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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唯二子《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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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染一季凄凉。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2-4-9 12:10:06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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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2-04-12

【内容简介】
想来老天爷还是颇善待她的。  
尽管她无父无母无所倚靠,又落入人口贩子手中命运难卜;  
所幸最後买下她的主子待她极好,  
除了要她习舞以飨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宾客  
及替他打点特殊事务外,并未要她卖身,  
甚且让她过着犹如千金小姐般的生活。  
只是最近传闻主子有意将家业掌事责任交予他的弟弟。  
据说那人行走江湖多年,是个狠角色,  
就不知他的行事风格如何了。  
嗯,霸道少言,厉目冷酷,看起来确实很难伺候……  
但,事实并非如此……

试阅

  1

  皇京十里外小镇。

  一匹骏马踱过镇名石牌下,徐缓稳健的达达马蹄声,正如其主人给人的感觉——沉稳、凝链。

  马上骑士一身阒静的深紫绸袍,卧眉如蚕,目光炯炯,挺鼻叶唇,一张俊容刀刻剑凿,端正冷毅。他浑身散发着沉肃质气,自夕照里走来,彷佛天涯旅人。

  骑士下马,进了镇上仅有的一间宿栈。

  宿栈里仅有一桌客人,那同桌的三人一见他,眼眸立马亮了起来。

  「哥,你瞧又是他。这回路上都碰上好多次了,恐怕跟咱们一样都是要进京的吧?」

  「嗯。」被称为大哥的男子仰头饮尽碗里水酒,走到骑士跟前抱拳道:「这位小哥,既是同路人,何不与我们凑一桌?江湖兄弟出门在外,互相认识,日後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掀睫看了人一眼,好看的薄唇冷冷吐出两字,给柜台里的掌柜一锭银元。「吃饭,过夜。」

  掌柜既惊且喜地接过,马上叫人去喂马。「小的这就吩咐替您准备最好的上房。房间打理好前,不知客倌想先用哪些饭菜?」

  「都可以。」

  「是、是,那就给您烧上本店招牌的卤牛肉、香蹄膀、桂花蒸鱼,再来盘时鲜青蔬、蒜炒香笋、香菇鸡汤,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他已迳自到离那三人最远的桌边坐下,依旧淡漠道:「可以。」

  仅只两个字却蕴涵深厚内力,声音若远山般沉稳地从一隅送至四方,连後头厨房伙头夫都听得一清二楚。

  伙头夫早些年也曾闯荡过江湖,生儿育女後安定了下来,此时闻声出来大堂瞧了瞧,一见紫衣男子神秘深不可测,对掌柜摇了摇头又进去了。

  掌柜心下了然,知道这尊随便不得,赶忙道:

  「您稍待,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嗯。」骑士很给面子地嗯了声,在掌柜送上好酒时眸光微闪,总是抿得一丝不苟的嘴角总算有了弧度。他解下腰间沉铁,搁在桌面,斟酒喝起来。

  「嗟,耍什麽派头!」

  「小声点,没瞧他出手阔绰吗?说不得人家是名门大派呢。」

  「名门大派都会挂上独特的腰穗子,你瞧他,只有一个青玉佩扣环腰带,哪是名门大派用的。」眼一觑,那玉佩青碧,一看就知是上等好货。「唉……明明都是闯荡江湖,为啥人家有钱,咱们只能叫穷啊?」

  「人穷志不穷。」大哥豁然道,泰若饮酒,一边朝角落那头瞄。他也很想知道为什麽差这麽多啊!呜呜,那酒看起来好香,哪像他的淡如水,饮来无味呀。

  「哥说的是。来!咱们该学的是哥的气度,不与那几个铜板一般见识。」

  三人豪气对饮,可片刻後,一见角落数道好菜上桌,香喷喷的菜香飘来,不觉又饥肠辘辘。

  那大哥乾咳几声。「来,咱们也吃饭。」自包袱里取出三个冷馒头分给兄弟。

  「好硬。」

  「没味道。」

  三人俱往角落一看。唉!人各有命。

  骑士菜夹一半,皱眉,将筷搁回盘上。他实在受不了时刻传来的唉叹与觊觎。

  「掌柜。」

  「欸,客倌有何吩咐?」

  「他们也住店麽?」

  「欸,对。」

  他眉头皱得更深,再拿出一个银元。「给他们备一桌好菜,叫人安静些。今晚若是闹出声息,我就包下这店。」

  「啊?那不就要把人赶走?」

  「有问题?」锐目瞪去。

  掌柜赶紧道:「没、没问题。」

  两人说话时没掩音量,传得清清楚楚。

  那三人里较沉不住气的原已挑了刀意欲寻衅,可却被另两人压着。

  「别闹。你刚没听见他随便讲两句话就传得老远,能露出这手功夫的可不是一般人。」

  「难道咱们就这样让人看不起?」

  「哎呀,你又何必计较……」

  三张口舌讲不停,骑士的脸色又沉下几分,正待要发作时,菜上桌,丰富的菜色让那三人看傻了,肚皮一个响得比一个大声。

  「咳……我想,咱们就别辜负大侠的好意了。」挑刀的那个首先弃刀换筷。

  「是啊……」咕噜。「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嘛。」

  大哥无奈一笑。「请掌柜替我们谢过那位大侠。」

  「欸,好好。」掌柜抹把汗去传话,幸好事情顺利解决,没拆了他的店。

  安静的一夜过後,翌日住店的四人各自上路。

  骑士换了一身紫黑绸缎,华贵雅洁地骑在栗色骏马上,凛昂潇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庞偶尔会出现不耐烦,因为後头有人一路叽叽聒聒个没完。什麽官道风光好啊、皇京的商旅走得特别快呀、怎麽北方小摊都卖面食呢……

  他皱眉头,直到进了城门,看见等候在一旁的马车与十来个佣仆,那不悦才稍稍纾解。

  「三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小的在这儿等您三天罗。」

  「南家没人了吗?怎麽让你来接?」他把缰绳交给年迈管家,俐落翻身下马。

  「您难得回来一趟,小的怕底下人不知晓您的习惯,不懂伺候,所以就跟来候着,其它活儿早些年前就都交给年轻人打理罗。」

  「我大哥总算还有点良心。他给的养老金要是不够,再告诉我。」

  「哈哈,好、好,就跟您说,就跟您说。」老管家把马交给小厮,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湿布巾,递给他擦手擦脸,和蔼地端凝道:「唉,都长得威风潇洒了,怎麽就跟大爷处起来还是那样子呢?」

  「是他不好相与。」

  老管家眨眼笑。「您三位里真要称得上好相与,怕是没半个吧?南家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哇。」

  闻言,他跟着咧开唇。「这倒是。」

  老管家接过用毕的布巾,端来一旁小厮捧着的温烫香茗给他。因为不确定他什麽时候到,茶在马车上煨了火炉滚着,一冷便重泡,三天下来耗掉两斤上等武夷名茶。

  他接过清茶饮啜,满意地露笑,空杯让管家端走,正要钻入车舆时,耳畔拔尖一声,干扰了一路的聒噪还持续着。他都快忘了那三兄弟跟在他後头入城。

  「哥!你瞧那人!是南家的啊!我方才听见人家叫他三爷哪!」

  「嗯,看车纹的确是南钱庄,前些年我顶下押标的活儿时给南家护过银子,不过从没听说北方南家有涉足江湖啊……这人到底是……」

  「啊,难不成是护院头头?」

  「护院头头这麽大排场?那南家不就富敌好几国?」

  他转头瞪去,那三人霎时噤声。

  老管家靠近。「大爷这会儿还在等您呢。」

  「哼,他才没什麽好事等我。」收回目光,悻悻然入车。

  等人坐稳後,老管家一声令下,五、六名小厮便忙活起来,牵马的、驾车的,还要收起主子登车时用的矮凳。

  「驾稳点,要颠了三爷,回头免不了罚你们几鞭!」老管家年纪虽大,教训人还是很有一手,嗓音极为洪亮。

  须臾,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只剩穷酸三兄弟还张着嘴儿。

  原来,天下第一南钱庄的护院头头是这般排场啊……

  ***

  隐匿在天子脚下的花街富丽堂皇得令人咋舌,其中最为闻名的第一楼「俪金楼」天字房里,正上演曼妙歌舞。

  厅正中的红毯上,一名绝色佳人甩袖,迤逦出水色波采,皓腕一动,脚步娉婷婉转,袅袅如云,蝶般地轻巧舞进人心里。

  她是舞姬,俪金楼最着名的伎子。在天子脚下的城里,舞姬不是指会舞的伎子,而是指她。舞姬舞时灵动,坐时如兰,妆点得娇媚时艳若牡丹,略施薄粉时则清雅纯真。多少人手捧千金求她跳一曲都被婉拒,只因为她有约在身,专为一个人舞动——

  「好!好哇!不愧是皇京第一名姬!舞得好!」

  曲尽,舞姬敛裙一福,低垂螓首,笑意温婉。

  「咱们今儿个来还真是挑对时候哪!若非屏儿姑娘摔跤,俪金楼的姑娘又全被点走,还轮不到咱们赏舞姬姑娘一曲呢。」

  「俪金楼多有怠慢,望各位爷看舞姬薄面,莫要怪罪。」莺啼似的嗓音让几个男人听了酥骨,其中一个乾瘦书生模样的一时情迷,竟直朝她走来。

  眼看禄山之爪就快碰上她时,舞姬还没来得及躲开,一道沉稳嗓音已先插入:

  「我还道是哪位逼着我家舞姬献舞,原来是赵公子。我记得,一个月前赵老爷就让你去谈涨柴薪的事,怎麽,您今日疏通到俪金楼来了?」

  「大爷。」舞姬见到来人,福身问安,没忽略南方磊身後的紫衣男子。

  赵敬玉面有难色。众人瞧是南家当家来了,自知理亏,不好发作。

  南方磊徐徐扫了一眼,带笑的眸环视众人道:「诸位看得可还尽兴?」

  「不敢不敢……」

  「既然南大当家来了,那舞姬姑娘应当要伺候您才对。舞姬姑娘请吧,不用搭理我们几个,哈哈……」

  几个纨袴子弟见了南方磊就怕,气势缩掉一截,饶是不乐意也得顺应情况。

  南方磊勾唇,目光定在赵敬玉带怒的脸庞上。「赵公子也这麽想吗?」

  「哼,谁不知道舞姬是南家养在俪金楼的人,您要把带人走,哪需要问我们!」

  「也对。」南方磊转对舞姬道:「舞姬今儿个打破约定,该怎麽罚呢?」

  「舞姬听凭大爷发落。」

  「哈哈!那就……备一桌好酒好菜,等会儿与南钱庄有往来的各个当家来了,你招待着,再舞一曲,替我三弟接风洗尘。」

  「是。」她心下一凛。这凌厉轩昂的男人,竟是消失许久的南家三爷,看来南家将会易主是真的了。「舞姬这就下去吩咐。」她如猫莲步,走过那应是三爷的男人身旁时微微颔首,他却是目光如炬,活像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一紧张,她踩到及地腰带,笨拙地扑到他身上。

  天!他可是她未来的主子啊!

  「舞姬该死……」舞姬慌忙站稳脚步。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很快收回,眉头深皱,很不满意。噢,她糟糕了。

  「请三爷原谅,舞姬并非有意唐突,下回会多留意脚步的……」

  南灏淙嗤哼。「连路都走不好,跳舞还能有什麽看头。」

  她垂头,温婉地细声回话:「能否入眼,还请三爷点评。但就不知道三爷常不常赏舞,瞧不瞧得出好坏?」

  南灏淙神情又添几分吓人,像是很意外区区舞伎会敢顶撞。

  「哈哈!这丫头外柔内刚,一遇自己专精的事情就不会让步,固执得很!你跟她谈舞,哪能行!」南方磊笑吟吟搭着弟弟的肩膀。

  「舞姬不敢。大爷宽厚,都是舞姬自个儿恃宠而骄,才会行事张狂。」

  「哼。」南灏淙斜眼瞟过她,很不以为然。

  唉,他还真不喜欢她。「那舞姬先去吩咐,请二位移驾至仁字房。」

  舞姬领头带路,将两人带至仁字房,开门恭请。

  南灏淙经过她时刻意止步,深深凝她一眼。但这回她早有准备,虽被瞪得怕,还是温柔以笑回应。自小在俪金楼生活,这点功夫还有。

  南灏淙眯眸,走过她身边。她送上茶,安置好两位爷,随後便暂先告退。

  「呼,看来得拜托李大厨使出看家本领了,要不这回可难过关呢。」

  她去厨房转一圈,又到前头交代小婢与伙计准备迎接众位铺老板,等所有人到齐後,才去换另一件舞衣。

  迎接南家新掌事的场合何等重要,不论是钱庄老帐房还是与南家有利益往来的贵客都会到,当家对此极为重视,绝不容许她出错。

  她挑了一袭翠绿缀珠的绫衣罗裙,谨慎上妆,打算献上最拿手的扇舞。孰料却在往仁字房路上遇到最不该遇到的人。

  「唷!这不是大名鼎鼎、只为南大当家跳舞的舞姬吗?」

  「赵公子,方才先离开,是舞姬无礼了。」奉上最甜美的笑容,福身致歉。「舞姬还有要事,下回再向您陪罪可好?」

  「哼,我几次捧着银子来,你们嬷嬷瞧过一眼了吗?下回?我瞧是到本公子死了都没可能吧?」

  「赵公子怎麽这麽说呢,来者是客,俪金楼……唔!」她皱眉,被揪住的腕好疼,力持镇定地柔声劝阻:「南家二位爷都还在,您在这儿生事,会惹麻烦的,请放手……」

  「哼,什麽不提,偏提南家!想我赵家受南钱庄多少气,正好拿你来抵!」赵敬玉一脸奸邪,把她往角落一间厢房拽,却硬生生被阻住。

  南灏淙不知何时出现,见了这景象,沉下脸,右掌捏住赵敬玉腕骨,左手灵活一带,把舞姬抢至身後。

  「往後别在我面前动南家的人。」略施手劲,推得人颤巍巍退倒好几步。

  「你、你……好你个南钱庄!我赵敬玉等着看你们南家能作威作福到几时!」赵敬玉恼羞成怒地离开。

  南灏淙看着他背影念了句:「丧家之犬。」手像是沾了秽物似地放开她。

  「……多谢三爷相助。」

  南灏淙注视着她,黝黑眸子深沉难测,许久才搁下一句:「麻烦的女人。」接着便转身回仁字房。

  她怔愕,确定自己看见他边走边喃喃:果然是个祸水。

  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往後的日子啊……

  她战战兢兢地回房再整仪容,确认万无一失了才敢到仁字房献舞。跳舞时一刻也没敢往主位瞧,就怕被某人的严厉目光盯到吓跑胆子。

  曲罢,她收势蹲地,在喝采声中盈盈站起,依惯例端来玉瓶替在座每一位斟酒。

  她进退有度,先给南家兄弟各斟了一杯,接着才是各铺东与南家帐房。按此顺序,以主为尊,宾客中即便有人贪图欣赏,也得看主人面子守礼,是以她献舞至今还未被骚扰过,连以好色闻名的米舖老板也只敢垂涎多瞧而已。

  斟完第一轮,她坐到主位後方,依例,接下来只服侍南家主子。

  「来,给大夥儿介绍,南家——」

  「在那之前,外人是不是该先离席?」南灏淙冷冷道。

  南方磊兴味道:「何必让舞姬出去?她向来是跟着听的,大夥儿也不介意啊。」

  「我只是不想有人一心二用。」多少双眼睛往他身後瞄,只为把目光黏在她身上,光想就令人厌烦,谈起事情来哪能有效率。

  虽然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她仍是拉出笑靥,得体地道:「那麽舞姬就先告退,各位爷有事再唤舞姬即可。」

  「欸,别啊,咱们多久没见到舞姬姑娘——呃,咳咳咳咳,我没说话、没说话……」

  南灏淙的脸色实在难看,几位老板虽面露可惜,却不好出声挽留,只得看着她消失在门後,然後齐声——

  「唉……」

  ***

  约莫半时辰後,南灏淙初露面的宴饮结束,宾客一一辞别主人,房里仅余兄弟二人。

  「如何?该接手了吧?你长年在外,事事都让阿临去忙,眼下他要照顾妻子,你该是时候回来替南家尽点心力了。再说游历江湖六年,该得的名声都得到了,该挑战的也已挑战完,你已经腻味了吧?」

  「要我与二哥一样作牛作马?哼,办不到。」

  「哎呀,哪是让你当畜牲。」南方磊笑得很愉快。「我会派个能干的帐房给你,这样生意上的事便有人帮忙处理;另外舞姬的合同也转给你,有她在,谈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她是个麻烦。」南灏淙蹙眉反对。她太纤弱,像水做的,就像他二哥的盲眼美妻,娇娇柔柔,一刻没人照拂都不行。而她更糟!不但没用,还会招人觊觎,他做啥没事找事?!

  南方磊一哂。「你就当顺手帮忙照顾她吧。南钱庄大小分铺满天下,有个人在旁边嘘寒问暖,可以缓解疲惫。再说,说不得这回你会费尽全力,却发现撑不起来。」

  「我撑不起?」瞪眼,明知是激将法。

  「呵,你毕竟没碰过钱庄的生意。」

  「万一我撑起了呢?」

  「撑起了,得到最多的是你啊!你不总闲不下来吗?商场上尔虞我诈,多的是机会让你锻链心性。练脑子、争输赢很有趣的。」言笑晏晏,大力推销。

  南灏淙眯眸。的确,他不定性,总在找下个目标;对他而言,征服的过程才重要。但,答应下来,未免太称大哥的意……

  「就当是为了阿临吧。你不接,他就会继续忙,你要眼睁睁看他替我卖命?」

  「我最厌恶你这点。」为了钱庄,没什麽事做不出来,连亲兄弟都可以陷害。

  「哈哈!这句称赞我收下了!」

  ***

  两兄弟走出来,房外舞姬与另个女人立时停止谈话。

  「大爷,赵帐房候您多时了。」

  南方磊轩眉,兴奋问:「日昇酒楼要卖了?」

  穿着南钱庄帐房专属灰衣的女子点头。

  「好极!我等不及要看福胖子是怎生表情了!」

  南方磊领头往外走,那赵姓女子急对舞姬道:「方才我说的,你想好再告诉我。」

  「是。二位慢走。」她福了一福,待脚步声没了才抬起头,尴尬望向南灏淙。「三爷也要走了吗?可要舞姬吩咐车马?」

  「你两人协议了什麽?」

  「唔,只是一些女人家私事,三爷要知道吗?」

  南灏淙一哼,走回房内迳自斟酒,斜倾,只余两滴。

  舞姬再取来一壶,轻托着瓶身替他斟上。

  「你的合同不久後会转到我手上。」

  她手一颤,竟洒了出来。

  他眯眸。「你不满意?」

  「舞姬不敢。只是消息来得突然,有些惊讶……舞姬笨拙,将来若伺候得不好,恐怕惹您不快,还望您见谅。」

  「哼,这麽快就开始找藉口脱罪?」他轩眉,更不悦。「你故意说在前头,以便往後我不好罚你?」

  「舞姬不敢。」她咬住下唇,明明只是客气话,他却能反过来教训她,好像她做什麽都错。日後惹怒他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麽?总要有个名字才好骂人。」

  为了骂人……她气馁,老实地道:「舞姬就是舞姬,没有名字。」虽然有人帮她取过小名,但那哪算名字!她襁褓时被扔在俪金楼的大门口,嬷嬷说她身上没半点信物,注定无法自己知道打哪儿来,也无法知道姓啥名啥。

  南灏淙颇感意外,蹙了蹙眉,却没再言语。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气氛有些僵,她大胆地试探道:「您饮酒没下酒菜,容易伤胃,不如端些小菜过来可好?」

  「味道别太重。」

  「是。」还肯说吃食习惯,那是有些愿意让她服侍了吧?她心里高兴,答应後便福身退下,片刻後再来,手上已端着精致小菜。

  「这些是舞姬所做,三爷若不嫌弃,还请试试。」

  南灏淙接过她拭净的筷子,夹起青翠的四季豆嚐了嚐,清爽滋味漫在舌尖;小巧的四方豆干以古法烟燻过,入喉後茶香缭绕,味道温醇,令人意想不到。

  「你手倒巧。」

  「谢三爷夸奖。」她笑开,亏她方才还提心吊胆,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呢。

  南灏淙一口接着一口,胃被伺候得舒服,有点闲聊的兴致了。

  「听说你前後跟过我两位兄长?」

  「是。舞姬的卖身契先是在大爷手上,二爷接手掌事位置後,舞姬便跟着二爷。但二爷从不来酒楼,也就用不到舞姬,是以荒闲了一阵子後,今年才又在大爷吩咐下做事。」顿了会儿,再解释:「舞姬的合同写明只卖艺不卖身的,外头流言蜚语全是胡说,并非事实。是舞姬的出身不好,才会污了大爷与二爷的名声,您莫要误会。」

  「我问了吗?」外头传得难听,说南家兄弟共用一女,但论谁受害最深,绝不会是男人。「你急着替我兄长脱罪,只是欲盖弥彰。」

  「您说的是,是舞姬糊涂了……」的确呢,这些话听起来多像狡辩,只会让大爷与二爷名声更糟吧。

  「我与两位兄长不同,你要记住,往後若犯一点错,别想我会轻饶。」

  「……是。」她已经见识到了。看他吃完,她拧来湿布,在他反应过来前已替他细细擦起手来。

  南灏淙沉眸,原想要她别碰,但她手巧,伺候得恰到好处,不逾矩也不过分亲密,的确是个体心人儿。

  她能为黄鼠狼似的大哥所用,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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