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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浅草茉莉《闺秀不想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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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2-4 17:15:56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2月24日

【内容简介】

「朕的皇后,只会是你,阿紫。」这句承诺,一生有效。
六年前,她大胆的对自己这皇帝撒娇要求,后位要为还未及笄的她保留,
怎知他等了几年,她却是不希罕了,别说成婚,连入宫来让他见一见都不肯,
之前还追着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说要当那人的小妾,哼,他都气笑了,
不想当皇后?也行,那就先来宫中做秀女,他再视她表现看要封她当什麽,
她想装病,他就命人送上千年人蔘,有病治病,没病就当补身,
她求他让她出宫办她所谓的要事,答应他秀女典前一定回来,结果却是爽约,
原来,她竟是心心念念去见一个「小男人」,
这孩子对外喊她做姑母,其实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孽种!
他怎麽可能忍受心爱的女人帮别人生儿子?!这孩子,不能留,
为了保住儿子的命,她跟他谈条件,甘愿侍寝,
很好,他终於如愿把她有名有实的变成自己的女人,虽只封个小小的嫔,
但後宫全归她管,接待外族的国宴上,她坐他身旁,俨然一国之母,
若再生个小太子,他们一家就圆满,至於那个孽种被人暗杀,他不救刚好而已……
什麽?他竟是这孩子的亲爹,谁先来跟他解释,当年自己是怎麽留下龙种的?








  第一章 病了都要进宫

  西朝,乾定九年——

  太和殿上,百官列位,恭迎天子临朝。

  西朝建国百年,当今圣上谷若扬是历来君王中最受百姓推崇的明君圣主。

  谷若扬龙袍焕赫,高坐玉阶之上的龙座中,用着精明睿智的双目俯瞰众臣。

  「皇上有旨,有事奏来,无事退朝!」太监高声唱喏。

  这声音一落,今日的百官像说好似的,马上集体往前一步,然後整齐跪下了。

  「臣等有奏,晋王之乱已过九载,皇上也已登基九载,但皇后之位始终空悬,早些年尚可说皇上力图维新国政,无暇立后,可如今国泰民安、四海昇平,臣等以为中宫不宜再闲置,西朝需要一位国母,且盼望国母能为西朝诞下皇嗣!」左相莫千里领头出声道。

  「没错,西朝长年无后,有日无月,阴阳有缺,再加上後宫始终无出,已引起四方诸多揣测,有损天子威仪,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西朝迫切需要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请皇上尽速立后!」右相季汐山接着道。

  之後,百官拜跟着叩首大喊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请皇上立后!」

  一时敦请立后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皇上已年届三十而立之年,仍无后、无子,群臣心急如焚,估摸着若不群起逼迫,西朝怕是永远没有皇后。只是,群臣虽胆敢捋虎须,却都不免心惊肉跳。

  谷若扬容貌俊朗明逸,眸光朝群臣掠过,唇角虽噙着笑,但眼底却是冷若冰霜。「皇后之位已空悬多年,西朝仍是国泰民安,哪里来的日月缺失?!众卿这是无病呻吟、无的放矢。」他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让群臣一阵胆寒。

  「皇……皇上,臣等明白您不喜旁人干涉立后之事,但您若有了皇后便能为您分担後宫之事,臣等也能放心,百姓更同感欣喜,如此乃皆大欢喜之事,就不知您为何迟迟不肯立后,这到底是在等什麽?」莫千里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硬着头皮再问。

  他这句「这到底在等什麽?」倒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皇上久不立后,那位置不许人碰,更不容人觊觎,像是刻意为谁留着……

  听了这话,与众人一同跪着的某位王爷,神色突然有些紧张,一滴冷汗不由自主的滑落溜进了衣领内,尤其,当皇帝不经意的朝他瞥来,这一眼深深浅浅、喜怒难明,他立即头皮发麻,牙一咬,膝行出了百官行列。

  「皇上,臣建议,不如由您的後宫中挑选出人来立为皇后,如此最为恰当。」

  说话的这位王爷即是庆王谷明华,皇帝共有两位亲叔父,一位是他,另一位则是八年前作乱已遭诛的晋王。

  谷明华掌管宫中织造之事,实际上算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参与议政的权力,但皇帝平日待他极为敬重礼遇,因此在殿堂之上仍为他留了个位置。

  而谷明华之所以会如此建议,是因为平息晋王之乱後,皇上初登大宝时,为稳定各方势力,广纳朝臣之女进後宫,因此目前後宫嫔妃大多是重臣之後,各个大有背景,随便挑一个都足以母仪天下。

  只不过,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皇帝的脸色就骤变了。

  谷明华见他变脸,那汗滴得更凶,但退无可退,心一横再道:「国事臣不好干涉,但若是皇上的家事,臣身为您的亲叔父,倒有资格说上话,您是该尽快择女立后了,且依臣之见,那左相与右相的两位女儿目前已列妃位,又都有贤淑之誉,与皇上的感情也深厚,理应从中—— 」

  「皇叔,你既说是家事,那就私下谈吧,这乃朝堂,谈的就该是国事!」谷若扬打断他的话,声音冷冽了许多。

  那季汐山与莫千里听见庆王提起自己的女儿,正欢喜之际,那知皇帝一棒打下来毫不客气,这是没让两位妃子再晋位的意思,登时凉了半截心。

  坦白说,左右两位国相率百官进言,逼皇帝立后,也是各自为女儿谋高位,怎知这便探出他们的女儿根本无望。

  「若说国事,那立后更是国之大事—— 」莫千里不甘心地再张口,但看到皇帝一记厉眼扫来,便硬生生堵住了嘴,让他有话也发不出声来。

  谷若扬倏然由龙座上起身,「朕再说一次,立后之事不急,朕早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谁再提,朕先打他五十大板,若没死还有气力说话,朕准他上奏!」话落,他拂袖而去,留下一票错愕的朝臣面面相觑。

  「皇上……息怒!」宫中总管大太监尤一东随谷若扬出了殿堂,见主子神色仍是极为不豫,抹着汗道。

  「如何息怒?!旁人劝进就算了,皇叔居然也敢开口,还要朕从後宫中挑人立后,他要的就是朕澈底死心,朕都等了那丫头六年,这时要朕放弃绝无可能!」他咬牙切齿的说,俊容上满是怒气。

  尤一东低着头,不敢多吱声,主子心上的那人正是庆王义女云绦紫。

  此女十四岁那年意外救了出宫遇刺的主子,主子对活泼率真的她从此倾心,只因当时她尚未及笄,不能立刻迎娶入宫,未料隔年笄礼过後,她上峨嵋山游历时突生重病,离京休养一年方才回来,之後竟变了心性,对主子避之如蛇蠍,死活不肯与主子亲近。

  而主子这几年仍不顾各方压力,不立后等的就是她。想主子乃天子至尊,奉上的又是皇后之位,这该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怎知她就是不希罕,拒主子於千里之外不说,之前还追在织造大家唐元宁身後跑,还说要嫁这人,可那唐元宁早有婚约,不可能接受她。主子这几年实在给庆王府的这位郡主气得不轻,偏今日庆王在朝上还敢提议让别人做皇后,这不是明着帮女儿再拒绝主子一次吗?难怪主子震怒。

  「朕不是让你带话过去,让那丫头今日过来,怎这时候还不见人?」谷若扬忽问。

  「这……奴才再去催。」

  「不必了,催也没有用,朕倒要瞧瞧,她敢拖到什麽时候才来见朕!」他磨牙的说。

  「是……」尤一东胆颤心惊,对这位不上道的郡主着实不知该说什麽好,从来没人敢让皇上等,她可说是天下第一人!

  「回承乾殿去。」

  这说不催,还是赶着回承乾殿去,尤一东哪能不明白,主子是怕万一郡主来了,见不到他的人又走了,这是刻意回去等她的。

  「皇上!」

  谷若扬步出太和殿一段路後,听见这声音立刻停下脚步。

  「母后怎麽来了?」他转身後轻蹙了眉,见母后身後跟着大批朝臣,显然这群人在他拒绝立后後,火速去将母后请来了。

  群臣未达目的不甘心,这是让母后也出面相逼。

  太后年近五十,保养得宜,依旧风华绝代,整个人瞧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哀家听说你再次驳了群臣的好意,不肯立后?」太后见了他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切入重点。

  谷若扬神色阴沉,瞧了眼她身後那一干臣子,群臣心慌没敢迎上他的目光,然而心想:皇上虽说谁再敢提立后就赏谁五十大板,但此刻提的可不是他们,是太后,瞧他这下还能如何?

  谷若扬眯了眼,怎不知众人的心思,他们这是拿太后出来抵挡他的怒气。

  「皇上都老大不小了,不仅没有皇后,连膝下也无子,哀家本也想让你慢慢挑,挑个可心如意的,但这一挑也挑得太久了,哀家不想再空等下去,你这就给哀家一个交代吧!」太后语气硬了。

  「母后,朕—— 」

  「别给哀家砌词推搪,这会儿你就给哀家一句立不立后即可。」太后这回决心逼到底了。

  「朕……暂且不立。」面对态度强势的太后他仍是不为所动。

  「你!」太后顿时气白了脸,在群臣面前拉不下脸来,这儿子居然连她的面子也不给?!可她再气,也不能拿皇帝怎麽样,只得深吸一口气,改口道:「既然你看不上眼前的人,那就让後宫进些新人,即刻举办选秀,让各地送来秀女待选,若有满意的就立为皇后,若没有留下几个尚可的,也当为後宫添人,人多才好早日为你诞下皇嗣。」

  众臣眉峰一跳,若是让秀女入宫,岂不是找人与自己女儿竞争?这又不大愿意了,特别是左右两位国相,这脸色是掩不住的沉凝。

  而太后之所以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马上立后,改以选秀女,是因为她不求儿子能从中挑到人做皇后,目的只要儿子多临幸那些嫔妃,尽快诞下皇子,让西朝後继有人。

  谷若扬见母后已退让,众人面前也不好再给母后难看,便道:「朕明白母后的意思,会慎重考虑的。」

  「考……考虑,只是考虑?」这答案她是不满意的。

  「母后,这是儿子的孝心,还盼母后别逼得太急才好。」他淡声说。

  这话一出,太后唇一抿,勉强压抑下不满与怒意。她听出儿子的警告,若自己再逼下去,他可连这点推托的面子也不给了,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只得点头,「那好吧,哀家就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不要让哀家失望了。」

  说完,悻悻然领着一干宫女离去了。

  群臣瞧太后同样铩羽而归,不免失望,但这时谁也不敢再多说什麽,纷纷低着脑袋赶紧告退,若不然让皇上抓了大尾,刚好留下来挨板子。

  承乾殿内,一名女子正坐在其中,此女芳龄二十,修眉端鼻,颜若朝华,清丽脱俗,只是此刻她目不斜视,战战兢兢的,看起来十足坐立难安。

  谷若扬无声凝视着阿紫,眉头正一寸寸地收拢着。「你可来了。」

  他虽未说让她几时进宫,可拖到宫门即将关闭前才来,打什麽主意他能不清楚吗?这是不想待太久,屁股一沾座就想以宫门要关了为由离开。

  「臣女……本来早上就要来的,可想起皇上要早朝,便又等晚些……到了中午,想皇上要午膳,不好打扰,便又等下午,到了下午,想您日理万机,必得小憩一会儿的,所以拖到这时……」她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昨日是元宁哥哥抬陆明雪为正妻的日子,她跑去闹场,吵着要做唐元宁的小妾,怎知他居然也隐身在唐府,自己说的那些浑话,全让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他这是气得让她进宫认错来着,她百般不愿意来见他,但又不能抗旨,这才拖拖拉拉地来了。

  「可都有理由,且理由充分啊!」谷若扬坐在御案後,双手相碰,嘴角带着冷笑,眼中星火纷繁。

  她乾笑着,依旧不敢正视他,眼神始终在其他地方飘忽,所以根本没看见他眼瞳深处正在算计着她什麽。

  「你对朕何处不满意,不如说来听听。」他忽然道。

  她不安的挪了挪臀。「臣女……不敢不满皇上什麽……」

  「你敢欺君?!」

  「臣女哪里欺君?」她一惊,身子一跳,跪下了。

  见她栗栗危惧的样子,他又冷笑,想她十四岁初见他时,对他亲昵异常,仗着他的宠爱,经常敢对他使小性子,可这会儿却是怕他怕得像见鬼了。

  「起来吧,朕没让你跪。」他没好气的说。

  阿紫眸光流转,不知该起不该起?起就得对「欺君」一事做出回应,不起腿又酸……但最後还是起了,因为腿太酸了。

  「皇上,臣女不是欺君,是觉得……不该打扰您……」

  「打扰?你不知朕就盼你打扰吗?」他将话说得又直又白又炽热,那情意赤裸得让人不能闪躲。

  她一窒,对上他的双目,惊觉他锐利的眼神彷佛能挖出她深藏的秘密,不禁马上又低垂下头,畏首畏尾的道:「臣女……臣女惶恐……」她心思飞快地转,想着到底要怎麽应付才能不得罪他,又能摆脱他?

  她急得汗都流下来了。

  「皇上,庆王爷求见。」尤一东进殿来禀报。

  「父王来了?」救星到!阿紫大喜,立刻站了起来。

  「朕没召见皇叔,皇叔怎麽来了?」他冷淡的问,这是不见的意思。

  「父王来定是有要事要与皇上商量,您怎好不见?」她心急滴汗的说。

  「朕早朝时才见过皇叔,他手边没什麽要事的。」他凉声回她。

  她抹汗,谁都知道父王虽管织造,但其实是个凉差,说有什麽急事也着实说不通,可这会儿父王若不能进来,怎救她出去?她心急如焚。

  「尤一东,先让皇叔回去,若真有事,明早—— 」

  「皇上,臣是来请安的,臣请安来了!」殿外居然传来谷明华大声喧譁的声音。

  谷若扬脸色微变。「去瞧瞧皇叔怎麽了?」他吩咐尤一东。

  尤一东速去速回,回来後禀报道:「回皇上,王爷喝醉了!」

  「父王喝醉了?那可糟了,皇上请容臣女出去瞧瞧,若真醉得厉害,失态在宫中闹了起来,岂不冲撞皇上了!」阿紫忙说。

  谷若扬沉了脸,「一起去瞧吧!」

  他起身往外走去,阿紫当然也赶紧跟上。

  一到外头,果然看见谷明华满面通红,让人搀扶着还站不稳,见到谷若扬马上要上前行礼,但一个踉跄,反而跌坐在地上。

  「皇上,臣该死……连……连站都站不好……」说着,头垂下,似醉倒了。

  阿紫连忙上去扶他,「父王,您怎麽了?」

  「我还要喝……嗝!」谷明华打了个酒嗝,脑袋垂到胸膛上。

  阿紫闻到酒气冲天,忙对脸色难看的谷若扬告罪道:「皇上,父王喝醉了,不如臣女先带他回去歇息,明日再请父王进宫向您请罪。」

  谷若扬望着瘫在地上醉醺醺的人,薄薄的唇讥诮地勾起,好一对父女!这作戏功力逼真到都能去当戏子了!

  「嗯,回去吧。」他皮笑肉不笑,仍是同意放人。

  阿紫露出喜色,赶忙扶着谷明华出宫。

  父女俩一走,尤一东立即上前道:「皇上,这分明是演的,您还……」

  谷若扬垂下眼睑,缓缓地笑,「罢了,这丫头朕有办法治,你去回覆母后,就说朕同意选秀了。」

  尤一东极为讶然,「您同意了?!」

  「没错,朕同意选秀了。」他本还犹豫着,这会儿让这丫头激出一股决心。

  尤一东点点头,瞧主子的神色,暗自心惊,看来这位郡主不会好过了。

  而另一头,父女俩刚走出皇宫,阿紫就连打了三个喷嚏,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但她不以为意,扶着谷明华上了王府的马车後,感激涕零的说:「谢谢父王搭救!」

  此刻的谷明华眼神清明,哪还有醉意?「小意思、小意思,父王来得可是时候?」他问。

  「嗯嗯,您出现的时机正是关键,救了女儿一命。」她竖起大拇指称赞。

  他轩轩甚得。「那就好!」

  「不过,您为了阿紫得罪皇上,这可怎麽办才好?」她一脸的歉疚,父王知晓自己怕那男人,得知她进宫,担忧她这才冒险装醉进宫瞎闹一场带她走,但那男人如此精明,定是了然於胸的,对父王难免动怒。

  他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父王这是酒後失态,哪与你有关。」若被怪罪,他一肩挑,绝不牵连女儿。

  她心头一热,「父王待阿紫太好了!」

  「父王就你一个女儿,不待你好,要待谁好?」他一脸的宠溺。

  这阿紫并非自己所亲生的,是逝去妻子亲戚的女儿,云家在前朝、阿紫三岁时,满族被抄斩,无子无女的他念妻子在世时十分喜爱阿紫,在云家出事後出面力保下她,请先皇准许他收阿紫当义女。先皇见阿紫年幼不经事,便饶她不死,又念他膝下无子承欢,这才同意将阿紫给他,并封阿紫为郡主,但毕竟为罪臣之後,并未赐她谷姓。

  阿紫抱着谷明华有些激动,鼻子都酸了。「父王,阿紫不嫁算了,一辈子陪伴您也好。」她说的是真心话,这世上的男人唯有父王值得她付出,她愿意一辈子孝顺他做为回报。

  「你啊!说什麽不嫁,之前怎还缠着人家唐元宁?」他笑问。

  她笑得尴尬,那元宁哥哥不过是她用来挡谷若扬的挡箭牌,自己哪里是真想做人小妾。「父王,您晓得女儿苦衷的,这会儿何苦消遣阿紫了。」

  他闻言叹气,可不是,女儿苦衷他是最清楚的,而这份苦他们父女俩也只能往自个儿肚里吞,是一丝一毫也不能显露出来的……

  慈凤宫里,太后盯着尤一东送来皇帝亲自定下的选秀条件,一抹冷笑由嘴角逸出。

  尤一东低着头,只等太后认可这份东西,他这才好领命去办接下来的事。

  「凡西朝在京的贵族之女,十六至二十岁者皆得入宫参选,哀家记得过去选秀并不只拘在京的贵族之女,且这年纪也不能超过十八,你那主子这回倒是改规矩了。」太后冷冷的说。

  尤一东面色不动,只是陪笑道:「皇上说,让各州各县送人进宫,太过劳师动众,就由在京的贵女进宫待选即可,而太后娘娘向来也不喜小题大作,这麽办是最为恰当的。」

  「哼,说得好听,最为恰当?旁人不知,哀家还能不解吗?!你那主子谁也不要,目标就只有一个人,这条件是为她订的,这宫门是为她开的!」她动气的说。她这还想儿子竟真的愿意选秀了,正高兴之际,看了这选秀条件才知为什麽,这谋来为去就只为了一个云绦紫!

  尤一东一惊,腰身伏得更低。「太后娘娘息怒,皇上的心思……您明知又何必动怒……」云绦紫乃庆王义女,贵为郡主,年届二十,居於京城,依此条件圣旨一下,势必入宫待选。

  「住口!哀家就是知道才生气,哀家的儿子是一国之君,又是品貌非凡,要一个女人,竟还要看她的脸色,且这一看六年,这丫头若对他有心,早就听命入宫了,这还推推托托,打死不应,这样的女子皇上还要她做什麽?」

  「这……皇上对庆王府的郡主是真心真意……」

  「真心的只有哀家的儿子,那丫头不知好歹,哪还有半点真情?你那主子费尽心思要将她弄进宫来,这不甘愿的女人就算进宫对他又怎会尽心伺候?且届时他眼里只有她,又怎会看上其他秀女?回去告诉你主子,哀家不同意让阿紫进宫!」

  其实她对阿紫这丫头本来也是很喜爱的,但见这丫头几年下来根本无心入宫来侍奉自己儿子,因而对她厌上心头,极为排斥。

  「这个……启禀太后娘娘,皇上还交代奴才转达您,若您同意……皇上保证对进宫的秀女一视同仁,不会特意偏宠谁,之後也必会有秀女留下,不会全数遣返,太后娘娘为後宫添人的心愿不会落空。」尤一东赶紧说。主子早知道太后会有此反应,事先让他备着这些话,说出来让太后安心。

  太后听了果然变了态度,「他真能做到一视同仁,并且真会将秀女留下?」

  「皇上确实如是交代。」

  「那好,若他做得到,不让哀家空欢喜一场,那哀家就同意让阿紫那丫头也进宫待选。」

  太后那方搞定了,这头的庆王府接到入宫待选的圣旨却是鸡飞狗跳。

  阿紫脸白得像冬雪,那谷明华亦是急得跳脚。

  瞧这圣旨今日才收到,居然就要她明日便入宫,这未免也太突然,一般来说,奉旨入宫的秀女十五日前会得到通知,让秀女能有时间与家人道别,还可利用时间补强宫规礼仪,可这回竟是让人措手不及,更像急着将人逮进宫似的。

  谷明华朝那送圣旨过来的公公抗议此事,谁知那公公竟明白的说,圣旨是十五日前便开始送至各秀女府上的,而庆王府的这份不巧是最後送达,因此才会显得仓卒些,要请他们见谅了。

  阿紫听了傻眼,这哪是不巧,分明是故意将圣旨拖到最後一刻送达,不让她有时间收拾包袱逃跑。

  送走大内公公後,阿紫气愤之余,哭丧着脸问:「父王,女儿这是让皇上算计去了,这该怎麽办?」

  谷明华铁青着脸,「就只剩装病一途了。」

  「就这麽办!这一病多晦气,宫里这麽多贵人,万一过了病气给任何一个都是大事,就算阿紫想进宫也会被赶出来的。好,我明日就装病不进宫待选了!」阿紫捏着拳,绝不让谷若扬算计成功!

  「父王会帮你的,明日你就尽管病得下不了床,剩下的交给父王打发。」

  父女俩连夜商量出应对之策,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再周全的办法到了隔日也都不管用了。

  「原来郡主病了,这可怎麽得了啊?」谷若扬怕她不肯乖乖进宫,竟派自己的心腹尤一东亲自来接人,尤一东一听阿紫染病,十分忧心。

  「可不是,这近来入秋,气候乍冷乍热,阿紫的身子本就不算强健,难免生病,只是不巧,竟在入宫待选前受寒,臣实在愧对皇上,大罪一桩、大罪一桩啊!」谷明华摇头,装模作样的说。

  「王爷也无须自责,这郡主真要病了,皇上心疼都来不及,也不会怪罪的,不过,这也是巧得很,皇上见这天气多变,担心王爷年纪大了容易受寒,临出宫门前才让奴才带了御医过来,说是顺道为王爷检视一下身子,尽一份身为子侄的孝心,所幸王爷这会儿身子康朗,那这御医正好给郡主瞧瞧。金大人,你在这儿愣着做什麽,还不快进去给郡主治病。」尤一东有备而来,连御医都给带来了。

  在谷明华阻止不及之下,尤一东已经领着御医闯进阿紫的院子里去了。

  金御医进屋後,先喊了一声,「郡主,失礼了。」

  躺在床上装病的阿紫一愣,就见这御医不由分说地抓起自己的手把脉。

  这一把脉,还真让金御医皱起了眉头。

  「如何,郡主可有大碍?」尤一东急问御医。

  「这个嘛……郡主身子是寒了点。」

  「寒?」尤一东心头一跳,他奉命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带郡主入宫,若她真染病,这就麻烦了。

  阿紫暗笑,开玩笑,这既然要装病就要装得像,昨日她与父王商议定後,为免露出破绽,她泡了大半夜的凉水,这没病也泡出病来了。

  嘿,这苦肉计她是下了重本的,但若伤点身能换得不进宫,这买卖划算得很。

  「郡主确实是受寒了。」金御医据实以告。

  尤一东脸一沉,「那病情严重吗?」

  「病气入体,最好是卧病休养个几日为妥。」

  阿紫赶紧应景地咳了几声,脸色殷红殷红的,瞧起来病得不轻。

  「看样子阿紫今日是不方便进宫了,万一将病气过给皇上,那可就罪该万死了。」谷明华马上说。

  尤一东冷笑,皇上交代的事他从来不辱命的。「王爷放心,皇上身子强健,哪可能轻易染上病气,金大人不妨先给郡主开个药方吧!」他朝金御医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金御医在来以前就被嘱咐过了,到了王府一切听命行事,立即开出了药方,这里头竟需要千年人蔘一支,让谷明华与阿紫都目瞪口呆了。

  千年人蔘乃宫中才有的珍宝,价值连城不说,更是十分稀有、千金难得,她不过是染了风寒,吃了这玩意不会补过头,反而折寿吗?

  「这千年人蔘只有宫里有,想必皇上不会吝啬拿出来给郡主治病的,事不宜迟,救命要紧,来人,快将郡主抬上马车,进宫取蔘!」尤一东毫不耽搁,立刻要人抬阿紫走,这就是病了也得进宫去医。

  「慢、慢着……我这病没那麽严重,王府有雪蔘,凑合着用就成。」她慌忙说。

  「郡主贵重之躯,哪能凑合,您若有闪失,皇上定不饶奴才,重病要有重药医,一切有皇上,郡主不用忧心。大家还等什麽,还不将郡主抬走?!」尤一东横了心的道。

  「千……千年人蔘王府里像是也有一支,阿紫不用进宫。」谷明华回神後也来拦人。

  「王爷与皇上客气什麽,王府怎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等级也必定赢不过宫里的,王爷若是疼爱女儿,就别耽误救人的时间了。」

  「可是—— 」

  「王爷有话对皇上说去吧,这会儿先别妨碍奴才办事了。」尤一东格开谷明华,将阿紫强抬入宫。

  这下,阿紫真恨不得病死算了,起码一了百了。

  第二章 被打了脸

  亏谷若扬真舍得,这千年人蔘当真大方的让她吃下肚,而她也惨得补到流鼻血,补过头後风寒是好了,但身子却是更虚空了。

  「云姊姊今日的精神可好多了?」一名清丽夺目的女子走进阿紫的屋里,关心的问。

  这人叫秦芬儿,也是秀女之一。

  这回符合待选资格的秀女共十七名,目前全住进储秀宫里等待遴选,因此次的秀女个个都有点来头,便配有独立的屋子住,不像过去通常二至三人才配得一屋。

  秦芬儿就住在她隔壁的屋子,不过毕竟是入宫待选的身分,即便往日在府里仆婢如云,到了宫里没有位分也只能凡事自己来,没人可伺候。

  她进宫时染病,秦芬儿热心,主动过来照顾她,这点让她颇为感激。

  「我好多了,今日可下床了。」她其实还虚着,鼻血偶尔滴落,但总不好一直赖在床上让秦芬儿照料。

  「那太好了,咱们进宫这是第三天了,可云姊姊一直病着,并未参加秀女的宫仪集训,今日淑妃与德妃两位娘娘要亲自检视大夥儿的仪态姿容,你的身子好转,恰好赶得及拜见两位娘娘。」秦芬儿高兴的说。

  淑妃与德妃是目前後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人,这次奉太后之命主持大选,帮皇上挑人,所以这两位是绝不能得罪的,今日谁若敢缺席,就是不将两人放在眼底,之後也不用选了。

  这两位娘娘的背景阿紫是知道的,淑妃莫香凝的爹是左相莫千里,德妃季霏嫣的爹则是右相季汐山,这两人家世过人,连带使得她们在宫中的地位也高人一等。

  秀女将来若想在宫中一切顺意,这两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过对於压根不想进宫的阿紫来说,她何必费心去讨好谁。

  「我虽能下床,但这骨头还酸麻着,今日恐怕无缘与两位娘娘见面了,不如你去替我请个假,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依旧不便,日後再向两位娘娘请罪问安。」她寻了藉口不去。

  这病也有病的好处,不用出去跟人罗唆,而且她巴不得两位娘娘对她印象差,直接将她的名字剔除出去,如此皆大欢喜。

  秦芬儿讶然,她居然敢不去?「云姊姊,咱们既然进了宫,这前程就要自己争取,眼下咱们还只是个秀女,怎好不给两位娘娘面子,你这还是去一趟的好。走吧!」

  她也是好心,担心阿紫开罪两妃,以後日子会不好过,还是强拉着她出去。

  阿紫拗不过秦芬儿,被拖来了,淑德两妃检视秀女的地方就在储秀宫前的广场,她们到的时候,所有秀女早都到了,就连两妃也已高坐椅子上,众人的眼睛全盯着她们看,心想她们着实大胆,这种场合也敢迟到!

  秦芬儿自是不好意思,心下惴惴,但阿紫则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

  莫香凝与季霏嫣一身珠翠罗衣,皆是容颜娇艳无双的美人,两人瞧向迟到的阿紫与秦芬儿,表情各有不同。

  莫香凝虽不悦,但还忍着没说什麽,可这季霏嫣的不快就清楚的写在脸上了,本想教训人的,但还没开口已有人先起身斥道——

  「才只是待选的秀女而已,就敢让淑妃与德妃娘娘等,你们这两个丫头分明不知轻重,这将来有幸入了宫门还不会目中无人吗?」

  这说话的人是年纪三十的成嫔成秋雨。

  今日检视秀女仪容的除了淑德两妃外还有她,成秋雨位分虽不高,却是第一个伺候谷若扬的人,在谷若扬十五岁时,先皇指她给谷若扬侍寝,谷若扬登基後,她也入了後宫,但谷若扬成年後几乎不曾与她亲近过,因不受宠,所以位分始终抬不上去,远远不如比她晚进宫的莫香凝与季霏嫣。

  不过尽管她地位不高,毕竟是老人,对宫中的事务比任何人都熟悉,所以太后让她也来协办。

  她位轻无宠,平日只能靠讨好两妃过活,这会见阿紫与秦芬儿开罪两妃,瞧是机会,马上要修理她们给两妃看。

  秦芬儿很紧张,马上就道:「咱们不是故意的,是……路上遇点事耽搁了,还请两位娘娘原谅。」

  「大胆!迟到了还有理由,这宫中规矩还不清楚吗?任何事也比不上见娘娘们重要。你叫什麽名字,将名字报上来,让娘娘们知道,记着之後得特别调教。」

  「我……姓秦,名芬儿。」秦芬儿白着脸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秦芬儿?我想起来了,你爹不就是秦将军吗?不过,说将军是好听,实际上只是个挂着将军职衔却是手上无兵的闲人,你能参加采选,这资格是勉勉强强才过的,如此居然还不知感恩,敢无视於两位娘娘?」

  成秋雨这话说得既伤人又污辱人,秦芬儿听得脸色死白。她父亲秦孝越受先皇提携成为将军,但因为能力普通,晋王之乱时又未建下什麽功劳,之後并不受当今皇帝重用,所以手上无兵,这点常私下受人耻笑,不料成秋雨今日当众说出,让人极为难堪。

  阿紫哪里见得成秋雨这般欺人,立刻道:「是我慢吞吞才害得秦芬儿迟到的,要责怪就责怪我,不关秦芬儿的事。」

  成秋雨这才注意到阿紫,见阿紫目光不逊,不禁瞪了眼,虽说这次的秀女都是世家出身,但贵女遇到宫里的嫔妃怎麽都矮上一截的,这丫头敢与她明着呛声,立即令她火大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既然说是你的错,那就报上姓名来,叫什麽、谁家的女儿?」

  「我是庆王府上的云绦紫。」她报上名号。

  「庆王府上的郡主,这就敢嚣张了—— 等等,你……你是云绦紫?!」成秋雨本来还张牙舞爪的,忽然间大惊失色。

  「没错,我就是云绦紫。」

  「原来你就是……咳……罢了,下回准时些,别再迟到了。」成秋雨脸色有些青白,咳了两声後,再张口语气软和多了,匆匆说了两句话收尾就当教训过了。

  众人瞧她之前那张扬的样子,以为阿紫要倒大楣了,谁知竟是雷声大雨点小,草草了事。

  季霏嫣见成秋雨没逞威替她出气,不高兴的站起身,让自己的宫女巧珠虚扶着,贵傲的走过来。

  「庆王的义女,难怪敢目中无人,可庆王见了本宫尚且问安,你这位王府郡主倒是没学到什麽规矩。」她对阿紫说。

  「娘娘说得是,阿紫是没规矩,以後会改。」阿紫没什麽悔意的道,对这位淑妃也没怎麽放在心上。

  季霏嫣何时让人这麽漠视过了,马上变了脸,「改以前得先责罚,否则你记不住今日之过。来人,打脸二十。」她打算用刑给所有人看,以儆效尤,免得其他秀女有样学样,也敢对她不敬。

  然而这成秋雨听了却是神色一紧,马上附耳过去,对季霏嫣低声说:「娘娘,您有所不知……」

  阿紫不知成秋雨对季霏嫣说了什麽,让季霏嫣看她的眼神突然如针刺过,犀利得很。

  「娘娘,算了,您身分高贵,别与她计较了,咱们还是开始来评选秀女吧。」成秋雨朝季霏嫣咬完耳朵,便打起圆场来。

  可那季霏嫣并没有因此缓了脸色,神情还多了一股妒恨。「成嫔这话什麽意思,难不成是说本宫度量小,好计较?」她反而责怪起成秋雨。

  成秋雨一脸为难,心知她听了自己的话後,反而较起劲了,正要再说什麽,莫香凝已经走了过来。

  「好了,我虽不知成嫔对德妃妹妹说了什麽,惹德妃妹妹更生气,但成嫔说得也没错,今日咱们是为了检视秀女容姿而来,办正事要紧,就别为秀女迟到这等小事动气了,这两丫头今日暂且放过,若还有疏失再一并责罚。」

  季霏嫣与莫香凝地位看似相等,但莫香凝早她几天入宫,隐然为妃首,莫香凝都说话了,她还怎好再为难阿紫她们,於是皮笑肉不笑的点了头,「既然淑妃姊姊说项,那我也就卖姊姊面子,这两丫头先不罚了。」

  秦芬儿闻言立即替阿紫松了口气,这二十个巴掌打下来,这脸不肿破才怪,秀女最重要的便是脸面,这脸都肿了要怎麽见人?

  成秋雨也悄悄吞了口水,她方才告诉季霏嫣,眼前的云绦紫是皇上私下喜爱的人,自己进宫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这旁的功夫没有,靠的就是耳聪目明,尽管皇上没有对外公开说出自己中意云绦紫,但这些年不立后绝对与这人有关系,她提醒季霏嫣能不得罪这人就别得罪,否则恐怕触怒皇上,而自己也是在听见云绦紫的身分後才不再为难她的。

  这事告一段落後,淑德两妃开始评选秀女们的仪容,秀女一个个上前让莫香凝与季霏嫣细细审视,这瞧了十多人,发现还没一个是真正出色的,两人原本还带着几分担忧而来,怕这里头有谁美过她们,可能抢了皇上对她们的宠爱,眼下似乎是可以放心了……接着轮到秦芬儿上前。

  秦芬儿是漂亮的,容姿娉婷,季霏嫣明显有妒意,但若真比起来,秦芬儿还是输给自己那份风姿绰约。

  季霏嫣高傲的睨她一眼後,故意无视的别开脸,莫香凝则是端着身段,虽有所忌,也没多说什麽,两人随後将目光打量刚上前的阿紫身上。

  季霏嫣方才只顾着责怪阿紫不受教,倒没仔细留意阿紫的容貌,此刻细瞧,见阿紫肌质晶莹、芙蓉如面,姿色竟是不逊於她与莫香凝,甚至比她们两人还多了份灵秀之气,不禁想起成秋雨方才告诉她的事,瞧眼前这张脸孔,或许皇上真对她有几分情意。季霏嫣妒意更浓,又见阿紫竟是一身简单素色的常服,不像其他人慎重其事而来,不由得再次心生怒气,这是自信自己美貌不需装扮,还是根本不将她与莫香凝当回事,随随便便就敢拜见?!

  「云绦紫,你这身衣服是怎麽回事?」季霏嫣质问。

  连莫香凝也皱了眉,「今日难道没人告诉你,咱们要检视秀女的仪容,你这样是不是太玩忽了?」

  阿紫低头瞧瞧自己的衣着,倒是无话可说。她不想来,是让秦芬儿给拖来的,既是如此,她又怎麽可能会打扮自己,不过,失礼就失礼,能搞砸选秀最好,只要自己不出色,就不会被选中留下,因此她们越不满她越好。

  「云绦紫,你这般轻视此事,分明是瞧不起本宫与淑妃姊姊,该当何罪?」季霏嫣索性借题发威。

  阿紫面不改色,但秦芬儿马上焦急的替她解释,「云姊姊是因为这几天染了风寒,今日身子才稍见好,来不及打理自己就赶过来拜见娘娘们,不是不重视此事。」

  「风寒?!好大的胆子,既是病了也敢进宫待选?」秦芬儿本想替阿紫开脱的一番话,季霏嫣听了却是更怒。

  阿紫眼珠子一溜,「就是,万一我这病气过给了两位娘娘就不好了,两位娘娘还是赶快将我送出宫去吧!」她兴奋的请求,一心渴望被撵出宫。

  「放肆!这宫里是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地方吗?庆王教出的好女儿,这般朽棘不雕,这回不给你个教训是不行了。」

  季霏嫣没忘了之前的气,这余怒未消,寻了理由又想给阿紫好看。「来人,将这丫头拿下,连着先前的二十巴掌,本宫再加二十,一共四十,给本宫打!」

  左右的宫女与内侍立即听令将阿紫抓住了,秦芬儿心惊,成秋雨更是紧张。

  「德妃娘娘,您三思……」成秋雨忍不住再提醒一次。

  季霏嫣目光凌厉的朝成秋雨一瞪,斥道:「本宫要处置一个秀女何须顾虑什麽,要你在这多嘴多舌,滚一边去!」

  她这是非动阿紫不可,就不信动了阿紫皇上会对她如何,皇上若真喜欢眼前这丫头,先前为何没有一点风声传出?若真有意思,一道圣旨就能让这丫头入宫伺候,又何必等到今日?由此可见成秋雨的话不可尽信。

  成秋雨见她动怒,也不敢再说什麽了,反正劝也劝了,该说的都说了,若之後真有什麽倒楣事也与她无关。

  阿紫被两名宫女压着,一名太监负责动刑,此时远处站了位穿着金线银白龙袍的人,他静静瞧着前方的动静。

  「皇上,需要奴才前去救下郡主吗?」尤一东有些心急的问。

  谷若扬摆手,「不必,你忘了,朕答应母后不偏袒她的,再说了,她也不是个会吞忍的主,就再瞧一会吧。」

  尤一东见主子冷静的态度,这才一想,郡主出身王府,庆王可是宠着很,虽不刁蛮,可也绝不会让人欺了去,难怪主子不急。

  「谁敢打我?」阿紫在太监打她前大喝。

  那太监还真让她的气势给惊得不敢打下去了。

  「谁说我是自己想来的,我这是让人押着来的,这会儿想走是不想害人,何错之有?」阿紫扬声问。

  「你说让人押来的,是谁押你来的?」季霏嫣讶然问。

  「押我来的人是尤公公。」

  「尤公公?!」季霏嫣一惊,这尤一东可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监,连自己都要看他几分面色的人,居然是他亲自去押这女子进宫的,这话若是真的,那成秋雨的话不就不假?皇上真喜欢她?!

  「你莫要胡说,尤公公成日跟在皇上身边,怎会去管秀女入宫的事,这要再乱说一通,别说德妃不饶,本宫也不饶你!」莫香凝板着脸严肃的斥她。

  莫香凝不信阿紫的话,这丫头瞧来聪明,但怎敢说这个谎,那尤一东是什麽人,堂堂一个总管大太监,会去管一个秀女的小事吗?

  这丫头要寻话解套可以,起码也得找个像样点的说词,说出这话来表示这是个笨丫头,而笨的人在这宫中活不久。

  阿紫冷笑,「淑妃娘娘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便是事实。」

  「瞧来德妃说得没错,你这丫头真的欠打。」

  「我虽是秀女,可也是郡主,秀女选不上,出了宫後还是皇族,在场的宫女太监谁敢打我,污辱皇族是重罪。」阿紫有恃无恐的说。

  这话一落,一干宫女太监全青白了脸庞,哪还敢对她动手。

  尤一东瞧着前方的状况,不禁笑了出来,「皇上说得对极,咱们这位郡主伶牙俐齿的,哪里吃得了亏。」

  谷若扬也笑了,自己看上的哪里会是个软柿子,泼辣得连他都吃不消。他瞧着前方的阿紫,宠溺地笑着。

  然而,他这笑容维持没多久,脸就蓦然沉下了。

  「好,宫女太监不敢打,就由本宫来打,本宫亲自动手,其他人还有话说吗?」季霏嫣不像莫香凝性子沉稳能忍,这让人一激,就要上前自己动手硬是要阿紫好看。

  阿紫终於变了脸色,若由季霏嫣来打,她只能受着,就是父王在这里也不好说什麽的,想来这回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她彷佛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龙涎香味道,立即向四周寻去,在众人背对着的廊上瞧见了谷若扬。

  她与他四目相对,她心头一紧,心知只要自己一呼,他定会来相救的……

  而他望着她,自己虽答应过母后,不偏宠她,但只要她肯主动向他求救,就算得罪母后他还是会保她的,只是,她肯开这个口吗?

  肯当着众人的面向他求援吗?

  最重要的是,她肯让人知晓他谷若扬锺情的就是她吗?

  她若肯这麽做,那便是愿意到他羽翼下了,他期待着,张开包容保护的双翅等着她……

  她看出他眼神里的鼓励,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对不起……她不能要求他的庇护,他的羽翼再宽、再温暖,她也不能贪恋。

  下一瞬间,季霏嫣那巴掌打到她脸上了,这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感觉鼻孔里一股热流流出,鼻血流下染得她嘴上衣襟都是血,模样颇为吓人。

  谷若扬神情丕变,尤一东见了心惊,心知肚明主子这会怒的不只是打人的德妃,还有那不肯向他服软的郡主。

  眼见季霏嫣又朝阿紫打去第二掌,谷若扬神色再变,这若真被打足四十个巴掌,那牙都掉了。他又急又怒的道:「尤一东,去找雁萍过来!」

  尤一东会意,主子碍於对太后的承诺,不方便自己出面,而长公主谷雁萍是皇上的亲妹妹,她若去救人,德妃定是要卖这个面子的,他忙去找长公主过来救人了。

  阿紫眼珠子瞠瞪,「您……您怎麽来了?」

  半夜里,她因为脸颊胀痛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忽然发觉自己床前有人,惊醒过来後竟见到谷若扬,这一下吓得不轻。

  谷若扬见有几丝碎发散落在她脸上,伸手替她拨开去,手一触碰到她肿胀的脸颊,她马上龇牙吸气,痛缩了起来。见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手稍微一顿之後,还是坚定的伸手过去整理她的发丝。

  她的身子极度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无视於她的紧张,慢条斯理的整理完她的发,又替她拽好被子,才在她的床边坐下。

  「皇……皇上深更半夜过来,不知有何吩咐?」她心突突的跳,不安的问。

  他瞧她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反观她的眼神却是躲躲闪闪,压根不敢朝他看去。

  他看着无措的她,心中当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尽管自己对她志在必得,也早已坦露心迹,但她始终逃避,这教他胸膛隐隐生出痛感。

  「今日为何不向朕求助?」他语气冰冷的问。雁萍赶来时,她已被打了十下,所幸季霏嫣毕竟是娇生惯养之人,力气不大,但十个巴掌打下来,她的脸也打肿了,再加上她风寒才癒,体质虚弱,这几下已然令她头晕目眩,鼻血直流,当时的景况吓坏不少人,雁萍也吓直了眼,不管季霏嫣与莫香凝说了什麽,忙将她带走医治。

  而他则是忍到半夜才来探她,见她这副惨状,那心痛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只是季霏嫣打她固然令他生气,但眼前的这丫头却更让他想掐死她。

  她就这麽不愿意来到他身旁,就这麽讨厌他?

  「这……」她不敢直视他了。

  「阿紫!」他要个答案。

  「臣女以为自己能受得住这四十个巴掌……」

  「你受得住,朕受不住!」他勃然大怒。

  她咬着唇,用力绞起十指,这动作瞧得他一颗心彷佛也随着她的手指被用力拧起。

  他一肚子火气,再也忍不住,倾身覆住她的唇,她一惊,手抵着他挣扎,可他的舌果断且强势地追逐着她的,半点不令她喘息的与他澈底纠缠。

  这是一个惩罚的吻,虐着她的唇,折磨着她的舌,过了良久才离开她,可她这唇舌被人太过热烈地侵占,让她一时没法恢复神智,整个人傻愣愣的。

  瞧她这呆傻的样子,感受自己唇舌里还留有她嘴里甜软柔滑的气息,他终於不再恼怒的低笑出声,「阿紫,记得你笄礼前还对朕说过,将来要做朕的皇后,霸道的不许朕将这位置给任何人,朕一诺千金答应你了,可你……为何反悔了?」他盯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自己吻得肿胀艳红的唇问。

  她恍惚地忆起过去与他定情的事,那时自己爱向他撒娇,对他予取予求,大胆的连后位也敢提,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还说等她满十五行过笄礼,立即迎她进宫,做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当时她心中涨满喜悦,一心只想与他天长地久,两人从此比肩而立,与他一起笑看天下,成为古今最为恩爱的帝后。

  可哪里会知道,人生会有意外……

  「对不起……臣女爱上了别人。」她言不由衷的说。

  他脸一寒。「别骗朕,更别说你爱的是唐元宁,他已有心上人陆明雪了,人家夫妻恩爱,根本没有一丝让你插得进去的缝隙,这些年你不过是拿他当幌子,要逼朕对你死心,可你若真要朕死心,就别用那种眼神看朕。」

  「皇上是否误会臣女了,臣女看您的眼神只有敬畏,没有—— 」

  「哼,你恐怕连自己都没察觉吧,好几次你都用那渴望的眼神望着朕,一个女人如果不爱一个男人,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朕吻你时你也不会迷醉忘情。你待朕分明有情,为何一趟峨嵋山下来,便像变了一个人,对朕敬而远之,罔顾朕多年来的等待?朕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忍无可忍的逼问。

  这个女人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掌握他喜乐的人,他不容她再逃避了。

  「臣女……臣女……无话可说。」她望着他黝深似烈酒的眸,心底一阵阵地抽紧,差点冲口而出地说出一切,但最终,她仍选择沉默。

  他期望她能说出理由来,见她又闭上了嘴,心不由得一点一滴的阴寒下去,无比的失望。「你这几年就真的没再想过做朕的皇后?」他哑声问。

  「没……没有,臣女心中对皇上再没有任何一点的情意存在。」她鼓起勇气的告诉他。

  他闻言霍然站起身来,那目中有深深的受伤,想他谷若扬贵为一国至尊,放了感情在一个女子身上多年,竟得到这样的回答?!

  「朕……明白了。」他心情在极度涌动後,蓦然又平静下来,这嗓音更是冰凉如水,不带起伏了。

  「对……不起。」她忍不住说出这三个字。

  「不必说对不起,这是朕自找的。」他睥睨她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阿紫只觉得眼睛酸涩,内心更是抽痛不已。

  她甚至有股冲动想将人叫回来,告诉他一切事情,请他别走,请他继续爱她,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永远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不可以去挽回他……

  在那夜之後,谷若扬没再出现在她面前了,而阿紫被打後,季霏嫣与莫香凝得知她与谷雁萍交好,谷雁萍怎麽说也是谷若扬的亲妹妹,又是太后唯一爱女,季霏嫣与莫香凝哪好不给谷雁萍面子,两人不再找阿紫的麻烦,阿紫趁机佯称养伤,这又混了几日不出去,直到今日才又让热心的秦芬儿给拉出去参加秀女们在宫里的集训。

  今日是请宫里的乐师教导她们乐理,皇帝的女人得琴棋书画样样兼备才行,因此秀女们懂乐器是基本的,而她这算是第一次参加集训,但可惜的是,她「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湿了琴谱,又「失手」弹坏了两把好琴,让那负责教导的乐师当场绿了脸的拂袖而去,她在无师教导下,只好无师自通自得其乐了一下午,可奏出的声音宛如魔音穿脑,吵得其他秀女快崩溃,就是秦芬儿也受不了,後悔拉她出来,私下拜托她早点回房休息算了,不用再参加集训了。

  照理说,她这般问题多多的人物,在层层的遴选过程中早就该被刷掉回府了,可每次淘汰的名单里永远不会有她,她仍「屹立不摇」的稳稳被留下,她心知谷若扬就算对她死心了,也不会想让她好过的,这是想继续整她。

  她苦叹,算了,再忍忍吧,明日便是秀女典,谷若扬会在大典上钦点秀女赐封,预料自己激怒他後不会被留下,到时候她就解脱了。

  在外头胡搞瞎闹其实也是挺累人的,她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刚推开自己屋子的门,却意外见到了谷明华,不禁惊喜万分。

  「父王,您怎麽来了,莫非是有办法带我出去了?」她快步迎上前去,满怀期待的问。

  谷明华却是表情沉凝,「阿紫,父王这趟不是来带你回去的,是……是他出事了!」

  阿紫一怔後神情大变,父王口中的「他」,她自然知道是谁。「他出什麽事了?」她抓住谷明华的袖子急问。

  「他……他病了。」

  她容颜刷白,晓得他定是病得严重,否则父王不会明知她人困在宫里走不开,仍是专程来告诉她这件事。「我立刻去看他!」她不多想,转身就要冲出去。

  谷明华拉住了她,「你做什麽,身为秀女不能擅自出宫,你这一走罪可不轻。」他提醒她。

  她已急得泪流满面,「我不管,他病了,我得在他身边照顾他才行,他需要我!」

  「你也知道他需要你,可你若获罪最後谁来照顾他?父王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鲁莽行事的。」

  他这话终於让她冷静下来。「父王说得对……我不能有事,我若出事,他又该怎麽办……」她潸然泪下,心酸难受。

  谷明华将她拉过去桌边坐下,他不怪她冲动,那人对她有多重要,他最是清楚,只是,她也是自己的心头肉,自己不能让她因那人获罪。

  「我去向皇上告假出宫,得到允许再走,这就没事了。」她抹去眼泪振作的说。

  「嗯,父王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父王担心明日就是皇上钦点秀女赐封的日子,他不会肯这时候放你出去。」谷明华忧心忡忡的道。

  她蓦然咬起唇,「其实……不只这件事……女儿几日前又触怒他了,当时话说得绝,怕是在秀女典前,他不会想见我……」她忧愁的垂下首来。

  「啊,你又得罪他了?你这是自断後路了。」谷明华摇头重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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