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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试阅] 佟蜜《差点变前夫》(同床共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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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2-7-6 22:47:13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2-07-05

【内容简介】
夏香芷知道什麽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卑微地捧着自己的心给他,
他却不能回应,因为他不爱她;他对她很好,
却是家人般的关怀,名为「爱情」的墙阻挡他俩,
直到他被爱击倒了,伤痕累累地回来,让她疗癒,
为自己争取一个爱他的机会,也为他抚平心底的痛??
一个爱着自己多年的女人,是为情所伤的他最不需要的,
何况她是个好女孩,却不是能让他投入爱的对象,
但她的温柔如水般滋润他,情意微暖地煨着他,
一往情深成了温馨恬淡,他越来越渴求这滋味,
留恋她身边,是否、或许,他该给自己和她一个相爱的机会??

试阅

  第一章

  因为名字的谐音,他给她取了绰号,喊她「小箱子」。

  「你的箱子里面装了什麽?」他常这麽戏谑地问她。

  「不是秘密的秘密。」她总是这麽微笑回答。

  爱他,是她最大的秘密;而他知情,使她的秘密不再是个秘密。

  她爱他,他却不爱她,这是个苦涩的、感伤的秘密……

  正是和暖的春季,日光烂漫,花草欣欣向荣,花香飞在柔媚的阳光里,教人昏昏欲睡的暖风拂过树梢,掠过宁静的社区,吹进夏家二楼,却将明媚春光吹成了隐隐的火气。

  「田馨妮与新婚夫婿回国!」大大的黑色铅字附上新婚夫妻的合影,把一张平凡的报纸都印得喜气洋洋了。报导写着:「日前嫁与纸业小开的女星田馨妮,与丈夫自瑞士度完蜜月返国,她证实婚後将息影,并甜蜜地抱怨,丈夫占有慾强,不愿她继续在演艺圈抛头露面,连她多看陌生男人一眼都吃醋……记者问起田馨妮知不知旧爱最近的动向,她冷淡回答:『和对方早已没有连络……』」

  没有连络?不是还发帖子请他去喝喜酒吗?

  夏香芷瞪着照片里巧笑倩兮的美女,纤纤手指气恼地揪紧了报纸。她何必如此糟蹋人?她的幸福是来自旁人的心碎,非得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甜蜜的双人合照旁是张圆圈小图,圈住一名形单影只的高大男子,他戴着墨镜匆匆走过,对於捕猎他的镜头,他俊脸微侧地望来,表情极度冷漠。照片下注明男子对记者采访的简短回应:「名建筑师曹亚劭对前女友的婚姻表示祝福」。

  纤指依恋地轻轻抚过那张容颜。她知道,他其实伤心欲绝。

  她叹口气,从雕花边框的窗子望出去。她置身二楼,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邻居的阳台,飘动的纱帘後,隐约可见内部家具的轮廓,屋内空无一人。

  「还没回来吗……」她自语,忽见纱帘後有人影晃动,纱帘被拉开,现出一张俊美的少年容颜,对她热烈地挥手。

  「香姊姊!」曹仲对她嚷。「我煮了红豆汤,你要不要过来喝?」

  「好,我就过去。」夏香芷放下报纸。「你爷爷在吗?我带了茶叶给他。」

  「他在啊!他刚刚还在念怎麽这两天都没看到你,你快过来吧!」

  她笑着掩上窗,拿起一袋茶叶,轻快地跑下楼,绾起的长发飘落了几绺发丝,宛如杨柳依依,更显弱质纤纤。

  茶叶是夏家自产的,夏家有数代相传的茶园,传到她父亲手上,人丁单薄,茶园的营运越见困难,父亲与兄长陆续去世後,全靠她和罹癌的母亲辛苦支撑,最近正是茶叶采收的季节,她在茶园和医院间两头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而曹家的五个男人都爱喝茶,两家因此结下这满溢茶香的缘分,她总是主动担起送茶叶的任务,即使十八岁那年向曹亚劭告白被婉拒,她依然厚起脸皮藉此频频到曹家走动。

  即使,他饮着她送来的茶,追逐的却是别的女人,她煮的茶水,流淌过他身体,她的感情,却从来流不进他的心。即使他待她如妹妹,她依然常对他思念得不能自已,他的消息是系在她心扉上的铃铛,轻轻一响,就勾得她心思飞驰,心湖止不住的荡漾。

  他今天会回家吗?她迈向曹家的步子充满期待。

  走进曹家,曹仲早就端着红豆汤,在客厅里等她。「香姊姊,你嚐嚐,我刚煮好的喔!」

  「谢谢。你爸回去了?」夏香芷望望屋里,不见曹家大哥,老三曹季海也不见了。「你三叔呢?」

  「我爸一早就走了,他下午有节目,要回去准备。三叔跟朋友去东部,说要去取材,要待三天。」

  「真好,他和你爸都是作家,时间随自己安排,每天都过得精彩丰富。」夏香芷欣羡。「你二叔呢?还是没回家吗?」她语气含蓄,尽量不要显得太期盼。

  「二叔说明天会回来,不过谁知道呢?他上个月也答应隔天要回来,结果隔了两个礼拜才看到人影,爷爷念他念到嘴巴都酸喽,唉,别提他啦!」曹仲不以为意地挥挥修长手臂。「香姊姊,今天跟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恐怕不行,我待会儿要去陪我妈。」母亲体内的癌细胞转移了,她从茶园赶回来,就是要陪母亲看检查报告。

  「好啊,夏妈妈也一起来,加上我爷爷,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曹仲摆出让人难以抗拒的朗笑。「我刚领了打工的薪水,今天我请客,看完电影顺便吃个午饭,你看好不好?」

  面对美少年的殷勤,夏香芷啼笑皆非地摇头,这小家伙只比她高半个头,却小她十二岁,从去年就放话要追她,她从小看他长大的,哪会当真?

  倘若这麽热情邀约的是「他」,该有多好?

  「来嘛!你每天都这麽辛苦,让我陪你放松一下嘛!」曹仲对她抛个媚眼,他遗传了父亲俊秀的五官,笑靥爽朗可爱,虽然意图卖弄男性魅力,可惜他一副未成熟的娃娃脸,倒像是在撒娇。

  「虽然多了两个电灯泡,不过只要能和你看电影——啊!」他惨叫,後脑勺惨遭暗算,他摀着头,回头忿嚷。「阿公,干麽用拖鞋扔我!很痛欸!」

  「就是要让你痛!我说过几次啦,香香是你二叔的,你别乱来!」须发皆白的曹爷爷蓄着雪白八字胡,吼声如雷。他老人家曾服役於装甲旅,虽然几年前中风过,精神仍旧健旺,坐着电动轮椅像驾驶坦克,轰轰轰地杀到孙子身边。

  「阿公你嘛帮帮忙,二叔和香姊姊认识多少年了,别的不说,二叔要是喜欢香姊姊,至少应该常回家,多看看她也好吧?结果你三催四请,他爱理不理,可见他根本不在意香姊姊。」曹仲撇嘴。「香姊姊,你不觉得我对你比较好吗?」

  少年无心的话语刺得夏香芷的心千疮百孔。她淡笑。「是啊,你对我很好。」

  「好有个屁用?你才几岁?」曹爷爷对准孙儿的後脑勺就是一掌,打得美少年唉唉叫。「香香敢要你,我还不敢答应咧!我警告你,可别像你爸,十六岁就给我捅了你这个大楼子出来,否则我拿皮带抽烂你!厚,我会被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气死,该结婚的不结,毛还没长齐的倒是抢着思春!」

  曹爷爷骂完孙子,转向夏香芷,马上变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活似肯德基爷爷。「香香啊,别理阿仲这笨小子,我还是希望你当我家老二的媳妇啊。」

  在老人家眼中,夏香芷是下凡仙子,端庄清秀、温柔娴雅,就像他过世的爱妻一样完美,次子的年纪与她相当,因此他从十年前就觊觎——咳咳,相中她,巴望她做自己的儿媳,拚命想撮合两人。他瞧香香也有意思,可惜自家笨儿子没眼光,该爱的却不爱,害他老人家想到就扼腕,扼到手腕都快断了。

  「曹爸爸,这茶送你。之前的茶还有吗?春茶开始采收了,下次回来我带给你。」对於老人家的月老行为,夏香芷早已练就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

  「好好好,我就盼着你的茶!」曹爷爷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礼物。「我拚命催阿劭,他答应今天回来,你别太快回茶园,让他陪着你和你妈到处走走。」

  「不必了,不好意思麻烦他……」何况,他不见得乐意陪她和母亲。

  「不会麻烦啦!」曹爷爷粗粗的白眉不断耸动,猛使眼色。「香香,这可是好机会,那个狐狸精嫁别人,阿劭的心情坏透了,你去安慰他,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温柔,我敢打包票,他没两天就对你服服贴贴,你们俩赶在年底前结婚,咱们开个一百桌,呛那狐狸精!」

  「既然他心情不好,还是让他独自静一静比较好吧。」夏香芷苦笑。老人家若知道她曾主动表白遭拒,大概会气得再中风一次。

  「静什麽静!他伤心难过还不是自找的?」曹爷爷脸色一沈。「我老早警告过他,戏子无情又无义,他不听,果然被那个『甜死你』玩弄了吧?人家爱的还是多金的大少爷,他在那边伤心得死去活来,活该!窝囊!」

  「就是嘛,二叔笨透了!」曹仲不满地附和。「他竟然还包六万元的大红包去喝喜酒,结果人家怎麽对他?新郎派十个朋友『陪』他同桌监视他,怕他在喜宴上捣乱。人家根本把他当闹场的,他干麽去给人家糟蹋?」

  「这个笨蛋,简直丢我们曹家的脸!」曹爷爷语气虽怒,倒有一半是对儿子受委屈的不舍。

  「而且那个田馨妮也不怎麽样,笑得假假的,听说她的胸部也是假的,她对二叔无情无义,二叔干麽还念念不忘,有够笨——啊!」後脑勺又被袭击,曹仲怒了。「阿公你干麽又打我?!」却见老人家双手安稳地放在膝上,他回头,看见悄无声息出现的高大男子,惊叫:「二叔!」

  「小笨蛋,你说谁笨?」曹亚劭褐色大手扣住侄子的脑袋,揉乱他头发,向父亲点个头。「爸,我回来了。」俊颜转向沙发上的女子,她秀美的身影落入他清亮的深褐色眸底。

  「好久不见,小箱子。」他微笑,问候她的口吻依旧亲昵自然。

  「好久……不见。」夏香芷口乾舌燥,仰望高大的他。他明显瘦了,是为情消瘦吧?瘦得剑眉更显锐利,墨眸更显深邃明亮,他面容刚毅英俊,一头永远不听话的短发乱得有型,眉宇间洋溢倔强和傲气,晒得黝黑的褐肤,令强壮体魄更显阳刚而野性,使他胸口那块从不离身的翠绿蝉形玉佩显得很渺小。

  他气色不错,神色一如平日,即使仍对田馨妮难以释怀,好强的他也掩饰得很好。

  望着他,她呼吸微乱,胃部兴奋揪紧,她暗骂自己。真没用,夏香芷!可不可以不要神魂颠倒得这麽明显?

  曹亚劭在她身边坐下,他的重量让沙发沈下,令她的心整个提起。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曹爷爷问儿子。

  「事务所那边的事提早告一段落,就先回来了。我打算待到下礼拜,在家陪你几天,周末和朋友约好去冲浪,然後回工作岗位。」曹亚劭简单报备自己这几天的打算,至於不想谈的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当作刚才什麽也没听见。他不想和任何人谈田馨妮。

  他望望家里。「季海呢?」

  「出门了,跟朋友出去。」曹爷爷虽骂得凶,见儿子眼眶下有淡淡阴影,足见为情伤神,又心疼不已。「难得回来,你就在家安心休息,不要乱想,可惜冠珩和季海都不在,不能陪你。」

  「我可以陪二叔啊!」曹仲很有义气地拍叔叔的宽肩。「看你是要看电影、唱歌、还是打撞球,我都奉陪!好好玩几天,你很快就把那个田馨妮忘——」

  「不要提她。」曹亚劭的微笑未变,眸光却是一锐。

  夏香芷低头喝红豆汤。他决绝的语气没有痛苦,也无怨恨,只有铜墙铁壁般的自我防卫,彷佛封闭了自己,不愿谈田馨妮,也不让人过问。因为她是他心中太巨大的创伤,一碰便痛楚难当?或是缺憾而永恒的爱恋,容不得任何批评?

  「干麽不能提?」

  「你别提就是了。」

  「二叔,你这样就不对了。」曹仲很有毅力地继续白目。「我知道失恋很痛苦,但是想要克服痛苦,就要面对,越是痛苦的越要正视它,这样才能赶快将它放下啊!」

  「你也到了在意痛苦的年纪了吗?」这个小笨蛋,非得用他最不想要的方式关怀他就对了。曹亚劭眉一挑,反击得快狠准。「难怪,半年前你问过我,女孩子的第一次是不是一定会痛——」薄唇被飞扑过来的侄子摀住。

  「什麽?二叔你说什麽?啊哈哈哈,我怎麽都听不懂?」曹仲惊慌地强笑。「我怎麽会跟你问那种事呢?是不是三叔问的啊,你记错——」

  「你们两个说话克制一点!香香还在这儿呢!」曹爷爷斥喝。

  糟,他竟忘了她在场,曹亚劭歉然瞧向夏香芷。

  「当我不在就好了。」她淡笑,唇畔漾起一抹甜柔弧度,瞧着就教人身心舒暖,一时教他挪不开目光了。

  令他神伤的田馨妮是美艳的,美艳却绝不是适合夏香芷的形容词,她相貌并不出色,但或许是因为在诗意的山间茶园长大,为她清秀五官添了脱俗的灵气,举手投足温婉可人。

  他最初认识她时,她是害羞的邻家少女,如今已长成蕙质兰心、婉约美丽的女子。她美在气质,不在形貌。

  察觉他的注视,她双颊泛起秀气的红晕,垂下视线。

  她变了,过去的稚嫩变为成熟美丽,不变的是那双藏不住心事的星眸,总是轻易泄漏对他的情意。

  他心坎蓦然一紧。

  为什麽,她能爱他这麽久?世上真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吗?若有,又为何他和田馨妮苦恋七载,数度分合,她终於还是弃他而去?

  望着夏香芷,他心中苦涩得难以言喻。是她太痴,还是他太傻?抑或是她太傻,而他太痴?

  两人的目光交流全落入曹爷爷眼底。看起来气氛不错嘛!老人家兴奋地敲边鼓。「既然阿劭回家是为了放松,正好,我们刚才讨论到看电影,你就和香香去看吧!」马上抢了孙子的点子贡献给两人。

  「我也要去!」曹仲跳起来。

  「臭小子你不准去!」曹爷爷喝止孙子,转向夏香芷,又是一副肯德基老爷爷的慈蔼样。「你们俩一起去,不要急着回来喔,看完电影吃个点心、逛个街,顺便把晚餐吃了,再看场电影、吃点宵夜——」

  「爸,你刚说要我回来好好休息,现在又赶我出门,你到底要我怎样?」曹亚劭面带无奈。

  「我是要你把握时间!你啊,什麽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好,真正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好女人在这里啊,你还等什麽?」曹爷爷双手激动地朝夏香芷比去,恨不得有几道强力聚光灯打下来帮衬,好强调她在老人家心中完美无瑕的地位。

  「唉,我也不明白我在等什麽?」曹亚劭淡淡扯唇,一脸置身事外。

  「香香这麽漂亮,个性又好,多少人追她你知道吗?难得她有空,你不赶快约她看电影,培养感情,哪天她被追走了,怎麽办?」

  「香姊姊是我的!」曹仲跳脚。

  「我刚才就想问了,哪来的红豆汤?阿仲,你煮的吗?盛一碗来给我喝。」因应父亲乱点鸳鸯谱的功力,曹亚劭无视的功力也练到炉火纯青了。

  「香姊姊是我的啦!」曹仲继续跳脚。

  「曹爸爸,我说过我要去医院,没办法和你们看电影。」夏香芷柔声提醒老人家,当身边的话题男主角对此反应冷淡,老人家越是热情撮合,她越尴尬。

  「喔,阿劭,那你送香香去吧!」曹爷爷还不放弃,朝儿子挤眉弄眼。「正好去关心一下夏妈妈,夏妈妈最近也常问到你,说怎麽老是不见你人影。」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夏香芷微笑婉拒,起身告辞。「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去吧。」曹亚劭跟着起身。「我有事要跟你谈。」

  因为老人家那番话,两人上了车,气氛还有点不自在。

  夏香芷双手拘谨地安放在腿上,直望着前方挡风玻璃,还是能感受到身畔男人的一举一动。他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因为要倒车,左手按住方向盘,右手很自然便勾住她的椅背,视线也投向她这边。

  他忽然停住动作,下一秒,他倾身靠近她,温暖的呼吸与乾爽的男性气味如网罩住她,他低头,额侧发丝轻刷过她的唇,霎时她心扉怦悸,大脑当机。他要做什麽?

  「安全带。」曹亚劭简单解释,拉过她疏忽的安全带,替她系上。

  「喔,我忘了。」他一定发现她为他意乱情迷的傻样了,夏香芷困窘得想挖地洞躲,红晕克制不住地漫过双颊。平日还能和他自然地相处,今天为何一再失常?

  因为,她管不住内心的渴盼,十八岁时她的告白,他婉拒,之後他疯狂恋上田馨妮,为她痴迷七年,以心碎收场,如今再也没有什麽横亘在他们之间了,曹爸的话令她尴尬,也矛盾地令她萌生希望。

  就算只有一刹那,只是星星眨眼的迷离一瞬,他都不曾对她动心过吗?

  曹亚劭倒车到巷外,上路,扭开音响,轻快的吉他旋律霎时充斥密闭空间。

  为了冲淡尴尬,夏香芷赶紧找话题。「你有什麽事要跟我谈?」

  「刚才我去过你家茶园一趟,检查施工进度,很理想,过年前可以顺利完工。我以为你会在那边,赖伯说你天刚亮就下山了。」

  施工是夏家过世长子的主意,打算将茶园做观光转型,计划要修筑老屋、新建房舍,大家是好邻居,这些工程理所当然就委由他的建筑事务所包办了。

  「我妈和医生约的时间比较早,我怕来不及,所以赶着下山。」

  他了然颔首。「除了看施工进度,我想跟你确认上次讨论过的大门方位,还有围墙的走向,都做了修改,你看看行不行。」趁着停红灯,他将後座一个装满设计图和图样的资料袋递给她。

  她翻看图样,很感激。「这样很好,谢谢你。其实你要来之前,可以打个电话给我,就不会扑了空,我也可以好好招待你。」

  「没关系,反正我最近比较闲,就到各个工地走走看看,你不需要特意为我忙。」

  并不是比较闲,而是为了逃避情伤的痛苦,藉由四处奔波喘口气吧?她轻声道:「总之,还是谢谢你。」

  「要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常过来陪我爸。我大哥和我都在外头工作,虽然有季海和阿仲在家,我爸难免会寂寞无聊,幸好有你,你让他觉得多了个女儿。」有贴心的她常来曹家走动,父亲是很欢喜的,他呢?

  说实话,他也喜欢她,喜欢她善解人意、心细如发的温婉个性,但非关情爱,因为无法回应她的暗恋,他无法不感到亏欠,加上在旁鼓吹的父亲,亏欠渐渐变成压力,今晚更是火上加油,他可是失去刻骨铭心的爱情啊!家人的反应却是他自作自受,他郁闷的情绪简直要爆炸了。

  侧眼瞧夏香芷,她秀气脸容挂着淡淡的笑,她也在幸灾乐祸吗?还是庆幸自己有乘虚而入的机会?怀疑猜测令他心情恶劣,语气仍淡淡的。「夏妈妈还好吗?」

  「不太好。」提起母亲,夏香芷难掩忧愁。医师说,母亲可能撑不到过年,母亲坦然接受,但她拒绝相信。

  「茶园那边不就剩你一个人撑着?这样怎麽忙得过来?」

  「习惯了,这麽多年也就我和妈妈撑着,不知不觉也撑过来了。」茶园那边都是赖伯那些多年合作的老班底,她才能放心下山来陪母亲。

  「你不考虑把茶园卖掉?」

  「我爸爸就长眠在他最爱的老树旁边,茶园永远不可能卖的。」她摇头,瞧着他阴郁但仍英挺的侧脸。「你这趟回来,打算待到下周?」

  「严格说来只待到周末吧,周末要去冲浪,晚上就不回家了。」

  她默默在心底挪动行事历,为他空出几天。「你想找我的话,我都在家。」

  「找你做什麽?」他语气直接得近乎粗鲁无礼。

  「做什麽都行。」忽觉这些话有些暧昧,她粉颊一热,呐呐道:「我的意思是,也许你想找人聊一聊,我很乐意听你说。」

  「你想听我说什麽?听我抱怨工作辛苦?听我发田馨妮的牢骚?」他讽刺道。「还是听我忏悔,我爱错了人,我当初应该选你?」

  她僵住,秀颜蒙上一层难堪,不言语了。

  曹亚劭懊恼地握紧方向盘。他太过分了,他只是厌倦了父亲的乱点鸳鸯谱,却对她发泄,他无意伤她,却让她难受了。

  两人一路僵持沈默,抵达医院,夏香芷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曹亚劭拉住她。

  「对不起。刚才我口气太坏了,不该对你那样说话,你别生气。」他真心地道歉。

  「我没生气,我是没想到,你把我当成这样心胸狭隘的人,不是真心关怀你,只想落井下石,乘机挖苦你。」夏香芷苦笑。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不爱倾诉内心,她不指望他会和她谈田馨妮,只是希望他能多说说话,抒解心情,至於听他後悔不该爱上田馨妮?她从没有过这种幻想啊。

  「我没当你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他苦恼地扒扒短发,为难地承认。「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

  无奈的「压力」二字,道尽他多年来对她的感觉,拧了她的心。原来,她的感情对他竟是压力?

  早就明白他不爱她,她将这份感情藏匿心底,不求他回应,只是看见他郁闷神伤,想安慰他,这一点情不自禁的关怀,竟让他这麽困扰吗?

  「你想太多了。」她满心苦涩,佯装若无其事。「今天结束一段感情的若换作大哥,或者季海或阿仲,我一样会关心的。」

  「你对我的关心,明明就和对他们的不同。」

  「你非得让我……无处可躲吗?」她咬唇,迷蒙的微笑染着微微的凄楚。他不爱她,不要她的关怀,连她伪装的面具也要扯破,逼到她退无可退,他想告诉她什麽?单恋就注定无助和卑微,不能假装潇洒地保有尊严吗?

  她脆弱的口吻,让曹亚劭心一揪,现在他觉得自己更可恶。「行了、行了,都是我错,我全错,我说什麽都错,我罪该万死。」他懊悔,他叹气,他举手投降,就连田馨妮也不曾让他这样束手无策。

  看他这悔恨模样,她心软了。「你没说错,只是不该说得太明白。有句谚语说:不要说谎,因为那是不正直的。但也不必说出所有真相,那是不必要的。」他们之间无解的处境,心知肚明就足够,最好别提,徒然令双方尴尬。

  他苦笑。「这话说得真好。我就是粗鲁,又在工地待惯了,脑子也变得像水泥砖块一样,硬邦邦的,不会变通。」见她神色释然,他松口气,与她走进医院。「夏妈妈在哪边?」

  夏香芷看表。「她和医生约十一点,现在应该在北边医疗大楼的四楼。」

  「北边大楼吗?应该是搭这边的电梯吧。」他偕她往角落的电梯走,低声道:「我还是希望你别太关心我,别对我太好。」

  她默然。他续道:「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我最近……情绪不好,有点脆弱,很容易感情用事、胡思乱想,我怕自己对你的关心有过多的想像。」

  连想像的空间也不给她,暗示她即使没了田馨妮,他和她也不可能,他是这意思吗?她心口抽疼,凝望他,但他不看她。

  「所以,你不必刻意做什麽。你的心意,我都懂,谢谢你,我心领了。」他语气和缓,但眉头紧皱,俊颜掩不住的心烦意乱。

  不该是这样的。他已收拾好心情,巩固了情绪,听见田馨妮的名字,不再使他脾气恶劣,或痛苦失眠,他防备周到才回家来,当家人提起,即便他内心不快,也能应付裕如,夏香芷却瓦解了他的平静。

  前女友带来的郁结气愤,他能处理,她的温柔却令他无所适从。他难以拒绝,又难以接受——怎能接受?他拿什麽来回报她的似水柔情?她渴盼的只是被他所爱,他偏偏就无法爱上她。

  聪颖的她当然了解他的意思,不再多言。她黯然的沈默,令他深深感觉自己的残酷。他眉心皱得更深,胸口复杂翻涌的感觉,早就和田馨妮无关。

  两人来到电梯前,电梯门一开,夏母就站在里头,瞧见女儿和曹亚劭,她面露讶异。「阿劭,你也来了?」

  「妈!你不是应该在医生那边看诊吗?」夏香芷赶紧搀扶母亲出电梯。

  「有几个病人没来,医生提早替我看了,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就下来挂号区这边等你。」夏母面色蜡黄,精神萎靡,癌症与化疗啃光了她的健康,在瞧见女儿时,双眸才有了光亮。丈夫和长子过世後,女儿就是她最大的支柱。

  「检查结果呢?」夏香芷担心地问。

  「又长了几颗肿瘤,医生建议开刀,我拒绝了。」夏母一脸洒脱。

  「妈!你怎麽可以拒绝?」夏香芷惊愕。

  「夏妈妈,我去开车过来,你和香香在门口等就好。」曹亚劭体贴老人家体力不佳,不能走太远,主动提议。

  「好,麻烦你了。」夏母瞧着他高大背影迅捷地穿过人群,走向大门口,问女儿:「阿劭几时回家的?」

  「他刚到。妈,你为什麽放弃治疗?是医生的建议吗?」

  「不是,是我累了,不想再让医生拿我当一条杀不死的鱼,一再剖开我,掏内脏似地割掉一个又一个的肿瘤。肿瘤爱长就长吧,我这条鱼是投降了。」夏母豁达地摆摆手。「你告诉我,阿劭怎麽会送你来?」

  夏香芷咬唇,忍住劝说,检查报告显然让母亲心灰意冷,等她情绪平复,她再来好好劝她,一定要让她接受手术。「他要和我谈茶园那边的工程,顺道送我过来。」

  「他不是和那个女演员分手了吗?怎麽,现在把目标转向你了?」女儿的暗恋心事,夏母一清二楚。

  「怎麽可能?他刚刚才暗示我,他还是不爱我。」夏香芷苦笑。

  「那你就死心了?」瞧着女儿的表情,夏母无奈叹气。「丫头啊,就算是作梦,早晚都会醒,你作了十年的梦,怎麽还执迷不悟?」

  「你还不是跟爸恋爱十年才结婚?」

  「这不一样,我们老早就两情相悦,是你外公不同意,你爸紮紮实实地花了十年,证明他值得托付终身,才让你外公认同。」提到过世的丈夫,夏母骄傲又感伤。「阿劭为你做过什麽了?别说他送你来医院,你就被感动——你还笑?你不是应该难过吗?」瞧女儿唇畔蕴着微笑,夏母无奈摇头,简直没救了。

  「有什麽好难过?早就知道他对我没有意思啊,他不过是提醒我罢了,何况他主动提起,表示他不愿意利用我的迷恋,你不觉得他很正直吗?」乍听时是有点难过,但转念一想,如此光明磊落的他令她更加心折。

  「就算他打算利用你,也不会傻得明说啊!」

  「他不是那种卑鄙的人。」夏香芷坚决地为心上人辩护。「最初,他不爱我,後来他爱上田馨妮,那几年中,他根本不曾认真想到我,也不曾和我长久相处,他只是按照十年前对我的想法来断言,他仍旧把我视为邻家妹妹,对於我这个人,他根本没有仔细想清楚。」

  「所以?」答案已可预料,夏母忍住叹息的冲动。

  「我想令他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好好思量我、感受我,我想放开一切,毫无顾忌也毫无保留地爱他,希望他最终也能……爱上我。」夏香芷柔顺而坚毅的语气里,蕴着淡淡哀愁与感伤。「我知道,我不是能令他痴狂的那一个,至少,我还有机会当他最终选择的那一个。」

  「总而言之,你非得再让他好好拒绝一次,才会彻底死心就对了。」夏母下了个无奈结论。

  「妈,你非得这麽悲观吗?就不能祝福我成功吗?」夏香芷娇嗔。

  「我当然祝福你,你是我女儿。我怎会不祝福你呢?」夏母怜惜地摸摸女儿的脸。「唉,你这傻丫头,心眼这麽死,妈要是有个万一,你教我怎麽放得下心?」

  「那我就更要死心眼,让你没办法放心,没办法丢下我,积极去接受手术治疗啊!」她挽着母亲撒娇。

  夏母不置可否,自己看开的时候已经到了,而她的傻女儿,何时才能看开?只能叹息。「你跟他真是孽缘,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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