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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幸福逆着光/独爱》居筱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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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3:36
变故

  在梦里,夏小冉一直在回忆。 
  
  那天知道自己争取到去维也纳留学的资格以后,邵峰很支持她,还兴致勃勃地带她去逛街买随行物品,计划到了冬天可以去semmering滑雪,她说她不会,他就说不难学,到那时候他还可以飞过去陪她过冬。碰巧那天有家私人的摄影工作室开业,他们被邀请去免费试拍。
  
  她穿的是一袭旧式的旗袍,滚边的颈缘衬着珍珠配饰,缎面上绣有娟娟静美的荷花,古典而秀美。而邵峰则是一身英气逼人的民国中山装,显得很正派大气。那位摄影师称赞他们俩很有夫妻相,邵峰听了以后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他说,小冉,你要相信我。
  
  他说,小冉,等你一毕业我们马上结婚。
  
  他说,小冉,我想你了。
  
  ……
  
  可等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却突然间消失了。
  
  她猛的坐起来,手里揪着的被子已经被眼泪打湿,缓慢睁开眼,宿舍里沉沉闷闷的,外面的天空一片灰霾,似乎又要下雨了,她苦笑,原来连老天爷都知道配合她的心情。
  
  她往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会儿,翻出了她和邵峰拍的那张怀旧的老照片,做旧的底色,含蓄的表情,十成十的民国风,看过的人都说他们登对如璧人,也许上一辈子也是夫妻。她纤细的手指在邵峰的脸上摩挲了几下,眼里心里都是他,呼吸被揪得紧紧的,可惜他不在她身边,她甚至,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揉了揉眉心,爬去接起来。
  
  “夏小冉,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一趟,有要紧事跟你说。”莫教授的声音略显严肃和沉重。
  
  她脑门一突跳,抹干泪答道:“是的,我马上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其实她早有预感张娴听说的事并非捕风捉影,可她还可笑地想藏在蜗牛壳里避一避,以为不去想就没事了,奈何她的壳子不够坚硬,一下子就被砸碎了。
  
  她稍微打理了一下,化了淡淡的妆来掩饰憔悴,这才往办公楼走去。
  
  见面的时候莫教授的气色不太好,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见了夏小冉就立即问:“这个是不是你?”
  
  桌子上摊开了一帧照片,她很熟悉,就是前阵子在邮箱收到的那些她在俱乐部被宋庆国调戏的照片,抓拍的人技巧很高明,看不清宋庆国的脸,反而将她的模样拍得清清楚楚,有几张甚至是面部特写,配上那朦胧暧昧的灯光效果,感觉她就是个风尘女郎。
  
  她深呼吸了几下,才低声道:“是我。”
  
  “不知所谓!”莫教授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每每转身见到她又生气地别开眼,最后站在窗边,哑着嗓子问,“那你有没有去做陪酒?”
  
  “不!!”夏小冉尖厉地叫了一声,猛地抓起桌子上的照片撕得粉碎,情绪激动地吼着,“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想跟邵峰在一起而已。
  
  这样愤恨的声音,曾经被人称赞如音色俱佳,这双青筋尽显的手,曾经奏出许多华美的乐章,可现在除了用来发泄,她什么都做不了。被陷害被侮辱被嘲讽被诋毁,在命运面前,她只是卑微如蝼蚁的弱者。
  
  一只手握住她死攥的拳头,伴着一声轻叹,缓缓掰开她的手指释放她的神经,奈何细嫩的手心已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傻孩子,只要你说不是,那就不是,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莫教授长叹了一声,“你这双手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弹不弹琴了?”
  
  夏小冉怔怔地抬起泪眸,一脸无助地问:“老师,你信我?”
  
  莫教授扶她坐好,一边替她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一边说:“我当然信,你是我带的学生,怎么不知道你的为人?”他顿了一下,又无奈地叹气,“可我信你没用,那封投诉信直接递到校长办公室,说你行为不检,根本不能代表学校取得交换生资格,我费了多少劲才让校长把事情压下来不对外公布,只是你得自动放弃留学资格,再写一份书面报告检讨一下自己。”
  
  学校注重校纪校风建设,尤其今年是五年一度的评估大年,全校上下严阵以待根本不许有任何差错。本来对于大学生的私生活学校也鞭长莫及,对某些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事捅到了校长那里就不是小事了,情节严重的还有可能开除学籍。
  
  “要我放弃?”夏小冉的眼眶盈着泪,声音有些颤抖,“那么……换谁去?”
  
  莫教授惋惜地摇摇头,沉吟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没见过处理得这么迅速的,刚才临时开会决定,改让(2)班的方欣悦去。”这说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蹊跷?怕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除掉她这颗眼中钉。
  
  夏小冉沉默了很久,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起身弓腰向莫教授鞠了一礼:“老师,谢谢您这么为我操心,真的谢谢您。”
  
  莫教授拍拍她的肩膀训教:“你别气馁,还有下一次机会,只是以后得注意点,外人可不管真相如何,只关注自己看到的‘事实’,到时候你只能百口莫辩了,明白吗?”
  
  夏小冉郑重地点点头,扯开嗓子哑哑地答:“我明白。”不过她更明白,只要有人不想她去,那即是再有一百个一千个机会,她还是去不了。
  
  她摸干泪,慢慢地走出办公楼,碰巧跟一人擦身而过,她还险些被撞倒。那人微拉下墨镜,露出秀眉大眼,不过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原来是跟她从大一斗到现在的所谓同窗方欣怡。
  
  方欣怡意思意思地扶了她一下,言不由衷地说:“抱歉啊,没看到你在前面,你没事吧?”那语气并没有半分的歉意,反而带着某种落井下石的快感。
  
  夏小冉看到她手里的申请表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她瞥了方欣怡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慢吞吞说:“我没事。”
  
  方欣怡讥诮地笑了笑:“那就好,我还赶时间,先走了,拜拜。”说着就得意忘形地踏着八九寸的高跟鞋往不远处的一辆莲花跑车走去。
  
  夏小冉眯起眼睛,等看清楚驾驶座上的人时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居然是宋庆国,方欣怡什么时候跟他扯上了关系?她随即想起了那天晚上此人的低俗行径,还有她因此而失去的一切,滔天的愤怒瞬间盈满于胸,刚平复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那宋庆国开车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竟还不要脸地停了下来,探出头没脸没皮地调戏着:“哟,夏小姐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啊?是不是傅希尧那小子没满足你?还是想哥哥我了?”
  
  “无耻!下流!”夏小冉握紧拳头压住火气,满腔的不忿似乎要奔腾而出。
  
  宋庆国眼神阴鸷地睨着她,冷冷一笑:“反正哥哥我多的是女人,也不差你一个。不过如果你想回头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等我美一回,别说维也纳了,就是火星我也能送你去……”
  
  “宋少真是风趣。”坐他旁边的方欣怡“咯咯”地笑,像没了骨头似的懒攀着宋庆国的手,一脸幸灾乐祸地瞅着她。
  
  原来是他搞的鬼。
  
  不过想深一层,若不是王岚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又怎么会惹上宋庆国这等卑鄙下流的衣冠禽兽?该不会方欣怡也是她介绍给宋庆国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王岚还真绝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当枪使再逼人上绝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置身事外。
  
  可惜王岚估算错误了,现在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见邵峰一面还要重要,至于留学,既然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牺牲清白,那她还争什么?
  
  她松开拳头,冷着眉眼对宋庆国说:“不必费心了,人畜殊途,道不同不相为谋。”意讽他为不入流的禽兽。
  
  即使骑士负了伤,象牙塔里的公主也绝对不会退缩。
  
  宋庆国被她气得满脸涨红,一拍喇叭,刺耳的声音在上空回响,他怒极反笑:“很好,你有骨气,那咱们走着瞧!”继而嚣张地绝尘而去。
  
  她记得很清楚,爸爸第一次教她写毛笔字的时候,写的是“海阔天空”,她对自己说,没事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她闭起眼,胸臆间漫上一层又一层的悲凉,在权势面前,所谓的骨气都是苍白,不是不想争取,而是明知道争取也是白费力气,她永远只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邵峰,她不想也不能放弃他。
  
  她要争取。
  
  ……
  
  傅希尧随意懒散地靠着车座椅背,扬着眉望向医院大门那个转角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这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这些日子无论他什么时候来都能看见夏小冉站在那里,而且神色比那晚上平静了很多。
  
  其实他还是有些惊讶夏小冉的毅力,甚至于开始欣赏她,那么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身上到底蕴藏了多少的能量,可以这样为爱向前冲?
  
  不过他知道邵家断不会再让她接近邵峰一步的,尤其出了这样的事,她跟邵峰再无半分可能。
  
  在他们的世界里,单靠所谓的爱情根本没有办法挑战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的,如果他是邵峰,他就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勇字先行,必遭惨败。他们有着那样的身份,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了。
  
  那么现在,她不出现,是已经想通了?
  
  可他不知道,夏小冉并不是想通了放弃了,而是被一个电话惊得连夜乘飞机赶回家里——她爸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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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6:55

突然

  夏小冉订定了最快的航班,到埠时已接近深夜,月凉如水。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赶去市里的红十字会医院。她差点在计程车里睡着,这阵子发生太多的事,她压根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眼睛又涨又疼,却干涸得流不出眼泪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落泪的时候,在这种非常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能倒下。
  
  医院里——
  
  她母亲温淑芳在病房前来回踱步,一见到夏小冉就焦急地拉着她的手说:“小冉,怎么办?我真怕你爸爸他会……”后面的话,已不言而明。
  
  闻言,夏小冉脸色一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扶着她在走廊的长椅靠着自己坐下,轻声问:“妈,你先别急,告诉我医生是怎么说的?”傍晚她妈妈来电话时情绪很糟糕,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她爸爸突然心绞痛进了医院,她什么都来不及问清楚就急着赶了回来。
  
  温淑芳把脸埋在手心,声音哽咽着:“医生说,是心肌梗塞。”
  
  “怎么可能?”夏小冉难以置信地捂着唇,有点无措地喃喃:“爸爸平日里都坚持锻炼身体,每年的健康检查也都达标,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她大二的时候辅修过急救课程,自然很清楚心肌梗塞是多么严重的病症,那是会随时要人命的。
  
  温淑芳眼眶一酸:“都怪我没眼力,你爸爸这阵子胃口不好,夜里总是烦躁不安,一睡不着就起来抽烟,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又不肯说,我想他自己是医生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今天下午五点多,他接了一个电话以后就开始不对劲,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我叫他吃饭也不见应声,开门进去才发现……”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继续说,“发现他一脸难受地捂着胸口昏倒在地上,我马上叫了救护车,医生说幸好发现及时,要不然,要不然就真没了……”
  
  夏小冉顿时觉得手指冰凉,心里又惊又怕,她几乎不敢想象她跟父亲差点就天人永隔了。
  
  她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尽管心里已慌乱一片,可她还是镇定地拥着母亲,不停地安慰着:“妈,没事的,有我在呢!爸爸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好的,他肯定很快就可以出院的。”这番话,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白炽灯的幽光打在医院白灰的墙壁上,再折到夏小冉的脸上已是血色褪尽的苍白。她陪着母亲说了很多话,终于稳住她的心让她回家里休息,她自己留下来守夜。
  
  她站在监护室里,看着爸爸被一堆冷冰冰的监测器材包围着,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的喉咙就难受得像梗了块石头。
  
  “爸爸。”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艰涩地轻唤着,“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夏小冉在夏之年的病床前守了一晚,即使累极也不敢睡过去,怕半夜会出什么状况,好在一夜无事。夏之年的同事兼好友李汉斌天一亮就赶到医院,夏之年还没醒,他把水果篮放下,又示意夏小冉跟他出去走走,她跟值班护士交代了一声就跟着走到了医院外的凉亭里。
  
  坐下后,李汉斌好几次都张了口却欲言又止,然后只一味地叹气。
  
  夏小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李叔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受得住的。”她直觉地认为李叔叔想要说的事肯定跟她爸爸突然发病有关系。
  
  果不其然。
  
  “我刚去青岛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才回来就听说你爸爸的事,想必他也不会跟你们说起。”李汉斌思忖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出:“你爸爸的学生——赵鸿毅,你认识吗?”
  
  赵鸿毅?夏小冉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点点头说:“有些印象,是个博士生。”她爸爸带过那么多学生,除了几个经常来往的以外她基本不认识,这个赵鸿毅就是她妈妈口中说的有为青年,上次她回家还特地安排他们见过一面,有撮合的意思在,不过她只是敷衍地跟他吃了顿饭,没有再联系过。
  
  “有人向学校纪委发了一封信,检举作为第一作者的他在学术期刊上发表的多篇论文有学术造假之嫌。校方已经成立了调查小组,对这件事进行深入了解和调查。”李汉斌深看了夏小冉一眼,又说,“你应该知道这问题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有多么严重,每个国家对于高校学术不端行为都严惩不贷,这件事一经查实,赵鸿毅只有身败名裂一途。”
  
  想起妈妈说爸爸是接了一个电话才昏厥的,夏小冉瞪大眼,望着李汉斌说:“难道我爸爸是为这个气病的吗?”
  
  李汉斌摇摇头:“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只是赵鸿毅自己涉假,那等查清楚以后校方按章办事就行,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于他的科研论文成员署名上还有你爸爸的名字,现在大家关注的焦点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博士生赵鸿毅,而是怀疑你爸爸作为博导是不是直接参与了这件事。”
  
  “绝对不可能!”夏小冉激动得‘腾’一下站起来,言辞凿凿地维护道,“我爸爸为人正派耿直,怎么会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这样的怀疑根本没有道理!”
  
  李汉斌拍拍她的肩让她冷静下来,这才慎重地说:“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还不清楚老夏的人品吗?他这人最较真,根本容不得一点假,不要说参与,光是看到都会严厉阻止的。所以依我看最有可能是赵鸿毅自己擅自把名字加到论文上再投稿,事先并没有告诉老夏,老夏估计也是被气急了。”
  
  夏小冉又气又急,惨白着脸问:“李叔叔,现在该怎么办?”她忽然想起来莫教授对她说的那句“我信你没用,大家都相信眼见的‘事实’”,大众一旦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真相,再加上舆论介入的压力,对她父亲的清誉产生的恶劣后果将不可想象。
  
  “具体情况校方还在保密,我也不知情,只能等调查结果出来了。”李汉斌无奈地叹道,“你听我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老夏的病,别这么轻易就被打垮了,不值得。”
  
  夏小冉咬着下唇,一时无言。
  
  回到病房的时候夏之年已经醒了,夏小冉心一喜,忙不迭拉住他的手说:“爸,你终于醒了,可让我和妈妈担心了!”
  
  夏之年朝李汉斌点了点头,干着嗓子说:“老李,你也来了啊,不是还在青岛开会?”
  
  “提前结束就回来了。”李汉斌笑道,“你快点好起来,上次那盘棋还没定胜负呢!”
  
  夏之年泛白的嘴唇扯开了一个苦涩的笑,拍拍夏小冉的手说:“囡囡,打个电话跟你妈说我好多了,别让她担心,再给我倒壶热水来,我想擦擦身。”
  
  夏小冉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站起来说:“好,我去去就来。”她怎么不知爸爸是想支开她单独和李叔叔说话呢?
  
  她到走廊外打了个电话给妈妈报平安,又打了一壶热水,然后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着,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这些麻烦像网一样缠得她紧紧的,邵峰的事,她的事,爸爸的事,每一样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听见开门声,李汉斌从里头走出来,温和地安慰:“小冉,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照顾你爸爸,至于学校那边,我会尽力帮忙的。”
  
  “我明白的,李叔叔,真是谢谢你了。”夏小冉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不是每个人都会雪中送炭的,毕竟很多时候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才是最佳选择,危难的时候就能将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一目了然。
  
  李汉斌走了以后,夏小冉推开门,发现爸爸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不过才说了一会话啊。她心疼得要命,拼命地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才能控制自己别哭出来。
  
  可事情并不会因为夏之年的病倒而终结,反而愈演愈烈。
  
  调查结果迟迟未公布,各种没有依据的不实猜测在外界流传开来,高校论坛、报纸杂志等媒介让消息迅速蔓延,再怎么堵这些指责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夏之年的耳朵里,他才开始好转的病情又急遽恶化。
  
  温淑芳急得团团转,没多久也累病了,全家只靠着夏小冉一个人撑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为人子女应该负起的责任有多重,至于爱情,学业什么的都只能给亲情让步。
  
  她没时间自怨自艾,开始竭尽所能地打听事情的进展。
  
  她先是想找赵鸿毅,可他却突然断了联系,认识的人都说没见过他。
  
  她又去找医学院的院长,也算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叔伯,院长一看是她,没说两句就打起官腔:“小冉啊,不是我不帮你爸爸,只是这是我们创校百余年来影响最坏的一件事,上面已经下令要严肃认真的处理,我只能跟你说,再等等看吧。”
  
  夏小冉冷笑,等?他爸爸的病怎么等?调查组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审查,扰得他不能静心安养就算了,偏偏查了那么久还不下定论!不是急死人吗?
  
  她还不死心,想方设法找到一些知情人的电话,却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无可奉告。
  
  事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看见妈妈愣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她急忙走过去,焦急地问:“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温淑芳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又拿起放在茶几的存折,对她说:“囡囡,你明天去银行把里面的钱都取出来。”
  
  她傻了眼,不明所以地问:“怎么要那么多钱?是爸爸的手术费?”可医生不是说爸爸的身体暂时不适宜做手术吗?
  
  温淑芳摇摇头:“这件事不了结,你爸爸不会答应做手术的。你大伯刚才打电话来,说京里来了个人,好像挺有能耐的,说可以让人打通关节跟他见上一面,或许会有帮助。”夏小冉的大伯是做地产的,小有名气,在本埠也认识不少人,既然他这么开口,说不准还真有点用处。至于这打通关节的介质,自然是钱,若要求人办事,还是钱。
  
  夏小冉迟疑道:“这种事……被爸爸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的!”夏之年太过正派,怎么会同意这么做?
  
  “不然还能怎么办?清白的名声是你爸爸的命根,再这么折腾下去做了手术也没用,他会把命搭进去的!”
  
  夏小冉怔了怔,苦笑着说:“好,我去。”再清高,也得向现实低头不是?
  
  托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夏小冉的伯父才打通了关节。
  
  约在对方下榻的五星级酒店的小包厢里见面,听说对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答应见夏小冉一个人。她没应对过这样的场面,紧张得全身都冒冷汗,包包里还放着要孝敬人家的“礼”,跟千斤重担似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敲了门。
  
  对方说:“进来吧。”声音有些冰冷,可是感觉很年轻,跟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她一推开门就是深深一鞠躬:“初次见面,您好!”
  
  可当她抬起头时,却愣住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7:06
再遇

  “傅先生?”夏小冉诧异地怔了怔,世界竟然这么的小,小到居然降了好几纬度都能碰到他,最糟糕的是每当自己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碰见了,真是尴尬。而且他明明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俯视感,那双眼睛深的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有种莫名的怯意。
  
  在夏小冉心里,花钱求人办事是一件不太光明磊落的事,况且要求的对象还是傅希尧,邵峰的朋友,更是大大地不妥,所以她首先想到的是马上离开这里,可偏偏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只因为……她爸爸的事不能再拖了。而她清楚记得昨天大伯说过,只要这个人肯帮忙的话这件事一定可以马上解决,若是别人或许她还会怀疑一下,可是这个人是傅希尧,她没理由不信。
  
  蓦地,夏小冉听见了倒酒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她的呼吸紧了起来。
  
  只见傅希尧端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等红酒荡出瑰丽的魅色他才抿了一口,浅笑着说:“巧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是夏小姐你啊,来,先请坐吧。”
  
  夏小冉很快收起惊讶,鼓起勇气走到傅希尧斜对角的沙发坐下,略显尴尬地再一次打招呼:“您好,傅先生。”
  
  傅希尧勾起唇笑了笑,把另一杯酒推到她跟前,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看夏小姐这样子惊讶,不会是因为见到的是我而吓着了吧?那先喝杯酒压压惊。”
  
  夏小冉马上坐直了身体,涨红着脸急忙解释:“不,不是的。”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想也没想就捧起酒杯‘咕噜’一下饮尽,喝得太急还轻咳了两声,她就怕一下子惹得傅希尧不高兴事情就难办了。
  
  傅希尧不动神色地望向夏小冉,她的脸色不太好,眼底还带着一圈青黑,下巴尖尖细细的好像瘦了些,而变得更多的是眼神,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顽强,那模样就像一株被雨水洗练过的兰花,荏弱却不服输,看起来有点意思了。
  
  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园林景致堪称一绝,处处尽显江南的旖旎柔情,若说帝都是大气的大家闺秀,那么这里就是清雅的小家碧玉,各有各的味道。前些天朋友说起这里的老城区即将要全面改造开发,他听了以后很有兴趣,没怎么多想就决定来了。没有意外的事情谈得很顺利,只是还有些细节方面得等他回京才能敲定。
  
  他是个商人,没道理把赚钱的生意拒之门外,相信这次的改造案将会让他的事业版图再上一个台阶。而且他喜欢这个城市,闲适而温婉,他忍不住多留了两天。
  
  后来一个饭局上不知谁托了关系找着他,说有件事情想请他帮忙。他素来不会搭理这种人情关系,即使是朋友也很少,不过恰好那个人是合作伙伴之一,他也不能明着推掉,所以想敷衍地看几眼资料才拒绝,没想到会看到她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初时以为只是巧合,今天见了人才知道真是巧,怪不得有一阵没见到她在医院出现了。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邵峰至今没有醒过来。
  
  空气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相较于傅希尧的沉稳如山,夏小冉反而显得局促急躁许多,不过喝了杯酒倒是能给她壮胆,她放下酒杯,尽量平静地说:“傅先生,我爸爸的事,希望能请您帮帮忙。”她对自己说,夏小冉,你千万得冷静,解决爸爸的事是当务之急,如今的情况也不允许她顾忌什么面子里子了。
  
  可惜傅希尧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只是淡淡地对她说:“嗯,你别跟我客气,就是看在邵峰的面上我也得尽一份心的。”
  
  突然听到邵峰的名字,夏小冉耳朵一嗡,内心翻滚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像针扎似的一波一波地疼。这阵子在医院在各个部门来回奔波,陀螺似的让她没时间想别的,可是到了夜晚总是一宿一宿的失眠,明明眼睛疼得厉害却还是不能入睡,满心满眼都是邵峰,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像是有一个世界那么长。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勉强挤出笑容说:“那真是谢谢您了。”
  
  傅希尧摆摆手,一派慵懒自在:“你也别急着谢我,我不一定能帮上忙,还是先跟我说说情况吧。”不轻易许诺,是傅希尧一贯的做人原则。
  
  夏小冉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那股疼痛感能让她醒神,她顿了一下才缓缓地说:“赵鸿毅是我爸爸带的博士生,他去年及今年一共发表了五篇论文在国内外知名期刊上,现在均被查出有不同程度的捏造、剽窃他人实验成果的学术不端行为……”她不安地看了一眼傅希尧,又说,“校方已经撤除赵鸿毅的讲师职务,并开除学籍,他的人却突然消失了,可是他论文上的课题组成员都有我爸爸的名字,所以矛头都对着我爸爸,直指他参与了此事。调查组查了很久都没有结果,这样的事拖得越久对我爸爸越不利。”
  
  傅希尧忽然笑了笑,反问她:“那这是事实吗?”
  
  闻言,夏小冉瞪大眼睛,一直压抑的声音像脱了闸一样铮铮分辩:“当然不是!我爸爸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傅希尧的眼神深了几分,摸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夏小冉微微喘口气,等情绪平静下来以后才说:“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调查组能尽快的查清事实真相并且公之于众,洗清外界对我爸爸的质疑,还他一个清白。”
  
  傅希尧沉默了一会儿,双眸定定地看着夏小冉,眼神专注得让她头皮发麻,在她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终于说:“照你这么说,最为关键的当事人已经销声匿迹查无可查,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搞学术方面的专家,这么棘手的事儿还得托人打听打听,至于成不成还很难说,这样你认为如何?”
  
  “无论结果如何都谢谢您的慷慨帮助。”夏小冉咬着下唇,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放在桌子上,感激地说:“总之一切拜托了。”不知道是包厢的空调温度太低还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觉得很冷,只能紧紧地交握着双手控制住自己不要退缩,为了爸爸的平安,她要坚持下去。
  
  傅希尧挑起眉问:“这是什么?钱?”他的脸色阴阴沉沉的,声音已降至冰点。
  
  夏小冉被他冷漠的眼神盯得后怕,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艰涩地点了点头。
  
  傅希尧垂下眼睑冷笑了一下,又出其不意地站起来,穿了外套就往外走。
  
  只要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傅希尧动气了,夏小冉暗叫不好,连忙上前一步,软着声音请求:“傅先生,我……对不起……你别生气,是我太紧张我爸爸了……”她焦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苍白的脸色兴许是因为喝了酒,稍微红润了一些。
  
  她抬头看着傅希尧,可是他并没有看她,语气颇为冷淡:“也许夏小姐误会什么了,我并不缺钱,现在……不过是缺一顿丰富的午餐,明白吗?”然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夏小冉咬牙,神速地把信封塞回包包里厚着脸皮追上傅希尧的脚步,见他没有反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忽阴忽晴的脾气她早已领教过了,眼下只能更小心翼翼地对付着,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才好。
  
  他们没走远,只是到了酒店楼下附设的西餐厅。
  
  夏小冉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好一会,才再一次意识到上次领着傅希尧去吃平民自助餐是多么幼稚的行为,这种高级餐厅才真正是属于他的地方。她悄悄看去,他吃得很慢,很仔细地品尝每一道料理,举手投足都是贵族式的优雅,她忽然想起某本杂志上的一句话,有些人天生适合奢华,大抵说的就是傅希尧这样的人吧。
  
  傅希尧用餐巾擦了擦嘴,看夏小冉安静地坐着不动,皱着眉问:“你不喜欢吃牛扒?那再点……”他伸手就唤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微躬身问:“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能为您服务?”
  
  夏小冉连连摆手,尴尬道:“傅先生,其实我来之前吃过了,很抱歉,您慢慢吃,不用跟我客气。”最近四处奔波,她几乎没什么胃口,吃饭也不定时,就像刚才她也只是在路上随便吃了碗三鲜馄饨就赶来了,再者一对着他自己就紧张得要命,哪里管得了合不合口味。
  
  傅希尧抿抿唇没再理会她,又加点了一个饭后甜品。
  
  他这举动让夏小冉有些小小的讶异,因为她认识的男性里头很少有人喜欢吃甜的,至少邵峰是从来不碰甜腻的东西的,可傅希尧他……吃得蛮开心的。
  
  午餐过后已经是下午的两点。
  
  夏小冉还没来得及开口确定傅希尧是不是肯帮忙,就被他一句“夏小姐能不能尽地主之谊带我到处走走”堵了回去,没办法,现在是她求人家办事,既然急不来,那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了。
  
  不过夏小冉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或者想看些什么,问他意见他就说随便,她想了想就带着他在游人如织的老城区逛了一圈。他不太说话,只是安静地看,有时候遇到有兴致的会问她两句,听她说起典故的时候眼神很专注很仔细,仿佛是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面,认真的一面。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很多游客都喜欢去的步行街,两人在熙熙攘攘的游客里穿梭,然后夏小冉发现傅希尧又开始皱眉了,似乎只要人一多他就这副不耐的表情,而难得的是他很有风度的一直用身体护着她把她跟人群隔开,也因此他们俩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很凛冽干脆的味道。她抬起头看,发现他长得很高,该有一米八以上吧,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个头,她才勉强到他肩膀而已。
  
  这时,傅希尧忽然低头问她:“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人特别多?”
  
  夏小冉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笑了笑:“哦,那里是卖甜糕团子的老字号,本埠远近驰名的特产,只有这里能买到最正宗的口味,所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买一些当礼物的。”
  
  傅希尧浓眉一扬,马上问:“甜糕?好吃吗?”却也不等夏小冉回答就径自走了过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跟上。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大袋子不同口味的甜糕走了出来,还当场就拆封吃了一个,发现入口酥糯香甜很对他胃口,于是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容满面地说:“不错的味道,甜而不腻,很好吃。”
  
  这时的傅希尧笑起来就像小孩子,只因为一枚小小的甜糕就露出这么满足的表情,可他那样的身份什么美味没有尝过?
  
  夏小冉发现自己真的是看不懂他了。
  
  出了步行街就是人工开凿的护城河,已经有一千两百年的历史,河两岸的青石上长着青苔,而在和煦的阳光下,清澈见底的河面像铺满了金子,随着水波一起一伏,柔情万千,颇有种江南佳人的韵味。
  
  看见石阶旁有艘带蓬小船在候客,傅希尧来了兴致,提出要依着水路绕城一周。船家一边摇撸一边唱着当地不知名的小调,他们坐在船尾观光,微风里还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感。
  
  傅希尧发现这里的人生活步调比帝都慢很多很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闲适惬意,所谓山水景致养人,这话不假。他回头看向夏小冉,她现在比刚开始见他时放松了许多,她有双天生带笑的眼睛,和弯弯的眉很搭,温温婉婉的样子跟这里的风景完全融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问她:“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夏小冉因为旧地重游而放松了身心,被他这一问拉回思绪,轻缓地答他:“是也不是,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可我爷爷是北方人,当年打仗流到这里,认识了我奶奶还结了婚,所以解放后也没有回去了,他常说这里是他的第二个故土。”一说起爷爷奶奶,夏小冉的表情更柔了几分,宁静得让人不自觉陷进了这温柔里。
  
  “原来是这样啊。”傅希尧淡淡一笑。
  
  蓦地,夏小冉“咦”了一声,怔怔地看着河岸右侧的一幢老宅,却没再说别的。
  
  傅希尧问:“怎么了?”
  
  夏小冉收回目光,敛起眉眼低声说:“没什么。”
  
  傅希尧这才醒神自己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被她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故而别开眼也沉默起来。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渐渐地进入了黄昏,小桥,流水,人家,融洽得就像一幅画,尤其清雅别致。
  
  船家把船泊到岸边,以为他们是外地来旅游的情侣,收钱后笑呵呵地说:“小年轻,前面就是情人桥,别忘了一起走过去啊。”
  
  傅希尧已经上了石阶,夏小冉跟着他身后,听了船家的话以后脚步顿了一下。情人桥……之前邵峰提起结婚的时候就说过要到来她老家看一看,还要牵着她的手每天走过这条传说中能保佑幸福的情人桥,可一切都没来得及开始。
  
  傅希尧自然也听见船家的话,却只微勾了勾唇,深邃的眸色只淡看着夏小冉的失神,表情异常冷静。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开口说:“瞧我,光顾着玩差点忘了正事,你父亲的事我记着了,你别急。”夏小冉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说:“若我没记错的话,邵峰的姑姑好像就是教育系统的,兴许能问问她打听一下这事儿……”
  
  夏小冉一听,顿时觉得天地都是黑色的,把她罩得密密实实无法透气。
  
  邵峰的……姑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7:18
选择

  夕阳下,夏小冉扶着斑驳的石墙,手指一使劲连青苔都抠进指甲里,在怔忡了许久以后她终于无声地笑了起来,世间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者,唯权力矣。
  
  她清楚地记得那位邵女士临走时对她说过:夏小姐,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以免得不偿失。
  
  再经傅希尧这么轻轻一点拨,如同醍醐灌顶,她还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就因为她没有乖乖地依言跟邵峰分手,所以才让她爸爸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她抑住心口无力的酸涩感,扭头看向傅希尧,稳着呼吸,尽量心平气静地说:“那就劳烦傅先生操心了。”熠熠的斜阳直入她清澈温和的眼底,透出的是略显苍白的坚强。
  
  她出奇冷静的反应有些出乎傅希尧的意料,他微挑起眉,从外套的口袋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夹在指尖上却不点着,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大家都是朋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他斜靠在石墙边上,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那双眼眸深而明邃,像大海一样沉。
  
  而在他们身后,正是那条历经千年风雨洗礼的情人桥。
  
  渐渐地,太阳隐没,一切归于平静。
  
  夏小冉回到家已是晚上,才打开门就见她妈妈等在门口,气色不太好,忐忐忑忑地问她:“囡囡,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人家答应帮我们了吗?”看着女儿不作声,她又焦急地兀自猜测,“是不是嫌我们给的钱太少了?我就说让你大伯去的,你也没遇过这种场面,他去的话有什么事还能马上匀一下,偏偏那人只肯见你,真是……”
  
  夏小冉很快回过神来,拍拍她妈妈的手安抚道:“妈,你别多想啦。那位先生刚巧是高我几级的学长,以前在学校见过几面,人很好的,他见我是相熟的人马上答应帮忙了,也没要咱们的钱。”她倒背如流地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好让她妈妈安下心来。
  
  温淑芳愕然地看了她一眼:“真的?怎么会这么巧啊?那回头你可真的好好感谢人家才行,这年头时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么热心的好人可少见了!”
  
  “嗯,我会的。”夏小冉用力地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妈,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又过去两天,还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夏小冉怔怔地盯着手机看,她把手机号码给了傅希尧,却没有他的号码,所以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房间里还是习惯性的开着DVD播着老影片,可夏小冉心绪不宁,愣是一句对白也没有听进去。今天早上调查组的人又来医院找她爸爸谈话,问来问去还是那些没有建设性的问题,她爸爸自然气得不轻,可他们除了着急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知道爸爸的心结,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坏了夏家的名声,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蓦地,夏小冉一直握着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吓得差点松了手,定睛一看屏幕,竟是闪着“无号码显示”几个字,难道是傅希尧?
  
  想到这里,夏小冉精神一振,连忙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响起了傅希尧低低沉沉的声音:“我是傅希尧。”
  
  夏小冉强按着如雷的心跳,试探地问道:“傅先生,您好。是不是……我拜托您的事有眉目了?”
  
  傅希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现在来酒店一趟,我在上次的那个西餐厅等你,对了,记得把你的身份证带上。”
  
  夏小冉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爽快地回答:“好的,我马上就到。”
  
  西餐厅内——
  
  傅希尧远远地就看到夏小冉迎面走过来,嫩黄色的裙子长到膝盖,步子迈得很细却略显得急促。他微微眯起眼睛朝她挥了挥手,等她走近后又起身替她拉好椅子:“来,请坐,你还没吃晚餐吧,喜欢什么就点。”一派的绅士作风。
  
  莹白的琉璃水晶灯下,夏小冉的双颊泛起浅红,忙不迭说:“谢谢,谢谢。”这回她没有跟他矫情客气,爽快地点了一个套餐。只是她心里装了太多烦心的事,饶是再美味佳肴也只能食不知所味地机械咀嚼着。
  
  而傅希尧吃饭时不怎么爱说话,连带的夏小冉也不敢多说半句,硬是把一肚子的疑问都憋在心里。
  
  饭后,傅希尧把半杯红酒喝完,才开口说:“好了,我们走吧。”
  
  夏小冉愣了一愣,看着他的眼睛问:“傅先生?要去哪里?”
  
  傅希尧笑了笑,用餐巾擦了嘴角起身:“当然是回北京了。”
  
  “啊?”夏小冉惊得立即跟着站了起来,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傅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嗫喏的尾音带着浓浓的疑问,怎么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突然的要去北京?
  
  傅希尧薄薄的嘴唇轻微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夏小姐,我已经托朋友打听了你父亲的事,看样子似乎事情有些棘手……”
  
  夏小冉眼眉突跳,焦急地追问:“怎么棘手了?”
  
  傅希尧语调平静地说:“具体情况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眼下我有急事要马上回京,你先跟我一起回去,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夏小冉没想到等了那么久还是得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以为傅希尧在敷衍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地说:“傅先生,我知道王岚是您的表妹,若您是为这点不想帮我也没关系,我能理解的。可我爸爸有严重的心肌梗塞,所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您真不能帮忙的话我还得找别人。”有那样一层关系,她也明白傅希尧不是势必要帮她,可医生说了她爸爸的身体很糟糕,若再受刺激的话随时有生命危险,她不能冒这个险。
  
  “呵呵,不怕说句托大的话,如果连我都帮不了忙,相信也没人能帮得了你。”傅希尧倨傲地笑了出声,可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笑意,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说,“夏小姐,就算你很着急也并不代表这件事能急得来,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他的一字一句听得夏小冉手脚冰凉,霎时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几下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因为她很明白他说的意思,显而易见的,在这件事情上,邵家的态度是关键。
  
  傅希尧站直身体,神色平静地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听说最近要出台关于整顿学术不端的法规细则,你也知道每每这种时候总习惯提一两个案子当典型,没准你父亲的案子就在备选之列。不过……既然夏小姐对我没有最起码的信任,那我说什么也没用,干脆这件事就此打住,我还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她父亲这件事的始末自有人详详细细地报给他知道。夏之年的学生赵鸿毅在被查后曾经写过一份详细的检讨书上交给学校,内容是什么没多少人知道,反正学校方面一直没有提起这事,而是放慢了调查进度,依他看肯定是有人给了意思的,有些事,只要拖一拖,结果就完全不同,那折磨的过程足以逼疯人。
  
  傅希尧自傲的笑容把夏小冉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抽尽,让她明白到权大压人,如果邵峰还在她身边的话她还能跟他商量一下,可是现在除了求助于傅希尧,她已别无选择。
  
  而她也真这么做了,她放低声音卑微地请求:“傅先生,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了,从现在起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马上去定机票,可以吗?”
  
  “你清楚情况就好。”傅希尧的声音冷冷的,表情还有些不耐,扫了她一眼才说:“事急从权,我已经帮你订了位置,你直接跟我走就是了。”
  
  “好。”夏小冉苦笑着点了点头,一直绷紧的双肩刺刺地生疼。
  
  傅希尧的表情似笑非笑:“相信我,这次回北京你肯定会有收获的。”这明明是安抚的话,却让夏小冉更加地不安起来,至于收获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夏小冉跟着傅希尧的专车来到机场,等办好手续后就在候机室等待上机。她趁着有时间悄悄到角落打了个电话回家,跟她妈妈说学校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温淑芳以为她说的是关于留学的事,也不疑有他,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跟家里保持联系。
  
  她回来的时候见到傅希尧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又移开,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报纸上,凌厉的侧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想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忆起那日他吃甜糕团子时满足的笑容,跟眼前的他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飞机晚上八点准时起航,依傅希尧的身份自然是搭乘头等舱。
  
  夏小冉一直绷着神经,尤其身旁坐的是傅希尧,更是不敢大意,可没想到还是睡着了。中途机身遇到气流略略晃了一下,夏小冉便无意识地把头靠到傅希尧的肩膀上,傅希尧怔了怔,皱着眉想推开她,却在看到她睡眼的那一瞬间收回手。
  
  两排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掩着,那双眼睛说话时水灵灵的,声音也细细柔柔,忽然想起那天听周跃民说:“邵峰在昏迷的时候喊的居然是姓夏的名字,把邵叔一家气得半死,这丫头是有几分姿色,可至于为了她弄得天翻地覆还差点把命给搭上吗?” 
  
  是啊,至于吗?
  
  傅希尧忍不住勾一下嘴角,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也许她天生有种吸人的魔力,每一次见面他都有种陷入魔障的感觉,不过他不是邵峰,更不会轻易的就感情用事,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他故意轻咳了两声,夏小立马冉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挨到他的身上,脸“唰”一下红得跟熟透的番茄似的,马上坐直身体,边把碎发挽到耳后边细声说:“傅先生,真不好意思。”
  
  他迅速别开眼:“没关系。”
  
  飞机两个半小时后到京,这次来接傅希尧的座驾是辆纯黑的迈巴赫,侧面地反映出傅希尧成熟稳重的一面,撇开红色贵族的身份,他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傅先生。”站在车前的男子恭敬地喊了一声。
  
  夏小冉微扬起脸打量眼前这个人,他比傅希尧要矮一些,长得并不英俊,可眼神凛冽,周身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意,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司机。
  
  傅希尧点点头,眼神示意夏小冉跟他一起上车,然后问道:“阿进,人到了吗?”
  
  发动车子后,林进冷着声音回答:“嗯,九点到的,我把约翰先生接到下榻的宾馆了。”
  
  傅希尧满意地笑了笑:“那待会先送夏小姐回C大,然后我们直接去酒店。”
  
  “是的。”林进说。 
  
  傅希尧随即打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阅读屏幕上的资料,期间还打了好几通电话确定一个合作案的细节,好像根本忘了夏小冉的存在。而夏小冉则正襟危坐,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的暗夜流光中,不该她知道的她识相地装作没听见。
  
  快到C大的门口的时候傅希尧才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他扭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好半天才意识到还有个夏小冉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瞧那模样,坐得板板正正跟上刑似的,他微微皱起眉来有些不高兴,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不成?
  
  他勾起唇冷笑,一脸戏谑地问她:“夏小姐,是不是只要能解决你父亲这件事,你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夏小冉一怔,很快颔首:“是。”
  
  “即使倾你所有?”
  
  “是。”
  
  “即使永远不再跟邵峰见面?见了面也只能当陌生人?”他又恶劣地追问。
  
  她张着唇,一个简单的“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脸上血色全无。
  
  他忽然觉得就这么看她挣扎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笑了笑提笔写了号码给她:“夏小姐,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思考你想要保存的是亲情还是爱情,想清楚以后打这个电话找阿进,他会带你来见我。”
  
  夏小冉紧紧地捏着那个仿佛烫手的号码,大脑一阵晕眩,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辆倨傲的迈巴赫已经没了踪影。
  
  校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可是夏小冉却完全融入不了这份热闹里。
  
  亲情还是爱情?这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让她彻底茫然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7:29
剪爱

  当初看《罗马假日》的时候夏小冉就曾想,安妮究竟有没有后悔过与乔的邂逅?如果这场遇见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不再见面的结局,那么他们在相识的最初是否就该懂得止步爱情?
  
  只不过……能受控制的感情,从来不叫爱情。
  
  邵峰常笑话她,说明明学艺术的人天性中都带着点荒诞的浪漫,怎么一搁你身上就变得那么现实了?
  
  邵峰还说,小冉,有我在,你浪漫一些也无妨。
  
  她相信没多少女人能抵挡住这样的甜言蜜语。
  
  可惜的是再浪漫的爱情再美丽的童话终会被残酷的现实所毁灭,让人在顷刻间将所有的坚持化为乌有,如同她和邵峰,那般短暂的幸福,就像黑夜里绚烂的烟火,是抱着燃尽美好的绝望。
  
  她还没来得及伤来得及痛,现实就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张娴到外地采风,二人寝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东西七零八落地被她铺了一地,全是邵峰送她的,还有他们从认识到恋爱拍过的所有的照片,她坐在地上一样一样地看,看一会儿笑一下,然后又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拣起来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再用胶带封好,那感觉好像要把她全部的爱都存在里面一样。
  
  她靠着箱子坐在落地窗前,从深夜一直呆坐到早上,想了很多事,想她和邵峰是怎么认识的,想他们吵架那会怎么难受的,想他怎么对自己好的,想他偷亲自己的样子,总之满脑子都是他。等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连他们的回忆都这么的短暂,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是干的,明明她的泪腺浅得很,居然没有落泪,可心里像被撕裂似的剧烈抽痛着,拼命张开嘴呼吸还是透不过气来。那感觉就像去年在西藏那时,几千米的高原上几乎没有氧气,路途也颠簸,整个采风小组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大家都以为她撑不下去,让她留在拉萨算了,可她还是坚持走完全程。
  
  途中经过一个小山坳,中间有块大石头,车子开过不去,他们只能下车步行,谁知她一不小心滑下了小山坡,那时也是氧气少呼吸不过来,浑身都觉得疼,可她没有哭,等同伴找到她的时候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幸好没伤到指骨”,然后咬着牙继续前进完成了采风,后来连莫教授听了这段小插曲都觉得惊讶。
  
  那时她能撑下去,现在也可以,因为她明白,一旦选择了,就再没有逃避的余地。
  
  她爬起来到浴室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你好,我是夏小冉,我想见傅先生。”
  
  “好。”林进十分简洁地回了她,一如其人。
  
  挂了电话,夏小冉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窝泛青,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邵峰,你看清楚了,这个女人非但不漂亮,经常使小性子,而且现在还坏得准备放弃你了,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爱的?
  
  林进很快就来接夏小冉,没跟她说半句话,只按傅希尧的交代载她来到一个私人的高尔夫场。
  
  傅希尧正在打高尔夫球,手起手落挥出利落漂亮的一杆,他远眺了一下落球点,张扬地弯起满意的微笑,然后脱下手套把球杆交给球童,慢悠悠地往休息区走来,一身黑白搭配的休闲运动服衬得他一派潇洒自在。
  
  见夏小冉亭亭地立在那里,他眯起了眼睛,带些了然的意味说:“这么快就想通了?不错啊。”说着施施然坐了下来,很快就有人上前为他摆好早餐,他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把果酱涂满三明治,切成一块块的用叉子挑起来吃,眼光一转又望着夏小冉,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真想清楚了?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我尽量帮你。”
  
  他就说嘛,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随便抖个威不就乖乖地降了,邵叔他们至于那么折腾么?就像当初和他二姐好的那个警卫兵,最后不也远调到大西北去了吗?他现在点醒她也算是发善心了,毕竟要分开他们的手段多的是。
  
  傅希尧脸上讽刺的笑意让夏小冉觉得难堪,可她不得不强颜欢笑,鼓足勇气说:“傅先生,是不是只要我答应跟邵峰分手,我爸爸就会没事?”
  
  傅希尧喝了一口牛奶,才不紧不慢地说:“诶,我想夏小姐弄错了一点,别将我的话逆推,我只是说如果你懂邵家的意思,那么要解决你父亲这件事就容易很多了。”
  
  夏小冉逼自己直视着他,艰难地开口:“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你还不知道吧,邵峰他……还没醒过来。”傅希尧抬起头,睨着夏小冉惊愕的眼睛说,“他们是希望你能识时务地做点表示离开邵峰,你们俩本就不适合,就算日后他醒了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不过这事得你‘主动’,而不是他们‘逼’你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邵峰还没有醒?离他出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醒?至于她“主动”,这招真绝,不就是让邵峰恨她么?
  
  夏小冉眼前一片空白,觉得凉意从脚底一阵一阵地窜上来,可她发现满目疮痍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能双手紧紧握着控制自己的情绪,麻木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见邵峰一面。”
  
  傅希尧微微挑眉一笑:“好,我来安排。”
  
  他一向说到做到,很快就安排夏小冉到医院见邵峰。
  
  高干病房设在医院的南楼,每一层楼都有警卫站岗,守备很森严。
  
  明明是盛夏的天,走道的阴冷却直直地钻入夏小冉的骨头里,凛冽得让她忍不住颤抖,纤弱的身影映在白刷刷的墙上,被光线分割成一丝一丝的无力。护士将她带到尽头处的vip病房,开了门又很快离开,独独留下静谧私隐的空间给她。
  
  夏小冉在门口站了很久,根本不敢靠近病床一步,只是傻傻地盯着安静躺在那儿的人,一动不动。他往日狭长明亮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即使穿着难看的病号服,即使是躺在白色的床上,他还是那么英俊。
  
  记忆开始回流。
  
  那天演出的庆功宴结束时,他出其不意地拦住她的去路,对她说:“夏小冉,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孟浪地亲上了她的额头,表情皮皮地自作主张:“沉默就代表你答应了,不许后悔的。”
  
  不过她一直没答应,她觉得他们不合适,彼此背景太过悬殊了。
  
  可他那样身份那样骄傲的人居然没放弃,反而锲而不舍地追着她跑。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回她去哈尔滨演出,正是下雪的季节,演奏厅到酒店短短五分钟的路都积满了厚厚的新雪。他一直在门口等着她,她故意当没看见他越过去,他也没恼,眉目还带着飞扬的笑意,一转身就走在她前头,步子迈得很小却踩得很深,留出一个个坑印子,还说:“你小心点,跟着我的脚印走。”
  
  偏偏她固执得很,恼他纠缠不休,所以愣是撇开他自己走,偏偏雪又厚又软,她一下子就摔了,疼得“哎呀”喊了一声,他马上回过头,急急地扶起她,又急又气地埋怨:“你怎么就不肯好好听话呢?”见她抿着唇不言语,他又摘了手套,弯下腰想看看她的腿,“别不说话,告诉我,摔着哪儿了?扭到脚了吗?”
  
  她依旧默不作声,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他长满冻疮的手看,本来修长的手指如今又红又肿,头发也被雪水打湿了,服帖在额上,那样子显得很狼狈。她来哈尔滨五天,他就等了她五天被冻了五天,那一刻言语已经没办法表达她的心情。
  
  她忽然冲动地抱着他的腰,闷声问:“比我好的女孩那么多,你怎么就喜欢我呢?”
  
  他怔了怔,反手把她搂在怀里,忍不住笑:“傻瓜,喜欢一个人要有什么理由?她们再好,也不是你。”
  
  这一句话如同骑士的佩剑,威武地挥退了她心中的藩篱,所有的顾忌都被他感动得抛之脑后,而那天以后,他和她就成为了男女朋友。
  
  现在想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夏小冉闭上眼睛,也许这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到了时候自然就该清醒了。
  
  她仰起下巴,硬生生地把眼底升上的水雾逼了回去,慢慢走到床沿坐下,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他吵醒了。
  
  邵峰穿的病号服领子很大,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露出的晶亮的铂金项链,上面串着一大一小两只对戒,很简约朴素的款式,却在瞬间紧紧地圈住了夏小冉的呼吸,击溃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持,她拼命捂住心口,那里剧烈地疼着,那种痛已入了她的骨髓,如病入膏盲的垂死者,在挣扎也是徒劳。
  
  我连戒指都买了,就是你上次在杂志上看中的那一款,现在就等你点头了。
  
  只是她还没机会点头他就出事了,老天爷怎么就那么残忍呢?
  
  她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在脸上轻轻摩挲,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邵峰,原谅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就算将来有一天他要恨她,她都无怨无悔,他指尖上的红线,牵的终归不是她。
  
  今天过后,他们之间的一切终成为过去时。
  
  不记得是谁说的,要想活下去,首先得学会的,是忘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7:42
报复

  邵峰和夏小冉相识两年,可即使拼命争取,能独处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而已,在这个世间,万变不离舍得二字,一切皆有舍才有得。
  
  夏小冉毅然决然地跟邵家承诺会跟邵峰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终于换来调查组正视夏之年的案子,并表示接纳夏之年提出的辩证,时隔多日后院长终于亲自到医院慰问他,还说校方绝对相信他的人品和师德云云,可外界依旧对夏之年的自我申辩存疑,反正只要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赵鸿毅一直不露面,这件事情就没法得到完满解决。
  
  可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谈何容易?夏小冉想尽办法托人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赵鸿毅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她迫不得已再次打通了林进的电话,希望能再见傅希尧一面求他帮忙,这个时候她的脸面和自尊已经不值钱了。
  
  林进一声不吭地载夏小冉去了俱乐部,只说了一句“傅先生在里面”就绝尘而去,留下夏小冉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门口,她没有会员卡,根本进不到里面去,林进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等?还是这根本就是傅希尧的意思?可不管是什么意思,卑微无能如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在俱乐部门口炫色迷幻的灯影下,各色男女暧昧轻笑地穿梭其中,毫不掩饰地上演夜的奢华。T恤牛仔裤打扮的夏小冉站在那里本就突兀,偶尔遇上一两个喝醉的公子富豪还要轻浮地调戏上两句,更有甚者缠着她问一夜春宵的夜渡资多少的,她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或者一走了之不再看这些人下流的嘴脸,可她不能,她得罪不起。
  
  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门面经理现身领夏小冉进去,果然是有人授意的。他们上了二楼,然后穿过幽暗的回廊来到其中一间贵宾包厢,经理毕恭毕敬地说:“小姐,请进。”
  
  夏小冉没有忘记曾经在这里遭遇的羞耻和难堪,她深呼吸一口气,绷着神经推开那道雕花大门。
  
  包厢里灯光昏暗,在座的人夏小冉大多认识,男女调笑声混杂了烟草和红酒的味道,渗入耳鼻间有些呛人,桌上摆满了酒瓶酒杯和时令水果,在离夏小冉最远的那一桌还有各式的甜点,那里只坐了一个人,傅希尧。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微闭着,身边还跪着一女伴给他按摩,仿佛是此间唯我独尊的王者。
  
  夏小冉缓缓垂下眼,打起精神说:“各位好。”
  
  “哟,咱们的‘月光女神’终于出现了!让大家等这么久,果然是压场子的好手啊!”方欣怡软绵绵地偎依在宋庆国身上尖声嬉笑,睨她的眼神半是轻佻半是讽刺。
  
  一群人哄笑,周跃民挑起眉问:“‘月光女神’?什么意思?”
  
  王岚摇晃着酒杯,看着夏小冉故作镇定的模样嗤的一笑:“我这个小师妹在入校那年的校庆,仅以一曲《月光奏鸣曲》就让不少男同胞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当然不愧女神称号了。”
  
  宋庆国冷哼了一声:“什么女神不女神的,脱了衣服还不是女人一个!还真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天仙了?”说着手还不安分地捏了方欣怡的酥胸一把,表情轻蔑至极,看样子还对夏小冉三番两次拒绝他而心怀怨愤。
  
  周跃民拧了拧眉,这个宋庆国总是这般口没遮拦,要不是看在他是邵峰表弟的份上他理都不会理他,斜眼看了下傅希尧,他似乎睡着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周跃民抿抿唇,真不知今天演的是哪一出,只好默声喝闷酒,连女伴跟他调情都觉得没滋没味儿。
  
  王岚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夏小冉好一会,她眼中那种邵峰喜欢的青涩干净已经不复存在,成熟世故了许多,这让她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她笑得灿烂,明知故问:“小冉啊,今儿个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邵峰可还在医院躺着呢,你怎么不去陪陪他啊?”
  
  她当然知道夏小冉来做什么,不就是找表哥帮她吗?想得美,表哥“帮”还不是为了自己。这些日子她在大家面前都表现自己是最委屈最难受的一个来笼络支持者,尤其是邵峰出事以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夏小冉,不用她出手就多的是要整垮她的人,让他们的关系再无继续的可能。这次也是,她不过是跟姑妈撒撒娇,她就发话让表哥替自己出这口恶气,总之她不好过,夏小冉也别想。
  
  夏小冉脸色煞白,觉得自己成了供人娱乐的跳梁小丑,忽暗忽明的光影折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握紧拳异常镇定地回望王岚,坦然说:“我有急事想请傅先生帮忙。”若是她以前还有点天真倔气,也被这段日子的荆棘磨平了。
  
  可大家似乎都没听到她说什么,依然各说各话,傅希尧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倒是王岚拍拍手笑得一脸灿烂,手指一抬就指向角落的那台斯坦威,说:“说你们俗你们还真俗,听的唱的全都是靡靡之音啊,现在流行听高雅音乐,要不请小冉给我们弹上一首吧,人家的钢琴曲可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呢!”
  
  方欣怡也笑,剥了粒加州提送到宋庆国嘴里,甜甜地附议:“是啊,我们系的老师都说她最有机会在华沙问鼎,不听就可惜了。”
  
  王岚勾起唇:“小冉介意给我们这群俗人弹个曲吗?”
  
  夏小冉没有笑,转眼看向另一侧的傅希尧,他歪倚着软枕,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样子。此刻再愚蠢的人也该知道今晚这出戏不过是在奚落她为王岚出气罢了,只求他们气消了,能放她家一马。
  
  她的脸被空调冻得僵硬,淡淡地说:“当然不介意,大家想听什么?”
  
  又是无人回应,完全当她是透明的。
  
  夏小冉从一首《狂欢节》开始,在她眼里,这里就是欲望和金钱堆砌的狂欢之夜。不过跟钢琴接触的夏小冉又是另一个夏小冉,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直到手指已经不灵活,胳膊针刺般地疼痛着,琴键还在跃动。
  
  不知什么时候傅希尧已经坐直身,远远地看着她,目光深而沉。
  
  宋庆国喝得醉醺醺,甩开方欣怡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使劲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往沙发这边拖,嘴里含糊地说:“弹什么琴,不如过来陪爷喝酒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越得不到越是最好的,他觉得这小手光是抓着就嫩得人心痒痒。夏小冉挣脱不得,硬是被他一踉一跄地扯到大家面前,宋庆国又摊软在沙发上,“还愣着做什么,快倒酒!”
  
  孟凡看不过眼:“宋少,人家好歹是女孩子,悠着点。”
  
  “去!就一个二手货,还学人家矜持?”宋庆国哪里听得进去,反正大家现在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悠着什么?这也是王岚非把宋庆国这个祸害拉来的目的,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还因为他够混。
  
  闻言,夏小冉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她怀疑自己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忍受这样的羞辱和难堪?她的低头真的有用吗?
  
  这时,王岚俯身在她耳边细声说:“听说宋少的公司最近招了一个半吊子博士生呢,我想你应该感兴趣吧?”
  
  她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成功地将夏小冉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委屈地任她予取予求,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赵鸿毅这条线索还捏在他们手里呢。
  
  宋庆国又不耐烦地踢了夏小冉一脚:“快点!真不知道老表是怎么迷上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的?”
  
  老表?莫非他说的是邵峰?夏小冉的心“咯噔”一沉,敢情她求来求去都是被他们撵在手心里玩的玩具?连傅希尧帮她也是为了今天帮表妹羞辱她?
  
  她抿紧唇,紧握着酒瓶替宋庆国满上一杯,谁知宋庆国不按理出牌,一反手就钳着她的下巴将整杯酒灌到她的喉咙里,有些来不及咽下去的就从她的嘴角漫出来,红滟的酒痕从下巴滑到白皙的脖颈,带着冶艳的诱惑。
  
  夏小冉被呛得一直捂着嘴咳嗽,耳朵嗡嗡的头皮发麻,只听见一阵阵嗤笑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一双涅槃重生的凤凰,冷冷地看清楚在场每一看她出丑的人的面容,这些人就是邵峰的亲人?朋友?把别人的爱情当成儿戏把别人的亲人当成蝼蚁的人,他们怎么配?
  
  她忽然很想笑,扭头看着王岚,左手用力握着她的手臂,微扬起下颔问:“这样够了吗?”眼前这个人,也曾经是她的朋友,她们一起去露营,一起打球,一起练琴,一起聊帅哥,一起傻乎乎地通宵等流星雨许愿……呵呵,真是“朋友”!
  
  王岚稍稍一怔,被她盯得心突突地跳,不过很快就敛起神,不可置否地一笑:“就玩到这点程度怎么有看头?我听说你前几天指天立誓做了个保证,这更好玩儿,要不给大伙再说一遍听听?来,我把酒满上,给你鼓鼓劲!”
  
  夏小冉的脸色白了又白,知道王岚是想认识邵峰的人都知道,是她主动离开他的。她松开王岚的手,捧起酒杯,冰块的寒意冻得她忍不住轻颤,可她的心却火辣辣地疼,好像要把某种东西剥离她的身体一样。
  
  “邵峰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她仰头一杯饮尽。
  
  “我永远不会再见邵峰!”又是一杯。
  
  “是我主动放弃邵峰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再一杯。
  
  ……
  
  一杯一杯又一杯,一刀一刀又一刀,她所有的知觉已经被凌迟得麻木了万劫不复了,脸上分不清是汗,是酒,还是泪。
  
  邵峰,你为什么不醒过来?你说让我相信你,你会保护我的,为什么还让我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其实放弃真的不是特别的难对不对?你看我就做到了,我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不会痛了,你舍不得我痛,所以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夏小冉挺佩服自己的,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笑:“说吧,还想我做些什么来解你们心头之恨?”抬起眸,刚好对上傅希尧那双黑得深沉的眼睛,他只是环着手定定地看着她,一副冷眼旁观的冷漠,她早该知道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傻傻地想试着相信他?
  
  “够了!”周跃民实在忍不住了,撇撇嘴说:“你们适可而止一点儿,看在邵峰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过分,难道还真想毁了她不成?”虽然他也觉得发小为个女人弄得这样不值得,王岚又是他们哥们几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护着她是应该的。可看邵峰生死关头还念着夏小冉的名字就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以后醒了知道了,还不把天给掀了?
  
  他暗咒一声,早知道不凑这热闹回家睡觉去得了,现在心里真是慎得慌,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人,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宋庆国“切——”了一声:“女人而已,哪儿没有?”虽然这妞的确不赖,就不知道在床上带不带劲,他色迷迷地想。
  
  孟凡几个倒是知道个中深浅的,女人们更是不敢多说半句,一时间整个包厢安静得不得了。
  
  一直沉默的傅希尧此时慢慢地站起身,先斜睨了王岚一眼:“玩够了?”
  
  王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饶是再胆大再怒火攻心也会害怕傅希尧这种难以揣测的逼视,何况今晚还是她“威胁”他才来的。
  
  傅希尧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既然玩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居然没人敢对他的话有异议。
  
  他慢慢走到狼狈得几乎半跪在地毯上的夏小冉跟前,看了好半晌才说:“起来。”可还没等夏小冉会意过来,他已经不耐烦地拉起她的手往门外外走。
  
  他们身后的人,包括周跃民在内,皆是一脸错愕。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7:52
看清

  傅希尧的力道很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夏小冉纤弱的腕骨,不管别人的脸色用力将她往外扯,在俱乐部往来的都是圈子里的人,所以一路上都有人“四少、四少”的带点讨好意味地跟傅希尧打招呼,不过他谁也没理,冷冷的一个“滚”字就能把人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再靠近半步。
  
  傅希尧这个人天生就是让人仰望的。
  
  夏小冉觉得疼,浑身都刺刺地疼,被宋庆国踢伤的小腿骨像裂开了似的,每走一步路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还有手,被傅希尧的力道弄得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她都这么卑微地低头服软了,怎么他们还不肯放过她呢?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根本不顾人感受的男人,心里窝火,使劲地甩着手想摆脱他,可终究斗不过他,又猛力拍着他的肩大声嚷嚷:“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闭嘴!”傅希尧眼里闪过怒意,寒着脸钳住她不老实的手,费半天功夫才把她塞到车里,车子像子弹一样“咻”地离开了俱乐部。
  
  他把捷豹的性能发挥到极致,过快的车度让夏小冉的大脑越发混沌晕眩,翻滚的胃酸直往喉咙上顶,她难受地拍着车窗:“傅希尧,你停车!”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软糯般的声音嘤啭撩人,一下子拨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脚下一使劲,油门踩得更急,她的身体惯性地往前扑,胸腔被安全带压了压,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车里全是那种酸酸的难闻的味道。
  
  “SHIT!”傅希尧暗咒一声,不悦地拧着眉,单手掐着她的脖子摁在椅背上,不耐地吼了一句,“脏死了!你存心的是不是?给我老实点!”可夏小冉哪里肯听他的,还是不停地呕,那气味恶心得连傅希尧都想跟着吐。
  
  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三点,公寓里冷清清黑漆漆的没有半点人气,所以傅希尧也不怎么来这里,他开了灯就直接把夏小冉拉到浴室里,手一松她就直直地坐在地上,尾椎骨惹来一阵钝痛。
  
  可这没得到傅希尧半分怜惜,他随手拧开花洒,冰凉的水无情地喷在夏小冉身上,一下子把酸臭的味道都冲走,很快的她全身都湿透了,一波一波的寒意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只能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似乎那样会让她暖和一些。
  
  蓦地,她摸到自己空荡荡的左耳,浑身一震,猛地一把推开站在她跟前的傅希尧,趴在淌满水的地砖上前后左右摸索,嘴里急急地喊着:“我的耳环呢?我的耳环呢?”邵峰送她的那对天使耳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她急得快哭了,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啊?
  
  傅希尧不明所以,脚下一滑硬生生被她推倒在地上,全身都沾了水,他狠狠地刮了她一眼:“搞什么?我难得伺候人,你还长行市了!”
  
  夏小冉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跪趴在地上不停地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就蹲在那里嘤嘤地哭,哭得伤心极了。
  
  一路反复折腾,她的马尾已经散开来,长到腰际的发丝像蔓藤一样缠在她曲线毕露的身上,从上往下看,那高挺的丰盈若隐若现,煞那间夺了傅希尧的呼吸,像冰火两重天似的,外冷内热烧得他灼灼的,他哑着嗓子说:“不就是双耳环而已,再买就有了,有什么好哭的?”
  
  夏小冉颓然坐在地上,任由花洒凶猛地朝自己挥舞,只是失神地喃喃,“不会再有了,不会了……”她把耳环丢了,把邵峰丢了,把心也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除非,除非有人能把时光倒流。
  
  傅希尧干脆坐在浴缸边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心里很不爽,他一点都不喜欢她这样明显为了别人伤心的表情,忽然忍不住开口问:“邵峰就这么好?”话一出口他就想杀了自己,这什么酸溜溜的话?太掉价了!
  
  而夏小冉也没给他面子,根本没思考就答:“当然,他比谁都好,我就喜欢他。”一想起邵峰,她整个人都是温温柔柔的,不像看傅希尧,除了厌恶就是恐惧,好像他是个危险人物,好像他不该靠近她一样。
  
  傅希尧眼一眯,慢慢地笑了起来,轻蔑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你喜欢他什么呢?是他的钱?他的权?还是他的貌?”湿透的衬衣紧紧地黏着他的皮肤,他觉得难受极了,索性一扯把衬衣抛在一边,地上散落着闪着亮光的纽扣,刺得夏小冉睁不开眼。
  
  他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带着一种充满力量的狂野,再配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慵懒表情,十足地像一个古代俾睨天下的君王。
  
  她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似乎在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不过傅希尧只是笑看着她,表情很轻狂很跋扈:“其实邵峰也没什么不同,他跟我们都一样的,真是傻丫头。”他的眼睛深得像宇宙的黑洞,一不留神就能被他吸去了灵魂。
  
  “他不同!”夏小冉咬压反驳他,吸一口气,吐气,再吸一口气,才继续说:“至少他比你们有良心,不会恃强凌弱,不会把别人亲人的安危玩弄在手掌心,不会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王岚因为恨我和邵峰在一起一心想要报复我,我忍了,你是他表哥,想帮她耍我出口怨气我也认了,可是我爸爸是无辜的,为什么你们不能放过他?只因为权大压人,所以你们就生来比别人高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咄咄逼人的反问过后,弥散在空气里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下夏小冉真的觉得累了,再没有精力和他分辩,至于谁是谁非,老天爷都知道。因为喝了酒,她浑身都虚软无力,她慢慢扶着挂浴巾的把手站起来,想离开这里,她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不过是继续给他们机会伤害自己而已,做人傻一次可以,傻两次也可以原谅,可继续傻下去那是无可救药了。
  
  傅希尧定定地望着她惨白的小脸,低低沉沉地问:“那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夏小冉别开脸,答非所问:“傅先生自然是邵峰的朋友,你帮我是人情,不帮我也是道理,之前几次都多亏你帮忙,我谢谢你。”
  
  傅先生,客气又疏离的一口一个“傅先生”,傅希尧都听腻了,他甚至觉得她劈头盖脸地咋呼他的名字更好,这个想法把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傻了不是?
  
  “你不是还要我帮你?你父亲那个学生,赵什么的,还没找到吧?”
  
  “那你会帮我吗?”她无动于衷,只觉得很冷很冷,手和脚都被水浸得冰凉,开始发皱发白,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满足。她彻底看清楚了,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的,她只能不断自我催眠,她会想到别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夏小冉刚走到门口,傅希尧又说:“会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缓慢站起来,赤着脚走到她身后,“只要你求我,我可以帮你。”
  
  他的健美的胸肌贴着她的后背,她的娇小和他的高大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被圈在他怀里。前方是冰凉的玻璃门,身后是他的身体,胸膛有力的起伏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僵直身,动都不敢动,T恤贴在她身上紧裹住她的呼吸,湿漉漉的牛仔裤很沉重,像她的心一样沉。
  
  她强颜欢笑:“傅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不敢再麻烦你了。”可这样故作轻松的语调并不能掩饰她的不安,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危险太暧昧了。
  
  傅希尧倏地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语出惊人:“夏小冉,当我的女人吧。”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近日反常的举动,明明她只是个不相关的女人,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念念忘不了呢?她是有副好皮相,可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一抓一把,他至于那么费劲折腾吗?可怎么办?他就是忘不了,一看到那些将自己的脸涂得精致的女人他就觉得没劲,还犯浑地想她那清汤挂面的脸。
  
  今晚上看到宋庆国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就想扁那厮一顿,可是王岚那丫头捏着母亲的懿旨他也不好发作,不过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他低头看着自己身前这个小女人,恶劣地想,会不会跟她在一起以后就不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可夏小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仰起脸,朝他难以置信地大喊:“你疯了不成!我是邵峰的女朋友!”
  
  这个男人,竟然无耻张狂到这种地步?
  
  “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傅希尧显然不把这个放在眼里,反正他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没有他,邵叔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拦,再说了,她不是指天立誓已经做了保证说以后她和邵峰再无瓜葛吗?那还有什么问题?他笑了笑,很懂得戳她的软肋,“要找到那个学生不难,摆平你父亲那件事也不难,对了,你父亲有心肌梗塞是吧,我可以帮他转到北京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诊治,你说这样好不好?”他低软的语气竟有些讨好的意思。
  
  夏小冉脸色一白,恍神了几秒钟才迟钝地听出他在变相地威胁她。
  
  “傅先生,你有身份有地位,要想玩肯定有很多人愿意陪你,我不敢高攀。”要不是用力抓着门把,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她听见自己说,“刚才的话被邵峰知道了会影响你们的友谊的,我就当没有听到。”
  
  夏小冉说的话明明很婉转,语气也很伏低做小,可怎么传到傅希尧的耳朵里,就觉得她在嫌弃他,仿佛在告诉他:除了邵峰,我谁都看不上,你傅希尧算什么,省省吧!
  
  他自问不比邵峰差,家境才貌都比他要好,从来都是女人巴巴的贴上来,这回是他第一次问一个女人要不要跟自己好,她怎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轻易就将他的骄傲踩在脚底下呢?
  
  怒气夹杂着嫉妒疯狂地在他的身体里流窜,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拼命叫嚣着要发泄。他忽然又想起她曾经给自己的评价,无耻。
  
  她不稀罕他,不要他!
  
  既然这样,他还需顾忌什么呢?他的笑意一点一点地隐去,眼底已没了温度,漆黑黑的融不进半分的暖。
  
  夏小冉的大脑铃声作响,抖着手想旋开门,听见“咔嚓”一声她才松了口气,正要走出浴室,却被一用力又扯了回去,还顺带把门重新关上,杜绝了外面的一切。
  
  霎时,夏小冉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天旋地转间,人已经压在地板上。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8:01
纠缠

  听说,人最容易泄露真实情绪的部位是眼睛,别人能透过眼波浮动的深处看穿一个人的灵魂,而此时傅希尧黑亮的眼眸里写满的,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想要夏小冉。
  
  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是天生赋予的本能,与生俱来的家世以及高高在上的优越让他习惯了别人顺从他仰望他奉承他,夏小冉对他的疏离和厌恶在他看来都是挑战他权威的表现,他活了三十年从未被人拒绝得如此的彻底。
  
  他眼里藏着的两簇火苗熊熊地燃烧着,炙热的火光似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她紧紧地盯着他,整颗心被吓得几乎要跳出来,就在他压下来的瞬间,她惊慌失措地往一侧闪开,却很快被他使力扯了回来,她呼吸一紧,双手紧紧抵在他的胸前,指间触及的温度居然惊人的高,他那麦色的肌理透出的是狂野的是让人胆战心惊的狠戾,让她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在力量和身形上他都比她强大太多太多了,哪里还有她逃脱的余地?
  
  他双手撑在她头部的两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娇弱的被他压躺在水里,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一下一下起伏的丰盈挑动着他已然绷紧的神经,活脱脱的一个勾人心魂的水妖,只是那张小嘴吐出的话让他的不悦升到了极点。
  
  她仰着脸怒视他,整个脖颈的青筋都冒出来,咬牙切齿道:“傅希尧,你疯了吗?”
  
  他紧紧压在她身上,嘴角掀开魅惑的笑容,呼吸灼灼地俯贴在她的耳边低喃:“是啊,我疯了,不过就算疯了,也是为你而疯,满意了么?”那醇如美酒的嗓音,此刻如同掺了毒的毒药刺麻了她的感官,灼热的气息烧得空气都要着火了一样,整个世界都要乱了。
  
  她还想再骂他,却在下一秒被他冰凉的唇封住了所有不中听的语言,偏偏她不识相,紧咬着牙关拒绝承欢,他眼一眯,牙齿重重一啃,一下子就击退了她的防守,灵活的舌头很快就进入她的嘴里,然后开始掠夺,肆无忌惮的掠夺。她左右摇晃着脑袋,拼命想闪躲这种难受的湿濡,他也不恼,像享受抓猎物的乐趣一般跟着她的挣扎慢条斯理地啃噬舔吮。
  
  他的吻强势又霸道,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另一手竟还大胆地探进她的衣服里,温热的掌心顺势而上,一直绵延到她胸前的柔软。那种过分亲昵的爱抚让她顿时失控得奋力挣扎,手指一直用力掐他的手臂,肌肉都被掐得紫红了他都不放在眼里,反而衍生出一种强势征服的快感。就这样一防一守间,两人的体温节节攀升,尤其是他腹下那个暧昧的地方发出惊人的热力,吓得她魂飞魄散,恐惧如同潮水般蜂拥而来。
  
  不,不能这样下去,绝对不能!
  
  她使劲地蹬着双腿摆脱他的牵制,却只是换来他轻蔑的笑声,仿佛在笑她的不自量力。蓦地,她扑腾的脚尖踢到刚才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的花洒,冰凉刺激的冷水哗啦啦朝他们身上招呼,他暗咒一声,起身走去把水龙头给关了。
  
  她一找着机会,连忙手脚并用往门口爬去,就在快到门边的时候,她兜里的手机“铃铃”地在空间不算大的浴室破空响起,她抬起头,惊恐地看到他板着脸走过来,遂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出来,也不管是谁,摁了通话键刚要开口求救,却一下子被人夺了去,“啪”地一声巨响,手机被用力摔到墙上,瞬间支离破碎,顺带地把她的希望也一并砸得粉碎。
  
  他倨傲地俯视着她,眼底里没有一丝温度,傲然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黑影里,浑身散发出的那种狂妄的霸气让她慌得尖叫起来。只不过她恐惧的声音让他更加地兴奋,长臂一揽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整个人压制在墙上,她用还自由的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他怔了一下,随即掀开唇冷笑,将她双手一并高举过头死死按住,脸上那火辣辣的疼刺激了他,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嘴巴毫不怜惜地啃咬。她呜呜地哀叫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瞪视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身体的扭动只是增加他征服的快感,对,他此时只想要征服她,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身下!此时他的眼神狠戾得像一头野兽,呼吸又重又沉地落在她的耳畔,烧得耳廓子难受得紧,可他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开始用力拉扯她的衣服,“嘶啦”一声,她已经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白皙细致的身体就像一尊骨瓷娃娃,那一瞬的惊艳让他的呼吸霎时停顿了。
  
  趁他闪神的空档,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猛力推开他,打开门往外跑去,她逃得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了脚底一下,伤了的腿再不慎一拐,直直地扑到床边,怎么也站不起来,低头一看,不远处正是她不见的那只天使耳环。她怔忡了一下,还没回神就听到傅希尧恶劣地揶揄:“呵,就这么着急上我的床?”
  
  周围的空气都饱含恐惧的窒息,她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根本没办法呼吸没办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逃!可被折腾了一晚上的身体已经超了负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害怕得一边往后挪,一边拉扯着跟碎布没两样的衣服想遮掩此时的狼狈,殊不知,半遮半掩的风情更能迷煞男人的眼睛。
  
  只见他眼眸一深,大跨步来到她跟前后就毫不温柔地把她拖到床上,两人叠加的重量让床垫深深地凹下去,她感觉像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身体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被抽走,冰冷的丝质床单贴合着她的皮肤,在挣扎中扭出炫目的黑色波纹,黑与白、冷与热交织在一起,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全身的细胞都雀跃起来。
  
  此时,他们无关情爱,只是最纯粹的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注定了这场欲望战争的胜方与败方。
  
  似乎明白自己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他永远能在下一刻制住自己,她哆嗦着身体,无助地哭了出来:“傅希尧!你快停手!停下来!这是错的!这是错的!”脖子上挂的平安锁片随着她的急促的呼吸而滑动,发出细细的金属铃铛的声音。
  
  他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俯视她,不可一世地放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我眼里,从来只有要和不要,没有对和错,你还明白吗?”
  
  他轻笑,用力压着她动弹的腿,以跪姿俯在她双腿中间,然后慢条斯理地除去彼此最后的束缚,他一寸一寸显露的挺拔身材让她心神俱裂,她只能不断挣扎,忽然间,她的左手摸索到床头的台灯,仿佛看到了契机,她倏地收力一扯抓住它,想也不想就朝他挥过去。
  
  猝不及防的攻击让他只来得及转开脸庞,而胸前的肌肉则被灯罩上的水晶挂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很快冒出了鲜红的血珠,而后滴落在她莹白的身上,那抹刺目的猩红唤醒了他体内野蛮跋扈的本性,连残存的一丁点温柔都被她这无情的一砸给毁了。
  
  蓦地,他松开钳制她的手,慢慢滑下她纤细的腰间紧紧攫住,一个缩胯,毫无预警地闯进了她的世界里。
  
  她不要他?他可是傅希尧,帝都里无人不知的傅家四少,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她为什么拒绝他?心里的某一处骄傲的柔软被她砸了个稀巴烂,疼痛蔓延开来,好啊,他长这么大还真没遇过得不到手的东西,她不愿意给他他就偏要得到!
  
  瞬间,那种撕心裂肺的撕裂感痛得她尖锐地“啊”了一声,两手抓紧身下的被单,如引颈高歌的天鹅上半身倏地绷紧,弯成一张弧度优美的满弓,眼底里已经是一片凄凉的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
  
  冲破关卡的快感让他意外的怔了怔,那么出乎意料的青涩……难道她是第一次?邵峰还没得到她?一想到这儿,他布满汗水的俊脸上升起莫名的狂喜,动作也跟着温柔下来,他仔细盯着身下的人儿,低下头想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被她咬紧下唇躲了开来,他低笑,伸出手摸上她美丽的脸庞,温柔地说:“乖宝贝,放松点就不疼了,跟着我的节奏,用心享受它,你会喜欢的。”
  
  可谁会喜欢被人强迫?!
  
  她闭上眼睛,绝望地吼叫着:“傅希尧,你怎么不去死!”
  
  他沙哑的声音沉沉地笑言:“乖冉冉,要死也得死在你身上,咱们好做一双同命鸳鸯啊!”他落下的吻越发的温柔缠绵,咬着她的脖颈吮出了一排属于他的玫瑰标记,然后霸道地向下蜿蜒,在她美好的身上缠绵流连,不遗余力地挑起她的感觉。
  
  她的长发妖娆地披散在黑色的床单上,有些缠在他的指尖,床单上她和他的血混在一起,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句——交颈缠绵为鸳鸯,于是难以自持地加快了身下的动作,明明她只是个不懂迎合的处子,他怎么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无上的快感呢?
  
  占有,永无止境。
  
  她在他的强势占有面前濒临崩溃,异物闯入身体深处的痛楚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命忽略他在她身上制造的快感,忍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破碎呻吟,更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恨不得就此昏过去,或者干脆死了算了。
  
  他脸上有些许得意,深入浅出地折磨她的神经,却满口怜惜:“乖冉冉,别忍着,叫出来吧,我喜欢听。”
  
  “你去死!”她蓦地睁开眼,胸前起伏不定,看他的眼神像一把狠厉的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倒是当她的打骂是情趣,却加重猛然进出的力道,眼底漾着无尽满足,还无耻地把脸凑到她跟前说:“真的很疼就咬我,别咬伤自己,我会心疼的。”
  
  “假仁假义!”她冷冷一笑,就真的咬上他厚实的肩膀,想把撕心裂肺的痛意传给他,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残忍!让他知道她有多痛!
  
  肩膀疼痛的刺激让他的动作越来越狂野,强烈的快感在他的血液里流窜,根本不容她抗拒的深入,再深入,直到他被无边无际的狂喜淹没。
  
  绝望纠缠,至死方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8:12
  痛楚

  夏小冉觉得自己被丢到火里烤一样,漫天熊熊的烈焰仿佛要毁了她,那种灼伤的刺痛侵袭着她每一根神经每一寸皮肤,她痛得受不了,可是喊不出来,嘴里很苦很苦,那种从舌尖渗透到咽喉蔓延到脏腑的涩意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反抗,以为逃出了深渊,却又在下一秒跌进了深沉无底的海洋,奔腾汹涌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她,那股冰冷的寒意灌进她温暖的身体里,是绝望彻骨的悲凉。
  蓦地,远处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亮,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划过去,惊喜地发现是邵峰站在岸上,可是为什么他要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呢?她刚想张口喊他救自己上去,怎么一晃眼,站在那儿的人突然变成了傅希尧了?而且他居然还笑得很阴森地朝自己走过来?
  不,不要,她不要他,他太可怕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
  夏小冉猛的一惊,双手用力一抓,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床单,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入目的是装饰精美的天花板,她神色呆滞了好一会儿,好像还没意会过来这里究竟是哪里,只是觉得那盘亘在头顶的花纹像一条条毒蔓藤,缠到她的身上,缠到她的心里,一直紧紧地束缚住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是啊,她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是那个恶魔的地方,而她则不幸地沦为恶魔享用的猎物,她的身体还带有昨晚可耻的记忆,还残存着他带给她的伤她的痛,明明最后她都屈服求饶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佛曰,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那是说她上辈子对作了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她的眼睛干涸得生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想动,可是每一个关节每一处肌肉都叫嚣着痛,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的神经。她拉下丝滑的薄被,肌肤触及空气的瞬间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体很干爽,似乎已经是清洗过了。她眼神一黯,裹着被单迈下床,颤颤地立在床边,望了一圈,除了沙发上随意搭着的一件男式浴袍,根本没有可以遮掩的衣服,而她本来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经被扔到垃圾桶里。
  她也像那几块碎布一样,破了,碎了。
  双手不由得一松,眼前镜子里的自己那么的丑陋,星星点点的吻痕咬痕像烙印一般遍布全身,昭示着昨晚的一切,她想忘记的一切。
  她木着脸,弯腰捡起那只耳环,连同自己摘下的那只一并放在手里,就那么定定地看了好久,邵峰说她是他的天使,可怎么办?他的天使堕进地狱了,怎么办?
  她一手捂着唇,一手倏地收紧,呼吸一下比一下急,耳环的棱角陷进她白嫩的掌心,不过她根本不觉得痛,或者说她早就麻木了。
  窗外,斜阳远远地挂在天边。
  残阳如血,心死如灰。
  她的两腿软得没有一点力气,每迈开一步都是迟缓的沉重的,走到半掩着的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外面有讲话的声音,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直动也不动。
  过了很久,久到她已经麻木了神经,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傅希尧走进来,穿着正式的衬衣西裤,仿佛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说:“这么就快醒了?正好,我让人送了些饭菜过来,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相较于她的狼狈不堪,他倒是显得神清气爽,好像全身的血脉都被打通了似的,总之心情极好。
  夏小冉抬起眼,默默地瞅着他,他跟她的视线一相遇,忽的看到她目光里浓浓的恨意——她恨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就那么一小下,已经痛得他钻心入肺。
  “邵峰醒了?”夏小冉觉得自己声音悠远得像从深坳里传出来的。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拉着她的手往饭厅走,她的手腕使劲扭了扭,没能挣脱他,不过到了他的手里,又有谁能逃得了?
  他摸摸她的额头,轻轻说:“烧退已经退了,那药真的挺管用的,快吃东西,不然你的胃可受不了。”
  他昨晚竟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也顾不得她初次承欢,连要了她两次,估计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住,睡醒了才发现她浑身烧得跟小火龙似的。这里他不常来,没留什么备用药,他才赶紧地出去买了些退烧药回来。他头一次照顾人,喂了她几回都吐了出来,一直迷迷糊糊地嘤咛着,好不容易才让她咽下药片,又昏睡了过去。
  见她默不作声,傅希尧就伸手把她拉得靠近自己一些:“是不是还觉得不舒服?我给你买了身衣服,你凑合着穿了,我带你到医院瞅瞅去!”
  她冷着脸拍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是不是邵峰醒了?”刚才她听到他说什么“我知道我知道,醒了嘛,今天真有事,我明天再过去”,还有昨晚半夜的那个电话……
  “你是车轱辘啊,怎么问来问去就这一句?”傅希尧有些生气了,过了一会才开口问,“是醒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夏小冉握紧拳,恨声大喊:“你还是不是人了?”
  “你都和我睡了,我是不是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嗯?”傅希尧笑得无赖地看着她的眼睛,尾音还轻佻地上扬,用力一扯就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下腹的热力瞬间传递到她身上,他还无耻地按住她的腰顶了顶,手指在她的唇瓣摩挲,“要不要给你验明正身?”
  夏小冉不可遏止地尖叫一声,双眼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怎么就这么无法无天?他就不怕她告得他身败名裂?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冷冷一笑,一手抓紧她的双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平静地说:“乖乖地跟着我就是了,跟我处好了什么没有?别老想着做那些无谓的事,没用的,估计连法院的门朝哪儿开的你都不知道,别犯傻白让人笑话!”
  闻言,夏小冉使劲将他扑倒在地上,满眼猩红地坐在他的腰腹上又是捶又是打,跟发了疯似的恨着他骂着他打着他,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冷眼看着她对自己不客气地招呼,看了很久,其实那些花拳绣腿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当是小情儿的情趣也行,可是他还是不爽,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闹腾间,夏小冉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已经不知不觉地松开来,胸前乍泄的春光诱得他的眼神幽深起来,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心念一起,已经随手扯开了她的衣服。
  夏小冉一心一意想发泄所有的恨意,根本没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他无声地笑,手掌忍不住探入她的腿间轻拢慢捻起来,被他的指尖一碰,她立即惊得全身发颤,难以置信地俯视着他,闹腾的两手改握住他的手臂想阻止他带来的触电的感觉,发狂般大吼着:“傅希尧!你不要脸!”
  傅希尧不当一回事,反身将她重新压到自己身下,手指执意继续探寻她的美好,每当看到她绯红着脸瞪自己,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就感觉到她的湿润。
  她羞耻地哭了出来,拼命推拒着他,可他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根本没用。当她听到了他解开皮带金属扣的声音,几乎崩溃地撕扯着声音:“你放手!你放手!”
  傅希尧压住她微弓的上身,低头吻向她的眉眼,将湿濡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还轻笑着:“你瞧瞧,你里里外外都是我的,再想别的男人是不是不应该?”那张俊美的脸就像地狱来的撒旦,既邪恶又强势。
  夏小冉别开眼,咬牙骂道:“你无耻!”
  他板正她的下巴,下身紧抵住她,勾唇说:“今儿个跟你说明了吧,你就一条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别再想其他有的没的,如果让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指望好过,明白吗?”然后就躬身再次进入她。
  如同他的人一样,强势,霸道,不可一世地闯入她的世界,不容拒绝。

 清醒

  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卧室里,两人汤勺贴汤勺似的紧紧相拥着,身上盖着漆黑如缎的薄被,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场景宁静得就像一幅画。
  傅希尧缓缓地睁开眼,看见夏小冉俏生生地躺在自己的怀里,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了,感觉犹如一只乖巧的小兔子腻着主人,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这样的傅希尧,仿佛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也许因为终于得到想要的那种感觉,一切都是美好的。
  这时的傅希尧还不知,不遗余力的占有,收获的永远不会是爱情。
  他把脸贴在她耳边来回磨蹭,手也亲密地搭在她的腰上,她好像很怕痒,无意识地用手挥开他,又蜷缩成一个小虾米,自己把自己抱得紧紧的,硬生生地把他排除在外。
  这是一个极度不安的缺爱姿势,可在他傅希尧的怀里怎么可能会不安?真是开玩笑!他长腿一伸,重新把她圈到自己身边,箍得紧紧的跟她纠缠在一起,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他温柔地喊了声:“冉冉?”那低沉的声音饱含着欢爱过后性感的沙哑。
  夏小冉的眼睛还是死死地闭着,可是轻颤的睫毛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这丫头,还敢给他装睡?他慵懒地轻笑,单手撑在枕头上,手指坏心地在她的腰间来回滑动,贪婪地看着她逐渐殷红的小脸,整颗心都是酥的。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发丝,突然温情地搂住她,在她耳边呵气:“冉冉……知不知道折磨一个人有多少种方法?”听了他的话,她战栗地缩了缩身体,他笑出声,像安抚宠物似的拍拍她的背,又说,“呵,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
  能把威胁人的话说得跟情话一样缠绵,也算是傅希尧独有的本事了。
  夏小冉终于张大双眸,能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的男人那种乖张跋扈的笑容,明明那么斯文俊雅的一张脸,怎么心那么黑呢?他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她斗不过他的,最好识相点乖乖听话任他鱼肉,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把她搂进怀里:“眼睛瞪那么大,不累么?我说你也甭再跟我迸磁儿了,你这轴性子搁哪儿都得受委屈。你父亲的事过两天应该有结果了,那个学生今天就回学校做检讨澄清事实,必要时可以开个内部新闻发布会什么的,不过估计你爸爸身体会受不了,我晚些让林进去安排床位,等事情一结束就让他转到这边的医院来,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她眼里的火烧得很旺,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她手里有把刀肯定会直接往他身上砍来,都说被逼急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他身上不就有大大小小的辉煌战绩?不过一张一弛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反正人落他手里了,他有的是办法收服她,不必急于一时。
  夏小冉一动不动,紧抿着唇不说话,原来自己所有的努力,全不及他说的一句话。
  不是说很棘手吗?不是已经尽力了?都是耍她的。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手臂勒得更紧了,心软地说:“以前你是谁啊,当然是不太想使力地敷衍了事。现在咱们关系可不同了,你是我女人,我不管你谁管你?还有,你身体太差了,动不动就昏倒,以后得好好养着,别的事情都不要管。其实我们也只是正常的男女交往,你别自个儿想得太不堪了。”
  夏小冉笑,亏他说得出来,这样算正常?那这世界就没什么是正常的了。
  不过她觉得更可悲的事不是她反抗不了他,而是她必须认命。她非但没有能力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还得忍气吞声求他来救自己的爸爸,真是可笑又可恨的人生。
  其实出事的那晚她真就想过一死了之,更疯狂地想拉傅希尧一起下地狱,可是当她冷静过来清醒过来,她却发现不能这么做,记得小时候爷爷常抱着自己说以前的往事,还常说,我们家小囡这么标致这么乖巧,将来肯定有出息。
  爷爷奶奶就她一个孙女儿,爸爸妈妈对她寄予厚望,她不能让他们伤心,更不能让夏家蒙羞。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直没得到她的回应,傅希尧终于抹不开面子,拉了拉被子冷着声说:“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双手像铁臂似的圈着她,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她绷紧的神经有一丝的松懈,终于敌不过睡意睡着了,她实在太累,身累,心更累。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前脚进浴室梳洗,她后脚就起床,他听到声音就走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去哪儿?”
  夏小冉垂下眸避开他的目光,细声说:“我回学校,还要上课。”她将满腔的恨意都压到心里的角落,试图平静地面对这个对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还若无其事的男人,可如果她还有选择,她会送他去地狱的。
  傅希尧轻笑,上课是假,避开他才是真吧?看来真是打算厌恶他到底了。
  他快手扣上纽扣:“那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他的声音有些冷,已不如早上的温和缠绵。
  夏小冉拼命压抑着自己,摇着头闷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傅希尧一来气,“砰”一声把遥控钥匙往茶几上扔,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她头皮发麻,又忽然微笑着说:“也行,我正好去张罗你父亲的事,等确定了转院的日期再找你。”
  哼!想跟他轴?她还嫩着呢!
  闻言,夏小冉脸色一白,僵硬地点点头应了声:“好。”说着转身开门往外走。才拉开门就看到外头杵着个大活人,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居然是周跃民,她的脸更加惨白,连忙低着头,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羞耻,总之眼睛不敢看他。
  周跃民见到开门的是个女人,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敲错门了,忙不迭退了一步看看门牌,没错啊,又往前迈两步,觉得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有点眼熟,遂琢磨起来。
  夏小冉不管三七二十一,欠了欠身就越过他疾步往电梯那边走去。
  周跃民摸摸耳朵,看了眼门里站着的傅希尧,又八卦地转脸往夏小冉的方向看去,忽然蹦了一句:“靠,我没走错地啊,她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怎么搞上的?”
  他嗓门大,说话又没遮没掩的,传到夏小冉耳朵里简直是催命符,尤其是那个“搞”字,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她拼命的摁着电梯摁扭,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电梯门合上前,还听到傅希尧说:“找抽啊!她面软,你嘴巴消停点行不行?”
  周跃民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难以置信地怪叫:“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你们真有猫儿腻?不是我说,这女人真西,怎么把你们一个两个都迷得晕头转向的?阿尧,你别忘了,邵峰还躺在医院呢!你想闹一出兄弟阋墙啊?”
  “我说你是上了发条是吧?别在这儿抽风,我正烦着呢!”傅希尧不耐烦的朝他吼了句,随手点了根烟不再看他。
  被他一吼,周跃民立马蔫了,却还是忍不住嘀咕:“祸水!”就因她一个,他们这伙人都有点不对劲了!再出什么妖蛾子的话他就想拿大刀砍人了!
  而这个时间段电梯根本没有人,夏小冉一个人无措地蹲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闷头哭起来。
  傅希尧、邵峰还有周跃民都是朋友,她在傅希尧的公寓出现……还被周跃民看到了,他肯定能猜出来他们发生过关系,那是不是意味着邵峰就知道了?如果他知道她那么无情的舍弃他,知道她那么贱的跟他的朋友好上,他是不是就对她失望了?
  夏小冉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很疼,从公寓出来后就这么茫无目的地向前走,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她忍不住伸出手遮住眼睛,阳光映得指缝红得清透,骨节分明。这双手的主人,曾经只希望能为爱的人生一双儿女,洗手作羹汤,做一个贤妻良母,没想到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也遥不可及。
  她一阵恍惚,妈妈常说,老夏家的人都带有文人的节气,说白了也就是执拗,这种性格最容易受委屈容易受苦,其实她知道妈妈不过是担心她被人欺负,的确,她被人欺负也从来不会跟家里说,而有些委屈也不能跟家里说,甚至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有时候,她会恨自己太过清醒。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大学,顺道路过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居然看到里里外外“嘭嘭嘭”的似乎在拆搬东西,就连门楣那个熟悉的旧木招牌也拆了,她大大一怔,唐突地拉着一个装修师傅问:“请问这家店怎么了?”
  那师傅忙得满头大汗,被人打断工作就显得有些不耐烦:“没看告示啊?这里换老板了,现在要重新装潢。”
  换老板?夏小冉整个人定在那里,以前她和邵峰最常约会的地方就是这里,怎么……连这里也要消失了?他们的感情,也许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苏晓沐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有个斯文标致的女孩子傻傻的站在自家店门口哭啊,那双眼睛大大的,可一点神气也没有,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她忍不住上前问了句:“你没事吧?”
  夏小冉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目光固执地落在店里的某个方向。
  苏晓沐又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性地说:“你……是不是想到里面坐坐?”
  夏小冉猛然抬眼,用稍显艰涩的声音问:“可以吗?”即使那只是她的一个梦,她还是想再怀念一下。
  “当然可以!”苏晓沐露出笑容,十分大方地邀请她进去。
  夏小冉闭着眼睛也能走到那个位置,很快坐了下来,伸手在墙上某个地方来回摩挲,也许没什么人瞧见过,这上面刻着“音乐家?傻小冉”几个字,是他们趁着老板不注意用美工刀一点一点地刻上去的,每个字都凹凸不平,感觉就像他们一波几折的感情,很快就会被岁月磨平。她无声地流着泪,哀悼死去的爱情,哀悼她没有希望的以后。
  苏晓沐远远地站在吧台前看着夏小冉,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她,觉得这个女孩子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就不知道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不过依她的直觉,为情居多,她叹了口气,情这个字真是害死人。
  夏小冉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贪恋只属于自己的最后的记忆,后来临走时苏晓沐跟她说等铺子装修好她可以常来坐坐的,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张娴正伏在被窝里和男朋友打电话,热乎得没发现她回来了,只听见她声音柔柔地撒娇:“唔,不要去那里吃啊,太贵了,我们还是去吃自助餐吧,实惠点。”张娴和她男朋友是高中同学,一起从小城市考到北京来,家境都相当,不算富裕,可是每天都是开心的。
  夏小冉想,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真好。
  那她呢?她的幸福在哪里?
  或许她不再配得到幸福。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8-30 14:58:22
两清
   那天回来没多久就有快递送来一部崭新的手机,夏小冉记得曾看过商场里的巨幅宣传,这款手机因为功能和款式都走的尖端路线,所以价格高昂得令人咋舌。而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想当然尔,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她霎时觉得手上攒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块火山岩石,就连碰一碰,都会被它毁尽。

    夏小冉连续三天都没有开机,只是打了电话回家跟妈妈说她的手机被偷了,然后就一直傻傻地窝在寝室里发呆。张娴觉得奇怪,可一直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也不肯说,也就无奈地随她去了。

    这么可耻难堪的事情谁会愿意再次提起?夏小冉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像个活死人一样,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药店的阿姨看她拿起事后避孕药时的那种暧昧又了然的眼神,她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没人找到她也好,她害怕傅希尧纠缠,可更害怕邵峰找她,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他,尤其她跟傅希尧还……所以她把宿舍的电话线也拔了,一了百了。

    直到某天张娴回来兴奋地跟她说楼下停了一辆很拉风的轿车,因为一连三天守在门口而引起大家的关注,听说车主是个酷男,她们就猜测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女人得到白马王子的垂青。

    她直觉地有些不妥,跑去阳台一看,才一眼就差点昏过去,那个人竟然是林进,正好他也抬起头来望着她寝室的方向,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似乎也看见她了,还意味深长地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那一刻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打开手机,拨通了那个会传来地狱之音的号码。

    等了很久才听到傅希尧带着惯有的倨傲的声音:“舍得开机了?”

    她咬着唇说:“你,你快让他离开。”

    傅希尧朗朗地笑出声,不答反问:“冉冉,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有,我想你死。

    她顿了一下,寒着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不明白,他这么没完没了地缠着自己为的是什么?

    “很简单,我要见你。”然后不由分说地挂了她的电话,他一向不让人有拒绝的余地。

    而夏小冉除了答应已没别的选择,她们系不少人知道她和邵峰谈恋爱,如果激怒了傅希尧,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不要脸,她还要。

    傅希尧带她去了高级百货商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天生离不开名牌和珠宝这些奢侈品,夏小冉还算入他的眼,那两天对她是狠了点,所以她偶尔拿乔也在他容忍的范围内,送些东西给她逗她开心就好,免得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瞅着自己,宠女人而已,他也能做到。

    他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为了夏小冉破了太多例。

    夏小冉看着满场奢华的商品,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尤其想甩开傅希尧抓着自己的手,那种突兀的亲密让她觉得恶心。况且她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喜欢音乐,喜欢旅游,喜欢电影,独独不喜欢名牌。

    邵峰摸透了她的脾气,从来不会带她来这些地方,他知道一场音乐会比一车名牌更让她动心。想当初他们去泰山的时候,他和她就一人一件十块钱的情侣衫满山跑,那样的快乐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一想起往事,她心里又涌上一阵酸楚。

    除了母亲和姐姐,傅希尧这是第一次为女人挑东西,而且还显得很有兴致,拉着夏小冉满场来回挑选,几乎逛遍所有的专柜,遇到感觉合适她的就往她身上比比,也不问她喜不喜欢,独断专横地按自己的喜好来选定,眼尖的导购员迅速把他看中的都包起来,不一会儿已经是大包小包的了。

    这就是钱和权的魅力。

    商场的人都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她,她身旁的男人英俊、多金,在她们眼里看来还体贴入微,甚至放下身段替女伴选衣,这可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们不是她,怎会明白她心里的苦?

    傅希尧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选完了还捏捏她的手心问:“你高不高兴?”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低声说:“我不要这些。”他的脸色顿时比南极冰川还冷,手里的劲道也大了许多,她抿抿唇,又柔声补了一句,“不如你送我一双鞋吧。”

    其实,她从不让邵峰送她鞋子的。

    听她的声音软软的,傅希尧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还有点得意:“你早说嘛,行,咱们去买鞋子。”

    又去了二楼卖鞋子的专柜。

    夏小冉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买鞋,也就没怎么拣择,随手一指就买了一双,傅希尧让她马上穿,她也听话换了新鞋,而且心里竟有一丝高兴。

    傅希尧看着她绯红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容,以为她因为自己而开心,也就跟着笑开,又连着包下了好几双当季新款凉鞋,还温和地腻在她耳边说:“瞧瞧,你这样笑多好看,别总是拧着性子,我看着就膈应,其实我这人挺好说话,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

    夏小冉只是温顺地笑,其实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可笑,一个可耻可恨的刽子手还装什么假慈悲呢?

    那晚他们吃了晚饭,傅希尧送她回学校,正寻思着怎么让她搬到自己的公寓去,却忽然听见她说:“傅先生,谢谢你。”

    夏小冉心里苦笑,明明被侮辱了还得跟坏蛋说谢谢,跟古代被砍的大臣还要高呼谢主隆恩一样可悲。

    傅希尧静默了一阵,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抽了根烟才问她:“你谢我什么呢?”

    “一切。”因为这一切,她才认清了现实,不然她还是那个在象牙塔里享受温情的小女孩,那么的无知而天真。

    “然后呢?”傅希尧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一脸平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夏小冉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地道:“傅先生,不如我们……两清了吧?”见他没反应,又抓着裙子掩饰自己的不安,细声说,“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这个大家,当然包括还在医院的邵峰,既然痛苦已经发生,那么她一个人忍受就可以了,她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邵峰跟她一样伤心。

    傅希尧冷冷地看着她,车内暗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干净。他知道,她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她在乎邵峰,她讨厌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声音变低地说:“我知道了。”

    这一次后他果然没有找过她,那部电话一直安静地摆在包装盒里面,她想,那双鞋真的有用,这样很好。

    又过了几天。

    夏小冉对着桌上的一大堆土特产发呆,有蜜饯,甜糕,有茶叶……都是妈妈寄过来,让她送给那个帮了大忙的“师兄”的,是的,她爸爸的事情解决了。

    如傅希尧所说,赵鸿毅终于现身学校,并且公开承认是自己急功近利才瞒着导师发表虚假论文,而且为了增加论文的可信度还将导师的名字加在课题组里,虽然这么做还是对她爸爸的名誉有一定影响,可总算还清白于天下。

    妈妈还跟她说她爸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婉拒了到北京求医的机会,一来他们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二来她爸爸有个同窗兼好友是这方面的专家,已约定了日期做心脏搭桥手术,着实让人松了口气,毕竟这桩闹了两个月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两个月,似乎已经把她这辈子的力气全部花完。

    夏小冉叹了叹气,把那些特产都收起来,她没想过要送给傅希尧,她不想再跟傅希尧再有任何瓜葛了,她斗不过他,也没能力追究些什么,爸爸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总之跟傅希尧、跟邵峰有关的一切她都没有勇气再想起来,最好一觉醒来,发现这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后来她找了个借口跟父母说留学的事情有些变化,没把真实情况说清楚,好在经过之前的变故,他们都精疲力尽,也没再追问具体缘由,只让她放宽心,踏踏实实好好学习。

    他们这个学期中有一次音乐采风之行,第一站是一个有千年历史的古镇,采风小组一行七人下了火车,再坐大巴来到下榻的客栈。

    走进客栈前,夏小冉倏地顿住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某个地方出神。

    同行的岳天恒,也是小组的组长觉得有些奇怪,转身问她:“小冉?你怎么了?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夏小冉回过神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来。”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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