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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水初生《爬墙逗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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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2-25 13:24:45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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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2年02月23日

【内容简介】

腹黑天才小少爷VS.假娴静真皮猴千金,
青梅竹马的情谊,一步步发酵成爱情!

穆湾湾觉得爹娘疯了,否则怎会想把她跟江少洵凑一起?
她家侍郎府跟他家太傅府比邻,长辈是交情甚笃,
然而他俩分明就是冤家,从小吵闹到大……
虽说在那回她制止摄政王之子欺侮民女,
他出手帮忙却被寻仇,被打得陷入昏迷时,
她终于明白,他们吵归吵,她的生活还真少不了他,
可想到这人养好伤便扔下她去游学,还是火大,
更教人火大的是,他说会在她及笄时回来,
不但失约了,再出现还是招呼也不打就上门提亲!
定了亲也就算了,他又在婚礼前夕偕女逛胭脂铺……
哼,做出这种事,还想婚事顺利?没门!


  第一章 青梅竹马的情谊

  惠安元年,寻常的春日清晨,盛京城朱雀西街的侍郎府外,一个粉衣小丫鬟提着一只竹篮,脚步匆匆的进了边门,迎面撞着了人也顾不得停下,一路朝侍郎府后院的莳兰居奔去。

  「姑娘,姑娘,不好了!」

  小丫鬟仓皇失措的叫唤,惊得莳兰居内正提笔写字的穆湾湾手一抖,已经临了一半的字帖顷刻间毁于一旦。

  先生昨日罚她在今天上课前临完三遍字帖,眼瞅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去家学,她哪里来得及再重新临一篇?

  想起先生总持在手里的长长戒尺,穆湾湾心尖一颤,当即绷紧了小脸,幽幽地看向站在跟前,显然已经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小丫鬟。

  「忍冬,我现在的确是有些不太好了。」

  「姑娘,我错了。」忍冬低下头,无措地捏了捏手里的竹篮,煞是乖巧的认错,直到听到自家主子不疾不徐的将临字帖的任务派给自己,她才霍然抬头,苦着一张小脸,赶忙道:「姑娘,您可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一时着急……」

  话说到这儿,忍冬才陡然想起自己心急火燎嚷嚷的缘由,脸上旋即露出焦急的神色,琢磨着到底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觑着小丫鬟的反应,穆湾湾察觉出不对来,眼睫微掀问她,「不是让你出去采买绣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绣庄位于城南,和侍郎府隔着半座城,平常忍冬过去,没有半日的功夫是回不来的。

  穆湾湾蹙了蹙眉,「你风风火火一脑门的汗,难不成后头有人追你?」

  忍冬忙摇摇头,「不是的姑娘,是,是江公子出事儿了。」

  闻言,穆湾湾收拾字帖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看向忍冬,「江少洵又招惹了谁?等等……今日春闱放榜,他该不是名落孙山,寻人不痛快反被旁人给收拾了?」

  穆湾湾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江少洵出身太傅府,穆家和江家比邻而居,也算得上世交,而两家的渊源还要从当年穆湾湾的爹——穆鸿达从老家晋川只身一人进京赶考说起。

  穆鸿达意气风发入京,却不料名落孙山,为了一张脸面,又不肯灰溜溜地回晋川去,等到他盘缠用尽,被寄居的客栈赶了出来,流落街头时是太子太傅江勍对他施以援手,带回府中,陪伴长子江原读书。

  后来,下一科放榜时,穆鸿达和江原同科高中,双双出仕。

  穆鸿达念着江老太傅的知遇之恩,与江家多有往来,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穆江两家的交谊益发深厚,而穆湾湾与江少洵这俩孩子先后出生,相隔不过一个月,两人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之所以说是勉强,皆是因为他们从小打打闹闹,一日未曾安宁过,更像是一对冤家。

  忍冬也是打小就伺候在穆湾湾身边的,这会儿瞧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没把自个儿的话放在心上。

  她急得跺了跺脚,也顾不上许多,直接说:「江公子根本就没去看放榜,他在城东跟人打了起来,伤了人,这会儿被顺天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一把将手中的字帖扔下,穆湾湾霍然起身,惊疑不定,「你说江少洵把别人打伤了?」

  忍冬点点头,「而且,还是摄政王的儿子……」

  摄政王,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

  今上年少,初初即位近一年,眼下还未真正亲政,朝中事无大小,一切权柄都被摄政王揽在手中,满朝文武无不敬畏摄政王,而他满府妻妾,膝下却只一子,得封富荣郡王,如今年十九,自幼集宠爱于一身,性子最为跋扈,吃不得亏。

  江少洵在外一贯受人欺负,这不伤人则已,一伤人就在老虎嘴上拔毛。

  穆湾湾瞬间变了脸色,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去,忍冬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却见到自家主子轻车熟路从角门出了府,一路跑进了隔壁的太傅府。

  平日里安静祥和的太傅府这会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瞧见老管家领着一个白须老大夫朝着江老夫人住的院子去,穆湾湾就明白江少洵伤人被抓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江老夫人耳中,便也连忙跟了过去。

  「老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厥了过去,只消用上一帖药便可。只是……」大夫诊完脉,捋了捋胡须,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可再禁不得这般惊吓了。」

  江老太傅坐在老妻床畔,握着她的手,闻言点了点头,便吩咐老管家领着大夫下去开方抓药,眼角余光瞥见立在门边的穆湾湾,不由得诧异道:「湾湾?」

  「江爷爷。」穆湾湾轻轻地唤了一声,担忧地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江老夫人。「江奶奶怎么样了?」

  江老太傅道:「你江奶奶无妨,这会儿你不该在家学吗?」

  穆湾湾忙回道:「我听说江少洵他……我有些担心您们。」

  江少洵是江家独苗,父亲江原历来管束得紧,不爱给他好脸色,可江老太傅和江老夫人向来疼宠着,这一回江少洵被抓进顺天府,少不得得让老俩口担惊受怕。

  江老太傅为老妻掖了掖被角,起身领着穆湾湾出了门,才温和与她说道:「你江伯伯已经去衙门领人了,少洵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

  穆湾湾本想说自己一点儿都不担心江少洵,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从院外跑进来的小厮打断了。

  「老太爷,您快去祠堂看一眼,老爷说要打死少爷!」

  一语如惊雷,莫提穆湾湾被吓得一呆,便是素来处变不惊的江老太傅也变了脸色,他再也顾不上跟前的穆湾湾,抬腿就朝外走去。

  穆湾湾回过神,想跟上去,转念想到别的,转而拔腿朝着南边的小院奔去。

  那小院地处僻静,内里布置静雅,也有个雅致的院名,叫听雪院,住在此处的人,整个太傅府的人都称她为雪夫人。

  雪夫人名为沈雪,与江少洵的生母沈氏乃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早年沈氏染病亡故,和沈氏鹣鲽情深的江原执意不肯续弦,任凭谁劝都不成,眼见稚子无人照料,彼时刚与夫家和离的沈雪便自请代亲姊照顾甥儿,江原当时看着紧抓着沈雪衣袖不放的儿子,左右权衡之下,到底是点了头。

  沈雪以继室的身分入府,却从不以主母自居,一直居于听雪院中,除了照顾江少洵外,几乎不曾插手江家的任何事。

  太傅府众人皆传雪夫人人如其名,为人性子冷清,平日里几乎没人愿意接近她,可穆湾湾自从小时候误打误撞闯了一回听雪院后,便赖上了沈雪,这么多年过去,长大的江少洵都和沈雪疏远了,穆湾湾却没有。

  这会儿听到江原扬言要打死儿子,穆湾湾能想到好使的救兵便也只有她了。

  「雪姨,救命啦!」穆湾湾小跑进屋,扑到正在埋头绣花的沈雪身边,小喘着气儿说:「江伯伯要打死江少洵啦。」

  沈雪一听,惊得当即站了起来,可细问了根由,又缓缓地坐回了原位。

  见她神色不变,彷佛老僧入定一般,穆湾湾更着急了,「雪姨,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沈雪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声音轻柔地道:「你江伯伯素来都是这般,雷声大雨点小,洵儿这回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跟人动手,冒犯了摄政王府,一些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独子被伤,摄政王必定恼怒,能放江少洵回府,九成是看在老太傅的脸面上,而江原为免摄政王日后寻机对儿子不利,眼下便只能让他吃些皮肉之苦。

  她心里明白,这回她就算去拦,洵儿也逃不过这顿家法。

  见小姑娘还没理清楚,沈雪倒也不急着解释,只打发了身边的方嬷嬷去打听消息,果然,没一会儿方嬷嬷就回来说,少爷挨了顿板子,被押在祠堂跪着反省了。

  「姑爷这回是下了狠手,将人打得不轻,我瞧着路都走不利索了。」方嬷嬷有些唏嘘,「这春天夜里寒,少爷那身子跪在祠堂里怎么挨得住?姑娘,您要不还是去劝劝?」

  沈雪有些迟疑,末了却还是摇了摇头,「洵儿的性子也该收敛一些了。春闱放榜可有消息没有?」

  方嬷嬷摇了摇头,这才道出江少洵本是榜上有名,闹出这般事便被革了名。

  沈雪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症结,秀眉微拢,欲要说些什么,却惊觉适才还在跟前的穆湾湾没了身影,「湾湾呢?」

  方嬷嬷也愣了下,「好像刚才老奴说到少爷被押着跪祠堂时,穆姑娘就急匆匆的跑了?」说着,她不由得叹道:「穆姑娘跟咱们少爷真不愧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

  沈雪闻言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个小家伙生来一对冤家,眼下洵儿落了难,只怕小姑娘是急着瞧笑话去了。

  江家祠堂位于府宅的正西边,祠堂外栽满了苍松翠柏,春日里轻风徐吹,穿林过叶时留下沙沙的声响,树上郁郁葱葱,树下绿荫清凉。

  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小道,穆湾湾轻车熟路地走到祠堂的正门外。

  许是江原下了令,原本看守祠堂、负责院内洒扫的丫鬟小厮这会儿都不见了身影,只留了两个执着木杖的侍卫把守在入口。

  瞧这阵仗,江少洵不仅是要带伤跪祠堂,怕是连饭也没得吃、衣裳也没得添了。

  穆湾湾松开指尖缠绕的发丝,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转身走了。

  尽管春天的白昼一天比一天长,但是当日头爬过西山,黑夜还是如期而至。

  祠堂门口的两个侍卫摸了摸身上单薄的衣裳,在一阵春寒微峭的夜风里打个激灵。

  若是这会儿能喝上一口热汤,多好啊。

  这个念头方在两人心头默契地冒出来,便有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两个侍卫一齐循着香味望去,就瞧见松间石道直通的院门口探出了个小脑袋。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眼睛都亮了些。

  虽未看清楚,但凭着这些年的经验,他们用鼻子想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只是这一回穆姑娘似乎比从前晚来了半炷香?

  「佐大哥、佑大哥!」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来,彷佛那枝头唱歌的夜莺鸟儿一般。

  汪佐和汪佑两个侍卫闻声忙朝穆湾湾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汪佐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姑奶奶你可轻点儿声,招来了老爷,我们兄弟俩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穆湾湾也跟着「嘘」了声,只是手却动不了,盖因她一手一个食盒,实在腾不开。

  她将其中一个小一些的食盒递给了汪佐,又小声地叮嘱道:「老规矩,有异常就放暗号呀。」

  汪佐、汪佑齐齐点头,侧身放了人进去,之后便端着食盒,寻了一处视野不错的地方望风去了。

  穆湾湾轻轻地推开祠堂的大门,沿着狭长的甬道绕过孝字影壁,一眼便看到香案前的一团身影——之所以说是一团,是因为那跪在蒲团上的人虽双膝跪得端,双手也搭在膝盖上,可脑袋却早已抵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整个人硬生生跪成了一团。

  穆湾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放下食盒,悄悄地伸出手刚想做点儿什么,就突然感觉到脚踝爬上一阵凉意,吓得她不由得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等到反应过来那缩走的凉意是什么以后,穆湾湾磨了磨牙,直接抬脚踢向跪在蒲团上的人。

  早有防备的江少洵立即往旁边一滚,险险地避开了。

  「狗蛋儿!」穆湾湾气愤的喊了声。

  听到这一声,正在起身的江少洵动作一顿,「你喊我什么?」

  他这话问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穆湾湾惊魂未定,这会儿正恼着,便又喊了一遍,「江狗蛋儿!」

  江少洵脸都绿了。

  他一周岁的时候生了一场水痘,险些丢了条小命,江老夫人爱孙心切,便寻了个老道士替孙子算命,看是否有改运之法,当时老道士就来了一句「小公子虽生富贵,但幼犯太岁,须轻名之」。

  江老夫人也知道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会取个贱名,意在名贱命贵,当即便拍案给一岁的江少洵取了「狗蛋儿」这么个小名。

  后来江少洵长到六岁,因这个小名被表哥取笑欺负了一回,才闹着让全家人改了口。

  本来这个小名只有江家人知晓,可穆湾湾七岁换牙时日日心情低落,闷闷不乐,江老夫人为了哄小姑娘开心,果断的卖了孙子,成功换来了穆湾湾的笑脸。

  自那以后,穆湾湾每每被江少洵惹恼了,便总是要喊他的小名气回去。

  江少洵对自己的小名深恶痛绝,当下坏心眼地报复回去,「胖丫头,你适可而止!」

  穆湾湾幼时生得圆滚滚,现在开始抽条儿,长得纤瘦了,但和江少洵一样,她对这个他送的诨名深恶痛绝。

  瞧见江少洵说完话就急着要去开食盒,穆湾湾飞快的弯腰将食盒抱开,对着愣愣跪坐在那儿的江少洵扬了扬下巴,没好气的道:「我真是吃饱了撑了才来管你,饿死你算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拿了块糕点塞进嘴巴里。

  「欸,丫头你讲不讲理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等过来,你就让我光看着啊。」

  他早上跟人打了一架,接着在顺天府的大牢里蹲了两个时辰,被自家老爹提溜回来又吃了顿板子,从中午跪到大晚上,别说饭了,就是一口热水都没喝到。

  穆湾湾直接坐到了另一个蒲团上,嘴里含着糕点,含含糊糊地说:「似你先吓负唔。」

  「好好好,是我错了,丫头,我再饿下去你得给我收尸了。」江少洵弯腰拱手讨好道,空荡荡的五脏庙亟待供奉,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骨气不骨气?

  江少洵生得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彷佛是着了那早春桃花研磨成的胭脂色一般,衬得眉骨处的一抹乌青格外刺眼,这会儿他嘴角扬着卖乖的笑,额前垂下的刘海微乱,整个人反多了些平时罕见的柔弱温顺。

  穆湾湾和他一块儿长大,这张脸看了十三年,可偶尔仍有些架不住他猛然把脸凑到跟前来,此刻微微一愣神,直接伸手盖上他的脸,想把他推开,却冷不防听到一声痛呼。

  「哎哟,丫头你是想故意谋杀我是不是!」

  说是打伤了摄政王的儿子,可江少洵自己也挂了彩,脸上除了眉骨处的伤,还有其他几处也挨了拳,虽未泛出乌紫,可小丫头下手没轻重,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了。

  穆湾湾见他龇牙咧嘴呼痛的模样不似作假,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控制住力道,可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手上便是一空。

  江少洵直接拿走了食盒,径直取出里面的糕点塞进嘴巴里。

  他饿了一天,早就是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得了吃食,一时狼吞虎咽,吃相教穆湾湾也忍不住掩目。

  暴殄天物,这样吃简直太浪费玉娘做的点心了!

  玉娘是穆家主管厨房的娘子,是早些年从宫里被放出来的,她一手好厨艺,尤其擅长做各式各样的点心。

  穆湾湾最爱玉娘做的糕点,最见不得她做的糕点被浪费,于是在江少洵又抓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时,她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就不能吃慢一点吗?」噎着人还不算什么,就是太可惜这些她省下来的点心了。

  她一脸可惜写在脸上,江少洵哪里看不出来,有意再逗她一回,又怕真把人惹毛了,自己这一罪未休又添一桩,回头非得把这祠堂的地给跪穿了。

  江少洵一掂量,便乖巧地收敛了些,将糕点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了下,不由得眉梢微扬。

  穆家的厨子的确有一手,这桃花糕做得甜而不腻,的确可口,也怪不得胖丫头刚才拿那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了。

  江少洵斯斯文文吃东西时,不仅人安静了下来,就连他拈在指尖的糕点也显得益发诱人起来。

  晚上用饭时,穆湾湾惦记着要趁着夜色来给江少洵偷渡吃的,自己压根没吃多少,这会儿静静地看着江少洵吃东西,她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祠堂里静悄悄的,衬得那一声格外清晰,穆湾湾捂住肚子,窘得脸都悄悄红了三分。

  「喏。」

  随着声音,眼前突然多了一枚杏花糕,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望上去,穆湾湾不期然对上江少洵含笑的眼眸。

  他调侃道:「说给我送吃的,自己倒馋饿了。」

  穆湾湾接了糕点,咬一口,好吃的食物让她心情好,便也不跟他计较糕点的归属了。

  吃完了糕点,穆湾湾又从袖里掏出一瓶桃花露和江少洵分食了,才盯着他脸上的伤,和宝蓝色锦衣上的暗渍,问道:「和我说说呗,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去惩恶扬善了?」

  摄政王的儿子名叫薛波,仗着摄政王位高权重,自己又格外受宠,满盛京的人看在摄政王的颜面上对他敬畏有加,素日便行事无忌,欺男霸女,坏事干尽。

  薛波的恶名传了好些年,众人敢怒不敢言,江少洵跟穆湾湾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少商量要去套薛波的麻袋,可像今儿这般阵仗,光天化日之下把薛波当街打了,穆湾湾只想说,半日不见,江少洵真的出息了。

  江少洵哼了声,「看不惯就收拾了,还需要挑日子吗?」

  穆湾湾「哦」了一声,微微一笑,「你是当我傻吗?」

  「嗯。」

  「你!」穆湾湾捏了捏小拳头,忍住了再给他一拳的冲动,「今儿春闱放榜,你心里不会没有底,这么重要的日子却打薛波一顿,你是存心不想要这个功名了吗?」

  闻言,江少洵搭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下,面上的嘻笑之色收了三分,阴沉沉地道:「谁让他不挑日子,非得今天犯我手上。」

  她皱眉,「他怎么了?」

  江少洵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春闱成绩我心里自是有数,本来今天也是高高兴兴出门,谁知道半路上看到那个薛波又在当街逞凶,欺负的还是若慈表姊,丫头,你说我能视而不见吗?」

  「什么,那家伙竟然敢欺负若慈姊姊!」

  穆湾湾一听当即气上心头,站起身就朝外面走。

  江少洵瞧着她脸色不对,暗道不妙,要伸手拉住她,却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穆湾湾冲了出去,他立即打了个响指,一袭黑衣的沃怀抱剑出来。

  「公子唤属下何事?」

  江少洵盯着穆湾湾离开的方向,「你去盯着胖丫头,保护好她。」

  沃怀将怀中的剑换到手里,没急着走,反而看着自家主子问道:「刚刚公子怎么不拦住穆姑娘?」穆姑娘虽然风风火火地出去,可凭自家主子想拦个人也不难吧,怎么就眼睁睁让人冲出去了呢?

  沃怀是诚心诚意的疑惑,落入江少洵的耳中却颇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味道,教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见沃怀杵在跟前半天不动,非得等个答案,江少洵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道:「我、腿、麻,滚!」

  江家和穆家都住在盛京城的朱雀西街上,两府之间仅仅隔了一条约莫可供一辆双头马车通行的小巷。

  小巷有个略带几分诗意的名字,叫做「衫眠巷」。

  当初侍郎府修建,穆鸿达在吩咐留下巷子时,忆及自己初到京城落魄,得老太傅垂青,正是「一介白衫眠古巷,转首红袍步青云」,于是便给巷名取了「衫眠」二字。

  衫眠巷笔直通达,一头连着盛京城最大的城心河,另一头则是通向朱雀主街,城心河无舟难渡,故此这条衫眠巷亦不过是江穆两府来往的通径罢了。

  沃怀领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一路从祠堂出去,沿着衫眠巷追到朱雀街,眼见长街空荡荡的,几条连着长街的巷道皆是空无一人,不禁挠了挠头,嘀咕一声,「穆姑娘这回脚程怎的这样快?」

  想起先前在祠堂外听到的话,沃怀眼睛蓦地一亮,「穆姑娘若是去寻薛波麻烦,不管走哪条道,我只管到摄政王府去守着便是!」

  他心里主意一定,立刻运功提气,施展轻功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奔去。

  然而打定主意要守株待兔的沃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气呼呼冲出江家角门的穆湾湾压根连衫眠巷都没出,就被人提回去了。

  穆府莳兰居的院子里,穆湾湾和自己的两个侍女齐齐地低着头站成一排,她眼睛一会儿盯着鞋尖绣的兰草,一会儿瞄一瞄地上青石板的纹路,但就是不敢抬头看一眼坐在石桌边的年轻男人。

  男人刚及弱冠年岁,生得剑眉星目,但却半分未损他身上的儒雅之气,他满头乌发皆用一顶白玉冠束起,月色之下,白玉莹润,更衬得斯人若玉,然而这会儿男人面上不见素日的温和。

  他看着穆湾湾先前跑乱的额发,声音微沉道:「湾湾,你可知错?」

  穆湾湾扯了扯腰间系着的宫绦,脑袋轻轻一歪,煞是无辜的看向神色不善的男人,「哥哥……」

  她才软软的唤了一声,穆景皓眉头便松了一分,但很快又重新敛起,看向状似无辜,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姑娘,认真地说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大晚上跑到江家去成何体统?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你的名声会如何你可清楚?」

  他不过是夜里失眠出来散心,不想却撞见忍冬鬼鬼祟祟的在边门处东张西望,想起白日里听闻的消息,他就有所猜测,索性纵身跃至墙头候着,不出所料,果然瞧见湾湾从江家跑了出来。

  「如果没有让我逮着,这三更半夜你还想去何处?」

  穆湾湾自幼受宠,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一见着穆景皓动气,她便不自觉地心生惧意,撒谎都撒得不俐落,「我、我没想去哪儿,我只是……只是见月色不错,所以就出来赏月,嘿嘿,对,赏月!」

  她一边说,还不忘一边点点头。

  穆景皓却轻笑了声,笑声微冷,「他江家的月亮比较大,比较圆,还是比较亮?」

  见妹妺又心虚的埋下头,小手几乎要将那尺长的宫绦揉成寸团,垂头丧气有些可怜兮兮,尽管心里知道这是她在装模作样,但是穆景皓的态度还是软了下来。

  「江少洵今日闯下的祸事不小,富荣郡王也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这一回是皇上和摄政王看在江太傅的面上才让他全须全尾回家……」

  「什么全须全尾,江少洵功名都没了。」穆湾湾小声嘀咕一句。

  「嗯?」

  「我没说什么。」见兄长望过来,穆湾湾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见状,穆景皓无奈地摇了摇头,「过去得罪富荣郡王的,十个人能有一个活着便是命大,更何况只是丢了一个不知排在多少名的名次,天启书院可没把他除了名。」

  天启书院是除了太学以外,整个南渊国最好的一家书院,盛京世家子弟大多在此读书。江少洵只是被革除名次,却没说他往后不能再考,已经算是好了。

  穆湾湾撇了撇嘴,「都没人管管那个富荣郡王吗?」

  穆景皓却看着她问道:「你就这么为江少洵打抱不平?」

  「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瞪大了眼睛,迎上穆景皓审视的目光,「有人收拾江少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担心江奶奶醒了知道他跪在祠堂饿了一天会再急得昏过去,我才不会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跑去给他送吃的呢,那可是玉娘做的点心欸。」

  说着,她的语气里竟还流露出了几分可惜来。

  穆景皓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不由得一噎,但想想又蹙眉问:「可你适才气冲冲的不是要去摄政王府?」

  「是啊!」

  「那你……」

  穆湾湾这下才知道穆景皓在为什么生气,赶紧解释,「哥哥你知道江少洵为什么跟富荣郡王打起来吗?是那个劳什子郡王他居然欺负若慈姊姊,要是不给他一点儿教训,日后他还是找若慈姊姊麻烦怎么办?」

  穆景皓闻言,一掌拍在石桌上,「简直目无法纪!」

  穆湾湾缩了缩脖子,「哥哥你这是骂谁呢?」

  「当然是薛波!」

  好了,这下一贯知礼的盛京才子也张口直呼富荣郡王的名讳了。

  穆景皓看见妹妹偷笑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温和道:「你要做的不是去摄政王府替你若慈姊姊出气,而是得了空去将军府陪陪她。至于旁的事,自有哥哥去办。」

  她眼睛顿时一亮,仰首看着自家大哥,「哥哥是有什么主意了吗?」

  穆景皓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弹了一下,「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

  接着,他负手朝院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花藤下,才稍稍停下步子,「三日之内,自有好戏叫你瞧。」

  言罢,衣袂翩跹而去。

  穆景皓素来以「言既出,行必果」为座右铭,得了他的承诺,穆湾湾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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