘折腾的出了一身汗,索性把醒酒汤搁在一边,道:“你到要怎样?”

    梅鹤鸣忽的睁开眼,吃吃笑了两声,眸光清明,哪有半分醉意,宛娘方知上当,别过身子不搭理他。

    梅鹤鸣自己把醒酒汤吃了,搂她在怀里亲了她几下道:“宛娘,爷说的不是醉话,这些日子你哪知爷想你的苦,好容易解了误会,重到一处,今儿晚上可得让爷好生亲近亲近吧!”

    宛娘也不是不乐意,只是真有些怵怕那档子事儿,尤其这些日子两人总不在一起,刚头他一进来,真疼的人忍不得,却见他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儿,也着实有些心软起来。

    梅鹤鸣见她脸色,欢喜上来,七手八脚把两人的衣裳褪了个干净,帐外拢着灯火,帐内的宛娘除了衣裳,身上只余一件红绸肚兜,裹着白馥馥肚儿,娇挺挺一对乳儿,花朵儿一般的身子,映着一张清秀小脸儿,梅鹤鸣抬手抽落她头上的金簪,一捧青丝倾泻而落,遮住雪肌玉背,露出一对圆润消肩,真真勾得人恨不能立时便把她压在身下,却怕她又疼,且忍了欲,念,搂她在怀里恣意摩挲怜爱。

    在耳边上把那儿千百句情话儿说了不知多少,手下探入那桃源密谷深处,挑弄起潺潺春,情细细密密渗出……

    梅鹤鸣心里却也暗暗纳罕,如今这都怀了孩儿,怎的此处还紧致如处子一般,虽每每令他畅美难言,宛娘却要吃些苦处,怜意大起,遂着意进出,待露湿花,径,才靠坐着把她抱与身上,撑开两条白生生的儿腿儿搭于自己臂弯之上,缓缓按下……

    先时宛娘仍觉疼通难忍,只心里又想,既决定跟了他,以梅鹤鸣的性子,这事儿哪里免的去,便也竭力配合。

    许是梅鹤鸣前头功夫做的通透,待他尽根没入,进出几下,便觉疼处略好了些,眉头也舒展开,梅鹤鸣见她身子绵软下来,便知得了趣儿,哪里还能再忍,抱着她的身子,上下入将起来……

    虽说久不沾宛娘的身子,只如今虑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加上一只好腿,着实撑不住太久,又变不得什么花样儿,只入了几百下便匆匆了结,虽不尽意,却又觉跟往日云雨乐处大不相同,颇有几分心意相通,难舍难离的缠绵之意。

    事毕,搂着宛娘在怀里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至次日一早,两人起身,吃了早上饭,随喜儿便送了个拐进来道:“奶奶昨儿吩咐的急,便让木匠先赶着一个做来,奶奶瞧瞧,可是这样的东西?”

    宛娘看了看,倒不觉想起王青来,又不禁暗暗摇头,王青虽历尽苦难,到底是个心地纯良的汉子,愿他此生安乐才好。

    把拐递给梅鹤鸣道:“你且杵着这个,也不用总使人抬来抬去的了,虽走不得远路,近处却可自如些。”

    梅鹤鸣瞧了瞧那拐杖,又瞥了眼宛娘,知她刚一愣神的功夫定然又想起了王青,心里便不怎样自在,便不接那拐过去,只赌气寻事道:“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爷不要。”

    宛娘不禁嗤一声笑了:“这是我特特让随喜儿寻人赶出来的,你若不要,好,随喜儿,把这个拿去下头劈了当柴火使。”

    随喜儿心说儿,爷可真是,好容易守的云开月明了,这会儿闹得哪门子别扭,接在手里,又不禁为难,真要是劈了这个,爷过后不得把他劈了啊!却不妨被梅鹤鸣一把夺了去:“谁说爷不要。”别扭得杵着在当地走了两圈,暗暗纳罕,倒真是便利,忽想起青州府那把逍遥椅来,可惜明儿就回京去了,不然让人依着样儿做一个来,便是他腿儿不跟劲儿,也不妨碍什么,或更得趣了也未可知,待的回京,先寻人做一个来使唤着。

    宛娘哪里知道他心里惦记这些,把茶递在他手里道:“我跟你回京,你使人把娘先送去青州府安置了方妥当,这扬州城里无亲无故的,留她老人家在此,我哪里放心的下。”

    梅鹤鸣哼一声道:“你倒实在,真当成亲娘一样了。”宛娘道:“虽不是亲娘,若寻不得亲,我便认他当个干娘,奉养终老也是应当。”

    梅鹤鸣道:“有件事我还未与你说,这扬州的守备张大人也叫张永寿,登州人士,我昨儿便疑心,席间用话儿探他一探,已是□不离十了,你莫急,估摸今日便有消息。”

    宛娘一怔:“你说昨儿那个守备大人,就是娘要寻的儿子吗?”梅鹤鸣点点头:“虽如此,这张永寿却娶了巡抚大人的千金,这位自来是个厉害出了名儿的母老虎,这张大人惧内的声名儿人尽皆知,想来那位并不知,张永寿在家乡还有个原配妻子,亏了死在半路,便是活着寻来,不定让那婆娘怎整治了。”

    宛娘听了心下暗叹,那张永寿得了富贵功名,哪里还会记挂糟糠父母,这样负心的汉子,便是认了老陈氏家去,也令人不由担心起来。

    梅鹤鸣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他爱宛娘,自然怎样都行,那老陈氏想当他梅鹤鸣的便宜丈母娘,想的美,低声劝道:“张永寿便不顾念原配,老陈氏是他亲娘,她那夫人若敢虐待婆婆,张永寿一封休书休了她,也得认,那婆娘虽厉害,说起来也是个名门闺秀,这些道理想来知道,再不得,日后一年两年,我带你过来探她一趟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儿,常福儿忙忙的跑进来道:“外头张守备跟他夫人的轿子眼瞅就到了门前了。”

    梅鹤鸣一听便笑道:“他倒明白的快,若落个不孝的名儿,被同僚一本参上去,他这个官儿也别想顺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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