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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幸福逆着光/独爱》居筱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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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3:25
追求2
医院的走廊本来很阴冷,可夏小冉却觉得热,傅希尧灼灼的目光太过专注,她微低下眼避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可我已经拒绝你了。”
  
  你追我拒,一场名为追逐的爱拉开序幕。
  
  他站在背光处,高大挺拔的身体将她整个人笼在他的影子下,强势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她来回摩挲冻僵的手指,头疼地盘算着该如何躲避这个男人藤蔓似的纠缠。
  
  可傅希尧是什么人?从小到大在官场商场里耳濡目染,最拿手将问题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只听他又打太极般将选择推回她那儿:“即使你要拒绝我,也不会拒绝你治好你父亲的机会吧?”像个爱情猎人,抛下最诱人的饵,逐步逼近。
  
  夏小冉的心开始沉起来,拿捏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抬眼又看见傅希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她深呼吸了一下,皱着眉说:“我们先出去再说。”她不希望被妈妈看到他,只得快步往楼梯走去。
  
  傅希尧嘴角扬了扬,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楼道依旧是单一色的白,玻璃窗隐隐地现出他线条深刻的侧脸,那双深沉如海的眼只看着她,而一开始是什么吸引了自己,已变得不再重要。
  
  出了住院楼,懒懒的冬日暖阳和煦极了,他眯起眼,几乎是贴在夏小冉耳边低语:“我先前就跟你说让你父亲到北京来治疗,这种心脑血管疾病是大问题,要时刻关注时刻调理,我爷爷也一样,疗养了好些年,现在身体健朗着呢,要不我还是让人给你父亲转院吧,转去条件更好的,你也好安心。”他侃侃地说着自认为最合适的安排,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没理由拒绝。
  
  而夏小冉听了,又想起那位奇迹般出现的专家,还有刚才他们熟稔的样子,应该就是他请来的了。她轻轻地一叹:“你明知道即使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接受你,请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留情面的拒绝伴着冷天白雾喷在傅希尧的脸上,似热似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傅希尧犀利的眼直直地往着她,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只一瞬就恢复平静,反而笑得有点痞痞的:“说你傻你还真傻,我对你好是我的事,反正你也没损失,穷紧张什么?”他淡淡地微笑着,低眉随意一瞥,发现她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食指关节还红肿着,他眉峰聚起来,脱开自己的羊皮手套,什么也没说就拉过她的手,动作轻和地给她戴上。
  
  霎时带着他温度的暖意直窜进她的心窝里,颤得身体一震,她推开他,嘴唇嗫喏着:“你看,你就是这样,总是不问我的意愿就把自己的想法加在我身上,你有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吗?好比这个,你就知道我真需要一双手套?”他的好意她根本不领情,一下子又将手套脱下来,抛到他手里,温暖戛然而止。
  
  关闭的心门封印了冰冷的心,何况还有那么不堪的开始,即使他有千般好万般爱,也入不了她的眼底。
  
  傅希尧一僵,忍不住掀动唇角,了然地似笑非笑:“因为我不用问也知道你需要什么。手上长满冻疮还怎么弹琴?你睡觉会踢被子,胃寒又喜欢喝冷的,看什么电影都爱哭……你说,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样数一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不觉的已了解了她那么多。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看她屯在家的电影,多半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片,看到一些熟悉的煽情虐爱的地方,他还习惯性地对身边的人说“说好了不能再哭了啊”,然后发现其实身边根本没人,是空的,连他的心也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走进了他的心,如果真是一场爱情游戏,那么他承认他输了,不但输得很彻底,而且还赔了自己的心。
  
  看小冉咬着唇不说话,傅希尧又说:“你不是不需要,你只是一时间看不到什么才是对你最好。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那些过去就真的那么重要?”人活着就要向前看,过去已经改变不了,再纠结也没用,而将来又遥不可及,他们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伤疤好了,它就不存在,它就不痛了吗?”夏小冉神色凝静地望着他捏紧手套的虎口,那天那样痛,她咬得他那样狠,仿佛将所有的恨都付诸于鲜血,到如今,一切痕迹都消退了,记忆还在,她闭起眼,“傅希尧,那种绝望的痛你真的感受过吗?”
  
  傅希尧嘴张嘴合,竟然无法回应,手指将羊皮捏得起了皱折,犹是心底已翻涛骇浪,脸上还是力求平静,他从来都比别人沉得住气,自己慢条斯理,却容不得别人轻慢,也没人敢忽视他,他的感受高于一切,所以在那个诡谲的夜晚,他只是从了自己的心,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那样伤她。
  
  夏小冉抬起眼仰视着他,说:“傅希尧,我只是想找一个平凡的男人,爱我,护我,对我好,对我父母好,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
  
  觉得有些闷热,傅希尧扯开了风衣的领子,望着她哧的一笑,异常的明熠牢牢地锁住了她:“是,只有邵疯子入了你的眼,他脾气好也够温柔,可他护了你吗?你们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平凡?这两个字在他的眼里等同于无能。
  
  “所以我们分手了!”被戳到痛处,夏小冉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你呢?你能护我?你的家庭你的身份真的接受我吗……”她话还没说完,他的吻便狠狠地落下来,耳畔听见他自信笃定的回答。
  
  ——我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急,她的心缩到了自以为坚强的蜗牛壳里,他得耐心地慢慢地敲开,其实他真的没什么耐心,可对她,到底不同。他很自然地替她顺了顺被风刮乱的发丝,将顽皮的碎发挽在耳后,露出她两只红得发烫的耳朵。而后他神采飞扬地笑了笑,转身往停车场走去,留她一人伫在原地,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他在车里发现了那张拉尔夫的碟片,想起自己前两天愣傻地一个人去听她喜欢的演奏,神色逐渐变得温柔,他笑了一笑,把车开出停车场,她还站在那里。
  
  他又下了车,把东西递给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喏,这个给你!”见她没反应,他狠瞪了她一眼,有些负气地沉声道,“给你你就拿着,还能吃了你不成?”说罢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又重新钻回车里。
  
  夏小冉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手里还有余温的专辑,封面上是她一直崇拜的钢琴大师拉尔夫的亲笔签名,洋洋洒洒,千金难求。
  
  再抬头,那辆跟主人一般嚣张招摇的捷豹已经消失在街角。
  
  她感觉手上的冻疮有点痒,又有点疼,好像有种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在流淌

故事


  夏小冉莫名地感到心烦意乱,那装帧精美的纸皮小袋子里除了有她心心念念的大师签名专辑以外,还有那双小羊皮手套,纯黑色的宽大男款,根本不适合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有着凛冽深刻容貌的男人,深沉得让人难以拒绝,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慢慢地朝学校的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手机铃铃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苏晓沐,她“喂”了一声,电话另一方却没有回应,只是伴着深深浅浅的呼吸抽噎声,似乎是在哭。可她认识苏晓沐半年多以来,从未见过她哭的,一下子就急了。

  她试探性地再唤:“晓沐?你怎么了?”

  半晌,苏晓沐才想个孩子似的哀求道:“小冉……你能不能、能不能来工作室陪陪我?”

  “好,我马上来,你等我。”夏小冉二话不说,马上打车到了苏晓沐位于城东的绘画工作室。

  才踏进工作室,夏小冉便闻到了一股幽淡的薰衣草香,却是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她不自觉地皱眉:“晓沐?”

  光线有些暗沉,她把吊灯打开,融泄的光瞬时将宽敞的室内照亮,看到苏晓沐神色极为苍白的蜷在角落的休憩沙发里,头发乱蓬蓬的,脚边还散落了几个空的啤酒易拉罐。一丝凉意滑过夏小冉的心头,那样明媚通透的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仿佛风一吹就要消失掉一样。

  夏小冉把包包搁在桌子上,又到工作室附设的休息间拧了条热毛巾,快步走到苏晓沐身边坐下,想替她打理一下,却被她抓住手,顺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到小冉身上,朋友在这种时候,是退守的依靠,是坚强的后盾。

  “别担心,我没事,我也没醉。”苏晓沐如是说。

  可怎么不让人担心?夏小冉低头看了看她落寞的神情,分明已经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可她知道,晓沐这时候需要的,是聆听。

  苏晓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似自言自语地喃喃:“原来我以为,只要我爱他就够了,他爱不爱我我都不在乎。可我忘了我不是圣人,我也有私心,看他对她那样好,我嫉妒,嫉妒得快发疯了。”

  “我的十年,比不过他们的十年,我永远赢不了。”苏晓沐的眼里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一片死寂。

  说着说着,她又像孩子般赌气道:“其实我要的也不多啊,只要他能多看我一眼,真的,哪怕是对我笑一笑,我也能高兴半天,他真的很坏,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

  晓沐口中说的,该是她的丈夫景衍吧?

  夏小冉在他们的婚礼上见过景衍一面,十分冷峻的一个男人,即使在那样大喜的日子也吝啬于给人一个笑容,只能用电视小说使得泛滥的一个词来形容,冰山。不过她清楚,晓沐爱那个人,爱到骨子里,爱逾生命,即使她从来不多提。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晓沐又自嘲地笑了笑:“可就算他那么坏,对我也不屑一顾,我还是爱他呢,你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她看着工作室里满目的画,神色带着些回忆似的恍惚沉湎,“他可能已经忘记了,他以前还说我有画画的天赋,画得很好看……”

  她伸出起了油泡的手,苦涩地勾起嘴角,一想到今天,她跟她同时受伤,他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个人,只关心那个人,还责备她不知轻重,她顿时就觉得心里像被巨石碾过一样,透不过气地疼着。

  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子。

  后来苏晓沐仿佛想通了,渐渐地安静下来,可小冉知道她还在哭,直到哭累了才靠在沙发上睡着。别人都说女人脆弱,其实不是,是女人给了男人伤害她的机会,说到底,还是为爱,飞蛾扑火,抛却一切。

  夏小冉收起同情,取来备用的毛毯替苏晓沐掖好,又慢慢地收拾一地的凌乱。等她得空坐下来,侧眼看去,晓沐还睡得很沉。

  她横竖无事,开始打量起这间面积不大却五脏俱全的工作室,明黄的墙上挂着晓沐作的画,大多是温馨的素材,一侧的展示柜里则摆着她出版了的系列手绘画册。大部分她都看过,很暖人的手绘风格,没有一个字,完全是用发自内心刻画的线条来叙述一个个爱情故事,也许也是晓沐自己的故事。虽然她不清楚晓沐与那位景衍的纠葛,可通过这些画能感受到晓沐那颗为了爱砰然,无助,惶惶,还有坚强的心。

  她正想把画册放回架子上,却无意中从内页飘落了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

  苏晓沐笑得极为灿烂,景衍的表情却很冷很深沉,小景尧则乖乖地站在他们中间。

  照片的角落还写了一行圆体英文字母——Serendipity。

  意为:缘分天注定。

  夏小冉轻声一叹,将照片物归原处,又坐了一会儿,苏晓沐就醒了。

  她见到小冉的时候愣了很久,好像忘记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半晌才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对着镜墙里邋遢枯槁的自己惊呼:“天哪,这人是谁?!你怎么可以忍受跟一个疯婆子那么久?!”

  夏小冉快被她夸张的表情打败了,笑过以后还是带着担心:“你还好吧?”

  苏晓沐一怔,很快就洒脱地摆摆手:“安啦!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记忆力差,只记得住开心的事,其他的,都很快忘记了,至于今天……”她顿了一会儿,淡淡地笑,“只是一时想岔了。”

  所以她的咖啡馆才叫做“记得忘记”吗?这话夏小冉没敢问出口。

  苏晓沐去休息间换了身衣服,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下,再出来,又是那个总是笑意盈盈云淡风轻的苏晓沐。

  她挽着夏小冉的手臂,发出豪言壮志:“走,我们去逛街,刷爆他的卡,叫他让我难过!叫他看不到我的好!我得趁着还担着景太太的名头去败光他的家产,不然我真就亏大了。”

  夏小冉摇头失笑,任得她拉着自己到了百货商场,靠购物来败景衍的身家?那得买多少东西啊?而这个商场,居然还是景衍名下的产业。名副其实的疯狂购物,持有景太太的特权,眼下她们虽然空着手,可实际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全部直接送到家里。

  苏晓沐让夏小冉也挑几件衣服,她做东,却被夏小冉婉拒了,后来她没说什么,直接拿了条当季流行的卡其色裤子——边上还缀有时尚的流苏设计,推着她到试衣间去。

  女人总能从购物中淘到好心情,她们也不能例外。

  只是,夏小冉似乎没试穿就出来了,苏晓沐佯装怒了,叉着腰说:“好哇,你再不领情我就翻脸啦!”

  夏小冉没办法,本来就被暖气温得脸红,这下连耳后根都烫烫的,她拽了下晓沐的袖子,低声说:“不是啦,这个小号我穿不上,窄了。”说完还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苏晓沐睁大眼,拿过裤子在她身上比了比,不过厚重的冬衣看不出身材。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不会吧,你不是一向都穿小号的吗?怎么会窄呢?”

  “我也不知道。”莫非是吃多了?她咬唇苦恼地暗自思量,有个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还没等她们想出个究竟,就被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搅了兴致。

  “啧啧,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冤家路窄!”

  夏小冉和苏晓沐抬头一看以后脸色都变了变,那是周跃民的妹妹周晨。

  她鄙夷地后退了一步,跟身边的人说:“就是她,搞砸了王岚姐的订婚,这头跟邵峰私奔,那边又依了傅四少,活活把人给逼到国外,真什么人啊,没脸没皮。”

  留言无锋却最最伤人,大多不明真相的人云亦云,三人成虎。

  夏小冉无意生事,想拉着苏晓沐离开,苏晓沐却不肯,犀利地横了周晨一眼,讥讽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是谁搞砸了谁大家心里清楚!反正人在做,天在看,阴损的人迟早有报应!”

  周晨气不过,想为姐妹报复,看着夏小冉恨声说:“我看报应的是你吧,现在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不到岸,不提邵峰,就傅四少那样风流的人物,岂是你能抓得住的?别痴心妄想攀高枝了。”

  夏小冉拦下要发作的苏晓沐,从容淡定地回她:“我从没想抓住谁,是祸是福自有定数,是我的,别人抢也无用。”这话潜台词是说,不是她王岚的,她抢也是白抢!经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坚强,她是脾气好性子软,却不代表可以任人搓圆弄扁。

  来这些高级旗舰店的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她们这样的架势让人纷纷侧目。

  这时。

  “妈!”

  苏晓沐本来很不爽,正想发火,却被这声叫唤转移了注意力,仔细一瞧,原来是儿子寻了来,她随即泛起笑容:“小尧!”看到跟在儿子身后的男人,她身体一震,怎么他也跟着来了?

  仿佛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景衍淡淡地说:“已经说好今晚一起给小尧过生日。”依旧是一身内敛的黑色打扮,他身材很高大,苏晓沐一米六五也只是到他腋窝而已。

  夏小冉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是啊,即使他们闹得再不愉快他也会遵守承诺,况且在他眼里儿子最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儿子而跟她结婚。

  景尧已经亲昵地拉着苏晓沐的手站在景衍身边,乍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景先生。”眼尖的店长已经恭敬地候在一旁,听从差遣。

  倒是周晨,到底涉世尚浅,愣愣地喊:“景先生?”除了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上,还只得个模糊的侧面,他的行踪几乎成谜。今天倒是见到真人了,气势非凡,只消站在那里,再没别人说话的余地。

  景衍似乎当周晨是透明的,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见识,有**份。”

  无关紧要?周家在京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大家,他竟如此轻狂?周晨霎时僵如化石。

  倒是苏晓沐乐了,一下子也忘乎所以地挽着他的胳膊说:“好,我们去吃饭,别跟她们浪费时间。”只有景衍一出现,苏晓沐的世界,只有他。

  景衍怔了怔,到底是没有拒绝她亲密的动作,不过最高兴的恐怕要数景尧了,他不忘回头邀请夏小冉:“小冉姐,今儿个我生日,一起去吃饭吧?”

  夏小冉才没那么不知趣地去当电灯泡呢,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她朝晓沐的方向努努嘴,“改天给你补生日礼物。”

  “嗳。”景尧乐淘淘地应了声,跟着父母离开了旗舰店。

  她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周晨,不过是一个被身份荣耀宠坏的女孩子,总有她吃苦头的时候,千万别又是一个王岚,她印象中周跃民还是个不错的人的。

  夏小冉又想起刚才景衍温柔的眼神,兴许他未必不爱晓沐,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

  毕竟,每一份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
念想
空气中夹杂着烟草特有的味道,床头镂空设计的灯罩泛着暗黄得特的灯光,显得他英俊的脸庞更加深邃,黑亮的眼睛里带着让人迷乱的色泽,吓得她忍不住往后缩,直到,无路可退。铺着黑色锦缎的床面与她红里透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看到她颤抖的可爱小模样,他勾起唇笑出声来,她越是想躲,他越是要贴近她: “宝贝乖啊,别怕我。”

    他拉开她胸前交叉遮掩的手臂,骨节分明的十指与她紧紧交握,入眼的一片明媚景色让他眼里的流光转了转。他低下头细细地吻着她的唇,极尽温柔地呢喃着:“冉冉……冉冉……”健美英挺的身躯沉沉地压着她,让她无法挣开,娇娇地在自己的身体下绽放。

    薄唇渐渐往下,一寸一寸地啃噬着她的灵魂,她绷紧身体忍不住颤抖,却反抗不了,他太过强大了,怎么逃也逃不了,她慢慢闭上眼,认命地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藏起来。

    殊不知这委屈的样子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肆意地吻着,技巧地点燃她身上的火,不多久,断断续续的碎吟从她唇齿间透出来,他满意地喟叹了一声,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白皙的肌肤上漾出一道道昭示主权的红痕。她疼得受不住,睁开眼,乌黑的水眸里印着他的样子,很无助很招人疼惜,弄得他愈发激狂,深深的吻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像水一样软在他的怀里任他揉弄。

    她还意乱情迷着,他却已经撑开她的身体,看准时机沉沉地闯入,她猛地弓起腰肢,秀美的脖颈像引颈的天鹅高高仰起,又被他压住狠狠往前一顶,耳畔听着她破破碎碎的呻吟,攀在腰侧的两腿儿乱蹬地想挣开他的牵制,惹得他动作更大,像小船似的一摇一荡,那一处绞得他发狂,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沉醉地吻着她带泪的眼角,哑着嗓子诱哄:“冉冉,喜欢吗?快说啊……喜欢吗?”

    她左右摆着头,抓着他的手臂娇声哭喊着,不甚听话地推拒:“不,不要了……不要了……”

    他眼一眯,两手一伸托着她纤细的腰坐了起来,那里灼灼的逼得她更深切,顶得她又酥又麻,他好脾气地贴着她的脸继续问:“那这样喜欢吗?嗯?宝贝儿?”

    她还是呜呜地哭着,不肯回答,后来终于承受不住,在情迷中依着他的要求应声:“喜欢,喜欢……你饶了我吧……”

    他抱着她,嘴唇轻轻地吻着:“真乖啊,那说说看,我是谁?是谁在疼你?”

    “你是傅、傅希尧……”她被抽离的神志已所剩无几,迷迷蒙蒙地应着。

    “说!你是我的!”他倏地掐紧她的腰用劲顶弄着。

    她又哭了,百般委屈地呢喃着:“是你的,我是你的……”

    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心里的某一处也跟着变得柔软了,却咬紧牙不肯停下来,她胸前的丰盈撩拨着他引诱着他,他放慢动作,却加重了力道,势必要她与自己一同沉沦。情事末了,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长叹着,这般美好的女人,叫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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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3:37
    一梦了无痕。

    傅希尧猛地惊醒,深冬的夜晚居然出了一身的汗,再看看自己狼狈的下半身,他终于忍不住咒骂着自己,怎么像个刚开荤的小伙子,竟做起这种带颜色的梦来?不就是一阵子没沾女人吗?

    真的丢脸。

    月光透过纱帘进来,洒了一地银辉。

    双人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愈发地让他觉得空虚,这样无边无际的空虚啃咬着他,他受不了,恨恨地掀开被子,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尽管冻得彻骨,可那种烧心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已经是下半夜,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他走到书房,把明天要开会的内容又重新翻阅了一遍,回复了几个国外合作公司传来的邮件,才觉得有些累了,靠着椅背揉揉鼻心,抬起眼,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海报照片,那双犀利的眉眼瞬间变得十分温柔,他轻叹了一口气,莫非是那些爱情剧里说的,她是他命中的劫?

    被这酣畅淋漓的梦境一搅合,傅希尧第二天便起迟了,秘书帮他把会议推延了一小时。

    又是一个冗长繁琐的会议,各级主管的工作报告,新项目的合作计划,人事变动的决策,让傅希尧再没时间分心想别的事情。他这个人素来公私分明,工作上从来一丝不苟严肃谨慎,下属没一个人不怕他,工作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就怕被他抓出错处继而撵出公司,白白丢了金饭碗。

    傅希尧对数字尤其敏锐,只消看了几眼就发现了财务报告的错误,预算整整超了5%,看他的眉皱得紧紧的,财务经理背上汗湿一片,低着头默默挨训,未几,公关经理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她选了一个最近当红的女明星当楼盘代言,这当中还存了点拍马屁的小心思,那明星跟傅希尧传过绯闻,哪知这回拍到马腿上。

    傅希尧听了有些厌烦,把桌上的报告一推,站起身来冷冷地环视着下面坐着的所谓精英,面无表情地说:“别以为我好相与,我要的是能做实事的人,那些想溜须拍马想浑噩蒙混的人好自为之!下一次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了!”

    说罢,门“砰”的一下开了又合上,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有汗流浃背的,有松一口气的,也有看好戏的。秘书把资料整理也赶紧撤退,不然待会肯定被主管包围着问东问西打探消息,他们不想丢饭碗,她更不想。

    傅希尧回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秘书敲敲门,给他送来了一杯温热的焦糖玛奇朵。他的口味很奇特,要么直接黑咖啡,要么就是这种甜得要命的焦糖玛奇朵,两种极端,就像他的心一样,对待不相干的人他能硬起心肠发狠发威,而对上了心的人,也能比棉花糖还甜还软。

    玛奇朵甜腻的味道冲淡了他方才的不悦,他才细细地品了一会,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

    “阿尧,妈让我跟你确认今晚是不是回来吃饭,她说要亲自下厨。”是傅希尧的大嫂徐慧,语气很是温婉。

    傅希尧淡淡地应了她:“嗯,我会回来,麻烦大嫂你帮我跟妈说一声,谢啦。”除非有要紧事,不然他每个周末都固定回大院一趟,这几乎成了定例。

    徐慧笑了:“一家人客气什么?爸去了南京,你大哥留在部队,希鹏也没回来,家里冷清着呢,你回来正好,可以哄哄妈开心。”

    “我知道了。”

    ……

    在回大院的路上,车窗半开着,如刀的寒风刮着他的脸,却能让他更冷静更清醒,母亲要更他说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他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放缓车速,最后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家连锁花店。再出来时,他手里捧在一束母亲最喜欢的百合,他把它放在副驾驶座上,又重新驶回路上。

    吃过晚饭,侄女蓓蓓一直在闹,不得已徐慧早早地回了房间哄她睡觉,客厅就剩下傅夫人和傅希尧两母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束清香淡雅的百合放在白玉花瓶里,相得益彰,难得他有这份心,傅夫人是很高兴的,可高兴归高兴,正经事还是要说。

    傅夫人给傅希尧盛了碗莲子百合糖水,而他安静地喝着,不动声色静听下文。

    傅夫人看了他一眼,说:“前两天我碰见了你李伯伯,他刚回国,女儿也跟着回来了,长得很标致,学识好脾气也好,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有,你小时候还常把人家小姑娘逗哭来着。”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傅希尧漫不经心地回道,碗里的糖水被他搅得荡出一圈圈漩涡,迷了人的眼。

    傅夫人也不着急,拿来一张合照,指着上面一个长得很甜美的女孩子说:“喏,就是这个,叫婷婷,女大十八变,很漂亮吧?”

    傅希尧把碗放下,意思意思地接过来看了几眼,人的确长得很娇俏,只是这样的女人多得是,也不见得出彩到哪里,又或者说已经有一个人占据了他的眼他的心,别人已没有插足的余地了。

    他还是不冷不热地回应:“嗯,是很漂亮。”

    “你李伯伯说改天要请我们吃饭,到时候你也一起去,熟悉一下对你的事业也有好处。如果能跟婷婷看对眼更好,正好给我带个媳妇回来。”

    傅希尧开始不耐烦了,沉着声说:“妈,这种事顺其自然吧,得看缘分。”

    “你还要什么样的缘分?是想跟邵家那孩子一样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吗?”傅夫人见不得他这样敷衍搪塞,总觉得要将事情防范于未然,她语重心长地说:“妈也不是想管你,可婚姻大事关乎傅家的名声,那个女孩子未必适合你,存的什么心思咱也不清楚,听妈一句劝,早早断了,什么好女孩没有,别最后闹到你爸那里去谁也不好看,况且他最近太累了,身体也不好。”

    傅夫人见过夏小冉这个女孩子的照片,人是长得很水灵漂亮,听说是出身书香寒门,可她弄得王家跟邵家的婚事吹了,还跟自家的幺子不清不楚,王家是她娘家,先不说不好向那边交代,也不说什么门当户对,就凭着这么坏的名声影响,她也不愿这样的女孩子当自己的儿媳。

    傅希尧知道母亲是给他提个醒,如果他答应了就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他不肯,或许还有后招。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岔开话题,问道:“妈,我好像很久都没见二姐了,您怎么不叫她回来吃饭?还有啊,三哥外调五年了,也该回来了吧?”

    “阿尧!”傅夫人不悦地拧起眉,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想起许久未见的儿子女儿,心里揪得跟什么似的,难道她会不想儿女绕膝?可除了逢年过节来点个卯,他们哪里肯回来?

    傅希尧知道适可而止,起身挨着他母亲身边坐下,亲密地挽着她胳膊,像小时候做错事一样,讨好着:“妈,是我不好,说错话了,您打我吧!”说着还真拿起她的手敲自己的头。

    傅夫人又气又笑,瞪着他说:“打你作什么?真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他嘿嘿傻笑着,见目的达到,站起来说:“妈,我开了一天的会议有些累了,先去歇息,晚安。”他刚走了两步就停顿下来,没有回头,又接着说:“妈,我们家门槛看着是觉得比别人高些,可人家未必稀罕这些,兴许还看不上您儿子呢!所以您啊,别多虑了。”

    这话着实让傅夫人难以置信地怔了怔,儿子是什么意思?他们家还被嫌弃了不成?

    事实当真如此。

    傅希尧又一夜失眠,翻来覆去,其实困扰他的还不是家里的压力,重要的是小冉的态度,无论他做什么她都铮铮地拒绝,很明显是铁了心不想跟他好的,他还有什么法子?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来了,刚下楼就听见芳姨的声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让人心都碎了……”

    他细细听,果然听见呜呜的哭声,下了旋梯进饭厅,原来是小侄女蓓蓓在哭,他皱起眉,抱起她亲了亲,然后问芳姨:“这怎么回事呢?”

    芳姨还没回答,蓓蓓就扁着嘴说:“妈妈骗人,说带我去动物园的,又不去!”稚嫩的童音可爱得让人疼到心坎里,两条小辫子晃啊晃的,哪里舍得让她难过?

    “我大嫂呢?”他一边细心地替蓓蓓擦眼泪,一边问。

    芳姨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一大早就被叫去文工团了,好像有演出安排。”

    傅希尧了然地点点头,芳姨这才心疼地摸摸蓓蓓的头,回厨房做事了。

    餐桌上的小米粥还温着,傅希尧想哄着侄女吃饭,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有些摸不到门路,蓓蓓孩子心性,跟大人的约定得不到兑现就不高兴,说什么也不肯吃一口,黑溜溜的小眼睛还挂着泪水,怪可怜兮兮的。

    傅希尧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哄着:“蓓蓓乖,听叔叔的话,先吃早餐,动物园下次去就好了。”

    蓓蓓仰起小脸委屈地瞅着傅希尧,固执地说:“叔叔,我不想吃早餐,我想去动物园,别的小朋友都去过了,来了一头很大很白的熊,我想看。”她似乎怕傅希尧不知道,还伸出手在空气里大大地比划了一番。

    不会是北极熊吧?不过这不是很常见么?算了,她还是个小孩子来着。

    傅希尧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又不能丢着她不管。

    傅蓓蓓人小鬼大,眼睛骨碌一转,就拉着小叔叔的手撒娇:“叔叔,你带我去好不好。”

    傅希尧立马僵住,面露难色,让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去动物园不是很奇怪吗?他正头疼地想方设法拒绝,一瞬间,又忽然有个好主意跃上心头。

    他一弹指,朗朗地笑出声,低头亲了亲蓓蓓的脸颊说:“好,要叔叔带你去也行,不过你要听话哦。”

    ……

    夏小冉最近都起得很晚,跟得了嗜睡症似的,偏偏她还不在意,以为是累的。早上接到傅希尧的电话时她刚起来洗漱完,还打了几次,她都没接,又过了一会儿,又一个无来电显示的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估计还是傅希尧,看来不接电话他是不会罢休的。

    哪知——

    “婶婶!您好,我是蓓蓓!”

    一个清亮稚嫩的小女孩声音透过电话传到夏小冉的耳朵里,她立马傻眼了,将手机拿开一尺看了看,又重新放到耳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不会是打错了吧?她什么时候做了别人婶婶?

    蓓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机灵地继续问着:“婶婶,你带我去动物园好不好?”

    夏小冉还没遇过这样的事,犹豫着是不是该挂了电话,却又听见那边有人说:“蓓蓓,把电话给叔叔听。”

    这低沉的声音她可熟悉了,不是傅希尧是谁?

    傅希尧微笑着说:“蓓蓓是我的侄女。”

    换了他,夏小冉可没有好心情应付,淡淡地说:“哦,请问你有什么事?”

    电话的一边许久没有声音,半晌,傅希尧才解释:“蓓蓓今天没人带,吵着要去动物园,我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想让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明明是请求的话,他却习惯了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而且明知道她会拒绝,他又快快地说,“看在我帮你父亲换了好医生的面上,今天……就当你还我这个人情,这还不行?”

    他话音刚落,蓓蓓小姑娘又开始撒娇:“婶婶,一起去嘛,好不好?好不好?”一连两个甜腻的“好不好”听得人的心都酥了,况且那人都开口说了,是当还他一个人情。

    她终于败下阵来,叹口气说:“好吧。”

    “耶!叔叔,叔叔,婶婶答应我了哦!”傅蓓蓓欢呼雀跃着。

    只有她郁闷地想着,为什么他的侄女要喊她做婶婶,这关系不是乱套了吗?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3:50
惊险


  因为要照顾傅蓓蓓,傅希尧没有亲自开车,而是让司机将轿车直接开到夏小冉的学校,那时她已经站在校门口等着了。傅希尧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她也没有矫情,爽快地坐到了后座,这才看到了和她通电话的那个小女孩。

  傅蓓蓓坐在傅希尧的大腿上,穿着正红色的灯芯绒外套,领子上别着蝴蝶结,两小腿蹬着黑色小皮鞋晃来晃去,鹅蛋的脸庞上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这会儿还一眨不眨地直瞅着夏小冉,写满了好奇。

  夏小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小孩子,还友好地摸摸她的头说:“你就是蓓蓓吧?今年几岁了?”

  傅蓓蓓伸出四只胖胖短短的小手指,靠着她叔叔的肩膀乖巧说道:“婶婶,蓓蓓今年四岁了。”

  婶婶——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词着实让夏小冉很头疼,她轻声纠正小丫头:“蓓蓓乖啊,叫我阿姨就好。”说着就有些气恼地瞪了傅希尧一眼,发现对方嘴角正抿着唇笑意盈盈,又偏着头不知道在蓓蓓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小丫头黑眼睛机灵一转,可怜巴巴地朝夏小冉伸出手来,小声说:“婶婶,抱我。”

  夏小冉的大脑停顿了几秒钟,双手已经下意识地从傅希尧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着。

  随即耳畔听到傅希尧愉悦的笑声,她斜眼瞥过去,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浅灰色的V领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长大衣,配上同色系的休闲长裤,脖子那还围了围巾。此时他脸上带着笑意,表情也比平日温和,也许是因为有孩子在吧,她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而看出窗外。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傅希尧同样也在看她,而且他还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旖旎的梦境,深邃的眼里染上了灼灼的火光,最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十分艰难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唇角的笑意不减。

  动物园位于西城区西直门的外大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翻修的复古外墙,正大门有一大两小三个拱形门,因为是周六,这儿又是旅游景点,所以人还是有些多的。

  四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些分量,傅希尧怕夏小冉觉得累,早已经把蓓蓓抱回来,三个人一起排队买票,乍看之下就像一家三口出游一样温温馨馨。夏小冉本来就有些不自在了,偏偏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位女士还一脸羡慕地笑着说:“爸爸妈妈长得好看,小姑娘也遗传了好基因,瞧瞧长得多标致啊!”

  闻言,傅希尧的眉角愉悦一扬,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而夏小冉则窘得无地自容,狠狠地横了他一眼,谁要跟他是爸爸妈妈?他脸上的笑容真是刺眼!

  他们顺利买了票,一进门就直奔着小丫头想看的又大又白的熊而去,可没想到到了熊山却只看到了又大又黑的黑熊,也不知道是被谁忽悠了,小丫头这下又水漫金山,哭得哇哇叫,扁着小嘴不肯走。傅希尧只能干瞪眼,这小宝贝是他们全家人的心肝,所以打不得也骂不得,他是没辙了,转而求救似的看向夏小冉。

  偏偏夏小冉也没带孩子的经验,蓓蓓一哭她的心就慌了,抓着包包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她打开包包乱翻了一阵,让她找到了一盒糖。她像看到救星似的,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温言温语地哄着:“蓓蓓乖,不哭鼻子的话阿姨请你吃糖,好不好啊?”她摇摇手上的糖盒子。

  傅蓓蓓毕竟是小孩子,注意力一下子被糖盒五颜六色的包装给转移了注意力,盈着泪珠的小眼睛巴巴地盯着夏小冉手上的糖,天真地问:“婶婶,我喜欢吃橘子味的。”

  好吧,总算是不哭了,夏小冉大大松了口气,点点头说:“有橘子味的。”

  蓓蓓破涕为笑,吃了糖也不哭了,可没一阵子又闹起别扭来,她拉着夏小冉的手细声说:“婶婶,我还是想看白熊……”

  这下傅希尧真的火了,严肃地板着脸:“傅蓓蓓!”

  傅蓓蓓立马机灵地缩到夏小冉身边。

  夏小冉朝傅希尧摇摇头,把孩子拉到自个儿怀里,想了想才对她说:“蓓蓓,白熊睡大觉去了,它这么懒,咱们不要喜欢它。走,阿姨带你去看熊猫好不好?”

  小蓓蓓听着似懂非懂,不过听到有熊猫看,最后还是兴奋地拉着夏小冉的手往前走。傅希尧跟在她们身后,眯着眼睛看夏小冉脸上温柔的笑容,表情若有所思。他是在想——如果将来他们也有了孩子,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后来他们不但去了熊猫馆,还去了长颈鹿馆,河马馆,狮虎山等等,把整个动物园都逛遍了,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下午。

  傅希尧觉得也参观得差不多了,抱着傅蓓蓓看了眼手表,对夏小冉说:“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这丫头早上闹别扭不肯吃早餐,想必已经饿坏了。”

  天公作美,今天出了大大的太阳,给严寒的冬日添了几分温暖,照在夏小冉脸上,白皙的脸蛋透出一层蜜桃的红。她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好了说自己要先走的,可看蓓蓓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她的心一下子又心软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打出了孩子这张必胜牌,料定夏小冉不会拒绝,果然如此。傅希尧又笑眯了眼,眼角还带着浅浅的细纹,今天大概是他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天了。

  到了动物园附近的一家餐厅,刚入座,傅蓓蓓就立即扭着有些胖圆的小身子,嚷嚷着要喝可乐吃炸鸡块。

  “不行!”

  “不可以。”

  傅希尧和夏小冉皆是一愣,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能达成一致,她尴尬地避开他有些深意的目光,他的眉宇一扬,转头一脸无辜地对傅蓓蓓说:“炸鸡块没营养,叔叔给你点一份好吃的儿童餐,有毛绒娃娃送的,你要不要?”

  “要!要!”傅蓓蓓乐得蹦跳起来。

  傅希尧知道她的小房间里全是毛绒娃娃,那是她的心头好。果然,傅蓓蓓很快放弃了炸鸡块,心满意足地抱着娃娃呵呵直笑——傅希尧特地让服务员到精书店买的。

  夏小冉怔忡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霸道的男人还有这种温情好脾气的一面,唔,看起来还蛮细心的。

  因为有个小朋友在场,这顿饭也就吃得艰辛,好不容易等小丫头吃饱餍足,他们两个大人才快快地吃了几口炒饭填肚子,末了傅希尧不免腹诽:带孩子比谈一桩千万生意要难多了。

  结账后傅希尧说要去趟洗手间,夏小冉就抱着蓓蓓在出口的附近等着他,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出来,再瞄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小脸蛋温温地贴着她的脖子,似乎是累得睡着了,这样的冷天,她怕孩子睡久了容易感冒,想了想又抱着她慢慢走回去找想找傅希尧。

  她才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了他的声音,似乎是正跟谁在讲电话,而且是有些冲的口吻。

  “你的脑袋是猪猡啊!她说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么?估计是找你当冤大头的吧!”

  ……

  “什么?她保证?她拿什么保证?那种女人不过是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我看她无非是想趁机捞点钱,你要么大方点给些钱打发她,要么就等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到时候一验DNA就知道是不是你的种了……”

  ……

  全然不屑的无情的语气。

  夏小冉脸上淡淡的笑容一下子隐没了,她没有再听下去,也怕把小蓓蓓吵醒,僵直着背脊又重新走到门口等着。等傅希尧出现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冷的,难得的融洽气氛也一下子没了踪影,后来回去的路上,她再没说过一句话。

  下车时,傅希尧抱着熟睡的小侄女,本想再跟她说些什么的,最后只是轻声说:“谢谢你。”

  夏小冉垂下眼眸,掩去所有的情绪,有些冷淡地回答他:“不用谢,我只是在还你的一个人情。”然后她看到傅希尧的脸色骤然绷紧,眼里有失落也有恼怒,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漠然地转身离开他的视线。

  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太过无情,真的不适合她。

  傅希尧当时是万万没有想到是一通事不关己的电话破坏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形象,将他先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先把小侄女送回大院,也没心思去公司,直接回了公寓。许是累了一天,这两晚也没睡好,所以他回到家,鞋一脱直直往床铺上一扎,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梦里浮浮沉沉的,有小冉,有自己,还有些模糊的记不得的影像。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他叫了一个外卖披萨,一边吃一边把白天照的照片从记忆卡里导出来。半天功夫竟然也照了百来张,多半是小蓓蓓的,当然,也有他们的。蓦地,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他单手抱着蓓蓓,而小冉微笑着站在自己身边,画面温馨极了……要是,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傅希尧自以为他们的关系逐渐变好,后来又约了夏小冉好几回,谁知道都被她用“要照顾父母”的理由拒绝了,还让她以后别再来找她。

  本来他的脾气就很大,又难以接受别人逆他的意,所以听了以后是恼是气,恨不得把她抓到自己跟前狠狠收拾一番,让她乖乖听话,可他又不想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简直一筹莫展,何时他傅四少追一个女人追得那么辛苦的?

  恰好这天在书城有个少儿画展,傅蓓蓓得了幼儿组的优秀奖,他自告奋勇要带她去领奖,还先让蓓蓓拨了个电话给夏小冉。

  蓓蓓在电话里稚嫩地撒着娇:“婶婶,我想你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呀?”

  夏小冉只得投降,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说:“唔,蓓蓓乖,阿姨最近有些忙啊。”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忙着避开你叔叔。后来等傅希尧接过电话的时候,她没好气地问:“傅希尧,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希尧装着无辜,带着得逞的笑意:“我不想怎么样。只是蓓蓓画画得了奖,想请你一起去看看而已。”

  这人不依不饶没脸没皮到了一种境界。

  傅希尧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拒绝”两个字。

  画展设在书城的六楼,他们是直接约在那里见面的,到那里的时候会场里面已经站了满满的家长和小朋友了。

  傅希尧怕蓓蓓走丢,不肯让她下地走,直接抱在怀里,而且他还单手拉着小冉的手,沉声说:“你也跟着我,别走散。”

  夏小冉甩也甩不开,深呼吸一口气以后才小声而坚决地说:“你快放手!”

  傅希尧仿佛听不见她的话,牢牢地牵着她往幼儿组的区域走去,一幅一幅慢慢地找侄女的画作。

  小孩子眼力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画儿,蹦蹦跳跳的蹦跶着:“叔叔快看,那是我画的,好不好看啊?”两只小手挥舞雀跃着。

  傅希尧赞赏地亲了亲她的脸颊,鼓励说:“当然好看啦,咱们家蓓蓓画什么都好看。”

  只是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熟人。

  苏晓沐见到夏小冉的时候也觉得惊讶,又不露声色的打量了傅希尧好一会儿,才拉着小冉到一个人少一点的角落嘀咕:“小冉,你怎么跟他在一起的?”

  夏小冉长叹了一口气,呐呐道:“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他的,所以这辈子才被他纠缠不休。好在我爸的病也稳定下来了,我们打算春节前就回老家,正好也能避开这里的事情。”

  苏晓沐了然地颔首:“也是,我看你最近的气色也不好,回了家就好好养着。”

  夏小冉又想起来,抬眼问她:“对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我是评委之一。”苏晓沐晃了晃胸前戴着的工作证,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来找她,她笑了笑,说,“好了,我还有点事,待会得空再找你。”

  “婶婶!”

  夏小冉回头一看,傅希尧和蓓蓓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真是冤家,冤家。

  她跟自己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等回了老家,就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断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有悲有喜的梦。

  画展人太多,空气不是很流通,才逛了一圈就能闷出汗来。傅希尧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人挤人的地方,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出说要走,夏小冉更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跟在他身边总是觉得不自在,怕他的温情是假象,怕他又突然发了狂要将自己怎么样。

  到了一楼休闲区附设的甜书屋,傅蓓蓓又耍赖不肯走了,跟傅希尧撒娇非得拗着要吃甜书,傅希尧板着脸很严肃地教育着她:“吃太多甜腻的东西,牙齿会掉光光的。”

  这话有没有起到教育作用不知,倒是逗笑了夏小冉,这里还有谁比傅四少更爱甜食的?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一边浅浅的笑着,一边回想起当初傅希尧吃甜糯团子的样子,笑容渐渐扩大,很快就被他灼灼的目光逮到,她来不及遮掩思绪,脸上染满红霞,诱得他移不开眼。

  蓓蓓看在叔叔这里行不通,又鬼灵精地挨到夏小冉身上,拉着她的衣角求着:“婶婶……”

  夏小冉宠溺地拧拧她的鼻尖,拉着她的手往甜书屋走去:“那说好只能选一样,不然吃多了甜食,长了蛀牙就不漂亮了。”

  “嗯!”傅蓓蓓乖巧地点了点头,得意得回头给自己叔叔比了一个“V”。

  傅四少只能瞪着这两个不听话的人,气着气着,最后自己也笑出来。

  他们一人点了一份蛋糕,小蓓蓓孩子心性,要喂夏小冉吃自己的,挖了一勺奶油说:“婶婶,给你吃这个。”

  夏小冉有些困窘地看了看傅希尧,发现他除了笑,一点没有解围的意思,她只得吃了满嘴甜腻的奶油。蓦地,一张纸巾送到她面前,她还没会过意来,傅希尧已经细心地替她擦去嘴角的痕迹,修长的手指似乎还若有似无的碰触了她的皮肤,她一时慌了神,立马把脸挪开,耳根子火辣辣的一片红。

  小丫头“咯咯”地笑,点着脸颊说:“羞羞,婶婶是大花猫。”

  这下两叔侄笑得极开怀,夏小冉更是羞赧地红了脸,像涂了胭脂般,乌亮的眼睛直瞪着傅希尧。

  吃完甜书,傅希尧去停车场取车,让小冉带着蓓蓓在大厅等着。司机早早被他打发回去了,他打定主意等送了侄女回去后要跟夏小冉好好谈一谈,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壳里不出来,他自问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不论如何,他想要她,而且要定了。

  “小冉。”夏小冉拉着蓓蓓,回过头来,看见是苏晓沐,浅浅地一笑,正想朝她走过去,却被不知打哪儿出现的男人撞了一下,险些被绊倒。

  她还没喊疼,就不明所以地被人掐着脖子,那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只察觉到了危险,心道,孩子一定不能出事。她第一时间抓住机会将蓓蓓往苏晓沐的方向用力推去,等看见苏晓沐接住了蓓蓓她才回过神来,自己是被歹徒挟持了。

  那掐在脖颈的力道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而且她还不能动半分,这男人的另一只手上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小刀,如果激得他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蓓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一直在哭,苏晓沐紧紧抱着她,一边安慰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有人马上就报了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几秒钟书城的保安也追了过来。原来这个人偷了别人的钱包失手被发现,保安在追赶他,他慌乱地逃了出来,又自知逃不掉,所以想抓了人以为能有点依持。

  那歹徒举着刀一面往后退,一面大声嚷嚷着:“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随着时间流逝,那男人越来越激动,也更用力地掐实了小冉的脖子。

  保安们严阵以待,周围的人也都紧张得屏住呼吸,可警察没来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苏晓沐更是急红了眼,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护着孩子,心里面念了一千遍一万遍,小冉,你千万不能有事。

  夏小冉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觉得进入胸腔的空气一点一点的减少,她脸色煞白,微张着最透气,渐渐地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仿佛是混混杂杂的乱成一片。

  她只是感觉很累,很难受,感觉自己快死了。

  在昏迷前,她恍惚还听见耳边有人在怒吼咆哮,好像是傅希尧,又好像是别人。

  不过她已经没力气管那些,沉沉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4:02
怀孕1

    白色的病床上,夏小冉昏昏沉沉地睡着,感觉喉咙有把火在灼烧着,还有个东西箍得受不住,迷糊中抬起已经软得没有力气的手想扯开那种束缚,可才稍稍动手背就传来针扎的痛,然后被人握住,再也睡不着,缓缓睁开眼睛,苏晓沐正担心地看着自己,恍恍惚惚,盯着吊滴的手看很久,才记起来昏迷前发生什么事。

    “终于醒了。”苏晓沐大大地松口气,先按呼叫铃让医生来检查,见她想坐起来,又摁另个按钮,让床头自动升到一个位置,还贴心地为她垫个靠枕在背上。

    “晓沐……”夏小冉全身都无力,出口的话更是哑得几乎听不到。

    苏晓沐替她把被子掖好,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轻柔地道:“你的脖子受伤,还影响了声带,还是暂时别说话。”苏晓沐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看小冉张张嘴便知道想问什么,眼睛里凝起一丝忧虑,想想:“别担心孩子,只是年纪小受了惊吓,被家里人接回去了。至于那挟持你的人,听说是个有案底的抢偷惯犯,已经扭送到派出所……”

    夏小冉听了以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接着还想问下去,碰巧主治医生来给做检查。他穿着白大褂,带着无框的眼镜,是长得很斯文秀气的一个人。

    苏晓沐脸颊带着淡淡的笑容:“子奇。”

    凌子奇笑着跟头,又碍于有护士在场,没多说什么,直接给夏小冉检查。过了一会儿,他拉下听诊器,神色温和地:“问题不大,留院观察几就行。不过有贫血的症状,营养必须跟上……”他着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苏晓沐一眼,又继续说,“自己的身体,以后得多注意。”

    夏小冉艰涩地开口:“谢谢。”

    凌子奇又细心地嘱咐些注意事项,然后跟护士离开病房。

    等人都走了,苏晓沐才走到小茶几上,将保温瓶里的汤倒在白色的小瓷碗里,汤的味道瞬间飘满整个病房,香香郁郁,勺勺喂着小冉,边:“是我让家里的阿姨帮忙熬的骨头汤,先喝暖暖胃。我还给你带了燕窝粥,待会再吃,看,都瘦得追上林妹妹了。” 苏晓沐的语气里透着难言的心疼。看着夏小冉,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更添份惺惺相惜的温柔。

    夏小冉不禁微笑,乖乖把汤喝完,感激地看着苏晓沐:“这次又麻烦你了。”

    “嗳,真当我是朋友就别再说这种客气话,我可生气啊。”苏晓沐佯装恼怒,看夏小冉有点紧张,又重新展颜,“好啦,来,再喝碗粥吧。”

    哪知勺子才靠近夏小冉,闻那味道就控制不住地捂着嘴扭头朝另边干呕,如是几次,实在是不好意思,扯着苍白的唇抱歉:“对不起……真的吃不下。”受伤的嗓子完句,已经刺刺地疼着。

    “没关系。”苏晓沐笑笑,利索地把东西收好,酝酿阵情绪,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小冉,可不可以告诉,对傅希尧是什么感觉?”

    昨发生的事,至今心有余悸。

    那歹徒被逼到绝路,朝警察挥舞着刀子要挟,估计手劲也大,小冉被他掐没知觉。而后赶到的傅希尧那双眼冷得跟冰川似的,他拜托他照顾孩子,不知道跟警察说些什么,警察边疏散人群,边稳住歹徒的情绪伺机而动,也就在那电光火石间,傅希尧从他身后扑上去,扣扭,仿佛等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的脸上也疼得扭曲,鬼吼鬼叫,还不够,傅希尧还压着他死命地挥拳,两眼猩红得跟地狱来的撒旦,幸好有人拦着,不然,不然那人估计就没活路。

    也管不了那么多,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傅希尧也抱着孩子跟去,可孩子直在哭闹,等到医院,医生给孩子检查过后只是受惊吓,而小冉是伤了喉咙。见小冉脖子上圈青黑,他那张脸紧绷着,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想想,还是忍不住跟他说应该先把事情处理好再来,至少得把孩子给安顿好,这儿小冉有她照顾,不会有事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又在病房坐好久好久,后来还是他家里还来人,他才肯带着孩子离开,临走前又再三拜托好好看着小冉。

    她敢肯定,傅希尧对小冉肯定有情,而且不是一星半点的,那种在所不惜的占有,毁灭地的感情,强烈得让人躲不得,也逃不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被这样霸道的人爱着。

    小冉的母亲也闻讯赶来,见小冉还是昏迷着,便哭得很伤心,想起小冉过的家里的事父亲的事,就宽慰着让别担心,回去照顾伯父,等小冉醒再过来。

   一 切都处理好,正要松口气,护士却跟她说,小冉有出血症状,刚安下的心又被提起来。恰好小冉的主治医师是她的好朋友,拜托他帮小冉做全身检查,早上结果就出来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些复杂地看眼小冉,依糊涂的样子,似乎还不知情,叹声。

    夏小冉的手紧紧揪住被角,病房里开暖气,可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琉璃般清亮的眼睛此时丁点儿的神气都没有,半晌不说话,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不愿意回答。

    看她满脸的不知所措,苏晓沐又觉得自己不该问得这般唐突,就讪笑着:“是我太八卦,当我没问吧。”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哒地响着,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

    夏小冉垂着眼,看着自己泛白的甲色,指尖轻颤,被药水灌得冰凉的手已经没有知觉。轻轻地摇摇头,咬唇:“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很细,却带着从心底透出的酸楚无奈,就连呼吸也开始深浅不地混杂着。

    对他的感觉?是恨吗?可没有爱,哪里会有恨?他没有给拒绝的机会就闯进自己的生命里,用他与生俱来的霸道禁锢索取的切,那半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也知道他在背后为做许多的事情,张开他的羽翼对好,也许是弥补,又或者是他口中的爱,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剧痛已经在心里生根,和他的过去太过沉重,没有能力背负,唯有放下。

    苏晓沐眉间轻蹙,心神转几转,表情极为犹豫地:“小冉,……”

    “什么?”等了一会不见有后话,夏小冉愣愣地望着她。

    苏晓沐本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咬紧牙鼓作气地出口:“小冉,你怀孕了。”

    好比平地惊雷。

    听苏晓沐的话,夏小冉顿时僵住,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瘦削的脸比雪还要白还要透明。病房里很安静,很安静。玻璃窗外,云层像烧尽的灰烬,灰灰的片挡住所有的阳光,空气是冷的。夏小冉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的表情。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化不开的无力。

    “不会的……”颤抖地低喃着,似乎是想否定苏晓沐的话。

    怀孕?

    怎么可能?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4:14
怀孕2
     夏小冉倚靠在软枕上,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低着头,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纤瘦的手,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这里,竟然有一个孩子了?
  
  她的经期一直是不顺的,时常两个月才有一次,每次来的时候都痛得死去活来,听说跟生孩子的痛差不多。她也去医院检查过,吃药的时候经期会准时一些,不吃药又恢复常态,连中药调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据说这样的情况很难受孕,妈妈安慰自己说自己像她年轻的时候,不过等结婚以后当了母亲就自然会好了。这两三个月也没来,她初时以为是经历了那么些事紧张过度才导致不正常,不太在意,她也不是没怀疑过,可明明后来……
  
  她的呼吸紧了一下,心脏仿佛被沉重的石头压住,抬头看向苏晓沐:“不会的,是不是医生搞错了,我上个月明明还来那个了。”也正是那样,她才打消了怀疑的。
  
  苏晓沐沉默了许久,再三思量后才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危险,医生说这是因为你有轻微流产先兆,而不是来例假,估计是你这段时间太劳累,身体还不适应。”
  
  轻轻一句话打碎了夏小冉所有的希冀,她觉得自己置身在冰窟里,寒意从毛孔一点一点地渗进身体,冷到心窝里,手无力地滑到身侧,又被苏晓沐小心地握着,耳畔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小冉,你别怕,有我在呢。”她原先就猜测这孩子是傅希尧的,现在看她失神的样子是一分不差。她叹了口气,真不知这是缘还是孽。
  
  夏小冉的眸色像被入目的白吞噬,她凝着空白的墙壁沉思了很久,才对苏晓沐说:“孩子……多,多大了?”她尖细的下巴微颤,僵直的身体已经不会动了。
  
  苏晓沐几乎不忍看她的样子,那种对现实对未来的仓惶她何其熟悉?当年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拿着怀孕的检查报告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子奇,恐怕这个世上再无苏晓沐这个人,所以她了解夏小冉,也同情她,没有相似经历的人是不能体会这种感受的。
  
  她告诉夏小冉:“十一周,还有,现在傅希尧还不知道的。”她还来得及做决定,虽然对谁来说都是件很残忍的事,却不得不慎重考虑。
  
  “十、一、周。”夏小冉一字一顿缓缓地重复着。
  
  他们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只除了那一夜,她生日,第二天是邵峰的订婚仪式,她喝了很多酒,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还没缓过神来邵峰就寻了过来,拉着她要逃开这纷纷繁繁的一切,殊不知,原来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苏晓沐有些担心:“小冉?”
  
  夏小冉闭上眼睛,低声说:“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好。”苏晓沐知道她心情很乱,也不再多说什么,把东西收拾一下就离开了,留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毕竟有很多事情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中午的时候温淑芳来了,买了小冉喜欢吃的水果,还带了小米粥拌腌萝卜,小冉只能只流食,所以开胃地吃了两大碗。温淑芳搓搓冻僵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儿:“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昨天可吓死我和你爸,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两个老的怎么办?”
  
  夏小冉眼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妈,是我不好……爸爸,没事吧?”
  
  温淑芳答:“他呀,好很多了,就是手脚不利索,他是面冷心热,嘴上不说,可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他身体不便我就没让他来。本来我们商量着再过些日子就回家,不过你现在这样,只怕还走不了。”
  
  “这是小伤,很快就出院了。”她哑哑地说,想了想还是隐下了怀孕的事,她真的无法开口。
  
  “哎。”温淑芳长叹一声,这段日子的奔波让她两鬓迅速变白,丈夫和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陪小冉坐了一会儿,又怕夏之年一个人行动不便,嘱咐了女儿几句又匆匆离开了。
  
  夏小冉思来想去,还是拉扯着输液瓶去了一趟主治医师凌子奇的办公室。
  
  凌子奇仿佛料到她会出现,没有惊讶,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夏小姐,依你身体现在的情况不宜走动,应该躺着比较好。”
  
  夏小冉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凌医生,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您能帮我安排一下手术的时间吗?越快越好。”
  
  “你考虑清楚了?”凌子奇怔了怔,若有所思地走了神,不过很快又看着她说,“十一周的胎儿已经能听见胎心跳动了。况且你的身体不算好,若是做流产手术的话可能会减低日后受孕的几率,甚至有可能会造成不孕,这些后果你想过了没有?”
  
  听了他的话,夏小冉的大脑一片空白,惶惶地望着墙上贴的宣传海报,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趴在那里,旁边写着一些育婴的注意事项,还有计划生育的宣传语,她好像不会思考了,有了胎心就是一个生命,一时之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分不清了。
  
  来时的勇气瞬间被吹走,她没敢再问下去,几乎落荒而逃。
  
  回到病房以后,夏小冉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可是一沾枕又沉沉地睡着了,没有梦,也没有痛,医学上说,每个人都有自我防御功能,所以她把自己藏了起来。
  
  可人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冉冉,冉冉。”
  
  睁开眼,窗外已经夜幕低垂,如黑天鹅般沉得深邃,傅希尧坐在她身边,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灰色长款大衣搭在椅背上,那双深刻的眼里带着温柔的关心: “你睡了很久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大手还伸到她的病号服里探了探,她身体一震,想拉开他的手,却见他拿着毛巾帮她擦背上的汗,动作很轻柔,脸上还有淡淡的笑,那种莫名的情感圈住了她的心,弄得她有些恍惚。
  
  “傅希尧。”她唤了他一声。
  
  傅希尧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看她,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邵峰追我的时候我也是不答应的,毕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身份差距太大,这段感情很难走下去。后来我痴心妄想,天真的以为能有奇迹,才弄成今天这种支离破碎的局面。如果我没有跟邵峰在一起,你和我也不会认识,或许我们……”
  
  没有相遇,就不会痛苦。
  
  “你闭嘴!”傅希尧倏地把手里的毛巾用力一甩,刮倒了茶几上的保温瓶,内胆碎了一地,空气中飘着粥的味道,护士听见声响不识趣地开门进来,又立马被他吼了出去,“滚开!”狰狞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落荒而逃,夏小冉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掩饰自己的紧张。
  
  傅希尧恶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是浑然天成的怒意,可当他看到她脖子上裹着的纱布,想起了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心又柔软了,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这才放轻语气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相遇的最初谁都不知道,一场占有的游戏不知不觉地改了初衷,她居然就是他想安定下来的那个人,她柔弱,他霸道,正好互补,谁敢说他们不合适?
  
  “听我的话,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要想,我会安排好的。”傅希尧的声音很沉,极深的轮廓再看不出些什么情绪,定定地望着她。
  
  可她怎么能不想?由着他的安排会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他们早已立了一道心墙,她一直在防守,他一直不肯放手,在防守和放手之间,总有一个人放弃才能打破僵局,更何况还有一个不在预期中来临的孩子,晓沐说他还不知道,她也没打算告诉他,可依他的人脉手段,知道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到那时……更加的难以收拾。
  
  她不敢想象。
  
  她被子下的手放在肚子上摩挲着,脸上极力维持着平静,缓慢说出自己的打算:“不用你费心安排,出院以后我就和我爸妈回老家,再不回北京了。”他的安排,无非是让她当他的金丝雀笼中鸟,何必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响声,傅希尧怒腾腾地踢翻了茶几,一地狼藉,他的黑眸里生出两簇火,绷着脸狠狠地睨着夏小冉,本来握紧隐忍的拳头蓦地放开,捏紧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夏小冉忽略骨头传来的疼痛,勇敢地望着他,白得剔透的脸蛋被捏得泛起了红痕。
  
  彼此僵持了很久。
  
  他先慢慢闭上眼睛,又渐渐打开,阴沉的眼神像负伤的野兽,犀利与脆弱互相交叠挣扎着,没人能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他们这样的人最不该遇到什么命定的人,兴许一辈子玩世不恭潇潇洒洒的放纵才是最幸福的,可他不幸遇上了,想忘望不掉,想舍又舍不了,好像注定了是非她不可。而她呢,从来不曾了解过他,也不肯给他一丁点的机会,一味地拒绝,拒绝,还是拒绝。
  
  “夏小冉,你没有心。”或许有,却不肯向着他。
  
  傅希尧的眼睛比雪还冷,他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庞,手指温柔地拨弄着她额前的刘海,一边轻声问,“刚才你说什么?要离开北京?”
  
  强大的压迫感让夏小冉几乎不能呼吸,她紧紧揪住被褥,一边不停地抖着,一边又暗示自己,不能认命,不能向他低头。
  
  她不畏惧地回答他:“对。”
  
  傅希尧忽然笑了,俯身在她耳边吻了一下,不屑地揶揄:“都怀了我的孩子,还想跑去哪儿?又能跑去哪儿?嗯?”那个若有似无的尾音,看似轻柔,却让人感到危险来临前的战栗。
  
  夏小冉猛然抬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颤抖着落入他炙热的怀抱里。
  
  然后听见他对自己的宣判:“你休想离开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4:30
第 50 章
  

  夏小冉想,果然没什么能瞒住他。

  这个姿势,刚好让她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傅希尧无疑是强势的,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轻易能虏获许多女人的心,他们朝夕相处了近半年,说对自己没有半分影响,那是假话。可他说爱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比较几分不服?而让她也爱上他,却更加地难。

  夏小冉抬起头,他的嘴唇刚好掠过她的脸庞,拨开云雾露脸的暖阳落在他略显僵硬的背脊上,蒙上一层淡影,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转开目光看向那一室的凌乱,破破碎碎如同她这一年走过的艰辛,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一定是你的?”

  “你前一秒知道这件事,后一秒就要求打掉他,不是我的,难道还是邵峰的?”傅希尧放开她,阴沉的脸上带着寒意,幽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几乎在检查结果出来的同时他就知道了,只是她们以为能瞒下来,他形容不出当时是什么感觉,有些迷茫有些期许有些兴奋,更有种冲动要马上飞到她面前,只是抱一抱她也好。可家里正一团乱,蓓蓓受了惊,一开始被吓得一直哭,回到家也没见好转,他被母亲和大嫂狠狠地骂了一顿,怪他没有照顾好孩子,幸好父亲大哥他们都不在,不然更加难收拾。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人也冷静了,又忍不住思量,孩子会不会是邵峰的?从时间上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些可笑的是,他却第一时间自我否定的这个猜测,他的惯性思维认定了,夏小冉是他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可出于男人的嫉妒心,他拨了一通电话到美国给邵峰。

  他问邵峰:“你还是不肯做手术?”他跟他闹翻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他的情况,大脑淤血,即使他不懂医学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邵峰淡淡地反问:“我想你打来并不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吧?”

  他想了想还是告知:“疯子,她怀孕了……”

  大洋的那一边,是长久的沉默。

  “原来你是来试探我。”邵峰忍不住反击他,“孩子是我的。”

  他终于安心地笑了:“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这时候不会还跟我哈啦,而是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有了孩子这么大的变数,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我最佩服的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自信,要真是我的孩子的话你会放弃吗?”

  他收敛起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的竟然是,如果孩子是邵峰的,他还是会跟他一较高下,反而没有想过要放手,不知不觉中对她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可就算这样,他刚才还是屏着一口气,得到了邵峰的答案才松懈下来,背上全湿透了,其实邵峰说错了,他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他也在害怕的。小冉的心本就与他背离,若孩子不是他的,那他们之间更加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小冉……为了我吃了很多苦。”邵峰顿了顿,“我希望她过得好。”

  他听出兄弟语气里的心酸,跳开话题劝说道:“你别老犟着,那个手术听说有60%的成功率,对你还是有利的。”

  邵峰“嗯”了一声,让人猜不出他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

  傅希尧吃了定心丸,美滋滋地正往医院里赶去,路上还想着她身体虚,要给她补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还考虑要不要买些育婴指南,考虑要不要戒烟,这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像到了天堂,是上天给他一个跟她维系感情的机会。还没兴奋多久,却接到了林进带来的消息,他说什么,夏小姐提出不要这个孩子。

  他惊得手一拐,撞到路边的安全护栏上,好在他命大没伤到,却把路给堵了,他随手就把车丢在那里。盲目地在街上走着,这两日他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高低起伏,却远远没有这个消息来得更让他无所适从,她要恨他到哪个地步,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不要”两个字?他和她的孩子啊,他这个当爹的欣喜若狂,偏偏她却不屑一顾。

  周跃民那小子说像他们这样家世背景的人,什么都能有,什么都学了,独独不能有感情,不会去学怎么爱一个人,注定情路坎坷,所以遇到爱情要躲开,一旦陷了进去就没救了,这下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他还是去了医院,她娇娇弱弱地躺在那里,目光落在她的肚子的位置,那里怀了他的骨血,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爱他,他爱她就够了,她不要孩子,他要,是强求是奢求是祈求,他肯定是疯了,从第一次见她就疯了,做了很多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情。

  他想,也许夏小冉是他荒唐人生中出现的劫数,是来渡他的。

  夏小冉自然不知道傅希尧冷硬底下的千回百转,只觉得她跟他完全沟通不了,他的语气肯定是百分百有把握这个孩子是他的,她叹了叹气,这个羁绊让事情变得更加地复杂。他不允她拿掉孩子,然后呢?他们结婚?

  “傅希尧,我……”话才出口,就被他的手指堵住。

  “冉冉。”傅希尧的声音带着颓败的暗哑,“你知不知道,昨天看到你被人挟持住,我在想什么?如果你出了事,我又会怎么办?”

  夏小冉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隐隐带着脆弱,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傅希尧。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傅希尧已经脱了鞋钻到她的被窝里,带着灼热的体温像暖炉一样抱着她,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想躲,他却握得更紧。

  傅希尧绷紧的嘴唇苦涩地微勾,许久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你不能出事,出事的话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外面的人说我狠,说我是无往不利的傅希尧,京城里目中无人的傅四少,却不知其实你更狠,简直跟冰做的一样,轻易就能激怒我让我难受。”他的眸子深沉如墨,低下头能看见夏小冉微动的眼睫,抿紧唇又说了一句,“你永远都看不见,我在痛。”

  夏小冉身体一震。

  又想起那一日他在餐厅里说的话,心里沉了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是认为孩子是个束缚?你也说了,有了孩子并不代表就会有感情。”

  傅希尧怔了怔,目光落在她白瓷般光洁的额头上,皱着眉,阳光减了他几分冷意,了然说:“我说你本来已经软了一些,后来怎么突然又变了,是听到我对XX说的话了对不对?”

  “他是私生子,身份除了几个要好的哥们一直没有外扬。他念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要好得快要谈婚论嫁,后来那女的,为了实习单位的太子爷一脚把他瞪了,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没高攀成,不知道打哪知道他的身世,又想重新来过,你说,这样的人能要的?她的孩子何尝不是要挟他的法宝?”

  “冉冉,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也许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过得荒唐,可这并不是全部。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这已经是傅希尧最卑微的语气了。

  可夏小冉半天都没有回一个字,他松开手,放软声音说:“算了,你再睡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一下,再弄点吃的来,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这估计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说的最多话的一次,他也不可能让她打掉孩子,除非他死。

  夏小冉知道他还没放弃,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比较贪睡,她只是想避开他,却是真的睡着了。

  是手机铃声让她醒了过来,她挪起身,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的,显示“大哥”的字样,她想应该是傅希尧的大哥傅希城,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在公寓那里放着傅家的全家福,第一眼感觉傅希城是个很冷毅的人。

  她喊了一声,傅希尧却不在病房里,她也没接,觉得没立场也没有必要。电话响了好几次,好像有急事,碰巧她口渴想避开手机想拿杯水喝,手肘不慎碰到了扩音键,意外接了起来。

  傅希城冰冷严肃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环绕。

  “终于肯接电话了?以为躲着我就没事?蓓蓓这件事我回来再跟你算账。别怪我不事先警告你,爸前阵子查出有高血压,你在外头做什么混事我管不着,可你别像邵峰一样捅到家里来闹,也别指望着爷爷护你,让他老人家替你担心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知道厉害的就赶紧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

  后面傅希城还说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邵家,傅家,其实这些有背景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有门第之见,有云泥之别,何况正如王岚所说的,她夏小冉的名字在她们圈子如雷贯耳,却是臭名声,甚至传到了她的老家,即使她没亲耳听到也能想象得到那些话会有多难听。

  即使傅希尧再强势再得长辈的放纵,又能为了她跳开这个圈子?说白了,他在感情上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因为没得到手,所以执着,或许也对她有几分感情,却难保长久,她是被伤怕了,也不再敢相信什么坚持什么争取。她一直都知道,她跟邵峰不合适,跟傅希尧更加不合适,她甚至还没爱上他,为什么要做那强扭的瓜?

  过了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音,傅希尧见她起了床,绷着的脸带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晃晃手上的保温瓶说:“刚刚好,新鲜的小米粥,没加别的材料,怕你闻着味难受,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还真的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夏小冉踟蹰了许久,望着他细心的把粥放到小碗里散散热气,清澄的眸色了褪去了躲避,好像做了什么决定,等他捧着碗走到她跟前,她才缓缓地开口。

  “傅希尧,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

见面
    两个人僵着不动,过了很久,傅希尧才用极慢的语速说:“我不赌。”冷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他习惯了掌控所有事情的走向,不可能让意外的状况发生。

    夏小冉疲惫地靠在软枕上,有些无力又有些讽喻地说:“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傅四少竟然也会害怕。”

    傅希尧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又突然俯身跟她亲昵地脸贴着脸,低喃承认:“是啊,我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夏小冉的心咚咚直跳,满脸通红地别开眼,对他总是不按理出牌的行为一点儿辙都没有。

    傅希尧却若无其事地起身,用勺子搅了搅小米粥,又自己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这才送到她面前,语气软了下来:“来,吃两口垫一下肚子,想想还有什么想吃的,回头我让人带来,光是喝粥也太寡淡了。”

    夏小冉抿唇不说话,也不领情,气氛又僵了起来,傅希尧也不急,极为有耐性地捧着粥跟她干耗着,心想那些人说得没错,有了身子的女人脾气会变大,却也更娇贵,千万得哄着,按他们之前冷硬的相处方式是不行的,对大人小孩都不好,即使他是男人,先服软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这是他的女人,还是怀着他骨肉的女人,不宠着她,还能宠谁?

    中间护士来了一次,看到他们这样不免多瞧了两眼,夏小冉觉得丢脸,终于敌不过傅希尧的厚脸皮,顺着他的意思把粥喝完了。一下子就入了夜,夏小冉要洗澡,傅希尧如临大敌,在心里完全将她当成一个要临产的女人看待,怕她摔了滑了,硬是说要帮她洗,夏小冉死活不同意,最后僵持不下,还是请了位护士帮他“看”着才安心。

    夏小冉这下更是对傅希尧没有好脸色,整个晚上没说话,他匆匆洗漱了一下也摸上了床非得跟她挤一起,虽然有暖气,可是她底子寒,手手脚脚都不暖和,他就帮她捂着,小冉觉得不自在,东扭西躲地避着他,他眼一眯,恶声恶气地说:“别乱动。”

    他身上的某处已经燃起了非比寻常的火焰,叫嚣着要发泄,他们贴得那样紧密,她自然也感受得到,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乱动。

    傅希尧手一直搭在她的后背来回游移,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认命地往卫生间踱去。很快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过了十来分钟他又灰头土脸地爬上床,看小冉的眼睛闭着,不过呼吸很乱,明显是装睡,他也不戳穿,把手臂放到她脖子下面让她枕在自己怀里,也跟着闭上眼睛。

    病房一下子静谧起来,冬夜的月光好像特别冷,涟涟地透过玻璃窗进来,添了几分寒意。

    傅希尧拢紧被子,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想管着你,只是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底子差,有了孩子就添了负担,得更加注意,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

    夏小冉没理他,他也没想过她能有反应。

    他忽然想起林进早把自己的车领回来,还有车尾箱的那几大盒东西,脸庞的表情更加柔和,嘴角往右边轻微上扬,又说道:“今天下午来医院的时候,路过一家婴儿用品连锁店。”他温热的手掌抚上她还算平坦的肚子,放轻了声音,“也不知道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看着那些小衣服小玩具都做得很精致,就什么都买了一些。”

    夏小冉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沉默着。

    傅希尧叹了口气:“冉冉,我们就这样过吧,成不?”

    今夜,无人入睡。

    不过傅希尧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夏小冉对他怎么冷淡都绝不放手,夏小冉也耐他不何。

    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很显然上天是站在夏小冉这一边的,她管不了傅希尧,却来了一位能管得住他的人——傅希尧的母亲。

    这天傅希尧打点好一切后就说有点要紧事去了北戴河,也正是这天他母亲到了医院找夏小冉,时间点掐得刚刚好,意欲为何,不言自明。

    小茶几上是沏了一壶普洱茶,秘书替傅夫人和夏小冉各斟上一杯后才离开。袅袅茶香盈满室,傅夫人坐在夏小冉对面,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往后挽了正式的发髻,戴着金边细框的眼睛,一身米白色的呢子大衣中和了她干练的犀利,显得很端庄典雅,好像比电视上更年轻几分。

    夏小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傅家的人会找来,她坦坦荡荡,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可在傅夫人面前坐久了,手心还是隐隐地出了汗。

    傅夫人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也挺客气的:“你好,小冉,我,可以这样喊你吧?”

    “当然可以,阿姨,您好。”夏小冉点点头说道,就连呼吸也谨慎起来,严阵以待。

    “你的身体还好吗?那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怪阿尧这个当叔叔的不上心,蓓蓓还多亏有你护着才安然无恙,我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这是阿尧他舅舅从国外带回来的雪肤膏,听说对瘀伤很有效,也不会留疤。”傅夫人把东西放到她跟前,完美地抛出了引子,表面上看似很感激客气,可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入院好几天才来,想必是责怪傅希尧不知轻重竟还借着侄女的名义跟她见面,出了事,连带她也恨上了。

    夏小冉也客套地回答:“谢谢阿姨关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看得出她的拘谨,傅夫人笑意盈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普洱的茶香留于齿间,她眯起眼,声音温柔地说:“阿尧打小脾气就不太好,盛气凌人惯了,难为你能跟他做成朋友,肯定受了不少气吧?”是朋友,不是男女朋友,这一句话定格了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暗中提醒了夏小冉他们家对她的看法,也不过是所谓的朋友。

    夏小冉心里明白,嘴上还是淡笑着摇摇头:“还好。”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丫头了,即使明知道来者不善,她还能镇定自若。

    傅夫人倒是蛮欣赏她的这份从容,笑了笑,说道:“你别跟我客气,儿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清楚,脾气坏透了,总要别人顺着他的意思,以前他哥哥得了射击比赛第一名,大家都夸他,他爷爷还奖了年轻时候得的一枚勋章,阿尧见了非嚷着喊着也要一个,被他爸爸打了一顿,说他不思上进,自己不努力,光眼红别人的,算不上男子汉,后来他不服气,就卯起劲练射击,那段日子手练习得都磨破皮了,终于也得了个第一名,他哥哥要把勋章让给他,他却说不要了,小冉,你知道为什么吗?”

    果然是学外交出身的傅夫人,明明只是闲话家常,却成功地将话题带到点子上。

    夏小冉沉默了半晌,清澈的眸子坦然地看着傅夫人,平静地点点头说:“他只是喜欢赢的感觉,喜欢别人顺着他,最终目的并不是要那枚勋章。”

    傅夫人的笑意加深,不动声色地顿了顿,又继续说:“正是这个理儿。”

    “阿姨,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夏小冉的眼睛像水晶般澄澈,没有一丝慌乱。

    “我听说你是学音乐的,钢琴弹得很好,我年轻时候也学过钢琴,后来事情一多便生疏了,想来真是可惜。”她的听说其实就是秘书放在案头的对她的调查,她意有所指,“爱情总会变淡,还不如事业来得实在,我也在奥地利住过两年,那边空气很好,你,不想再争取一下去那边留学的机会吗?”

    夏小冉说:“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要她出国,等时间一长,傅希尧对她的感情变淡了,那么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或者她更应该庆幸傅夫人用了一个很婉转的方式请她离开,比邵家用钱打发她爸爸要高明许多,还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即使她对傅希尧没有很深的感情,被他家里人这么对待心里还是不舒服,那当初,她爸爸面对邵峰姑姑的时候,是不是更加的难受?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何须他们评头论足外加鄙夷唾弃?

    她看出窗外,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白茫茫一片,快过年了,等过了隆冬,又是新的一年,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有傅夫人护航,估计傅希尧也翻不出什么变数,她想好了措辞,正想开口答应,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而下一秒门扉倏地被人推了开。

    门口乱哄哄的站着一拨人,有焦急摸汗的秘书,有一脸冷沉的林进,有担心的苏晓沐,更有,夏小冉的父母。温淑芳寒了脸推着夏之年进来,两人已经是气得铁青,尤其是夏之年,来到小冉身边已经喘着大气。

    “爸爸?”夏小冉一下子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是大半个月来父女两第一次如此靠近。

    夏小冉用眼神问苏晓沐这是怎么一回事,苏晓沐摇摇头,这么复杂的情况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夏之年主动握着小冉的手,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放到傅夫人身上,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是我没把女儿教好,我们自会领回去,不劳你操心,同理,也请你管好你儿子,咱们夏家高攀不起!”

    对方这样放软姿态,反倒让傅夫人面子上有些抹不开,无疑是不满她用一个长辈的身份欺压小辈,她扶了扶眼镜,极力维持表面亲和:“我只是想帮助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想你该清楚。”她本想趁着儿子不在来让这个女孩子知难而退,没料到会遇上对方的父母,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该说我话我也说完了,下午还有个会议,我先失陪了。”傅夫人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听说你怀孕了……”

    夏小冉这下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她本来就瞒着怀孕这件事,怕爸爸知道了会犯病,连忙说:“阿姨,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傅夫人得到她要的结果,终于满意地点头离开,到门口的时候还瞥了守在那儿的林进一眼,林进不卑不亢地躬了躬身体,依然守在门口。他挡不住傅夫人,傅先生知道了肯定要发怒,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他觉得傅夫人想错了,傅先生并不是图一时新鲜,而是认真的,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改变,没人比他更清楚。

    林进再看看病房里的人,叹了口气。

    夏小冉觉得无颜面对父母,始终低着头,一直流着眼泪,却不敢说话。

    温淑芳抱着她一直哭:“你这个傻孩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都不跟爸爸妈妈说,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原来夏小冉和苏晓沐商量着怎么告诉父母这些事解开心结,可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最后苏晓沐说先让她借着探病去探探口风,哪成想一时忍不住,就把所有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她觉得小冉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再得不到父母的谅解的话就太可怜了。

    不过她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将夏小冉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夏父夏母,尤其是傅希尧占了她这一段更是简化再简化,他们一开始根本接受不了,尤其是夏之年,听到小冉那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作出的牺牲时竟老泪纵横。尽管一直跟自己说要信孩子,可还是堵着一道气,如今知道了真相,是又欣慰又心疼,更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等他们的心情稍微平复了,苏晓沐才忐忐忑忑地说出最重要的一点,小冉怀孕了,而且可能对方的家庭不会接受她。这下夏之年终于爆发了,不顾自己的身体硬是要去看女儿,竟然目睹了这一切,也才真切的知道,一向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女儿在背后默默承受了多少磨难。

    苏晓沐悄悄地离开了病房,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什么都能割断,唯有亲情血脉能永远维系,她相信伯父伯母会理解小冉,并且是小冉最强有力的后盾。

    “爸爸,我……”夏小冉哽咽着喉咙,有甚多话想说,更想向从前一样向爸爸撒娇,可她不敢。

    一旁的温淑芳只是握着女儿的手抹泪。

    更反常的是,最爱说教的夏之年在见到女儿以后,却闭口不提那些往事,只是痛心地说了一句:“囡囡,是爸爸做得不好,你受苦了。”声音,同样带着哽咽。

    夏小冉终于崩溃,长久以来的委屈一下子决了堤,趴在爸爸的大腿上,一直哭一直摇头呢喃着“对不起”。

    夏之年忍着泪,拍拍她的头温和地说:“囡囡,不要哭,咱们回家。”像小时候一样,轻言轻语哄着。

    千言万语,在“回家”两个字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4:40
谈话
  

  那天傅希尧还不知道自己的局已经被母亲搅乱,以为父母都随着代表团去了土耳其,加之又在小冉和她父母身边都安排了人,所以便安心地开车到了北戴河探望正在静养的傅老太爷——最疼他的爷爷傅康年。

  半路上就下起了大雪,每辆车的车速开始放慢,快到收费站的时候还有些堵车,傅希尧略略皱起眉,熄火望着窗外的雪景出了一会神,眼睛像深不可测的大海,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后头响彻的喇叭声催促着,这才驱车缓缓往前,觉得车里有些闷,他打开了收音机,电台DJ那有磁性的声音飘扬而出——

  有人说,眉深的人,很重情。

  傅希尧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后视镜,又弯起了嘴角,他笑的时候眼睛眯得很细,还有浅浅的笑纹,眉很浓很深,以前不觉得,而如今……自己真的挺重情的。想起早上醒来时,看着她像猫儿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竟感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雪越下越大,快到中午他才来到疗养院,等走出停车场,摸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副驾驶座了,但他心里惦记着别的事,也就没有回去取。

  傅希尧在休闲室找到了他爷爷,他老人家正在跟一位老战友下围棋。细细看,傅康华除了头发全白以外,其实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尤其那双不怒而威的眼睛很能震慑人,傅希尧的眼睛像极了他。

  傅希尧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爷爷犹豫不决,终于忍不住说:“这里,围魏救赵。”这招还是他老人家教的。

  “观棋不语真君子!”傅康年拍开他的手,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却没有抬头,注意力全在棋盘上。

  倒是他战友陈刚笑呵呵地问:“老傅,这是你孙子吧?排行第几啊?”

  傅老太爷哼了哼气:“第四,最小的那个。臭小子,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喊人,这是你陈爷爷。”

  傅希尧立马笑着恭恭敬敬问了一声好,然后安静地等两个老人家下完棋。半小时后,傅希尧扶着傅康年回房间,又是茶又是烟地孝敬上,回头一想,老太爷的心肺功能都不大好,抽烟无益,又收了回来。

  傅老太爷拄拄拐杖,横了他一眼:“这种鬼天气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嘴上硬气,其实心里是担心他雪天开车会出事。

  知道爷爷其实是心疼自己,傅希尧笑眯眯地殷勤倒茶,说:“只是赶巧了,到了半路上才下的雪。不过这儿真有点远,爷爷,不如还是去小汤山吧。”

  傅康华瞪大眼睛,了然地看着他问:“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快说眼巴巴地来求我什么了?”

  “瞧您说这话就伤我心了,我就觉着这么久没见,想您了,来瞅瞅不成?”傅希尧还在打太极,其实是在想该怎么开口。

  “得,那眼下瞅完了,你回去吧。”傅老太爷又气又笑,也起了玩心,拄着拐杖往外走。

  “爷爷!别介!”傅希尧被看穿了心事,脸尴尬地涨红起来,要说傅家谁能拿得住他,还真就只有傅老太爷莫属。

  傅老太爷又坐下来,挑着眉眼睨着眼前这个小孙子,那双世故睿智的眼睛能让人无所遁形。

  傅希尧刚松了口气,又扭捏起来:“我就想来跟您聊聊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傅康年一眼,才忐忑地说,“爷爷,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子。”

  “?”傅康华饶有兴味地应了一声,却不表态,淡定地品着茶,似乎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傅希尧咽了咽口水继续说:“爷爷,我这可是第一个告诉您哪。”这话不假,傅希尧明知道父母不同意,哪里会跟他们提起,也只肯跟最疼他的爷爷说了。

  傅老太爷带着一抹笑,明知故问:“臭小子,先前你妈给你张罗了那么久你都不乐意,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啊,跟我说说看,是哪家的闺女?长得很漂亮?”虽然他老了也不管事了,可该他知道的他全都知道,却丝毫不露山水。

  傅希尧不由得轻咳两声,老老实实地回答:“唔,她老家是江南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已经退休了……”

  傅老太爷有点恨铁不成钢,狠狠敲了敲他的头:“我是问你那闺女的人怎么样,又不是问她父母?你是跟她过日子还是跟她父母过日子?啊?”

  “是,是,是。”这下傅希尧知道有戏了,连忙掏出钱包,拿出里头一张小冉跟他的小合照,是几个月以前他们在小镇那儿照的,小冉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及膝连身裙,头上带着草编小帽,温温婉婉地站在他身边,可人极了。

  傅希尧得意地指着小冉说:“爷爷您瞧冉冉是不是长得特漂亮?她是学钢琴的,脾气特好,又会煮菜,以后进了门肯定能孝顺您的,对了,她下围棋也很棒,好像是跟她爷爷学的,您肯定喜欢……”他越说越来劲,一股脑地把小冉形容得仿佛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女孩错过了就可惜了,所以千万不能错过的孙媳妇儿。

  傅老太爷不动声色,戴起老花眼镜,捏着照片看了个仔细,瞧着那姑娘模样是不错,怪不得会让这个一贯荒唐的孙子上了心。可他也不是轻易就被糊弄过去的,眉一凛,沉声问:“可我怎么听说她跟邵家的小子是一对啊?”

  傅希尧脑门突突地跳,果然没猜错,爷爷估计也知道个**分,瞒他是不理智的,极有可能造成反效果,可太坦白了也不行,正在他思量的时候,傅老太爷又冷冷地问:“怎么不说话了?”

  傅希尧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们闹了矛盾,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我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您瞧瞧,冉冉跟我在一起更般配吧?褚大夫也见过冉冉的,不信您问他,他也说我俩正合适。”他怕过不了关,又神秘小声地俯在老太爷身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傅老太爷眼睛一亮,抓着椅把子,身体激动得微微向前倾:“真的?”这消息还真没人来得及告诉他,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千真万确。”傅希乐滋滋地尧点头,不过下一秒又垂头丧气,“只是……”

  傅老太爷被挑起了兴趣,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只是什么?”

  “她说门不当户不对的,高攀不上咱们家,还说我俩不合适,要拿掉孩子,要不然我还能来让您老人家操心?”傅希尧给了一个苦瓜还苦还困扰的表情。

  “混账!谁敢不要我的重孙子?再说了,你爷爷我当年也不过是贫农出身,赤脚空拳打江山才挣了些名声,哪里有什么高攀之说?”傅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等冷静下来,看到孙子嘴角的笑意,这才知被摆了一道,恨声说,“好哇,连爷爷都敢糊弄?!是你自个儿没本事拿住人,还把这账赖到我身上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眼珠子一动我就看出你的鬼心思了。”

  傅希尧耙耙头发,有些孩子气地敬了个礼:“还是爷爷英名!您想吧,这事不解决不成,您也不想您第一个男重孙子是私生子吧?”其实小冉怀的是不是男孩他还没确定,只是打定主意瞎掰了。

  虽说现在新世纪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那么高兴,可傅家到这一代却只有傅蓓蓓一个女孙,也是疼到心肝上的,可这样的高门大户,终究是要男子来继承,尤其傅希尧还强调,是第一个。

  “真这么喜欢那姑娘?”傅老太爷的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仿佛在思考。

  傅希尧想也没想就回答:“我不只是喜欢,而是要定她了。”

  这样张狂又不可一世的语气,十足像傅老太爷年轻的时候。

  傅康华依稀记得当年他也是被战友拉着去看演出,一下子就相中了在文工团当女兵的老伴,二话不说上报组织立马就把人给娶了过来,晃一晃眼,老伴也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人越老越孤独,也把事情看得更开,名利心也淡了。而傅希尧也是看准他爷爷希望子孙开枝散叶这一点下功夫,打小他老人家就宠着自己,小时候胡作非为被父亲追着打骂都有爷爷兜着,这事自己先坦白了,绝对不吃亏。

  傅老太爷瞥了他一眼:“哼,我看过不了你爸妈那一关就逃来我这儿,真当你爷爷我老糊涂了?”

  “爷爷您哪里老了?就算老也是老当益壮!而且您想啊,还有七个月您就能抱上个大胖小子了,您不觉得高兴吗?”傅希尧谆谆善诱。

  果然,傅老太爷眉眼一笑,不过他面上却说:“这事我得想想,等我过年回去再说。”

  虽然没把话说实了,可也成功了大半,毕竟傅家最大还是他老人家,只要他点头了,还有什么事不成。傅希尧想,儿子啊儿子,你来得真是时候,要不然这事还指不定变成怎么样呢?

  傅希尧给了爷爷一个交代,也得了准信,本来想当天就回北京的,可是下暴雪封路,傅老太爷怕他有危险也不肯让他走,他便留了下来改到第二天再走。

  他回停车场拿回手机,这才发现上面有几通未接来电,有公司的,也有林进的。

  他一边走一边回拨,那边林进很快接了电话。

  “傅先生。”

  他问:“什么事?”

  林进老实回答:“您母亲今天来医院,还跟夏小姐见面了。”

  傅希尧手一紧,留在嘴角的笑容也顿时僵住,停下脚步,认真地听林进跟他说的每一个字,心情慢慢地沉下去,雪天的寒意从脖颈处灌进他的身体他的心上,眼里射出的冷光,是没有温度的,还没走出停车场他就把电话给摔了。

  没想到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4:52
反击

那天晚上傅希尧又给夏小冉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他说什么问什么她都回答,简直比平日里乖巧一百倍。

    隔着冰冷的电话线,他问她:“冉冉,你就没别的要跟我说吗?”说他母亲去找她,说她受了委屈,向他撒娇也好骂他也罢,那样会让他感觉到她很真实,而不是一个木偶,一个只对他不在乎的木偶。

    哪知她真的不懂自己的心意,冷冰冰地答:“没有。”

    早该料到,她会让他彻底失望,那么狠心。

    他轻轻地笑出声,继而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笑自己,今天也终于体会到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滋味儿,是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会扑空,钝钝的疼跟着呼吸一抽一抽地渗进五脏六腑,没完没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京津地区连降暴雪,大雪封路,等傅希尧赶回去的时候,夏小冉已经收拾好东西提前出院了,跟她父母先住在酒店里

    夏小冉离开的那天,风雪已经停了,天空难得放晴,和煦的阳光将厚重的积雪慢慢消融,还是很冷,呵出的水雾能成霜。傅希尧的车早就停在机场门口,他倚着车门,也不管被风刮得多难受,眼眸怔怔地看着他们一家人下了计程车,司机正帮他们卸下行李。他的目光只追随着小冉,她明明穿了羽绒服。却跟他看过的孕妇都不大像,太瘦了,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好好疼好好爱。

    他们难得地心有灵犀,她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又侧身对她父母说了些什么,两人也跟着看了他一眼,却是寒着脸,目光不善。不一会儿,她朝他慢慢走过来,明亮的眼睛像泉水似的弯弯一泓,就站在面前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傅希尧眉眼一敛,僵直着身体没有动,两人四目相对,直到看到她被冻得缩了缩,这才忍不住懊恼地骂她:“今天是什么温度?怎么连个围巾也不戴?”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她身上,灰色的羊毛款,针脚织得很细,长得围了她两三圈,温暖一丝风都跑不进去。不过她习惯性地要取下来,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听见他恨恨地说,“你就非得跟我倔非得让我难受是不是?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句话,你哪儿都去不了?”

    “我信。”都这个时候,夏小冉也不想再跟他纠缠,拉开他的手,叹气道:“不过是你母亲帮忙订的票,我想应该不会有阻碍。”

    “该死的!”傅希尧不悦地捏紧拳头,复又松开,这个时候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抱住,狠狠地抱住,而他也真这么做了,“真的要走?想好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嗯。”夏小冉倔强地应了一声。

    傅希尧有些失望,搂得她更紧了一些,低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夏小冉一怔,孩子,这个问题连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傅希尧眼睛一转,抱着她继续喃喃:“再过些日子他长大一些,就能听见胎心,他的小胖腿会踢你的肚子,他的眉眼可能像你,鼻子可能像我,性格呢……”

    “够了!我不要再听!”夏小冉受不了,猛地推开他,乌亮的眸子里带着薄薄的水雾,恼恨地横着他。带着寒意的冬阳打在脸上,泛起一层金色的芒,她的眼前模糊一片,最终她只得转过身:“保重。”没有回头,只是渐渐地离开他的视线。

    傅希尧觉着脸上有些湿润,是又下雪了吗?

    他没有进候机室,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她拽回来。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倚着车门,嘴上叼了根烟,头发被风刮得凌乱,唯独那英俊的侧脸依旧深刻,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等上了飞机安顿好,温淑芳还心有余悸,拉着夏小冉的手念叨着:“看模样就知道和他妈妈一样,不是省油的灯,我还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断了也好……”

    “妈!”从刚才在候机室开始她就一直问小冉关于傅希尧的事,小冉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有些疲于应对,毕竟有很多过往再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会让他们更担心。

    “淑芳!”夏之年威严甚甚地瞪了老伴一眼,“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低头看了小冉一眼,瘦削的脸已经凹下去,眼底还有一圈青褐,能强撑到现在还没倒下去已经万幸了,还问什么?

    温淑芳怔了怔,看看老伴,又瞧瞧女儿,终究是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夏小冉感动地挽着爸爸的手臂,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安心地闭上眼睛,可手指却抓着围巾的下缘,仿佛还带着那个男人的味道,强烈得让人无所适从,砰然惶惶。

    她不再多想,自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

    从夏小冉离开的那天起傅希尧就变了,变得很安静,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不见颓废,也没有跟母亲大吵大闹,而且一有空就大院陪父母吃饭聊天。傅夫人还暗自欣慰,认为还是自己了解儿子,他所谓的认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三分钟热度,这不,一旦两人疏远了就冷淡了,也没听见他吵闹,应该是想通了,对他越发地关心。她又开始张罗着相亲,一个个名门闺秀往儿子跟前送,想着总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只是没想到一向最恨被人摆布的傅希尧竟然也答应,有约必应,无论对象是谁都对对方温柔备至,乖巧得让傅夫人以为这不是自家的儿子。

    这天,傅夫人满脸堆笑地拉着他坐在沙发的一侧,细心问:“阿尧啊,都相了那么多个,你到底喜欢谁?”她本来想再等一阵子的,可那些做媒的可等不了,一个劲地向她打听,老实说她也想问清楚,毕竟他过了年就三十二了,再不成家也不是个事儿。

    傅希尧的眼神暗了暗,在心里自嘲,喜欢的那个都被你赶跑了,再来谁都无所谓。

    他慢条斯理地反问:“妈,我听您的意见呢,谁最合您眼缘,这媳妇娶回来可是得孝顺您的。”

    这话说得中听,傅夫人笑逐颜开,笑着说:“看着都好,不过我觉得还是婷婷好,跟你青梅竹马,也算知根知底,人品谈吐更是没得挑,你觉得呢?”

    傅希尧手指骨捏了捏,去他的青梅竹马,咸丰年前的事远得他都没印象了,最近见的这一面也只隐约记得那一脸小雀斑,故作高贵,哪里有冉冉半分好?他觉得眼睛有些胀痛,最近在忙着解决公司的事,都没好好睡一觉。

    他顺着母亲的意思,佯装着也很满意,盯着母亲笑说:“行呢,我也觉得婷婷很不错,您看人比我准,我全听您的,要是合适趁着过年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这么好说话?傅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平静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端倪,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下反倒她有些迟疑了。她敲敲他的头:“婚姻大事哪能那么匆促?等你爸回来我还得跟他商量一下,这也是你自个儿的事,别这么不上心!”

    “知道了!知道了!”他笑嘻嘻地挽着母亲的手应声,只是那笑容根本不达眉梢。

    过两天,傅添荣回国,傅希城也从部队回来,傅家又热闹起来。

    下了饭桌,傅夫人见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就将盘亘在心头的大事说了出来。傅添荣不在国内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他觉得老伴能处理好,也放之任之,听到老伴说起同僚的女儿,才沉声问:“婷婷?是那时常来我们家串门的那孩子?”

    傅夫人点点头:“是啊,你还教过她书法呢。”说罢还给儿媳一个眼神。

    徐慧聪颖地了解婆婆的意思,附和道:“说起这个,妈,她最近调到我分管的部门,模样好,做事也利索,看起来是很不错。”

    傅希尧默不作声,听着她们一唱一和地就想冷笑。

    傅希城反而比他更认真上心,仔细问:“主要是人品怎么样?会不会骄纵?娶妻娶贤,如果名声差就不好了。”他的军装还没换下,又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更显得冷毅深沉,一派兄长的架势。

    而傅希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打他大哥一顿,心口隐隐地疼,他以为他不知道这话是映射冉冉的?那天他回来就因蓓蓓的事给他一顿好打,他自认为理亏才没还手,可不代表他不够他狠,是他娶老婆,关他屁事?

    傅添荣沉吟了半晌,这才看着小儿子问:“大家都说了意见,你呢,闷着声做什么?都长这么大了也不让人省点心!”

    “我哪有什么意见,我都说了,全听你们的。”傅希尧不动声色地表态。

    傅夫人满意地笑了,给傅添荣倒了杯茶,又说:“要不你先跟老李见个面通通气?我们觉得人家好,人家未必同意,或者找个时间两家人约出来吃个饭?”

    “也好。”傅添荣也觉得该让儿子娶妻定性,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这件事。

    傅希尧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起身说:“行呢,你们安排好就告诉我一声,我开了一天的会,先去睡了?”

    “这么早睡?待会还有你喜欢的糖水呢。”傅夫人拉着他又重新坐下来,“怎么最近没看你跟朋友出去玩的?公司再忙也得放松一下。”她说着又瞥了傅添荣和傅希城一下,幽幽地叹气,“你们爷儿几个都是这样,一做事就没日没夜的,也不知道我多担心。”

    傅希尧眼里闪过一道光。

    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妈,我没事呢,就是明天一早得去趟医院。”他开始上演今晚上的重头戏。

    这下全家人齐刷刷地往他身上看,傅夫人脸一绷紧,担忧地瞅着他:“去医院?你哪里不舒服?”

    傅希尧不在乎地摆摆手,讪笑道:“不是呢,只是去做个小手术。”他抛砖引玉,成功将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见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傅夫人死死拉着,惊声问道:“手术?什么手术?阿尧,你别吓妈,到底怎么了?”

    傅希城板着脸,同样问他:“还不快说,没看到爸妈都急坏了?”四兄弟姐妹,就数这个幺弟最得宠,却也最让人操心。

    徐慧也紧张极了,不过依着女性的第六感,她一瞬间认为事情不太单纯。

    果然,傅希尧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他们一眼,才似笑非笑地‘解释’:“真不是什么大事呢!瞧你们担心的,我跟你们一样都盼着能早点儿结婚呢!只是这手术得结婚前做才有用。”

    傅添荣瞪着他:“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哪有什么把戏,我就是想着该去结扎,绝了后患而已!”

    “什么?”傅夫人吃了一惊,天旋地转地险些晕了过去,死死地抓住儿子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你说什么?”

    大家的脸色都变得铁青,只有傅希尧本人还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淡定从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说:“我说,我要去做绝、育、手、术。”他的一字一顿,狠狠地打击到了他们。

    傅添荣一气之下,随手就抓了烟灰缸往他脸色招呼去,他也不闪躲,深深被撞出一道血痕,玻璃清脆的碎声在大厅响起,狠狠地骂:“孽子!孽子!”

    “爸!别激动!”傅希城赶紧上前扶着父亲,转脸又看向弟弟,同样愤恨地说,“阿尧,你这是做什么?别仗着爸妈疼你就无法无天了!绝育?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直在一旁干着急的徐慧顿悟,原来阿尧这阵子这么安静,就为了等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做什么?问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说得好!”傅希尧冷笑,慢慢走到客厅后面的小杂物房拖出一大箱子的东西,高高举起,又往地上狠狠地砸,里面的东西全撒了出来,落得一地都是,有小衣服,也有小玩具,男的女的都有。

    他猩红着眼,眼角的不知是汗还是泪,指着他们控诉:“她昨天打电话告诉我,她要拿掉孩子!这些东西都没用了!没用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道我多盼着这个孩子来?我想着他还有七个月就能看到他,小眼睛小鼻子,像她像我像谁都好,是我的孩子,我好好疼好好爱他好好教他,等着他叫我爸爸,可是呢,你们都见不得我好!要她离开我是不是?好!要我跟那谁谁结婚是不是?也成!可我这辈子不会再要孩子,也不会有孩子!这样你们该满意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5:19
反击2
傅希尧当然不可能去结扎,他又不是脑壳坏了,先不说做那个什么劳什子手术会不会对那能力有影响,单想着他以后还指望让小冉再怀几个孩子就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他原是打算闹一闹,不管父母同意还是不同意,总归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态度,别妄想摆布他的人生,而这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看到那些自己为了孩子买的小东西,更添了几分真挚。

    傅添荣一向是急脾气,这下更是气得脸色发红,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傅希城绷着脸,扭头对弟弟怒喝:“阿尧,你这话说得偏颇,爸妈是怕你识人不清才插手管这事儿的,你怎么把矛头朝着家里使?再说那女孩子的事我也听说过,她从前是跟着邵峰的,你怎么就知道她怀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傅希城是军人,又是家中的老大,从小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不懂得转弯抹角,所以他并不知道这番话一出,不仅仅是伤了夏小冉的尊严,更是抹了傅希尧的面子。

    被傅希城这么一说,傅希尧这段日子压抑在平静底下的波涛翻涌而至,英俊的脸庞倏地变得狠戾阴郁,睨向兄长的眼神更满是厉色,他勾唇冷冷一笑,踢开脚边的箱子任其滚到一边,一步一步朝傅希城走近,声音极轻极慢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到底是女人家细心,徐慧觉得傅希尧的神情不大对劲,还担忧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提醒他别说了,可傅希城并不领情,还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继续点火说:“妈是为你好,娶妻就得娶个家世名声清白的女孩子,你别被美色蒙了心,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唔……”他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傅希尧恼羞成怒给了他一拳,感觉鼻子涌出一抹腥热,他用手一揩,原来是出了血,他脸一沉,力量颇大地反手一挥,傅希尧被他推倒在地,同样被打得嘴角见了红。

    傅夫人看着两儿子扭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听了傅希尧刚才那番骇人的说辞,饶是再坚强的女人也不得眼眶一红,哭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啊?”

    徐慧是拉了丈夫劝不了小叔,两边不讨好,保姆本来是喂完傅蓓蓓例行带她到大院的小花园散步,哪知刚出客厅就见到这种场面,立马将孩子带回房里不敢出来。

    傅希尧气急败坏,更顾不得身上的疼朝他大哥身上狠狠地招呼,只想把这段日子的憋屈气闷不爽全发泄出来,嘴里一个劲地重申:“你NND在放狗屁!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场面越来越混乱,一屋子的狼藉不堪。

    就在这时——

    “通通给我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门口传来。

    “爸?”

    “爷爷?”

    大家都吃了一惊。

    傅希媛扶着傅老太爷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那“笃笃”的拐杖着地的声音在瞬间安静的大厅尤其清脆,敲得每个人都凛然屏气,傅夫人扶着傅添荣迎上来:“爸,您不是明儿个才回么?”

    哪知傅老太爷面色不佳地绕过他们,径直往客厅主位一坐,冷冷哼着:“哼!我不回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出闹剧?”

    傅希媛温婉地立在一旁,恭敬而疏离地朝傅添荣傅夫人喊了一声:“爸,妈。”看了还歪坐在地上的弟弟,冲他使了一眼色,便想拉他起来。

    “扶他做什么?不是喜欢好勇斗狠吗?就让他呆着那里!”傅老太爷抻起拐杖就往傅希尧身上打去,别看他上了年纪,那力道可不输任何人,又急又狠,一下一下地打得看的人都不忍心。

    傅希尧不敢躲,咬紧牙拼命忍着痛,这么些年他挨打挨骂从没有哭过,被人欺负了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今天他真的觉得憋屈到了极点,也不管傅老太爷的拐杖多狠,就死死地抱着他的裤腿委屈地呜咽着。

    夏小冉是没有打电话告诉他要拿掉孩子,因为她压根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可他安在她身边的人说她已经去医院问过情况,就说明她还是存了那心的,叫他怎么不伤心不着急。他以前觉得妻子孩子不过是跟家里好交代,谁是他老婆谁给他生孩子根本不重要,他结了婚照旧是呼风唤雨的傅四少。可现在不同,不是她夏小冉就什么都不对了,他们同意是皆大欢喜,不同意他也豁出去了。

    傅老太爷抖抖腿把他踢到一边去,冷声骂道:“都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为了个女人就值得你哭成这模样?难道你就这点出息?都把我教你的都忘光了是吧?”

    “爷爷……”傅希尧被傅康华瞪了一眼,马上擦了眼泪,又不敢起来,索性跪在那里听从教诲,这个家里爷爷最大,把他老人家给得罪了就麻烦大了。

    傅老太爷别开眼,催促他:“你喊玉皇大也没用,给你爹娘跪去!儿子跟老子叫骂像什么样?”

    傅希尧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爷爷,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到父母面前,本来还是一声不吭的,可傅老太爷咳了两声,他再不甘心也得老老实实地认错:“爸,妈,对不起。”可那狼狈的脸上还是不服输的傲着。

    傅夫人心软想让儿子起来,可傅添荣哼了一声不答腔,她也只得哭着沉默。

    其实在场的人谁不知,傅老太爷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他先开口骂了傅希尧,又让他主动去认错,这下谁还敢再有别的意见?明里打骂,暗里护到心肝上,这么些年一贯如此,更何况这件事傅希尧早早的就去给他交代了,他本就疼他,没有不帮的理儿。

    傅添荣不说话,大家也不敢吱声,傅希城想说点什么,却被妻子拉到一旁,对他摇了摇头。

    傅康华淡定地喝着孙女泡的茶,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儿子瞧,傅添荣一肚子的火没处撒,可在父亲面前,尤其是他老人家最疼小儿子,再倔着也没用,寒着一张脸说:“起来吧。”

    傅夫人拍拍傅希尧的肩膀,心疼道:“就是就是,这快过年了让别人瞧着也不好,阿尧,快起来!”

    傅康华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慢悠悠道:“小慧,你跟老大先回去,明天领蓓蓓来我这儿,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怪想念的。”

    “是,爷爷。”徐慧回答以后,拉着傅希城回了房间。

    “媛媛,你带这臭小子去擦药,别出来丢人现眼!”见他不服,傅康华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跟儿子儿媳说,“你们两个到书房,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愧是傅家大家长的做派,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一场闹剧平静下来了。

    傅希尧也想跟着去,他心里觉得这件事今天不说个明白,以后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可跪了太久,腿都麻木了,急着起身反而又跌了回去,伤上加伤,还是他二姐傅希媛在后头扶着,温和地笑骂他:“都闹成这样你还不知道安分点,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傅希尧一听来劲了,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的糗样,拉着二姐的手打探道:“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快告诉我啊!”

    傅希媛又气又笑,顺势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了才说:“我又不是侦察兵,哪里知道什么消息。”说着也不理他,慢慢往楼梯走去。

    若是能轻易打发的就不是傅希尧了,他一瘸一拐地黏在她身后嚷嚷:“我的好二姐,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嗯?”这一幕若被外人见了可不得了,这手段狠辣的傅希尧,可是在撒娇?!

    书房——

    傅康华跟儿子儿媳坐在沙发上,芳姨沏了老太爷最喜欢的铁观音,给他们都倒了一杯后又退了出去。

    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声音,似乎在比较谁更有耐心。

    傅康华瞅着墙上挂着的画好一阵子,才轻缓地叹气:“老四打小脾气就乖戾,好勇斗狠,你们背地里怨我这是我惯出来的,这我都知道,今晚你们又怨我纵着他了吧?”别以为他老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傅添荣脸上讪讪的,不过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不肯说话。

    傅夫人见状,硬着头皮打圆场:“爸爸,我们没怨您。”怪谁也不能怪到他老人家身上啊!

    傅康华摆摆手,打住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二丫头跟老何家的小子分房大半年了?那小子最近还请调去了北面!”见二人一脸吃惊地彼此互瞅着,又抬眼看着他,他才冷笑道,“好啊,你们做人父母的怎么连这样要紧的事都不知道?这门亲事不是你们口中的好姻缘?那何卓不是你们的好女婿?”

    二人被训得尴尬极了,这事他们着实不知情,哪里有回话的余地?

    “二丫头终究因为那件事跟我们离了心,脾气又倔,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娘家人提起,要不是我想着快过年了把她接回家聚一聚,她在何家不要委屈死了?好好的过年就是图个团圆,怎么知道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傅老太爷来气,用眼神挡住要说话的傅添荣,哼,刚才不说,他现在还不让他说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教训:“我年纪大了,又念着你们才是他们的父母,我本不想管的,当年二丫头那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如今老四这桩,我却不得不管。你们想想看,老大跟小慧结婚多少年了?我没记错的话六年了吧,蓓蓓今年已经四岁了,傅家也就这一根独苗苗,可女孩子家总是要嫁出去的,老三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老四说那姑娘有了他的孩子,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虽说是他不对在先,可我们家又不是封建家庭,难道出了这种事还怪到人家姑娘头上?”

    傅夫人知道老太爷这话是针对自己的,想了想应对之策,才说道:“爸,不是我们思想保守,可那女孩先前还跟邵家的孩子不清不楚,事情闹得也大,要她进我们家门,岂不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

    见还是说不通,傅老太爷一来气,把茶杯重重一放,‘铿锵’一声:“什么门当户对?我听说那孩子也是书香门第,配我们绰绰有余了,我们又是什么底细,你问问添荣,他小时候也吃过树皮啃过馍馍,现在有些地位了就瞧不起人了?我们嫌弃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指不定嫌弃老四的过去过得荒唐!”

    傅添荣见父亲是真的动气了,瞪了妻子一眼,才温言辩驳道:“我们只是想慎重一些,您老人家也说阿尧过惯了荒唐日子,不管着他只怕会更无法无天。”虽然心中不快,可他知道父亲有心脏病,不能过分激动,只能顺着他的话好好说。

    事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转过弯来。

    傅康华拄着拐杖站起来,哼气道:“算了,我都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两脚一伸入了土!我也没什么指望,就想抱抱重孙子乐呵乐呵,该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他把这话抛下,也不管他们夫妻二人会有什么表情有什么话要说,就慢条斯理地踱了出去。

倾诉
    傅康华就是傅家的定海神针,傅希尧笃定爷爷会替自己摆平父母那一道难关,心里已经放松不少,刚才被打的疼就开始一束束地浮上来,傅希媛拿出药箱替他上药,沾了药水的棉花一碰到伤口他就龇牙咧嘴地喊疼,傅希媛故意下手更狠了一些,跟弹棉花似的不轻不重打着他的软肋:“现在知道痛了?爸妈是白疼你了,居然敢说出那样的混话来气他们,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无论犯了什么错,大家总舍不得责骂,而得了什么好却第一时间送到他跟前,同小祖宗似的捧着哄着,所以他的性格也比较厉害,甚至有些目中无人。不过她知道他为人处世还算有分寸,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这次若不是被逼急了,他有的是法子同父母慢慢磨,而且不是真的对那女孩子上了心,哪里会这样闹?

    傅希尧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这下却抿紧了唇,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姐,你还怨吗?”他问的自然是当年傅希媛被家人拆散鸳鸯,然后被迫嫁给家世相当的姐夫的事。那时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来得及参与,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所以他没什么感觉,只是今时今日,却感同身受,他人脉通天,哪里会不知道二姐和姐夫一直相敬如冰,到现在竟还闹到分居,她该是最难受的一个吧。

    傅希媛顿住手,愣愣失神了好一会,尖细的下巴动了动,又忽然笑道:“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倒反将我一军,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还提来做什么?大过年的,晦气!”可她的手跟她的心一起渐渐地冰冷,眼底的温柔不过是她伪装于人前的武器。

    她看似娇弱,却跟每一个傅家人一样,不会将脆弱表现出来,只是半年前得知那人要结婚的消息以后,她不堪一击的防守轰然坍塌,也因此跟丈夫渐行渐远,她当然怨过,还想过去死,可终究背弃了那个人遵从父母之命嫁了别人,一切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傅希尧定定看着二姐连化妆都掩不了的惨白脸色,眼底有一层光,下意识说:“姐,你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旁人,我也不会笑你的。”这些年,她压抑了太多太久了。

    傅希媛一怔,然后笑着打了他一下:“莫不是被大哥打傻了?净说些胡话!”她转过身收拾药箱,借以掩饰自己有些泛酸的失态,如果不是爷爷亲自去接,她根本不想回来的,她站到窗台前,夜幕已经降临,外头黑压压的一片,正当傅希尧暗骂自己哪壶不该提哪壶的时候,听见她轻轻柔柔的声音说:“我不能哭,也不能后悔。”

    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不过傅希尧却懂她的意思,人生路只有一条,还谈什么悔什么怨什么恨?只是如此,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向父母妥协,他也从来没有正经地妥协过任何事就对了。

    想到了今晚的事,傅希媛皱了皱眉,又重新走回傅希尧身边,低头问他:“接下来你到底想怎么做?爸妈他们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你唬住了,可等他们冷静下来就能想清楚,难道到时候你又闹一次?”

    傅希尧往后一靠,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夏小冉不稀罕的项链,搁在手心里把玩着,打磨得极为细腻的钻石在光影下折出耀眼的光芒,他半笑不笑地说:“我还能怎么办?你也说了,我再本事也不过是闹一闹,爸妈不答应我也没辙了。”

    傅希媛神色微变,知他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无论如何也逼得爸妈答应他,她却不赞同地正色道:“收起你生意场上谋算别人的坏水儿,这里是你家,我们是你亲人,打不断的血脉。我还不知你的脾性?素来得不到手绝不罢休,你说没辙骗骗外人可以,别想骗我!”见二姐突然如此疾言厉色,傅希尧脸色也不好看,想着反驳,傅希媛却比他更快一步,“我是为你好,等我说完,你觉得没道理的话完全可以当是耳边风。”

    这样一来,傅希尧再忍不住也只能听着。

    “我听说那女孩有了你孩子你才这么急吧?还有今晚这一闹,你也是算准了爷爷会回来?爷爷向来疼你到骨子里,你不过左右说两句好听的,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他肯定什么都答应你,况且还有孩子这一桩……你十拿九稳他老人家定会帮你跟爸妈说项,可你想过没有,即使你能顺利结婚,那结婚以后呢?她嫁给你,同时也是嫁进傅家,爸妈不欢喜,你还能一直兜着?就算你们住外头,可隔三差五逢年过节你们总得回来吧,到时她如何自处?你们男人是没做过人家媳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家庭的媳妇,不得公婆心的该得多小心翼翼才能少看点脸色?经年累月就成了心病,是埋在你们之间的定时炸弹,你明不明白?”

    傅希尧被她一句接一句犀利尖刻的问题给问懵了,坐姿变得笔直僵硬,却又不敢看他二姐,他的确是算漏了这关键的一层。他握紧拳头,那钻石刺进他的手心也感觉不到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地说:“也许你说的都对。”他们是至亲家人,傅希媛自然最清楚他一贯吃软不吃硬,以为说动了他,可又为他下一句话而吃惊,“可如果连结婚这个保证我都给不了她,她恨我都来不及了,更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因为一开始,就是我迫的她……”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找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他被教做人要喜怒不形于色,被教做事要强势,却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夏小冉那他冷冷地看着他说,傅希尧,你只是个不懂爱的可怜人。

    他也常常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他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这样不依不饶?也许一开始是,可后来到底是不同了,尤其是现在还有了孩子这样血脉相连的牵绊,他怎么舍得了?他们都没有他自己清楚,看起来像是他家里这关难过,其实不是,最难的是她那里,若说他有99%的手段让她点头嫁给他,却只有1%的自信让她心甘情愿,只是他还固执地不想承认罢了。

    ……

    等傅希媛离开后,傅希尧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很久,心里很烦乱,想抽烟,却在看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沉默了,这是他“逼”夏小冉送自己的,像他贴身的东西,衬衣、领带以及钱包等等他都要求她送,好像这才是男女朋友,才有她属于他的感觉。

    忽明忽暗的火苗,在黑夜里幽幽地闪晃着,他想了很久,才拨了一串最近知道却已经滚瓜烂熟的号码,响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才接起来,是他熟悉的软糯细柔的声音,他一句话没说下意识地就挂了电话,如同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

    只是下一秒,他又再拨了一次。

    夏小冉傻看着屏幕显示的“无号码来电”,又想起这些天莫名的电话,已隐约知道是谁,她其实也不想接,可是想起苏晓沐的话,还是接通了,这次不同,她第一句便问:“傅希尧?”

    傅希尧有些意外,却还是缓缓说:“是我。”手里的打火机“啪啪”地一开一合,忽明忽暗的火光影得他影影绰绰。

    一时间,只听见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声。

    夏小冉倒是直接:“你有什么事?”十分疏离的口吻。

    他不答反问:“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关心。”她冷淡地答,也识趣的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新号码,只是好不容易开始的新生活,却不想也不能再被他搅了。

    “最近天儿冷,你记得穿暖一些,别被冻着了。”

    “嗯。”

    “别吃太咸或者太辛辣多油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嗯。”

    “别看那么多电影,也别总是哭,很伤眼睛的。”

    “嗯。”

    一热一冷的对话,其实没多大意思。

    傅希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冉冉,真这么恨我?”

    这次夏小冉却没有回答,是恨他还是别的什么,她其实早已分不清,却知道不能跟他在一起。

    傅希尧难得地笑出来,半开玩笑地说:“幸好你没有‘嗯’下去,否则我得去撞墙了。”他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怕还是恨的,虽然他真的觉得,她和邵峰不能在一起的主因不会是他。

    傅希尧还想说话,可夏小冉已经低喃:“傅希尧,以后别再打来了……”

    傅希尧心一抽紧,笑意渐渐消失,居然也顺着她的话说:“嗯,不会了。”

    他道了一声晚安,自觉挂了电话。

    夏小冉将手中拿着的调羹放下,面前是她爸爸特地给她买的新鲜出炉的巧克力蛋糕,撒了一层厚厚的巧克力粉,很甜很香,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很喜欢吃甜的……

    临近过年,天气冷得让人发怵,刚停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起来。

    傅添荣夫妻俩商量了一晚上,也没有个结果。吃早饭的时候傅希尧又没出现,傅添荣以为他还要闹,绷着脸很不悦地皱眉,有傅康华在,他也发作不得。倒是傅希媛提了一句:“阿尧有几声咳,该不是病了吧?我去看看他……”

    “你吃饭,我去。”无论如何,傅夫人是倔不过儿子,女儿不过是猜测,她就急急忙忙的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这才开门,远远看,傅希尧还躺在床上。

    她走近又唤了一声:“阿尧,先起来吃早餐。”还是没回音,她这才觉着不好,拉开他的被子一瞅,傅希尧一脸不正常的潮红,额头过手也是火烫的,傅夫人急红了眼,一边打内线叫人请医生来一边急着喊,“阿尧,你别吓妈妈!”

    傅希尧被动了几下,这才有些醒神,好像越烧越清醒,见母亲在身边,他还像往常一样笑:“妈,您怎么了,我没事啊,就是觉得困,您让我再睡会儿吧。”

    哪里是没事,是烧糊涂了。

    很快傅家的其他人也都来了,傅康华看了一眼,又对儿子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其他人也被傅夫人通通打发了去。很快医生就来了,傅希尧已经烧到四十度,嘴里一直朦朦胧胧地呓语着,傅夫人听不清,可感觉像喊着谁的名字,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焦急地看他挂点滴吃药,又想起他昨夜那番激烈的话,心里拎不清是什么滋味儿,谁也不喜欢被人胁迫,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大闹。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真把人逼急了,像邵家的一样跑到国外去,或许做得更绝,有儿等于没有,也不是个事儿,希媛希鹏就因这样不喜欢回家的。

    傅夫人叹了口气,这时昏睡过去的傅希尧慢慢醒了过来,动动僵硬的手臂才知道自己被扎了针,他也没糊涂,沙哑着嗓子说:“妈,你回去歇着吧,我真没事了。”他现在完全醒过来了,虽然全身都很难受。

    傅夫人哪里肯依他,怕药性伤胃,让他坐起来吃了点东西,他也乖乖照做把一大碗粥全喝光了,脸色也没那么难看,这才蹙起眉说:“你就算要跟我们斗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如此这般折腾。”

    傅希尧立即笑说:“我哪里敢?昨天是一时糊涂,真的。”

    傅夫人凝视着他,不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还是又打什么别的主意,不动神色地试探着:“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和……”

    “妈!别说了!”傅希尧打断她,呼吸有些急促,咳了几声才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既然这样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二姐的话他是听了进去的。

    不敢置信儿子只一晚就改变了想法,倒让傅夫人有些吃惊,可很快拧起眉说:“阿尧,同妈说真话。”

    傅希尧却坚持:“这就是真话,我也想通了,即使你们接受了,她也不可能嫁给我,不过是我一人演的独角戏。”

    “怎么回事?”这跟傅夫人知道的有些出入。

    傅希尧若无其事的笑,突然又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心里越发难受,像蔓藤似的缠得他不能呼吸,事到如今,他也无所谓了,完完全全地跟母亲坦白了一切,只咬重了一点,是他负了夏小冉,是他对不起人家。

    傅夫人越听心越沉,这些弯曲的情感纠葛是隐藏在调查资料后的另一面,她不顾儿子还在病中,狠狠地呵斥他:“这样出格的事儿你也敢做?你疯了不成?”

    “是啊,我疯了。”傅希尧靠着母亲的肩膀,疲惫地闭上眼睛,“妈,我累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放心,你们喜欢谁我就跟谁结婚,这总可以了吧?”

    傅夫人一听,不知是喜还是怒,听听这像话吗?什么叫做他们喜欢?可回头一想,好像又是这么一回事,他喜欢的他们不喜欢,他们喜欢的他看不中,肯定有一方得妥协的,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服了软。

    她没推开儿子,一边温柔地替他搓发凉的手臂,一边却板着脸问:“那女孩的孩子呢?你不是还要去结扎?”

    “她……定了今天,去做手术拿掉孩子。”傅希尧仿佛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逐字逐字的说完这句话,昨夜他打电话,其实就是想问她这件事,可还是没说出口。傅夫人一怔,当下也明白过来,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喉咙也哽着,傅希尧反抓着母亲的手,又孩子气地说,“妈,我不会去结扎的,就是不知道,他下辈子还愿不愿意投胎再做我儿子,怕是……不肯了吧?”

    一滴滚烫的泪滴在傅夫人手背上,她吓了一跳,却不知自己也红了眼。不管是否已经为人父母,都该知道,无论如何,没了这一个孩子,就算再有下一个孩子也是不同了。

    傅夫人猛地站起身,也没有看他,语气变得冷淡地说:“我也累了,回去歇一会儿,你别东想西想,正经把病养好咯。”然后她快步离开了他房间,在门口却碰着二女儿,愣了一下,却一言不发地走了。

    傅希媛本来想来看看弟弟,却正巧听了这番话,母亲眼里,分明是泪水,分明是心软了。

    她忽然想,怪不得爷爷常说,傅家四个孩子,还属阿尧最聪明,她一直都觉得那是老人家的溺爱偏心,可如今却改变了想法,软硬兼施,没人比他更在行了。

    可她不知,傅希尧是真的难受,因为夏小冉定了今天要做手术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这个消息就比杀了他还难受千百倍,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

手术
    当天下午就有人送了夏小冉的消息来,自然也瞒不了傅康华,他发了好一顿脾气,本身又有心脏病,弄得傅家上上下下一阵紧张,就怕老人家出什么意外。最后是傅希尧带着惨白的病容安抚了这个最疼他的爷爷,他梗着喉咙说:“爷爷您别生气,这事儿不怪爸妈,是我处理不好,是我咎由自取……”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而且接连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总是半昏半醒,整个人病歪歪地躺在床上,瞬间消瘦得形萧落索,哪里还是风光无限的傅四少?

    傅夫人心疼儿子,吃不好也睡不好,在外面再刚强能干,在儿女面前也不过是一位普通的母亲,而傅添荣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但同样的脸色也不好,时常绷着一张脸沉默,芳姨提醒傅夫人说,先生这几日的烟瘾又重了,这样下去可不好。一直到大年三十那天傅希尧才勉强好了些,他下楼像例行公事一样吃完团年饭,然后又回了自己房间,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得简直换了一个人。

    傅希鹏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傅希尧站在窗台边,清冷的月光透过他拉出长长的影子,有那么点孤单的味道,他怔了一下,很快又敛起眉来,冷着声说:“你居然还敢喝酒!”说着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跟前夺下酒杯,又哼了一声,“你就这点出息?”

    傅希尧的眼微微眯着,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又抿唇往后靠在墙上,颧骨在病后高高凸起,显得很突兀,眼底是比月光还冷的冰寒,无人能触及,他绽出笑意,问: “哥,你也来劝我的?真不用呢,就是天冷,喝两口暖胃,不碍事的。”

    清脆一声,傅希鹏把高脚杯往窗台一放,瑰丽的红色荡了一圈,傅希尧看在眼里,可心里却在想另一个人,夏小冉,他初时见她,亦是此般好颜色,带着能吸引他的味道走进他的世界,欲罢不能。

    “真看不惯你这病恹恹的样子。”傅希鹏身体一歪,也学着他靠了墙,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你这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一副看穿了他的口吻,他的事,他早有耳闻。

    疏淡的月牙儿被云层遮住,然后挂起了风,外头的大树被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傅希尧没搭腔,反而给他也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毫不掩饰地说:“我只是在做我想做,而又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你小子厉害,把大伙儿都镇住了,瞧爸妈那样子估计没两天就服软了,打小就你擅长做这样的事,旁的人学都学不来半分。”傅希鹏玩笑似的拍了他的肩膀,也不拘泥地碰了碰弟弟的酒杯,跟着轻抿了两口红酒,舒心地展开皱着的眉眼,他穿了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高大而又文质彬彬,整个人漫着儒雅的书生气息,很容易让人忘了他还是个胸有城府的政客。

    傅希尧依旧挂着微笑,扫了他一眼:“要不你也调回来?咱两兄弟切磋切磋?”满意地看到兄长一脸惊恐,他笑说,“好了,气还不带喘一口就找我是为了啥?光打趣我?”

    傅希鹏眼睛弯弯地看向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弧度:“希媛这会子回方家去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要想娶人家进门,就得学着放低姿态。”

    傅希媛和傅希鹏是双生子,两人出生不过差半小时,所以傅希鹏从来不叫傅希媛一声姐,老是喊她名字,两人的感情也很好,所以自从傅希媛嫁非所爱以后他也申请调离北京,算是变相的抗议。

    犹豫了片刻,傅希尧才苦笑:“她是软硬不吃,只怕我跪下她也无动于衷。”

    傅希鹏翻白眼,心想,你何时肯跪过,连跪长辈都一副勉强的样儿!不过他没说这话免得刺激他,想了想问:“那孩子……”

    “你说呢?”傅希尧带着孩子气地笑着,两排牙齿整齐而白。

    那就是无事,孩子还在,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让他没了?

    其实他早在夏小冉的老家安排了人,她的一举一动自会有人跟他说,自从他知道她去了医院后心神就一直不宁,寒气入了骨弄得昏昏沉沉,可即使再迷糊他也惦记着这件事,他已经让人打点好了,压抑了把人圈在身边的冲动,想着若夏小冉真的狠心不要孩子,怎么着他也得想法子保住,虽然他不知道保住孩子以后他又能做些什么,现今的他要想再迫她已经很难了。

    好在,她自己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她就是心肠软,他赌赢了。只是估计他爸妈还被他的烟雾弹迷得以为孩子已经没了,尽管有些不孝,可他想如果不让他们理亏,他接下来的路就难走了。

    他艰难,夏小冉那边也不好过,自从回了老家她总是整天整夜地坐在家里发呆,跟在北京检查的时候一样,医生说她有轻微子宫后倾,天生比较难受孕,坏孩子的机会比常人低很多,若是不要孩子,这辈子说不定就不会有做妈妈的机会了。只是留下这个孩子,她跟傅希尧就不可能没有交集,一下子将她陷入两难。

    她不知她的父母也一样纠结。

    夏之年和温淑芳对小冉和傅希尧之间的爱恨纠葛所知不多,在苏晓沐善意的遮掩下只单纯地以为是男方家里反对,女儿也吃尽苦头,再受委屈可怎么得了?两人都年过半百,一方面对宝宝自然狠不下心肠,可另一方面想到女儿才二十出头,以后人生的路还很长,未婚生子是一道不能磨灭的疤痕,会跟着她一辈子的,如果遇上合适的人,孩子又怎么办?怎么做也落个不是,最后老两口咬咬牙,尊重女儿的决定——若生,他们夏家还养得起,不生,也是情理之中,他们都支持。

    当夏小冉知道父母的想法以后,狠狠地哭了一场,摸着肚子里的小宝贝难受得不能自已,只是到了第二天,她一副想通了的样子,跟父母说,她坚持做人流。昨晚她睡不着,给苏晓沐打了通电话,苏晓沐冷静地说:“这件事关乎你的终身,我不能帮你做决定,就连意见都不能给,那是害你,你得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过做一个单身母亲的艰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大人做了什么事,孩子是无辜的,你要他,就得对他负责。”负责,多么严肃的一个字眼,她怎么也承受不起,她怕自己后悔,怕最终撑不下去,到头来连累了父母,也对不起孩子,虽然她舍不得这个已经陪了她三个月的小宝贝。

    约定做手术那天,异常地冷,呼啸的北风刮得人难受,夏之年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温淑芳则是强忍着泪水把女儿送出门。小冉不让父母跟着,不想让他们年老才感受这种切肤之痛,苏晓沐很讲义气,二话不说从北京飞来陪她,也许她是最明白小冉感受的人了。

    刚到医院门口,就与一对年轻夫妻擦身而过,手里抱着孩子,应该是刚当上父母的小夫妻,她忍不住回头愣看着,年轻的妈妈一脸温柔地抱着小宝贝,笑得很甜蜜,年轻的爸爸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们上车,末了还忍不住亲了妻子一下……

    何其温馨。

    “小冉?怎么了?”苏晓沐拍拍小冉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了然地轻叹了一声。

    小冉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低头说:“没什么,走吧。”

    到了手术区,护士循例要给她再讲解一遍手术相关事宜,尽管早已经一清二楚,可听到“刮宫”这样的字眼还是让夏小冉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白了又白,她紧紧地抓住苏晓沐的手,紧得苏晓沐都觉得疼,身体也忍不住发颤,苏晓沐也跟着难受,泪水在眼里打转,这一幕,跟当年的她何其相似?

    排在夏小冉前面的还有一个女孩子,由母亲陪着,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那位母亲一直骂女儿不懂事不争气,女儿都默默忍受,手术时间不长,等再出来时那女孩的脸比纸还白,脆弱得好像被风一刮就走,可她母亲还在不停地骂,骂声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然后轮到夏小冉,没有苏晓沐扶着的话她几乎站都站不稳,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走廊白刷刷的阴寒钻进她的身体里,感觉每走一步都有个锥子从脚心戳中她的心脏,她像一个杀人凶手,而且准备要杀死自己的小宝贝。

    眼前涌起一层薄雾,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浮现出很多人的脸,想起很多事,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痛苦的眼泪簌簌地落下,看得苏晓沐的心里也不好受,却只能稳稳地扶着她。当触碰到那扇如同鬼魅的门的时候,夏小冉终于控制不住地瘫软在苏晓沐的肩膀,摇着头大声喊:“不,不,我不要做手术,不……”她整个人已经处于几乎崩溃的状态。

    那位值班护士似乎见多了这样的事,见怪不怪,很职业性地点点头说:“那家属跟我去办手续。”又看了一眼夏小冉的病历,说:“以后记得定期来医院检查。”

    ……

    一直在家里等消息的夏之年和温淑芳坐不住,两口子穿了衣服就往医院赶,看到夏小冉一脸惨白的瘫在病床时夏之年几乎要晕过去,好在苏晓沐及时做了解释。他们悬着的心一下子安了,老实说,还松了一口气。他们家祖孙几代都是心肠极软的人,于是孩子就这样保住了,这小宝贝以后就是他们老夏家的宝贝疙瘩,他们来抚养。

    接着苏晓沐又在夏家陪了小冉两天才赶回北京过年。

    这一切的一切,傅希尧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恼小冉倔,却又忍不住心疼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他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结束北京这边的事情到她身边陪着,既然她选择了留下孩子,那就充分说明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他心急如焚,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每天正常作息,偶尔跟周跃民他们出去乐一乐,不过烟酒已经很少碰,过了年初七,大家都上班了,他也重新回公司处理积压成山的文件,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可人却一天比一天的瘦,傅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把傅希尧叫回家里来。

    傅希尧笑着说:“妈,这么急着喊我回来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瞧瞧你,都有眼袋了,我让芳姨给你炖了汤好好补一补,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傅夫人哪里不知他是借工作来麻痹自己,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您甭担心我,我可结实着呢!”傅希尧夸张地弯弯臂膀一直笑看着母亲,眼睛一转又问,“是不是您又看中了谁?得,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傅夫人没好气地点了他额头一下,说:“你当你妈是专职的媒人啊,哪里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天天等着你青睐,瞧你美的!我也烦了催你,总之你正经地带个人回来,我也不再问你旁的。”

    “妈,难道您的意思是……”傅希尧一阵狂喜,激动地抱了母亲一下,可他很快又蔫了,犹豫说,“可爸他不会同意的。”

    “你爸那边我自会说通,你管好你自己,别再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惹他生气就行。”傅夫人如是说,虽然她没有明讲,也落不下这个脸,可是态度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算是默认了。

    而傅希尧像得了圣旨似的乐得嘴都咧歪了,孩子气地挨着母亲说:“谨遵母亲大人懿旨!”总算取得革命胜利的第一步。

    第二天他赶回公司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就匆匆上了飞机。

    当他出现在夏小冉面前的时候,夏小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得寸进尺地摸摸她的腰说:“你变胖了。”

    她才回过神来,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5:05:36
梦想小剧场之一【十一点】

      某年某月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傅某人赤果果地想趁着夜色做某件坏事。
      哪知道夏姑娘怎么哄怎么劝也不肯从了他。
      傅某人怒了,把她压在身下不满地嚷嚷:“为什么不?”
      夏姑娘双手抵在他胸前,赧然说:“是你说要我听你话的……”
      傅某人猩红着眼指控她:“你现在叫做听我话?你没感觉到我快憋死了吗?”
      夏姑娘转过头看了墙壁的挂钟一眼,说:“你不是规定我十一点一定要睡觉吗?现在十一点了!”
      “这是谁说的狗屁话?我没说过!”
      “明明就是你说的!”夏姑娘委屈极了。
      傅某人心软了,俯下身低喃:“乖,宝贝,我没说过那样的话,肯定是你听错了。”打死也不能承认!
      “可……”她后面的话都被他含到嘴里消化了。
      十一点睡觉?对啊,他现在不就是在“睡觉”吗?
      嘿嘿。
梦想小剧场之二  傅嘉禾

某年某月某夜,傅某人正想对夏姑娘干坏事的时候,门响了。他不想管,夏姑娘不依:“我去看看,可能是禾禾。”
他憋着一肚子气,摁住她温柔地说:“你别起了,我去瞅瞅。”
他拉开门,可不是傅嘉禾这个小冤家。
他轻松抱起儿子,顶顶他的额头说:“三更半夜不睡,干什么?”
傅嘉禾揉揉惺忪的眼睛,嘟嚷着说:“我要和妈妈睡。”
“不行。”傅某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他,开玩笑,老婆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就是他儿子也没情分可讲。
傅嘉禾的脾气极像他老爸,得不到手就不肯罢休,在他身上扑腾:“你是大坏蛋,以前妈妈都和我一起睡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我这个大坏蛋怎么会有你这个小坏蛋。”傅希尧试图说服他儿子,后来想了想又说,“你不是嚷着想要个妹妹?”
“嗯,像蓓蓓姐一样漂亮的妹妹。”
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漂亮了。
那你给我乖乖回去睡,很快就有妹妹了。”
傅嘉禾犹豫了很久:“那咱们要拉钩!”傅某人又气又笑:“好,拉钩。”
傅某人没有食言,十个月后傅嘉悦出世,乐得傅嘉禾上蹿下跳。
而最高兴的其实还是他本人,儿女双全,妻子温柔,事业顺遂,家庭美满。


梦想小剧场之三【手印】

      最近年轻夫妻时兴一个玩意儿。
      把一家子的手掌印在陶瓷泥巴里,再烧成瓷板画留作纪念。
      苏晓沐也流行了一把,还让夏小冉也去做一个玩玩。
      夏小冉觉得有趣,心念一动,就带着小嘉禾去了一家陶瓷作坊,把她和儿子的小手掌一起烧了个瓷板画。不过她不知道,那瓷板画傅希尧也有一幅,而且略有不同。
      他使了点手段让老板给他拓了一份,而且还没有牙齿地添了自己的手掌上去,爸爸,妈妈,儿子的手印都齐了,他还洋洋得意,说这才是一家人。可那小女人到现在,儿子都一岁了,还没有接受他。
      他有些苦恼,这个爱情攻坚战,还真NND难。




      梦想小剧场之四【蛋糕】

      那时他们已经结婚。
      某一天,夏小冉拉着小嘉禾来到傅希尧公司门口等着,他们约好一起吃午餐。
      傅希尧出来看到儿子扁着嘴快哭的样子,而妻子又板着脸,他感觉头又疼了。
      他一手拉着小冉的手,一手抱起小嘉禾,亲了亲他的脸颊问:“你怎么又惹妈妈生气了?”
      小嘉禾本来还忍着泪的,这下子哇一声真哭了,可怜兮兮地抱怨:“爸爸坏!妈妈坏!”
      傅希尧彻底没辙,扭头问小冉:“怎么回事?”
      “刚才路过蛋糕店,他非得拗着我要吃蛋糕,我没答应。”夏小冉没好气地说。
      傅希尧帮儿子擦眼泪,下意识地说:“不就是吃蛋糕么,给他吃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颠了颠儿子,豪气道,“走,爸爸带你去吃!”
      可他走了两步,才发现小冉没跟上来,看表情显然比刚才更生气,幽幽地说:“他早上在家里已经吃了两块蛋糕,又喝了糖水,还偷吃了一块巧克力……”
      他暗叫不好,可还是回头哄着,讪笑说:“那就不吃,不吃。”说着还瞪了儿子一眼,好小子,还陷害你老爸。
      小嘉禾也是人精,看样子似乎爸爸妈妈都不会准他吃蛋糕的愿望了,而家里妈妈最大,不能得罪,所以他很快见风使舵,把眼泪收了,扬着可爱的小酒窝喊:“妈妈,我要妈妈抱。”两只小手肉呼呼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傅希尧翻白眼:“这鬼灵精,哄人的功夫一套一套的,真不知道像谁!”
      夏小冉服软地接过小嘉禾,还横了丈夫一眼:“难道像我吗?”
      超级喜欢吃甜食,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懂得怎么做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傅希尧连忙把妻子儿子一并抱在怀里,陪笑着说:“嘿嘿,像我像我,总之我都疼,行了不?”
      哎,当丈夫难,当爸爸难,当好丈夫好爸爸是难上加难。

尝试
    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有温淑芳好汤好水的照顾着,夏小冉的身材比之前圆了一小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在北京那会儿精神很多,这当然是傅希尧希望见到的,可另一方面他又很不是滋味,无时无刻不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爱她护她疼她,最好是幸福得让她忘了那些荒唐的过去,可他知道这很难,比登天还难,因为夏小冉的心是硬的,只对他。

    夏小冉什么也没说,也没正眼瞧他一下,径自往医院路口的公交车站走去。

    傅希尧又不敢碰她怕她挣扎会伤到孩子,捏捏拳头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身后,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怕认识他的人都会吓得掉了下巴。不过傅希尧仅有的耐心在看到公交站台上那密密麻麻的人时瞬间告罄,脸黑了大半。

    他也顾不得什么,拉着夏小冉的人半是祈求半是强势地说:“坐公交太挤了,我有车,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吧。”其实他也就是问问,他早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因为她的体质不好,之前又有流产先兆,所以固定每周五去产检,听听胎心是否正常,然后就回家。

    她的产检报告,他也有一份。

    夏小冉挑起眉,甩开他的手往前走,正巧来了一辆公交车,她根本不管车子是到哪里的就随着人流挤了上去,像是故意跟傅希尧对着干似的。傅希尧气得牙痒痒,却也拿她没办法,讪讪地尾随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免得被别人撞到。幸好车上的人不算多,夏小冉找到位置坐下,傅希尧也没脸没皮地坐在她身边。

    已经过了春分,天气渐渐回暖,路旁的树都发了绿油油的嫩芽,一派春意盎然。侧眼看去,夏小冉穿了件紫色的呢子大衣,里头配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子开始显怀,还带着学生稚气的脸蛋也逐渐有了当妈妈的风韵,傅希尧一下子看痴了,她怀的是他的孩子,有了这样的牵绊,这辈子他们是分不开了。

    “冉冉,咱们好好地谈一谈,行不?”傅希尧习惯性地拉着她的手帮她搓暖,闷声道,“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夏小冉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衣兜里,逼自己忽视那份温暖的触感,转过脸看出窗外,淡淡地说:“我和你无话可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这样像话吗?

    “很好!你不想管我,也不管自己,那孩子呢?他怎么办?”傅希尧的胸口一起一伏,已经是发怒的先兆。

    哪里知道夏小冉是油盐不进:“孩子是我的,我可以照顾好他。”

    傅希尧气极反笑,一双眼都快喷火了,冷笑道:“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难道你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一遇上她,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略略失控的声音弄得车上的人纷纷侧目,他尴尬地闭了声,可脑门凸起的青筋表示他还气得不轻,偏偏他又拿她没辙。

    夏小冉脸上也不好看,那些人探寻玩味的目光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等车子到了站,她就猛地站起身,吓得傅希尧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其实夏小冉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是想着摆脱掉傅希尧就行,可他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她低着头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这是小冉吧?”

    她抬头一看,下意识傻傻地喊了声:“田老师,您好。”这才发现,原来到了她念的高中的校门口,透过学校铁栅栏看进去,能见到宽敞的学校操场,一些学生正在上体育课。

    田老师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亲切地拉着小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微笑着说:“几年不见,小姑娘都成大姑娘了哟,瞧瞧长得多水灵……”不过话还没说完她又顿住了,愣看着小冉微凸的肚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小冉更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傅希尧反应快,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亲密地环着她的肩膀,本来还绷着的一张脸也春风化雨般变得温和友善,他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您是田老师吧?小冉一直都跟我提起您呢!”

    “你是……”田老师疑惑地瞅着他问。

    傅希尧搂紧小冉,还是一味地浅笑:“我是小冉的未婚夫,等她夏天毕业就结婚了,这次回来是订婚的,她这人念旧,一直说想回学校看看,我就陪着她来了,正巧碰见您了。”他这谎话可说得滴水不漏谁都挑不出错儿来,他当然也没忽略那老师看见小冉微凸的肚子时的奇怪反应,这样说恰恰可以打消了对方的怀疑,毕竟小冉这只小笨蛋可不会说谎。

    果然,夏小冉下巴动了一下,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田老师看他们两恩爱腻歪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这年头的年轻人奉子成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跟小冉站一起很登对。

    她点点头笑了笑,对他们说:“是该回来看看我们啊,我和你马老师都还惦记着你呢,对了,钢琴室也重新装修过了,还多了两架钢琴,不用像你和童丹丹那会儿,俩姑娘老争着抢着。”

    夏小冉马上红了脸,娇嗔地喊了声:“田老师!”

    田老师是夏小冉的音乐老师,马老师则是班主任,夏小冉虽说早定了要考音乐艺术类,可她的文化课也没有落下去,人又温和乖巧,所以一直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乖孩子,对她也要好上几分,童丹丹是她的同班同学,一样是弹钢琴弹得顶呱呱的好,就是脾气很淘,老喜欢跟小冉抢,又焦不离孟地天天纠缠着。不过童丹丹在高二那年就出国当小留学生了,那会儿本来还像冤家的两人倒是哭成了泪人儿,而且直到现在还是书信不断。

    田老师笑着说:“好,好,不说你了。学校这几年还是有些变化的,你们去看看也好。”她很热心地领着夏小冉和傅希尧在学校逛了一圈,也遇见了不少老师和职工,有不少是新面孔,夏小冉不认识,被田老师拉着逢人就夸,脸红到耳根子,反观傅希尧,应付自如,犹如这里是他的母校,而不是小冉的。

    快到下课的点数,田老师要赶着去买菜就先走了。夏小冉在钢琴室这儿转转,那里摸摸,时不时还傻笑一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傅希尧没有说话,他怕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而且,他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好看得即使别人捧着全世界跟他换,他也不愿意。

    夏小冉在荣誉墙那里停住脚步,傅希尧站在她身后,一眼也见到了,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有小冉的名字,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童丹丹的。夏小冉仿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大抵如此,出生,读书,长大,恋爱,结婚,生子,到老,死亡,很平凡无奇地过完一生,可是……”

    “可是没想到会遇上一个我。”傅希尧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他从身后环住她,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苦笑着说,“可怎么办?我这个变数你已经遇到了,所以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有了我,你结婚生子到老的计划也不会变。就算你恨我,可孩子呢,他是无辜的,你忍心他没有爸爸吗?”

    夏小冉身子一震。

    想起上午产检时医生皱着眉问:“几次检查怎么孩子爸爸都没有来的?”

    她很坦然地说:“我们分开了。”

    医生便很识相地没有再问,做完了例行检查,又针对她的情况说了很多怀孕的注意事项,快结束时又很委婉地提醒她,孩子很敏感,父母的存在缺一不可,不然对孩子的成长很有影响。那一刻她就想起了童丹丹,她妈妈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她爸爸是个生意人很忙,也没有再娶,所以丹丹可以说是保姆带大的,性格变得很像男孩子,面对外人都跟刺猬似的将自己保护起来。

    她记得自己有一次问她,童丹丹,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过不去?

    童丹丹说,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幸福的样子,刺眼。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难过,不由得摸摸肚子的小宝贝,她的选择,已不仅仅是她自己,还关乎到孩子的一辈子。

    蓦地,琴室的空气中飘扬起优雅动人的钢琴声。

    她愕然地转过头,不知何时傅希尧在旁边的钢琴前坐下,谈了一首《TRY》。

    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跃动,伴着琴声的还有他低沉迷人的嗓子,似乎在借曲子吐露爱意:“If i walk would you run,If i stop would you come,If i sayyou're the one,would you believe me……”

    十分应景的曲词,夏小冉素知他的钢琴是弹得极好的,可这一刻也不由得听傻了,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钢琴前,他的眼睛跟她对视着,仿佛不用说话,音乐已经很好地诠释了他们的心境。

    等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将已然失神的她拥进怀里,低声呢喃着:“我知道我不是他,我不求你跟我四手联弹,不求你忘记他,可是,我求你至少看我一眼。”夏小冉不可置信,他,傅希尧,傅四少,竟然用了“求”这个字眼。她想抬头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却被他微微用力摁住。

    也不等她开口,他又继续深情低喃:“冉冉,你不要只想着以前,试着认真地看一看我,其实我没那么差啊。我也会弹钢琴,我也会对你温柔,我会对你很好,比他还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爸妈,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

    其实他更想问,你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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