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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月出云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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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29:42
☆、朱颜改 第四十九章 绝色花旦
    榴莲原以为自己来无忧居是当陪客的,谁知道一来就被妖女弄成了嫖客。
    他慌忙摆手道:“妈……妈妈,不用给我找姑娘了。”
    崔妈妈哪里听榴莲的话,转首朝着秦玖赔笑道:“我们这里最美的姑娘一会儿要陪着王爷唱戏,不如老身让水仙和杜鹃来陪这位公子吧,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可人最温柔的。”
    秦玖微笑道:“既如此,妈妈安排吧,要温柔的好姑娘。”
    崔妈妈便扬声道:“水仙,杜鹃,来伺候贵客。”
    两个美艳如花的少女款款走了过来,两女朝着榴莲温柔一笑,一左一右,一个伸出白嫩的纤手牵住了榴莲,十指相扣,拖着他向楼上走去。另一个环住他的腰,半推半搡的。榴莲还要垂死挣扎下,伸手一推,谁知道竟推在两团肉乎乎软绵绵的物事上,榴莲霎时间觉得手指好似中了电般,酥麻不止,连带身上都有些酥软。
    他瞬间不敢再挣扎了,生怕再碰上不该碰上的物事,就这样被水仙和杜鹃半推半抱着弄到了楼上去。
    崔妈妈笑盈盈道:“公子爷是严王的朋友,真是贵客,王爷早订好了房间,请楼上雅室请。”崔妈妈说完,便亲自引着秦玖和枇杷向二楼而去。
    二楼比之楼下大厅要寂静,房间装饰素雅精致,几盏琉璃宫灯散发着明亮的幽光,正中间摆着一张大紫檀木桌,四名梳着半翻髻的侍女侍立在桌畔,看到秦玖进来,忙迎上来为她脱去外面的披风。
    秦玖眸光一转,看到室内并无颜聿,淡笑着问道:“妈妈,王爷何时到?”
    崔妈妈笑着道:“王爷早就到了,不过,今日戏瘾发了,说要唱戏呢。爷不妨观赏观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老身我先去忙了,你们几个,要好好伺候着爷。”说着,崔妈妈便告退了。
    秦玖早就知悉颜聿会唱戏,当年就为这个唱戏,曾经把他的皇兄庆帝气得为此打骂过他。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别说富贵人家,就连一般的人家,若非迫于生计,也不会送子女去学戏。但颜聿作为皇室贵胄,不光学了,还跑到戏园子正正经经去唱,如今,竟然唱到了青楼中,当真是胡闹到了极点。
    秦玖坐在了椅子上,四名侍女便犹若穿花蝴蝶般开始给她端茶倒水。
    秦玖惦记着榴莲,给枇杷使了个眼色,道:“枇杷,你自己出去玩玩吧。”枇杷会意,抱剑退了出去。
    秦玖坐在桌畔,闻得楼下月琴婉转的乐声从楼下传了上来,秦玖抬首,透过纱帘朝着楼下望去。
    只见一楼的牙台上,红缎帘幕拉开,一小生,一花旦登上了高台。
    琉璃灯影憧憧,小生和花旦色彩斑斓的戏服映得秦玖眼花缭乱。
    她当年无缘看颜聿唱戏,没想到今日竟然凑巧撞见了,倒要看他如何胡闹。
    秦玖的目光首先盯在那小生身上,只见他一袭蓝色戏服,勾头画脸,模样极是俊雅。她倒是没想到,这颜聿勾了脸穿了戏服竟是这样的秀雅贤良,真出乎她意料之外。
    再看那花旦,此时却是背对着观众,唯见彩衣翩翩,背影修长窈窕,头上凤钗瑶簪,一绺秀发长长垂至腰间。她静默而立,飘渺清逸。
    小生轻拂蓝色戏服,折扇轻摇,悲声唱道:“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眼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景萧萧,风淅淅,雨霏霏,对此景怎忍分离?”
    小生唱罢,一声绵长悠远的哀叹。
    他的声音苍凉而悲怆,倒是好听的很。
    秦玖怔怔得想,原来,他真的会唱。
    花旦“呀”的一声悲呼,水袖轻舞,曼声唱道:“蝉声切,蛰声细,角声韵,雁声悲,断肠处何处唱阳关。”
    花旦的嗓子极好,魅惑中带着一丝清润,字字句句如玉珠落盘。
    霎时间,台下喝彩声一片。
    秦玖唇角含笑,心想:这么动听的嗓音,却不知那花旦生就怎样一副花容月貌。想起方才崔妈妈说,她们这最美的姑娘要陪着颜聿唱戏,想必这就是那最美的姑娘,她不由得心生好奇。
    随着尾音的停歇,那花旦一甩袖,一旋身,面向台下。
    宽宽水袖遮住了面容,在月琴低泣的乐音里缓缓下移,慢慢地,露出娥眉淡拂远山,露出妖娆秾艳的凤目,露出樱唇一点轻红。
    秦玖心中打了一个突儿,果然是绝美,不愧是这里最美的。
    那花旦浅摇碎步,水袖轻甩,伴着幽幽月琴婉转唱道:“若到帝里,帝里酒香花侬,万般景媚,休取次共别人,便学连理。少饮酒,省游戏,记取奴家言语。且守空闺,把门儿紧闭;不拈丝管,罢了梳洗,专等着夫君好消息。”
    她一双明澈的眼波里隐约有光华流转,素白的水袖甩开又寸寸叠起,举手投足间高华曼妙。
    唱罢,和小生执手相望,一双清眸脉脉含情。
    这出戏唱得是“长亭送别”,夫君要到京里赶考,女子长亭相送。万分不舍,却又不能耽误夫君求取功名,又怕夫君到了京里移情别恋,心情着实复杂的很。
    那花旦唱得好,演得也好,将女子的一缕深情演绎的惟妙惟肖,听得台下众人痴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好一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琴声忽烈,箫音高拔,弦急管破,水袖旋舞,小生终绝尘而去,只余花旦盈盈凝立,玉容惨淡,悲声唱白。那声音带着流水落花般的哀伤,纵然如花美眷,怎敌他似水流年,一切终究是挽留不住,风吹云散终无情。
    秦玖随着花旦的唱白,自己的思绪也跟着忽远忽近的,莫名的悲伤了起来。她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问道:“妈妈说,陪王爷唱戏的,是你们这最美的女子。她叫什么?”
    一个侍女道:“是盼馨姐姐。爷想见她吗?不过,寻常之人很难见她一面的。”
    秦玖早就听说,青楼之中的女子,有些甚至比大家闺秀还要难见,她微微笑道:“这么说,这位盼馨姑娘寻常人难以见一面。只是,不知什么人能入她的眼?”
    侍女道:“盼馨姐姐弹得一手好琵琶,唱戏又好,她最是赏识才情高绝的文人雅士,对寻常的王孙公子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秦玖笑道:“这么说,我没有才情,怕是见不到盼馨姑娘了。”
    “谁说见不到呢?”只听得一声悦耳空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屋门被推开,一缕清雅的香气慢慢弥漫开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缓步走近,嗔怒道,“你们四个小蹄子,又说我什么坏话,九爷是王爷的贵客,我怎么会不见?”
    秦玖望着眼前清雅的美人,问道:“你就是盼馨姑娘?方才唱戏的花旦?”
    “花旦?”盼馨掩唇而笑,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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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29:53
☆、朱颜改 第五十章 无耻到极点
    秦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这盼馨姑娘在笑什么。她打量这盼馨姑娘,见她卸了妆容后,脸上未施粉黛,仪容倒并非多么绝色。如云墨发梳成了半翻髻,一双剪水含情目,顾盼间如明珠生辉。
    虽为青楼女子,难得的是,这通身却没有一丝青楼女子的放荡,倒是清丽脱俗,温柔高雅,比之丽京中的大家闺秀还要像大家闺秀,也怪不得她是无忧居第一红牌。
    只是,秦玖打量了盼馨片刻,便觉得,方才唱戏的她和卸了妆的她有些不同。没想到入了戏,竟似变了个人一样。
    盼馨柔柔笑着走到秦玖身侧坐下道:“王爷卸完妆习惯沐浴,就让盼馨过来先陪九爷。九爷初次到无忧居吧,我们这里的菜肴不错,我让她们先上菜。”
    四个侍女答应一声,便开始上菜,及至菜上满了,颜聿也过来了。
    他果然是刚刚沐浴过,墨发披散尚带着水汽,身上着素白色蜀缎长衫,皎白的衣衫愈发衬得一头墨发乌亮。他一进来,立刻便吸引了侍女们所有的目光。
    盼馨见到颜聿过来,立刻起身挪到他身畔,笑吟吟揽着他的手臂道:“王爷,你可来了,洗了这么长久,让盼馨看看,是不是搓掉了一层皮呢!”说完,伸出素白的小手,便去掀颜聿胸前的衣襟。
    颜聿揽住盼馨纤细的腰肢,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春风冶荡,他将他犹若雕凿般的精致下颌枕到盼馨肩窝里,凑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引得温柔的盼馨也忍不住咯咯娇笑。
    秦玖自从练功后耳力特好使,她不想偷听的,可那句话还是入了她的耳:一会儿到床上让你看。
    秦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冷笑。
    颜聿果然还是混世魔王一个。
    一方面在祈雪节上对苏挽香表现出情意绵绵的样子,另一方面,又在青楼里和妓子们打情骂俏。她怀疑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爱,或许在他心中,得不到的才是喜爱吧,就一如当年对她。否则,若他真的喜欢苏挽香,又怎么能在知悉苏挽香被刺伤后,还能如此逍遥。
    颜聿拥着盼馨走到桌畔坐下,似乎才注意到秦玖一般,他魅惑一笑,道:“没想到九爷这么早就过来了。”
    秦玖勾唇一笑,道:“王爷约我来戌时来无忧居,我哪里敢怠慢,自然早早就来了。只是真没想到,恰巧遇见王爷唱戏,倒是让我一饱耳福啊。”
    颜聿慢悠悠坐在秦玖对面的椅子上,挑眉道:“哦,原来九爷看到本王唱戏了,那九爷觉得,本王和盼馨比起来,哪个唱得更好?”
    秦玖妖娆一笑道:“王爷和盼馨姑娘比起来,还是盼馨演的花旦更入神。”
    “盼馨演的花旦?”颜聿一愣,随即仰首大笑起来,“好,九爷,这是本王听过的最好的夸赞。”
    秦玖一愣,望着颜聿那双犹若涵盖了世间所有精华的凤目,蓦然想起花旦的那一双凤目,再看了眼掩唇而笑的盼馨,刚刚吃到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弄错了,原来花旦是颜聿!
    无耻啊!
    无耻到极点了!
    一个男人,唱戏也罢了,却扮成花旦。扮成花旦也罢了,还扮得那么美,唱得那么好,真真是妖孽。
    “原来,花旦竟是王爷,当真是唱得太好了,我竟然没看出来。”秦玖拍拍黄毛的头道,“黄毛,方才那个美丽的花旦就是王爷呢!”
    方才,黄毛盯着唱戏的花旦,看得目不转睛。如今听秦玖说颜聿就是那花旦,从秦玖肩头上蹦下来,用嘴啄起秦玖面前的酒杯,飞到颜聿面前,谄媚地放在颜聿面前,道:“请喝酒,请喝酒!”
    秦玖掩唇而笑,“王爷,你就饮了这杯吧。难得我家黄毛这么喜欢你,就给鸟儿一个面子吧,要让我加鸟儿敬酒可是很难的。”
    颜聿摸了摸黄毛的羽毛,望着小鸟儿痴情的黑豆眼,微微一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秦玖眼看着颜聿饮了一口酒,方才慢悠悠说道:“我家黄毛是公的,遇到喜欢的女子,通常都会敬酒的。”
    颜聿闻言,刚喝在口中那杯酒顿时饮也不是,吐也不是,敢情这鸟儿将他当成母的了。
    盼馨在他身畔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颜聿慢悠悠饮下那口酒,眯眼道:“盼馨,你怎么能如此待客。九爷可是贵客,楼里不是有小倌吗?找最温柔最美的一个过来伺候九爷。”妖孽笑够了,慢悠悠坐在椅子上,吩咐盼馨道。
    盼馨瞟了秦玖一眼,忙招手让身后的侍女过去叫人。
    过了片刻,便引来了一位少年。看样子有十七八岁,和榴莲年纪差不多。这少年很美,清秀文雅,肌肤白皙,看上去楚楚文弱。
    他径直朝着秦玖走了过来,抬手为秦玖斟了一杯酒,微笑着奉到秦玖面前道:“九爷,兰舍敬九爷一杯。”
    秦玖有些发懵。
    其实方才,颜聿命令盼馨,说要她为她找一个小倌过来时,她还不是很明白。如今才知道,这小倌儿就是青楼卖身的男子,她没想到这无忧居原来是男倌女妓都有。
    而如今,颜聿善解人意地为她这妖女叫来了一位小倌儿。
    秦玖凝视着兰舍笑意盈盈的眉眼,慢慢阖了一下眼,只觉得掩在袖中的手不可遏止地颤抖着。过了良久,她才压下心头的惊愣,慢慢伸出手去接过了兰舍奉过来琉璃盏。
    那琉璃盏中的酒液是胭脂红的颜色,散发着醇厚的酒香,让秦玖恍惚觉得这是一琉璃盏血。
    她接过琉璃盏一饮而尽,没有品尝到酒香,反倒品到满口苦涩。
    兰舍!
    竟然是他。
    秦玖放下琉璃盏,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拉住兰舍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畔,笑吟吟地问道:“兰舍,你在无忧居呆了多久?”
    兰舍依着秦玖,微微笑道:“兰舍来到无忧居两年多了。”
    “这么久了?”秦玖握住兰舍的手,万分深情地望着这淡如孤梅冷月般的少年,“那,还是童子之身吗?”
    盼馨喂了颜聿一杯酒,听见秦玖的话,笑意吟吟道:“王爷,九爷是看上了兰舍了。”
    颜聿斜倚在椅子上,闻言淡淡挑眉道:“我就知道,九爷喜欢这种类型的。”
    盼馨笑道:“九爷,你若是喜欢兰舍,今儿个倒是来对了。兰舍来了两年多了,至今还未曾下海,崔妈妈定了今日为兰舍的好日子。九爷如果喜欢,今晚有机会成为兰舍的入幕之宾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0:00
☆、朱颜改 第五十一章 打赌
    秦玖听盼馨说兰舍至今未曾下海,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丝表情也不露,装出惊喜的样子,道:“姑娘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还是个清倌儿?”她抬手托起兰舍的下颌,眯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叹息道,“这么俊的小模样,倒真是让人又怜又爱,少不得一会儿,我要为你捧捧场了。”
    兰舍眉尖一蹙,因秦玖离兰舍较近,所以看出了他的不乐意。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兰舍脸上便荡起春风般的笑意,让秦玖几乎怀疑,方才他的蹙眉只是错觉。到底要如何隐忍,才能将心底的情绪掩饰的这样好?
    秦玖慢慢放开兰舍的下颌,笑饮了一杯酒。
    兰舍执起竹筷,为秦玖夹了一筷子酥肉,轻声道:“九爷抬爱,兰舍感激不尽。”
    秦玖张口将兰舍喂过来的酥肉吃了下去,慢慢咀嚼着。
    盼馨笑道:“九爷果然对兰舍有意。只不过,我们这兰哥儿性子虽温柔,脾气却是倔得很。这几年,也不乏一掷千金的公孙哥儿看中了他,可兰哥儿从未应过,说是到了今年十七岁生日自找有缘人下海。今日,恰巧就是我们这兰哥儿的生日,九爷来得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我们兰哥儿的有缘人呢!”
    秦玖黛眉一蹙。
    原以为,青楼中的男倌儿,是为了伺候富贵女子的,这时候才乍然明白,哪里会有女子来青楼享乐,这些男倌儿,自然也是为了让好男色的男人来赏玩了。
    如此,秦玖胸臆间方才堵着的那口气愈发郁结了,心中,也越发如同猫爪一般得难受了。
    兰舍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清澈的乌眸流转,轻声道:“九爷吃酒啊。”
    颜聿神情慵懒倚在桌畔,对盼馨道:“盼馨,不如你奏乐,让兰哥儿唱一曲,也好让九爷见识见识兰哥儿的天籁嗓音。”
    盼馨娇嗔地横了颜聿一眼,笑道:“也好,兰哥儿,你要唱支什么曲子?”
    兰舍起身道:“王爷,九爷,不知可曾听过贺铸的《望湘人》?”
    颜聿手中擒着骨玉瓷杯赏玩,薄唇微挑道:“倒是没听过,你只管唱来。”
    兰舍向颜聿秦玖微微一笑,盼馨抱着琵琶,两人退到屋内正中央。
    一轮琵琶的前奏过后,兰舍便开始婉转吟唱。一时间,诺大的斗室内,皆是轻灵优美的吟唱声。
    “厌莺声到枕,花气动帘,醉魂愁梦相半。被惜余薰……记小江风月佳时,屡约非烟游伴。……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归来双燕。”
    果然是天籁般的嗓音,说起来,秦玖竟不知这小子的嗓音如此之好。
    月满,花满,酒满……
    一室的水月镜花,天籁之音,让人心神摇曳。
    可秦玖却不忍去看兰舍脸上春花般的笑容,侧过脸,端着酒盏,慢慢地品酒。可心中却并不能平静,似乎有一股苦涩悄悄地蔓延而上,梗在了喉间,似乎只要她一张口,便会喷薄而出。
    颜聿倚在案旁,五指微曲,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打着节奏,薄唇轻勾,笑得极是惫懒悠然。
    他倒是,自在悠然得很。
    “今日约九爷来此,其实是有事要说。”琉璃灯火潋滟,映得颜聿面容俊美无暇。只是目光却有些深凉,自秦玖脸上轻轻扫过。
    “莫非王爷是想通了我说的那件事?”秦玖饶有兴味地问道。
    “本王是听说了苏小姐被刺之事。”颜聿侧过脸,眼角轻挑,俯身,在秦玖耳畔低低说道,醇香的酒气从他口中喷出,却不带一丝旖旎之气,反倒全是冷冽的气息。
    “这么说,王爷也认为是我做的了?”秦玖执着酒杯笑了笑,颜聿为何约她前来,她早就猜到了。倘若不是苏挽香受了伤,他何以会急巴巴地约了她来,“我还以为王爷是个聪明人,却原来也和安陵王一样,是个愚钝之人!”
    “倘若我认为是九爷做的,你就不会这么轻松地坐在这里了。本王知道,如果九爷要做,那挽香此刻焉有命在。”颜聿冷冷一笑,凤目一眯,目光在秦玖脸上冷冷一凝,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王爷这话说的,难道我在王爷心目中,竟是这么狠毒吗?”
    颜聿放松身躯,斜躺在矮榻上,面上微笑如风,心中却冷笑,“虽然不是你做的,但是本王却知道其实你想做。所以本王想告诉你,你若是要想得到夙儿的心,你就不要动苏小姐一根头发,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了。”
    秦玖笑了:“多谢王爷提点,其实我早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才不会动她,才想着将她和王爷撮合成一对。”
    颜聿忽然笑道:“若要我答应也可以,今晚是兰舍的好日子。你不是看上了兰舍吗,本王也觉得他不错,倘若你能从本王手中赢了他,那本王就信你有能耐,听了你的话,如何?”
    秦玖觉得,此生恐怕再难找到比颜聿更无耻的人了。明明对苏挽香有意,却又说什么放手,如今还要自己上赶着帮他追女人。
    既然他说要赌,她自然不会示弱。
    “王爷此话当真?”秦玖眯眼问道。
    此时兰舍已唱罢了小曲儿,缓步走过来向秦玖一笑。
    盼馨一曲奏罢,微笑着走了回来,端起酒盏吃了一杯,笑着对秦玖道:“九爷真的要和王爷打赌?要知道,兰哥儿可是对王爷有心的,倘若王爷真的好男色,说不定早就收了兰哥儿了。九爷要将他从王爷手里抢走,可是很难哦。”
    秦玖瞥了一眼颜聿,淡淡说道:“王爷是盼馨姑娘的心上人儿,就算王爷是个怪物,恐怕盼馨姑娘也当成个宝儿。可怎么见得兰舍就喜欢王爷呢,九爷我的风采也不见得比王爷差呢?这个赌我赌定了!”
    颜聿饶有兴趣地扬眉道:“倘若你输了,要怎么样?”
    秦玖淡淡一笑,“倘若我输了,我的所有东西,包括我这个人,包括我的命,只要王爷想要,都可以拿去,如何?”
    颜聿抚掌道:“好!九爷有气魄!这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两人说着,便击掌为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0:09
☆、朱颜改 第五十二章 炸毛
    颜聿虽然欣赏秦玖的气魄,但却觉得这个赌,秦玖是输定了。在打赌这方面,无论什么赌,怎么赌,他还从未输过,除非是他自愿输。不过,秦玖脸上那妖娆的笑意,让他还是有些警惕,不知秦玖届时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勾唇而笑,冷冽凤眼中闪过淡淡的幽光,他伸手拨开面前的酒盏,直接去摸放在一侧的酒壶。
    谁知道,很意外的,竟然摸了一个空。
    他低头眯眼,这才发现酒壶不知何时被移了位。
    那一只黄毛白羽红嘴儿的小鹦哥儿不知何时将头伸到了酒壶中,正在喝酒。
    颜聿伸出的手顿时僵住了,剑眉挑了挑,没见过这么可恶的鸟儿,居然偷饮他的酒。看它是个扁毛畜生,他不和它计较,它越发来劲了。
    颜聿剑眉一挑,凤眸一眯,眸中波澜涌动,他一伸手便将黄毛从酒壶中抓了出来。
    黄毛显然有些醉意了,摇晃着头,黑豆眼盯着颜聿道:“美人儿!美人儿来喝一杯。”虽然是醉了,但这小鹦哥儿口齿还清楚,居然说得清清楚楚,极是响亮。
    “扑哧”一声,在身后侍候的一个侍女实在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盼馨以袖掩住了唇,目光流转,盯在了屋顶上,但显然是在忍着笑。
    兰舍只是唇角勾了勾。
    颜聿气得瞪眼,倘若他也是一只鸟,现在估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好个鹦哥儿,竟敢偷喝本王的酒,看本王今日不拔光你的毛。”颜聿说着便去拔黄毛头上的黄羽毛,这几根黄羽毛看着实在太刺眼了。
    秦玖一惊,忙道:“不可!”
    但说得似乎晚了,黄毛头上寥寥无几的黄毛,被生生拔掉了两根。
    秦玖叹息一声,颇同情地看着颜聿,她已经提醒他了,这不怪她。黄毛头上的几根黄羽毛就是黄毛的逆鳞,谁要是触了,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况且,它如今又是在醉中。
    果然,黄毛一激灵,低头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几根黄羽毛,全身的毛顿时炸了起来。
    温柔可爱的小鹦哥儿瞬间化身为凶猛的鹰隼,黑豆眼中闪过犀利的幽光。
    颜聿察觉到了不对,忙收回还要再去拔毛的手,心中暗叫不好。眼前忽然白影闪过,距离实在太近了,他慌忙偏头闭眼,但似乎晚了,只觉得眼角处一阵刺痛。
    颜聿冷哼一声,眯着眼,伸手便去攥黄毛的脖颈。却不想这小鸟儿滑溜得很,扑棱一声,竟窜到了他的背后,似乎还不甘心,还想再在他后背上挠一下。
    秦玖看得清楚,知晓黄毛在闹腾下去,俨有命在。手指一弹,几根红线飞了出去,好似一张编织好的网,将黄毛兜住,拉了回来。
    黄毛还不甘心,在秦玖怀里挣扎着。秦玖俯身将落在桌面上被颜聿拔下来的黄羽放到它爪子里,黄毛望着那两根黄羽,这才安静了下来,黑豆眼中闪耀着凄婉的幽光。
    颜聿有些愣然,看来,他和这只小鹦哥儿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妖女的小宠物和妖女一样,不好惹啊!
    他要真和这妖女打交道,得想办法弄个什么东西制住这小家伙才行。
    颜聿斜睨了秦玖一眼,伸手一摸,手上竟沾染了鲜血。
    盼馨和兰舍不敢笑了,脸色早变得雪白,忙起身走到颜聿面前,担忧地问道:“王爷,没事吧!”
    颜聿邪眸一眯道:“死不了。”
    盼馨从袖中掏出白帕,在颜聿眼角的伤痕上轻轻擦了擦,黑眸中满含担忧。
    秦玖眨了眨眼,看颜聿脸色虽不好,但似乎没动杀意,遂笑吟吟打趣道:“王爷,我这小鹦哥儿是太喜欢王爷了,所以在王爷眼角盖个戳,表示这是我所喜欢的,谁也别抢。你看我这眼角就有一个呢,也是她盖得呢!”
    盼馨一下又被秦玖的话逗笑了,忙附和道:“是呢,九爷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九爷这个戳还挺漂亮的。”
    颜聿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盏,饮了一口酒,挑眉望着秦玖眼角的泪痣,冷笑道:“什么戳,你那是痣好不好?”
    秦玖掩唇笑道:“真的是戳哦!”
    不过不是黄毛啄得而已。
    “兰哥儿,楼下客人等不及了,时辰也到了,崔妈妈让你过去呢!”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道。
    颜聿淡淡哼了一声,扫了秦玖一眼,道:“你先下去,本王去整理下衣衫。记住方才的赌约!”说着,拍了拍兰舍的肩头,捂着眼角扬长而去。
    *
    一楼的大厅内灯影憧憧,
    彩带飘飘。
    秦玖坐在正中间最显眼的位子上,一身浅玫瑰色的长衫在灯光映照下极是艳丽。黄毛依偎在她的怀里,似乎还在难过之中。
    秦玖拍着它的头笑道:“谁让你去惹这魔头的,被拔了两根毛还是好的。”黄毛伤心得不愿意说话,只是抱着两根黄羽发愣。
    就在此时,方才颜聿唱戏的高台上,一个打扮成小丑模样的龟奴跳上高台,笑容可掬地说道:“欢迎各位爷赏光到无忧居来。今日是我们无忧居兰舍公子的好日子。有哪位爷喜欢我们兰舍公子,只要你能博得他的欢心,便可以成为兰舍公子的入幕之宾。”
    每家青楼中总是有几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这其实只是青楼的一个小花样,不过是为了钓那些想尝鲜的恩客。
    无忧居也不例外。
    男倌儿在青楼普遍不如女妓红,但是,男倌儿极少,有的青楼就没有,无忧居也不过只有几个。而兰舍还是清倌儿,平日里以一副好嗓子闻名,所以,想要得到兰舍的人还不少。
    龟奴的话一说话,便有好些人鼓掌响应。
    “下去,快请兰哥儿上台!”有人喊道。
    龟奴笑容可掬道:“大家别急,这就请兰哥儿上台!”说着,便扯高嗓子喊道,“兰舍!”
    就听得幕后有人应道:“别催这不来了?”
    这声音听来是如此的悦耳,可见得是苦苦训练才能得来的。方才唱曲子的天籁之音,秦玖便听得出来,他是下了功夫的。
    红绸的帐幔拉开,秦玖望着走出来兰舍,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宫闱之中哭泣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不叫兰舍,他叫兰庭。
    而那时,她也不是秦玖,她是白皇后身边辅政的女尚书,官职和外朝的尚书令平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0:25
☆、朱颜改  第五十三章 愿赌服输
    1、素衣局
    庆帝病重,怀疑是天宸宗作祟,便将朝政交到了白皇后手中。白皇后仁明贤惠,且致力于肃清朝中的天宸宗之徒,便答应了此事。
    为了保护白皇后的安全,白素萱在白皇后的默许下,在皇宫内院六局二十四司之外,又另外创了一局,由她直接统领。这一局名为素衣局,独立于六局二十四司之外。
    素衣局中人数并不多,但都是武功高强的太监和宫女。因为,皇宫内虽然有许多武功高强的金吾卫,但是,很多时候,后宫之人,尤其是白皇后和白素萱,并不方便直接与侍卫过于亲近。
    白素萱和白皇后两人都是都不会武功,所以自从创立了素衣局后,才保证了她们自身的安全。
    白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自不用说,那大多都是素衣局中武功顶尖的高手,她们所精通的武功是剑器。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ling)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诗中所说的剑器便是秘传于皇宫之中的武功,适于宫女舞姬们习练,在江湖上并不多见。
    秦玖如今的内功练的是补天心经,但是她用丝线做武器,其实就是融合了剑器和织锦的技艺。当初,她虽然没有学武,但是对于武功的招式却是专门钻研过的。
    素衣局并非全是白皇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组成。很大一部分人,白素萱选取的是最不起眼的不善于被人注意的太监和宫女,他们在宫中做的活计并不是多么显赫,可能只是御花园一名负责打扫的小宫女,可能是御膳房最不起眼的打下手的小太监,也可能是倒夜香的小太监。
    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白素萱和他们有一套独有的联络方式,虽然宫中人知晓有素衣局,但是差不多都以为除了白皇后贴身的几名宫女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殊不知,还有许多不为人注意的太监和宫女,他们平日里和宫内的其他太监和宫女一样,甚至更不起眼,让人过即忘,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譬如:枇杷。
    枇杷就是宫内侍弄御花园花草的小太监,一次因为他所负责的一株名贵的兰花枯死了,负责御花园的老太监说是因为枇杷浇水不及时,所以才致使兰花枯死了。老太监判了将他杖杀,当时,枇杷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几乎殒命,几个小太监拖着他往宫内的枯井内去投。
    皇宫之内,每日里冤死的太监宫女不知几何,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太监,死了扔到京中也就完事。倘若不是遇到了白素萱,枇杷这条小命就没了。但他遇到了白素萱,她将枇杷从死神的手中抢了过来,并为他洗脱了冤屈,那株兰花,并非因浇水不及时而枯死的。
    自此后,枇杷对白素萱忠心耿耿,白素萱命素衣局中武艺高强之人秘传枇杷武功,并让他入了素衣局,成为了白素萱最隐秘的暗卫之一。
    倘若没有枇杷,白素萱早已死在大火之中。
    譬如:兰庭。
    如今,他叫兰舍。
    兰庭是素衣局中为数不多的不是太监的男子。他是罪奴充入宫中,他死活不愿净身,宁死也要留下自己的命根子,在净身前逃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惹恼了掌事太监,最后他不再想净兰庭的身,而是想净兰庭的命。倘若不是白素萱,兰庭这条命也就没了。
    之后,兰庭在宫中做了侍卫,并暗中入了素衣局。
    白皇后出事后,白皇后宫内的宫女太监皆被杖杀,但是这些隐匿在御花园、御膳房中,不起眼的素衣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却得以存活了下来。
    这两年,秦玖命枇杷和他们联络上了,她手中源源不断关于朝中皇宫大事的消息,都是他们传出来的。
    只是,秦玖未曾料到,兰庭竟然改名兰舍入了无忧居。
    人们鼓掌的声音打断了秦玖的沉思,她抬头,看到绛红缎面的帘幕拉开,兰舍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秦玖记得不错,他今年才十八。
    当年的他,仪容并不出色,如今却出落成了肢体舒展、腰身利落、眉目清秀的少年。
    大厅内虽然还是很暖和的,但毕竟还不曾入二月,这样的料峭天气里,兰舍竟没穿上衣,赤着上身,露出了匀称的腰肢,他的肚脐上方,贴了一块碧色宝石,琉璃之光在绚烂灯光下极其璀璨,衬托得他光滑白皙的皮肤越加匀白细腻。下面穿了一条撒花红敞脚裤,裤子很短,露出了他精致的脚腕。他没穿鞋,赤着一双白皙如玉的美足。
    墨发是束起来的,露出光洁的额头,额上双眉之间,贴了一块翠钿,与他肚脐上的碧色宝石交相辉映,衬得少年双目灼灼如星。
    兰舍微笑着朝台下鞠躬,道:“多谢各位爷来捧兰舍的场子,下面,请各位欣赏兰舍的舞。”他说完,便命人开始奏乐。
    大厅的顶板上挂着几盏明晃晃的琉璃灯,灯光无声泻入古朴的高台上。
    少年开始轻挪慢舞。
    没有舞衣,只有柔韧的身体。舞动着筋骨,舞动着躯体,舞动着灯光,舞动着乐音,舞动着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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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发威
    榴莲被水仙和杜鹃半是搀扶半是搂抱到了一间精致雅静的屋子内。
    屋内罗幔飘扬如梦,案上的镂花香炉中烟气氤氲。屋正中摆了一张红木大桌,上面摆满了菜肴。
    水仙扶着榴莲坐在榻上,杜鹃便斟了酒过来,凑到榴莲唇边。
    榴莲哪里肯喝,虽未饮酒,俊脸却早已红了,站起身来,道:“两位姐姐,饶了我吧,我不是来玩的,我是陪着我家九爷过来的,我还要过去伺候她,请让我出去吧!”说着,便起身要跑出去。
    两个女子哪里肯依他,杜鹃见他不喝酒,笑吟吟道:“公子不肯喝,不如让杜鹃来喂公子吧!”杜鹃自个儿仰首饮了一口,凑到榴莲身前。
    榴莲眼看着女子朝自己压了过来,他望着这身材袅娜的女子,望着她明艳的眉眼,望着她微微敞开的销金衫子,望着她粉光白腻的颈项,他感觉到了口干舌燥。
    水仙伸出染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在榴莲胸前不断地划着圈,吃吃笑着道:“想不到小冤家脸皮这么薄,还害臊了,冤家一定是初次来我们这儿吧,让姐姐好好陪你,保管你下次来就像猴子一样急。”
    榴莲听着这娇柔软呢的声音,只觉得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明明没有饮酒,整个人却似乎有些醉意了,浑身竟是酥软得很。
    他觉得自己不知都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遇到了秦玖这个妖女,竟这样的作弄自己。一想起秦玖,他也不知忽然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猛然使劲一推一撞,竟然将杜鹃和水仙都推开了。
    两女娇声呼叫着退开去,杜鹃踉跄了几步,故意软软倒在了地上,头发散乱了下来,却依然仰着美丽的脸庞望着榴莲,剪水双眸中含着泪花。
    榴莲一下子又不知所措了,他也不敢伸手去拉杜鹃,只是掩好了衣襟,喃喃说道:“两位姐姐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说完,如同躲瘟疫般朝着屋门口奔去。他拉开房门,便看到枇杷抱着剑站在房门口。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榴莲涨红着脸问道,想到他可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顿时觉得如果有个地缝就好了,自己便可以钻进去了。
    枇杷面无表情地看着榴莲,淡淡说道:“随我走吧!”
    榴莲觉得,枇杷简直就是一块木头,不会笑,而且,说话太简略了,好像多说一句舌头就会烂掉一样。
    “九爷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她没想让你真和那两个女人睡觉。”枇杷扔下这一句话,便率先走了。
    榴莲伸出手指数了数,三十三个字。
    稀奇啊!
    榴莲随着枇杷下了楼,来到了无忧居一楼的大厅中,看到了坐在大厅正中央的秦玖。
    妖女实在是太惹眼了,身着华丽的浅玫瑰色长衫,怀里抱着黄毛,笑微微地盯着高台,高台上有一人正在起舞。
    “害我在后面差点被两个女人嫖了,她却在这里自在。”榴莲在心内吼道。
    他和枇杷一左一右站在了秦玖身后。他不敢去看秦玖,觉得枇杷一定会将他刚才的窘样告诉秦玖,秦玖就一定会取笑他。不过,他似乎猜错了。
    秦玖没有问榴莲的情况,因为她知道,有枇杷在,榴莲不会有事,而此时的她,更没有心情去戏弄榴莲。她只是斜睨了一下榴莲,便侧首瞥了一眼枇杷,唇角挂着笑意,丹凤眼中却神色凝重。
    枇杷的视线随着秦玖的目光移动到了高台上,他看到了正在起舞的兰舍,顿时愣住了。他俯下身,在秦玖耳畔低声道:“九爷,我并不知兰庭在这里。他未曾告诉我,只是每次都如期给我带来消息。没想到……”
    秦玖垂下睫毛。
    在忠心上,其实她一直以为,兰庭不如枇杷,却未曾想到,这个最是执拗的,最是孤傲的,即使舍命也不愿意净身的少年,会入了青楼,甘心去做一个被男人亵玩的男宠。
    而这,只是为了要搜集更多的消息。
    秦玖骤然愣住了,只觉得心血如沸,一股苦涩的郁气顺着脊梁爬上上来,再生生地被阻挡在了喉间,如同被阻碍的洪水,想要找个缺口喷涌而出。
    高台上,兰舍已经舞入三折,他随着乐音唱了起来:“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清澈的歌喉伴着优美的乐音,厅中众人再无一人出声。
    秦玖尽量压抑着心头的苦涩,静静地观看着。
    终于舞毕歌休,高台下掌声如雷。
    兰舍勾唇浅笑着施礼后,便退回到了帘幕后。
    那个小个子的龟奴不知从哪里蹦到了高台上,大声宣布道:“兰舍公子说,他最是仰慕文采飞扬的文人雅士,还请在场的才子们为他方才这一舞赋诗一首,倘若能技压群雄,便可成为我们兰舍公子的第一个客人。”
    今日是兰舍的好日子,所以,今日来逛无忧居的,有小半是好男色的。听到龟奴的话,自然点头称好,但也有几个不太会作诗的表示了反对。
    一个锦衣男子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凭什么要作诗,要么用银子说话,要么用拳头说话,做什么劳什子诗?”
    无忧居虽是青楼,但却是几个青楼中相对来而言比较高雅的地方,当红的妓子们有时候看中的并非恩客的银子和权势,而是他的才华。
    如今说话的这个男人,很显然是一个粗人。
    这人身材生得倒是挺拔,看年纪有二十多岁,面目有些病态,一看就是风月场合中的常客,已经被掏空了身子。他身上穿着一袭葱绿色带白点的锦袍,腰间束着白色玉带。他气势汹汹地说完,便掳起了袖子,将佩在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不用作诗了,就比武,你们哪个若是胜了本公子手中的这把刀,再说比什么劳什子诗吧!”崔妈妈忙过来说好话,那人却并不买崔妈妈的帐,“我相中兰哥儿好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他要下海,却要作诗?崔妈妈,爷我有的是银子,干脆什么也别比了,这就送爷我到兰哥儿房里吧!”那人说着便搓了搓手,脸上全是龌龊的表情,口中更是污言秽语不断。
    秦玖看到这种情形,长睫一挑,眸光一凝,她将黄毛送到榴莲的怀里,扭了扭手腕,将指节捏得咯巴咯巴直响。
    榴莲看到了,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看样子妖女要发威了。
    枇杷见状,忙道:“九爷,让奴才去吧!这哪里用的着你动手。”
    秦玖唇角勾起了一丝阴森的笑意,懒懒道:“不用!”
    本来胸臆间就憋着一股郁气,如今,天下掉下来个出气筒,她可不想让给枇杷。
    秦玖漫步走到那人面前,微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倘若你不会作诗,那我代你作一首可好?”
    那人原本有些发怒,但看到秦玖的模样,以及她唇角的笑意,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一双色目在秦玖身上打量了一番,目中闪过惊艳的表情。听到秦玖要替他作诗,故作傲慢地仰头说道:“作来听听!”
    秦玖淡淡一笑,懒懒道:“绿袍美丽疙瘩豆,大嘴一笑蝇蚊入。若要今年收成好,田里多多走几遭。”
    秦玖话音一路,厅内众人“轰”地一声全笑了。再看男子那一身绿绸白点的锦袍,当真是应景。
    “你……好啊,你小子敢骂爷是癞蛤蟆,你知道爷我是谁吗?”男子原本还有些得意,这首诗一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秦玖当然知道他是谁,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刚才你说了,你是田里那长了一身疙瘩豆的那什么,我如何能认的你?”众人听了,再次轰笑成了一团。
    “爷饶不了你。”恶少的脸色青了又绿,“刷”地一声手中的大刀出鞘,色迷迷笑道,“看你生得更美,爷我勉强把你也收了如何?我要是田里那癞蛤蟆,你就是我口里的蚊蝇。”
    秦玖挑眉扫视了一眼,再瞧他身后那七八个家奴,个个悍猛强悍,看上去不是等闲之辈。她懒懒一笑,道:“要比就赶紧上,我们还等着作诗呢。”
    那人看秦玖穿了一身华贵的长衫,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不像是有武功的,遂咧嘴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胆气,在下佩服。不过可说好了,爷要是打赢了,你和兰哥儿可都是我的了。”说着上前跨了一步。
    厅内众人纷纷避让,登时在腾出一片空地来。
    这恶少虽说身材略显虚浮,但武功着实不弱,身姿也灵巧,在厅内一边游走,一边抡起大刀向秦玖挥舞而来。秦玖知道他这种刚猛的武功不能和他硬碰,她闪身避过恶少的刀势,从桌上随手拿了一只盛酒的铜樽,迎了上去。她施展轻功,整个人如同穿花蝴蝶般一边躲闪着恶少劈来的刀,一边寻机在恶少头脸上偷袭。她专门朝着容易看到的地方打,两人不过斗了十来招,那恶少的双眼就成了乌眼青,半边脸也肿起老高,鼻孔里淌着鲜血。
    榴莲张大嘴巴看着,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枇杷抱着剑,眉眼清冷,面无表情地看着。神色恹恹的黄毛终于来了劲,在榴莲肩头上蹦跶着道:“九爷打得好!九爷打得好!再打!”
    那恶少的几个家奴想上前助拳,还没走到近前,就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一个个哎呦一声都摔了出去。
    到了最后,恶少摔倒在地,秦玖一脚踩在他背上,让他动弹不得,俯身懒懒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说九爷我做的诗不好?”她的声音美如天籁,说话的语气也温柔动人,但听在恶少耳中,却不亚于是魔音入耳,他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太好了,我就是一个癞蛤蟆!”
    秦玖笑得眉眼弯弯,猛然使劲,恶少疼得顿时杀猪般嚎叫了起来。
    “还敢不敢再捣乱?”秦玖慢条斯理地问道。
    恶少忙道:“不敢,不敢,不敢了。”
    秦玖这才慢悠悠地抬起脚来,冷声道:“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恶少慌忙爬了起来,捂着脸从人缝里钻了出去,一直跑到了无忧居门口,这才扭身吼道:“小子,老子饶不了你的。”
    秦玖懒得再理他,伸出手弹了弹衣衫,漫步走到桌畔坐了下来,问道:“方才不是说要作诗吗,怎么无人将笔墨纸砚取来?”
    崔妈妈哭丧着脸道:“这位爷啊,你知道这得罪的人是谁吗?他可是当朝惠妃的娘家侄儿,他爹是朝中有名的酷吏,我们得罪不起的啊!”
    秦玖当然知道他是惠妃的侄儿,当年他可没这么嚣张。不过,虽然少不得要到惠妃那里解释下,但她还是下了手。看崔妈妈焦急的样子,秦玖挑眉朝着二楼努了努嘴,道:“你这妈妈是吓傻了吗?你这里不是还有尊佛震着吗?你说说,谁敢惹他?”
    崔妈妈顺着秦玖的目光朝二楼瞟去,只见二楼一间雅阁的窗子半开着,隐约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站在那里。
    崔妈妈一拍大腿,笑道:“哎哟,我怎么忘了他!怎是急糊涂了。你们,赶紧地将写字的用具拿过来。”几个侍女领命,开始在每个人的桌上放笔墨纸砚。
    3、愿赌服输
    秦玖在桌前坐定,让枇杷研好墨,她将笔放到榴莲手中,笑吟吟道:“莲儿,你学问应当不错吧,今日,是到了考验你的时候了。记住,一定好好好作,至少要超过那个不学无术的阎王。”
    榴莲觉得这个任务太重了,他苦笑着道:“九爷,你听谁说奴才会作诗的?”
    秦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嫣然笑道:“这么说莲儿真的会作诗了?我只是猜的。方才你也看了兰舍的舞了,想必早就诗情大发了吧!”
    榴莲执着手中的墨笔,踌躇道:“但是,这是青楼,奴才没有心情做。”
    秦玖唇角一勾,眯眼道:“你要真不会,我就派枇杷去府中将樱桃和荔枝,她们两个应该会做。”
    榴莲一听,忙道:“好吧。那奴才就做了。”
    榴莲沉吟片刻,便提笔在宣纸上写道:
    “似九天云卷,恰四野霓垂。
    将云出东方,风摆柳徜徉。
    本无心以出岫,终寂寂而入世。
    遗诸世外而冷落,复入红尘近喧嚣。”
    秦玖随着榴莲的书写,慢慢吟了一遍,细细品味,觉得确实很符合兰舍方才的舞姿。至少,榴莲从兰舍的舞姿里,看到了兰舍的寂寞和高洁。
    秦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这首诗做得确实不错!”醇厚的声音,低沉宛若琴音,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拂来。
    秦玖眉睫轻挑,只见一身白衣华服的颜聿已经走到了面前。方才被黄毛一闹,他显然又重新梳洗过了,换了这身广袖长袍,腰束着一抹绛红镶珠带,尤为鲜艳夺目,衬托得他越发挺拔飘逸,魅惑逼人。他右眼角边方才被黄毛啄伤的地方,也学着兰舍贴了一块豆粒大的红钿,恰巧遮住了那点伤痕,倒也看不出来。
    秦玖唇角抽搐了下,这人得多自爱才能这样?不过一点伤痕,竟然还遮住了。敢情这半天在楼上,就鼓捣这伤痕了。
    黄毛原本桌面上看榴莲写字,看到颜聿过来了,全身的毛又炸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准备随时都要袭击。
    秦玖忙俯身将黄毛抱了起来,拍着它的头小声道:“今日你已经占了上风,若是再闹,就会吃亏呢!”黄毛恨恨地瞪了颜聿一眼,算是暂时饶过他了。
    颜聿不以为然地挑眉,从桌上拿起榴莲刚写好的诗,垂眸看了一遍,遂放在了桌上,唇角轻勾道:“九爷方才打了恶霸,倒真是令人佩服。只是,这作诗,却让别人代笔,似乎不太好吧!原来,九爷也是和方才那个人一样,有勇却无才啊!”
    秦玖知晓方才他在二楼透过窗子偷看他打人了,她扬眉,没将他的讥讽当回事。
    下一瞬,颜聿指着秦玖写的诗,微笑着道:“你确定,就这么一首诗,就能赢得了兰舍的欢心?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表示了?譬如:金银珠宝。”在青楼要想讨得妓子们的欢心,金银珠宝无疑是必须的。
    秦玖在身上摸了摸,蹙眉道:“原本是应了王爷的约,并未带多少银两。可就算我带了银两,又如何及得上王爷的财力,所幸便不出了,干干脆脆做一个风雅之人。”
    颜聿勾唇轻笑,“你这句话,是堵本王的路了。也罢,既如此,本王就也只出一首诗好了。盼馨,研墨。”
    盼馨上前,就在秦玖的桌面上,铺好了宣纸,研好了墨。
    颜聿走到案前,卷起衣袖,执起墨笔,沾满了浓墨。秦玖、盼馨等人站在桌畔观看。只见他意态悠闲,落笔如风,笔走龙蛇,不多时宣纸上便写满了飘逸遒劲的字迹。他书下最后一笔,将笔一掷,似笑非笑道:“献丑了!”
    榴莲在一侧伸着脖子,念道:
    “操枪戈兮披犀甲,
    车辗转兮短兵接;
    旗蔽日兮敌若云,
    刀剑交兮士争先;
    骨肉离兮心不惩,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即死兮神以灵,
    子魂魄兮为鬼雄;”
    “哎?这是写舞吗?”榴莲惊异,喃喃说道。
    秦玖看到这首诗,却不由得神色一变。方才,她确实也从兰舍舞中隐约看到了这种悲壮的情愫,但似乎是兰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他本身并不想表达这种感情,但可能是心之所思,所以便流露了出来。
    兰舍毕竟还是无忧居中之人,她想他这种情愫,兰舍也不愿被别人看出点破吧!但她实在没想到,颜聿这样的纨绔竟能看出来,并且还能诉诸于笔端。
    秦玖伸手拿起宣纸,看了一遍,摇摇头道:“王爷这首诗,作得虽好。只可惜,恐怕不一定能赢得兰哥儿的欣赏。”
    颜聿淡淡一笑,对盼馨道:“盼馨,派人将本王的诗给兰舍送去。”
    秦玖也眯眼笑道:“枇杷,将我的诗也给兰舍送去。”
    虽说,榴莲那首诗作得也不错,但颜聿却相信,自己这首诗说中了兰舍的心思,一定会赢得他的赏识。更何况,他本还有对兰舍的其他允诺。
    其余的客人虽说知晓自己在阎王面前赢的机会甚小,但还是有不少人作诗送进去的。如此,过了盏茶工夫,兰舍便从帘幕后走了出来,对着高台下众人深深施礼,温和浅笑道:“各位的诗作都不错,但我独独欣赏九爷那一首,对不住各位了。”说完,他一双秀目从人群中掠过,在秦玖脸上停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掠了过去。
    秦玖回首朝着颜聿望去,只见他长眉挑了挑,黑眸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很明显是愣住了。
    这个结果,一定让他很意外。
    秦玖微笑着道:“王爷,我早就说了,你的诗不一定会得到兰哥儿的赏识。也不对,也不一定是诗的问题,也可能是个人魅力的问题。”
    颜聿眉梢挑得更高了,魅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就在此时,无忧居的侍女过来在秦玖的发髻上簪了一朵红色的小珠花,代表喜庆。今日怎么说,也是兰舍初次下海,她和兰舍,在无忧居中也算是洞房夜了。
    有两个男人一脸艳羡嫉妒的表情走过来向秦玖道喜。
    一阵炮竹声在无忧居门外响起,先只是一声脆生生地开个头,然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漫天的红纸屑都被炸得飞了起来,再在各色灯光下落了下来,覆满了无忧居的门前。
    颜聿坐在桌畔,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玖,但脸色却明显变得有些不好。
    输的感觉,还真是讨厌。
    最讨厌的,其实还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可恶的女子,穿着男人的衣衫,眼角眉梢皆带着得意的笑意,朝着他说道:“王爷,愿赌服输!”
    她娥眉青黛,素腕雪肤,发髻上被人插了一朵嫣红的代表喜庆的珠花,衬着她明媚到刺眼的笑容,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王爷,我先去风流快活,请王爷不要艳羡。另外,兰舍是无忧居之人,我这可不是强迫少年修炼邪功啊!请王爷候我一会儿,我一会儿会来和你谈我们之间的赌约。”秦玖说完,这才翩然离去,玫瑰色的袍带因为她的转身而激荡开来,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走了没两步,秦玖又回头对颜聿道:“王爷,你似乎还没向我道喜呢!”
    颜聿唇角抽了下,冷声道:“恭喜了!”
    眼望着秦玖被众人拥簇着出了大厅,去向后院的雅阁。
    颜聿慢慢放松身体,斜倚在椅子上,凝视着远去的秦玖,面上含笑,心内却冷笑数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0:41
☆、朱颜改 第54章 妖孽出浴
    1、暧昧的口技表演
    秦玖由两个侍女引路,出了大厅,沿回廊而行,转入“无忧居”最北边一间房。在房门口,秦玖从袖中掏出两个银锞子打发走了那两个侍女后,她推门入内。
    屋内陈设精美,轩窗木雕,牙床软枕,薰香细细。
    兰舍着一袭红色衣衫折着腰俯在地上,他的整个上身折下来,呈一种舞的姿势。听到门响,兰舍慢慢地抬起头。白皙的脸庞在灯光里,带着一种焕发的莹润,额头上有着细微的汗意,很显然是方才在舞。之前的兰舍,虽然总是浅浅的微笑,却给秦玖一种疏离的感觉。如今的兰舍,虽不笑,可秦玖却看得出,他似乎重新活了一般。
    秦玖站在门口,凝视着兰舍那标准的练舞的姿势。
    当年那个英姿飒爽带着豪气的小侍卫,那本该挺直的腰肢如今竟弯成这样不可思议的姿势。她压下心头的酸楚,朝着兰舍微微一笑,唤道:“兰庭。”
    兰舍望着秦玖,漆黑的眸中慢慢涌起了水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呼不畅也吐不出。她望着秦玖陌生的眉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瞬间击中了他。
    如果不是枇杷事先告诉了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是白大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方才他知悉白大人回来后,他忍不住在室内开始舞,不能说出来,他只能用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如今,真的见了她,他却怔怔坐在地面上。
    他觉得自己心口憋得满满的,憋到最后撑不住,涌出来的,是眼泪。
    秦玖走到兰舍面前,从袖中掏出来一块锦帕,擦去兰舍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道:“这么大了,怎么就哭了呢!”
    兰舍的泪水不断地流淌而下。
    如果此时有人问他,什么是幸福。
    他一定会说:幸福就是到此为止,幸福就是时光永留此刻。
    “兰,这几年,你受苦了。我真的后怕,倘若我今夜不是凑巧来了这里,你就要接客了。幸好我来了,等明早,我就为你赎身,离开这儿。”秦玖淡淡说道,声音很柔和,听上去让人极其舒坦,但那种语气却是不容人抗拒的,一如当年的白素萱。
    兰舍终于从这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了和白素萱优美清澈的声音相似的语气。他含泪听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及至看到秦玖坐在了一侧的矮榻上,凤目盯着他,等着他回话。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走!”
    “胡闹!”秦玖冷声道,语气加重了些,“不走做什么,人们都知道我看上了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赎你出去,无人怀疑,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兰舍从地面上起身,走到她身侧,垂首道:“大人,我知道你回京是为了什么,这些年,我心中想的也是同一件事。无论如何,我也要尽我的力量来帮助大人。这两年我在无忧居暗地里物色了不少探子,她们分布在这里的几个妓院里,也有不少被官员买到了府内做了姬妾,我必须留在这里,她们只能和我联络。况且,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而不被人怀疑。我不能走!”
    秦玖眉头微凝,她知道兰舍说得有道理,只是,要他留在这里,她又如何忍心。
    “兰庭,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秦玖蹙眉说道。
    “大人的话小人如何敢不听,唯有这件事,我不能听!如果你担心我接客,那你不如就包了我吧!”兰舍出主意道。
    秦玖叹息一声,兰舍的性子,还是那样的执拗。
    “也好,那我就包下你。”目前,或许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两人正说着话,秦玖听到廊外有一丝异样的声音,她警觉地眯眼,朝着兰舍使了一个眼色。
    兰舍心领神会,故意喘息着说道:“九爷,你真真是美啊!”虽是故意如此说,但这句话却是真心之语,早三年前他就很想说,可却不敢说。
    秦玖情意绵绵地说道:“是吗。人家都这么说。心肝宝贝儿,你也很美啊!”
    纵然知晓秦玖是故意这么说,兰舍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故作惊讶地说道:“这肚兜可真鲜亮。你……你是女……”话音未落,他便做出“啧啧”的亲吻的声音,到底是在“无忧居”混的。
    秦玖一愣,晓得他这样装,意思是她堵住了他的嘴在亲吻他。秦玖觉得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笑吟吟道:“难道宝贝你不喜欢女人?”
    兰舍故作激动地带着哭腔道:“我……我以为,原来……你竟是女人,我真是高兴死了。”
    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内只有喘息加啧啧的声音。
    如此过了一会儿,秦玖听到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隐约有女子的笑闹声传了过来。长廊外那令人警觉的声音消失了。
    秦玖和兰舍这才停止住了口技表演。
    秦玖蹙眉问道:“颜聿经常来无忧居吗?”
    “不怎么常来,不过,盼馨是他的人。”兰舍低低说道。
    “颜聿此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放荡纨绔,日后你在无忧居中,要尽量避免与他打交道。”
    兰舍怔了下,迟疑道:“可是,奴才有时需要从他口中挖一些事情。所以……”
    秦玖厉声道:“你最好立刻马上打消这个念头。盼馨说,你喜欢颜聿,我知道你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消息。但你要知道,当年,我没有看清他,如今,我与他接触越深,便越发看不清他。方才外面之人,或许就是他派来的。此人若非是真的纨绔,那便是在装,倘若这是真的,那他便是深不可测,绝对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从明日起,我包了你后,你不要再故意去接近他和盼馨!我的身份颜聿、盼馨是知道的。你要做出一副,其实你喜欢男人是故意装的,是为了在无忧居生存下去,你真正喜欢的还是女人。”
    兰舍点了点头,他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
    一阵夜风袭来,无忧居中,处处鼓瑟吹箫,丝竹声不绝于耳。
    原本秦玖还打算一会儿过去和颜聿见面,想到方才的人有可能是他派来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日一早去找他也不迟。
    枇杷和榴莲她方才已经让人为他们安排了屋子,如此,少不得,今夜,她要和兰舍一起在这间屋里歇息了。
    兰舍将大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示意秦玖在床榻上歇息。他只在地下铺了被褥,吹熄了烛火,径自躺在了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秦玖听到了兰舍细微的鼾声,她起身望向床榻下,只见兰舍略带稚气的脸庞以及嘴角泛起一丝欣喜的微笑,纯净到无一丝邪念。
    秦玖心中一软,幽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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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无忧居二楼的一间雅阁内。
    歌舞未休。
    彩衣广袖的舞姬踏着迷离的灯光曼舞,衣衫飘飞如云朵舒卷。墨发旋舞,飘曳凌风,水袖飘飞间倾尽了浮生万千。
    颜聿轻衣白袍散着玉带,此时正斜倚在榻上,凤眼半阖,薄唇轻勾。盼馨依偎在他身侧,手中端着一盘已经剥好的柑橘,不时拈起一瓣送到颜聿的口中。
    颜聿托腮看了一会儿歌舞,觉得甚是无趣,遂摆手让那个舞姬出去了。
    “王爷,恐怕今晚九爷是不会来了。他刚得了兰哥儿,这会儿子只顾着风流快活呢,哪里还顾得上那个赌约?”盼馨柔声说道,“我方才派人去兰哥儿的房外盯了会,你猜他们偷听到了什么?”
    颜聿闻言一愣,他把盏在手,仰面饮尽,凤眼略抬,扫过盼馨娇美的脸庞,唇角轻勾,饶有兴味地问道:“听到了什么?”
    盼馨微微一笑,“王爷竟然不告诉我,九爷是个女人,不过,我可是偷听出来了。”
    “如何得知的?”颜聿放下酒盏,眉梢微挑,睨视着她问道。
    盼馨拈起一瓣柑橘送到颜聿口中,笑吟吟地学着兰舍的声音道:“九爷,你真真是美啊!说这话时,据说他是喘息着的。”
    “是吗。人家都这么说。心肝宝贝儿,你也很美啊!”盼馨又学着秦玖的声音道。
    颜聿长眸一眯,冷声道:“真是无耻。”
    “这肚兜可真鲜亮。你……你是女……”盼馨说道这里停住了,摊手道,“就是这样知道她是女子的。”
    “然后呢?”颜聿嚼着橘子问道。
    盼馨微笑道:“然后自然是,各种奇怪的声音了,你可以自行想象。不然的话,我找两个人来表演一下,咱们无忧居最不缺的会表演这种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妖女,当真是好色啊,不愧是勾魂红衣。”颜聿眯起长眸,慢条斯理说道。他的语气,三分慑人,三分霸气,三分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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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妖孽出浴
    清晨的鸟鸣将秦玖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屋顶,想起自己是睡在无忧居兰舍的屋内。她忙翻身坐了起来,发现地面上兰舍睡觉的地方空无一人,就连被褥也收拾起来了。
    她正要起身,便听得屏风外面传来兰舍的声音,“大人,你要起身吗?”
    秦玖答应一声道:“兰儿,日后无论何时都不要叫我大人了,只叫我九爷,免得被人听到了。”
    兰舍点头称是。
    秦玖正要起身,发现夜里自己睡觉时未曾脱衣,身上的衣衫都压皱了。就这样穿出去肯定被别人看出端倪,于是让兰舍为她取了一套兰舍的衣衫过来。
    秦玖穿好衣衫后,先去探望了枇杷和榴莲,再和兰舍一起用了早膳,梳洗装扮磨蹭了会儿,看日头升得很高了,她才去寻颜聿。
    “无忧居”的人都是昼伏夜出。此时,楼里很安静,大多数姑娘们才刚刚起床,正在对镜梳妆。也有的因为昨夜饮多了酒,尚在酣眠。一楼的大厅内尽是果壳瓜皮,空气里充斥着香粉和酒精混杂的气味儿,让秦玖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攀上楼梯,在龟奴的指点下,径自朝着盼馨的房间而去。
    她站在门前敲了敲门,一个从走廊飘身而过的姑娘打着哈欠好心提醒秦玖道:“你是秦九爷吧,这是盼馨姑娘的屋,昨晚严王留宿了。不允许人打扰的,这是王爷的规矩。”
    秦玖闻言,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不让别人打扰?!
    那昨夜还去打扰她?!偷听人家房根这样的事情,也只有颜聿此人才能做出。
    秦玖冷冷一笑,拍得越发使劲了。
    房门很快打开了,盼馨披着长长的秀发站在门口,很显然也是刚刚起身,还未曾梳妆。看到秦玖,她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九爷,良辰美景,九爷怎么舍得这么早过来?”
    秦玖淡淡一笑,不动声色道:“昨晚原本要见王爷,可是后来贪睡就没起来,失约了总是不好,所以才赶着过来见王爷,不知王爷可起身了?”
    “起身了,九爷进来吧!”盼馨让开路,招呼秦玖进去。
    倘若是别个时候,人家男欢女爱刚刚起床,秦玖不会进去打扰的。但是,那个男的是颜聿,这就另当别论了,秦玖厚颜无耻地慢悠悠进了屋。
    盼馨不愧是无忧居的红姑娘,待遇与一般的姑娘不同,她的屋子宽大雅洁,而且是分两个房间,一个外屋一个内屋,并不像其他姑娘们的屋子,只是用一道屏风隔开分成两间屋的。
    外面这间屋很是宽大,布置得精美雅致,地上铺着红毯。通往里间的房门口,挂着一个绣着鸾鸟的丝绸帘。
    秦玖环视外屋一周,没看到颜聿的身影,想必可能还在卧室酣眠。于是,秦玖便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
    盼馨径自走到内室门口,朝着里间说道:“王爷,九爷来了。”
    颜聿魅惑的声音从里面低低传来,“让她在外面等着吧!”
    盼馨应了一声,端了茶盏过来,为秦玖沏了一壶茶,随后走到外屋的梳妆台前,拿起牛角梳开始梳头,“王爷习惯每日晨起沐浴,不让人打扰,也不让人伺候,还请九爷稍候。”
    秦玖淡淡笑道:“无妨,那我就等王爷一会儿。”
    秦玖再也没想到,这一等可不是一会儿。
    一直等到盼馨梳妆完毕,又等了两盏茶工夫,盼馨忽然捂着肚子道:“哎呦,九爷,您自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昨夜吃多了酒,如今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出去一会儿。”
    “盼馨姑娘自管去吧,无妨,我再等一会儿。”秦玖含笑说道。
    盼馨轻移莲步出去了,秦玖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踱步到梳妆台前。铜镜之中,映出她明眸朱唇,眉目如画,以及,明眸中压抑的怒意。
    原本,秦玖就猜测颜聿是在故意晾着她,如今,盼馨找借口一走,这个猜测就更加证实了。她抚了抚自己左眼角上的泪痣,丹凤眼微眯。
    就在此时,秦玖听到了内室传来了撩水声。方才似乎是没有水声的,敢情此时才刚开始洗。
    真当她秦玖是这么容易戏弄的?以为真会乖乖在这里坐着吃闭门羹吗?
    秦玖托着腮,目光流转。
    她想起自己曾经被颜聿看光之事,他还装瞎那件事。其实,这个仇早就想报了,一报还一报才是正理。
    她本想也起身直接闯进去看看这无耻的妖孽的窘样,不过,她觉得这样不解气,最好是让他自个儿跳出来才解气。可颜聿正在沐浴,他自然不可能跳出来的,除非是,天降一个惊雷,劈中他的浴桶,才有可能……
    老天爷自然是不可能降惊雷的,就是降也不会劈在坏人头上,她从来不相信报应这回事,因为坏人都好好活着,而好人都在受苦。
    老天爷不会降惊雷,那只有她来降了,就不信逼不出来他颜聿。
    秦玖琢磨来琢磨去,目光便锁定在桌案上的一盏灯。
    这盏灯做得精巧,用黄铜做成了一只肥嘟嘟的鸟儿,从鸟儿的口中吐出来一个灯捻,但此鸟的肚子里却一肚子灯油。
    秦玖执起鸟的脖子,听着卧室内正哗啦啦响的欢快,她悄然走到那屋子的门口,在地面铺着的红毯上,红木的桌案上,易燃不易燃的都倒上了灯油。然后,秦玖掏出火折子,燃着了,扔在了地面上。
    火从地面上铺着的红毯还是燃烧,因为洒了灯油的缘故,十数条火箭奔腾,很快便蔓延到了临门的木质桌面上,接着便烧着了挂在内室门口的那绸缎帘上。
    这火其实比秦玖想象得蔓延的要快,而且,烟气很大,不一会儿便有些呛人,因这内外室铺就的是相连的红毯,火舌很快沿着红毯就窜到了内室。
    秦玖看这情形差不多了,便悄然从外屋内退了出去,站在走廊门口捏着鼻子喊了一声,“不好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无忧居的姑娘们此刻大多刚刚起了床,正在洗脸梳妆。
    秦玖喊了这一嗓子,立刻就都端着洗脸水奔了出来,看到盼馨屋子的窗子里往外腾腾地冒着烟,端起盆子便泼了过去。
    恰在此时,窗子里窜出来一个人。
    赤条条的一个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0:54
☆、朱颜改 第55章
    1、寡廉鲜耻
    秦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怕火了,她也确实做得很好,至少没有尖叫,没有拔腿就跑。这毕竟又是她自己放的火,所以心理上有了准备,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倒没别的异样。只是,当她看到那从窗子里跳出来的人时,饶是她再平静镇定,唇角也忍不出抽了抽。
    那跳出来的人,自然是阎王颜聿。
    只不过他是赤条条光着的,身上一根布丝也没有,只有手中捧着一琵琶。
    虽说,秦玖放火是为了将他逼出来,但她还是没奢望他真能裸着出来。
    好歹,也穿一点啊!
    就在颜聿跳出来那一瞬,救火的姑娘们的泼水的动作都僵住了,手中的脸盆“咣当”“咣当”,接二连三摔在了地上。
    这、这、这!
    美色当前,姑娘们忘了还在燃烧的火,忘记了她们是来救火的,齐刷刷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不着寸缕的身躯,一双双眼,只恨不得从眼眶子里就此弹出去,狠狠地黏在颜聿的身体上,一辈子不回来也没关系。
    姑娘们的目光顺着颜聿的优美的颈部,向下移动。
    宽肩窄臀,精壮健硕,极为动人的腰部,腰线惊心动魄地优美流畅。再往下,再往下,——啊,啊,啊,再往下……看、不、见、了。
    再往下被颜聿抱在怀里的琵琶挡住了,不甘心啊。姑娘们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实质的,这样就能透过琵琶看清琵琶下遮着的物事。再再往下,是笔直而修长的双腿,紧绷的感觉好似蓄满了力量。
    姑娘们的目光来来回回在颜聿身上逡巡,不甘心啊不甘心!
    颜聿的一头墨发刚刚洗过,瀑布般垂至腰间,为他莫名地增添了极致的媚惑。肌肤虽不是白皙的,但却呈很诱人的蜜色,让人很想凑上去尝上一口。
    秦玖唇角一勾,不得不说,颜聿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裹着衣袍时尚且看不很出来,可是这么脱光了之后再看,全身的肌肉线条当真是优美匀称,犹若神之手最杰出的艺术品。这身材无疑是极好的,好到极点,仿佛有魔力一般,一半是清美如仙的圣洁,一半是妖娆如魔的蛊惑。
    在众目睽睽之下,颜聿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旁若无人地赤身露体,抱着他的琵琶东摸摸,西摸摸,宝贝一般地检查着。末了,似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这宝贝琵琶没被烧着!”敢情他顾不上穿衣服,只是为了去抢出这琵琶来。
    颜聿用手指抹了一下泼在胸膛上的水珠,放到鼻端闻了闻,对着泼他身上洗脸水的一个绿衫女子慢条斯理道:“阿翠,你脸上用的是茉莉粉啊,挺好闻的。”
    “是啊,王……王……王爷,是茉莉粉,挺好闻的。”阿翠喃喃重复着颜聿的话,目光还黏在颜聿宽阔的胸膛上。然后,忽然有两道嫣红的血线从鼻子中淌了出来。
    阿翠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流鼻血了!
    阿翠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还真是丢人啊!正在尴尬,却见颜聿抱着琵琶的手中有一块锦帕,这锦帕是湿的
    颜聿好心地拿着锦帕径自去擦阿翠的鼻血。
    阿翠自行脑补,想这块锦帕刚才是他用来擦拭身体的,所以鼻血流得更欢快了。
    秦玖在一侧看了,眯眼,颜聿绝对是故意的。
    “你们,继续救火!”姑娘们齐齐答应一声,这才想起火还没救,立刻飞奔了去端水。
    颜聿将琵琶夹在了腋下,向着秦玖站立的地方移了移。
    于是,秦玖就被迫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秦玖本想闭上眼睛的,她怕看了长针眼,但是这人却偏往她跟前凑,好似忘记了自己根本寸缕未着,不是忘记,是这人根本不在意。
    还真是——寡廉鲜耻啊!
    说起来,眼前的这一片大好春光实在太明媚,太诱人,不看确实有些亏。更何况,她之前却是被他看光的,而且,她现在是秦玖,似乎不看也是不适合的。所以秦玖便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光溜溜的蜜色肌肤,理应羞瞎所有纯洁的眼睛啊!
    秦玖就这样被迫看了一会儿,末了,她对着颜聿灿然一笑,啧啧称赞道:“王爷这身材,还不错。”
    颜聿却光屁屁夹着琵琶朝着她冷冷一笑。
    这笑容和眼前的大好春光实在太不般配了,这笑容实在太冷了,犹若九天寒雪。那双漆黑的长眸中,寒芒毕现。自从这次回到丽京,秦玖还不曾看到颜聿在她面前呈现过这样的表情。
    太慑人了!
    他瞥了秦玖一眼,转身便入了紧邻着盼馨的一间屋中。不一会儿披了一件炫黑色锦衣出来,衣服里面显然没穿别的东西,只这一件薄薄的衣服围在身上,被风一吹,衣衫摆动,里面修长的大腿似露欲露,比之不穿其实还要诱惑。
    “你进来!”颜聿淡淡说道,声如冷玉,冷冷的,懒懒的。
    秦玖觉得颜聿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随着他进了屋。
    “九爷,你若是喜欢本王,自可直接说,本王又不是不让你看。为了看本王的身子,烧了房子,就太过分了吧!”颜聿蓦然转身,薄削的唇角勾着似笑非笑,但眸底却深幽如渊如涧,深邃的无边无际,语气里的嘲讽也极是明显。
    秦玖淡淡挑眉道:“王爷这么说就冤枉人了。我哪里是想看王爷啊,又不是我让王爷光着出来的。是您老自个儿毫无预警地突然从屋内蹿了出来,我没办法,不得不被迫看一看。说来说去,王爷您才是罪魁祸首啊!谁让您不穿衣服的啊!”
    颜聿忽然仰首大笑,笑声里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苍凉。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语调忽然转冷,声音阴森地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女!”
    话音方落,颜聿忽然俯身向前,在秦玖毫无预防之下,将她推在了墙边,大手鬼魅一般,钳住了秦玖的脖颈。就犹若一支鱼叉,将鱼儿钉在船板上一般。
    秦玖一怔,手迅速抓住了袖中的花绷子,微微一动,两根绣花针迅疾飞了出去。秦玖原本是要颜聿躲闪时松开他的手,可是颜聿却不躲不闪,任凭两只绣花针先后钉入到他的手腕上,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说松开手了。
    秦玖抬眸凝视着颜聿近在咫尺的黑眸,这双望着她的眼眸中,眼底掠过一丝异芒,那样的目光,就像一只在天空中觅食的鹰隼,乍然看到了猎物一般,凶狠、锐利、精准。
    秦玖的心微微一沉,忽然就想起颜聿阎王这个外号来。
    “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值得如此动怒吗?”秦玖眯眼淡淡说道。
    颜聿长眉挑了挑,冷声道:“我最恨纵火之人,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还有第二次!”说着,他蓦地松开了手,一用力,便将秦玖钉在他手腕上的绣花针拔了下来,两串血珠子随着绣花针的滴落下来。
    他连看都没看手腕上的伤痕,径自走到屋正中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秦玖听了颜聿的话,心中微微震动。他这句话,在她心底掀起了微不可辨的波澜。
    2、煮茶定盟
    “你不是要和我合作吗?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可以和我合作的!”颜聿漫步走到屋中的锦垫上,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纹路,懒洋洋说道。
    秦玖摸了摸尚有些疼痛的脖颈,暗暗骂道:一会儿翻脸无情,一会儿又笑意盈人,变脸倒真是快。
    秦玖缓步走到颜聿面前的锦垫上坐下,这才顾得上去打量这间屋子,发现这似乎不是姑娘们的闺房,而是一间茶室。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木案,上面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颜聿将水倒进壶中,放在了红泥小炉上。
    此刻已经时近正午,淡淡的日光如潮汐般无声流泻在屋内,将地面照映得纤毫可见。屋内很静,隐约可以听见隔壁盼馨房中的喧闹声。
    但这间茶室中却静悄悄的,颜聿只管低头望着火炉上的水壶。
    秦玖忽然笑了笑,那边正在热闹闹救火,他们在安安静静煮茶,说起来倒是一件风雅之事。不一会儿,火炉上的汤水沸腾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徐徐冒出的热气将颜聿的面容氤氲遮掩,若幻似真。
    颜聿提起水壶,将热水倒进紫砂若琛瓯中,然后娴熟的烫杯、洒茶。秦玖欣赏着他精巧别致犹若绣花般的动作,眯眼道:“原来王爷竟也懂茶道。”
    “略通一点。”颜聿懒懒一笑,托起茶盏放到秦玖面前。
    秦玖端起茶盏,轻轻一闻,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茶香沁入鼻端。她慢慢品了一口,捏了捏脖颈,还觉得有一丝疼痛,遂叹息道:“方才,王爷那么狠,我还当自己快没命了呢。不过,如今喝了这样的好茶,觉得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颜聿闻言,懒洋洋说道:“九爷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弄死的。”说着,抬了抬自己被秦玖钉中的手腕。
    秦玖再浅尝了一小口,浅笑道:“不知为何,只是一般的茶叶,为何经王爷之手烹制后,就变得如此不同?”秦玖之前也曾略微学过茶道,但并不精通。
    颜聿笑道:“这世上,做任何事,都是要用心的。我烹茶也是,不是用手,而是用心。”他从茶盒中捡起一片茶叶道,“你看着这些茶叶都是一样的,其实却是不同的,正如世上没有相同的两个人,也没有相同的两片茶叶。就是一株树上的茶叶,也都有着细微的不同。一壶用心烹制的香茶,需要精选每一片茶叶,经特殊的方法炒制。而且,每一种茶叶,所用的水也不同,有的茶需要用山上的山泉水,有的茶则需要用隔年的雪水,还有茶需要用井水,更有一种茶需要用清晨的露水。自然,各地的山泉和井水,不同月份的雪水,不同种类的花叶上面的露珠,他们的味道也是不同的。最后,还有水温的掌控,这自然也有不同的要求。所有这些,都需要用心。”
    秦玖听着颜聿娓娓道来,微微有些诧异。她诧异的不是烹茶一道如此复杂,而是颜聿竟会用心去学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王爷,你学习烹茶多久了?”
    颜聿掸了掸衣襟,伸手端起一杯茶水。他的手修长,中指上戴着只硕大的绿宝石,就仿若一池绿水凝成的冰晶。他在茶水的氤氲水汽里缓缓笑了:“你只管喝茶,问这么多干什么?”“九爷说要帮我得到挽香,不仅仅是因为要得到夙儿的心吧!我们今日索性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如何?做为天宸宗的蒹葭门主,本王也不信你在丽京城就区区这一个目的!”颜聿懒洋洋地开口。
    秦玖清眸微眯,漆黑的眸底在淡淡的日光照映下,如同被渡上了一层琥珀,几近透明的清澈中带着难以琢磨的深邃。她保持着闲适悠然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搁下手中的杯子,嫣然笑道:“王爷,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也许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但我相信,王爷是不会忘记的吧!”
    颜聿长眉一凝,黑眸中忽现幽黯,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九爷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听不懂么?那就听我来给王爷讲个故事吧!”秦玖笑吟吟道。
    “我要说的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皇子。他的名字,是他的字,是北斗七星中最末的那颗星,却也是最亮的那颗星。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父皇对他是多么的宠爱。”秦玖刚开了个头,就看到颜聿微微挑起了剑眉,薄唇微抿,深邃闪亮的双眸中,有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
    “王爷别急,这才是开头呢。这小皇子也很争气,聪慧伶俐,颇得朝中众官赞叹,说他是国之栋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许将来是可以做皇帝的。只是可惜的是,在他八岁那年,他的大哥发动了一次宫变。”
    “小皇子的父皇身体健壮,原本是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也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突然薨了。下毒的人,是他的小皇子。”秦玖慢悠悠说道。
    “哐当”一声轻响,颜聿手中的杯子忽然碎裂开来,里面的热茶随即喷溅而出。颜聿的手,因为猝然用力,被茶杯的瓷片刺破了,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淌了下来,与他中指上戴着的那颗湛绿的宝石形成鲜明的对比。
    绿得刺目,红得也刺目。
    秦玖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但清浅的如同月落双河,不着痕迹。
    “自然,这小皇子的名声从此就坏了。不过,他没死,因为有人为他顶了罪。那个人,据说是一个宫人。”秦玖幽幽淡淡地说道,“可真是笑话了。一国之君的死,如何能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背负得起呢。什么宫女太监害的皇帝,也不过是愚弄愚弄老百姓罢了。其实,最后出来定罪的人,是小皇子的母妃,一个没有背景的妃子。据说她是因为失宠,所以她在自己儿子呈给皇帝的药碗里下了毒。”
    颜聿的脸色,虽然还没有更大的波动,但是秦玖却看得出来,他那双黑眸中一掠而过的戾气。
    “这个故事,实在不好听。九爷没有更好听的故事吗?”他从桌案上,随手捡起来一条锦帕,捂住了手上的伤口。
    秦玖灿然笑道:“王爷,手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心中愈合的伤口恐怕永远愈合不了吧。我听说,先帝的宠妃静妃,也就是王爷的母妃,最喜欢喝茶了。王爷学得这么好一首烹茶的技艺,恐怕还不曾为自己的母妃亲手烹过吧!”
    “呵呵。”颜聿脸上的面具迸裂了。如果说那邪魅的笑,那悠然的自在是面具的话。
    此刻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他的眸子犀利迫人,深邃无尽的眸底划过一丝冷厉的刃色。而脸上的表情,可以说的上是狰狞。
    秦玖感觉,他或许下一瞬,就会扑到自己身上,将自己活活地扼死。
    “王爷以为杀了秦玖,曾经存在的事实就没有了吗?杀父弑君之人,究竟是哪一个,究竟是谁做的,我想没有人比王爷更清楚的了。你不愿意让你的母妃顶罪,其实,现在在天下人心中,还是以为是王爷你干的。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那个顶罪的宫人是真正的凶手。王爷不愿意为自己洗清冤屈,也该为自己母妃想想,难道让她一辈子在幽冷的帝陵中,不见天日地去赎那莫须有的罪吗?”
    颜聿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秦玖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
    此时的他,太冷静了。
    她喟叹一声,黛眉斜斜地往上一挑,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实话和王爷说吧,我虽是天宸宗中的成员,但这次来丽京,却有一个不同寻常的目的。我这个目的,其实他的敌人,是和王爷的敌人,是一样的。就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说,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什么目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1:08
☆、朱颜改 第56章
    1、一石三鸟
    “什么目的?”颜聿长眸微眯,不徐不疾地问道。
    “除掉京师中的天宸宗。”秦玖开口,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样的话,无论听者是谁,只怕都不会相信的。
    颜聿笑出了声,他凑近秦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斜飞入鬓的长眉蹙出一道深痕,“秦门主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秦玖镇定地回视着颜聿的注视,粲然一笑,“我知道王爷不会相信我的话。那么请听我说,当年,毒死先帝的幕后之人,王爷已经猜到是天宸宗做的,可却没有挖出来那人,对不对?王爷一直认为是惠妃,但却查不出她的证据。那让我来告诉王爷,那是因为,王爷或许一直都怀疑错人了。天宸宗在丽京的人,可不光是你们知道的那些。历年来,天宸宗表面上是派了一个人到丽京,但实际上却是两个甚至三个。也就是一明一暗,或者一明两暗。”
    这些,也是秦玖入了天宸宗后,才暗中探听到的。那时,她才知道,当年,她的姑姑一直想要将朝中的天宸宗弟子铲除,为何最后会功败垂成,只因为背后,还有她们不知道的敌人。谁能料到,作为白道第一派,天宸宗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如此筹谋。
    颜聿挑了挑眉,显然这个事情,他也曾经想到过,但并没有真正确认过。天宸宗隔几年派一个弟子到丽京之中,朝廷都会破例委以重任。所以,很少有人怀疑他们还会暗中安插人进朝廷。
    “这些人,只有天宸宗的宗主知晓是谁。但是,上任宗主暗中派来的人,就连现任宗主连玉人都不知是谁。因为老宗主过世前,没来得及告诉他。这几年来,那些宗主无法掌控的人,似乎也有意脱离天宸宗,让我们宗主根本无法掌控。所以宗主特地命我前来,要我将天宸宗暗隐的势力清查出来。我想,这股势力,或许是和先皇当年过世是有关系的。但我若要查出来,恐怕会有很大的难度,所以需要王爷的支持,难道王爷不想查出来?”
    天宸宗宗主连玉人自然没有派这样的任务给秦玖,他甚至连秦玖到了丽京都不知道。秦玖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要寻求一个和颜聿共同的目的,否则,他们又哪里有合作的理由?不过,天宸宗确实有隐藏的一脉在朝廷之中。
    颜聿微仰着头,视线投注在秦玖身上,深深望着她说道:“如此说来,本王倒是很有必要和你们天宸宗合作了?”
    秦玖慢慢端起茶盏,再品了一口茶水,妖娆一笑道:“不是有必要,是必须要。王爷,难道你就没想过,有一天要亲自烹茶给你的母妃喝?我想想,你该有十五年没有见过你的母妃了吧?唯有找出真正的凶手,你的母妃才可以从不见天日的帝陵中出来,要知道,那里可不是活人应该居住的地方啊!”
    颜聿极慢地抬起头,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视着秦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原本醇厚魅惑的声音竟带着些微低哑,但却听不出其间暗含着何种情愫,“秦玖,只怕你除了要铲除天宸宗在朝中暗隐的势力,还有别的目的吧?”
    秦玖低低一笑,执起茶壶,将澄澈的茶水缓缓倒入手中描着“鲤鱼戏荷”的茶杯中,看着茶水在杯子里面轻轻涌动,那两只鱼儿似乎要泳跃而出,她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懒懒说道:“自然不止这一个。我还有两个目的,不,这两个目的其实可以合为一个。那就是我喜欢安陵王,可是我不想让他做皇帝。你知道的,男人一旦做了皇帝,就会有三宫六院,而我秦玖的男人,自然只能有我秦玖一个女人。所以,我不能让他做皇帝。可是,看样子他想当,而他如今还没喜欢上我,自然也不会听我的话,去放弃做皇帝。所以,我只有自个儿想办法,让他做不得皇帝。”
    颜聿斜睨着秦玖,唇角笑意渐渐扩大,看着秦玖,就如同看着一个多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果然是妖女啊,和常人确实不同。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他勾着邪魅的笑意说道,“本王是不是该庆幸,你喜欢的不是我?你若是喜欢夙儿,不是应该千方百计襄助他吗?你竟然会反其道而行之,夙儿被你这样的女人喜欢上,还真是——不幸啊!”
    秦玖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深幽的眸底划过一抹讪笑,“王爷此言差矣,我这全是为了安陵王着想。皇帝有什么好的,先皇不是就被毒死了吗,如今的圣上,我觉得他过的也不快乐。所以,可见这普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却不见得那么好坐。”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颜聿淡淡说道。
    秦玖忽然嫣然一笑,话锋一转道:“所以,我在让安陵王坐不成皇帝的同时,想要襄助王爷坐上皇帝之位。”
    让颜夙做不成皇帝和让颜聿做皇帝,其实差不多就是一件事。
    颜聿扬起唇角,俊脸上凭添一抹迷人的笑,“九爷,你可知晓,你今日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只要有只言片语传出去,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秦玖自然知晓。
    她今日说的话,每一句都惊世骇俗。但是,她也知晓,颜聿不会说出去的。
    “我自然知晓!但我知道王爷不是那样的蠢人。对了,我顺便再帮王爷得到苏小姐的爱慕,当真是一石三鸟,这便宜买卖,不做当真是可惜!何况,”秦玖眉梢忽然一挑,笑吟吟道,“王爷如今可是皇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难道说,王爷你就当真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秦玖笑得像一个诱人犯罪的魔鬼,左眼角边的泪痣更是嫣红如朱,为她增添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而颜聿则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唇角眼梢满是迷魅的笑意,“你们天宸宗不是要扶植康阳王吗?现在又支持我,无论我和康阳王谁坐了皇帝,你们天宸宗都是功臣,这算盘真是打得好。只不过,我对皇帝之位确实兴趣不大,这个就免了,但另外两个目的很诱人,本王就答应你。”
    秦玖浅浅一笑。
    其实另外两个目的实现了,皇帝之位对颜聿而言,差不多也算唾手可得了,但她并未道破。
    “这么说,日后我们就是盟友了?”秦玖含笑问道。
    颜聿望向秦玖,正对上秦玖含笑的眼神,他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缓缓开口,“自然!本王说话,从来作数!只不过,有一点,就算这些目的达到,本王却不会对你,更不会天宸宗心存一丝感激,既然是这样,你还要做吗?”
    秦玖明白颜聿的意思。
    当初,这天下是因连司空襄助打下来的,正因为感恩连司空,朝堂内外才渐渐被天宸宗渗透。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再将自己限于天宸宗的掌控之中。
    秦玖唇角慢慢勾起笑意,“王爷多虑了,我秦玖自然不用王爷来感激。但是对于天宸宗,我却知道我们宗主,他只不过是想将天宸宗做成一个江湖大派而已,并未有其他的雄心,所以这一点,也请王爷放心就是。”
    至于到底有没有雄心,也只有连玉人晓得了。
    颜聿挑眉,淡然而笑。
    日光,从窗棂里淡淡流泻。
    茶室中的地面是青石地面,日光照映在上面,就好似被冰给镇住了一般。
    阳光是暖色的,可照映在地面上,竟像一块洗旧的、薄薄的、黄色的丝绒。
    两个人坐在木案两侧,谁也不说话,似乎是被这正午的日光给凝住了一般。
    两人端起茶杯,将杯中热茶如同饮酒般一饮而尽。
    秦玖放下茶杯笑道:“眼下,就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王爷襄助。”
    “何事?”颜聿淡淡问道。
    “王爷大约也发现我身边的侍卫榴莲并没有什么武功,可我却让他做了我的侍卫,王爷可知为何?”秦玖闲闲问道。
    颜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懒懒道:“难道榴莲不是你的男宠?”
    其实,没有武功的榴莲,倘若做别人的侍卫,或许早就引起了人们的怀疑。但是因为秦玖是妖女,旁人大多以为她是喜欢榴莲,而榴莲是她的男宠。
    秦玖明知颜聿也会这么想,她嫣然笑道:“王爷这回说的可不对。我怎么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呢。更何况,以榴莲那傻乎乎的样子,我若真的对他染指,他早一头撞死了。实话和王爷说,我看上的,是榴莲的才干。”
    “才干?九爷的那个侍从很有才吗?”颜聿缓缓扬唇,一缕笑意从唇角透了出来。
    “不错!他是大才,王爷听过他的琴声,也看过他做的诗。而且,难得的是,他心性纯净。只是可惜的是,他对我们天宸宗并没有什么好感,是我硬逼他入宗的。如今,我拿捏着他的短处,才让他能对我服服帖帖。”秦玖敛去唇角的笑意,正色地说道。她凝视着颜聿,注意到颜聿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九爷对我提起他,莫非是有什么事?”
    “王爷可能知道了。我这次到丽京,一来就受到了安陵王的排挤。他让圣上给了我司织坊一个闲职,可是你知道,这样的闲职是无法成事的。我向圣上提起了春试,但是,其实我本人没有什么才华,那个时候如此说,也是逞一时之勇。如今想来,如果我去考试,恐怕是落第无疑,难免丢天宸宗的脸面。所以,我想请榴莲前去考试,倘若他能做得了官,我掌控着他,也是一样的。这件事,还得请王爷襄助。”秦玖徐徐说道。
    颜聿听秦玖说完,忍不住“嗤”一声笑道:“九爷,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连玉人怎么会派你来丽京,他究竟是看上了你什么?”
    秦玖听出了颜聿话语里的讽刺之意,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这难道王爷竟看不出来,我这样的天仙儿,宗主自然是看中了我的貌,让我来,是要我向后宫努力的。不过,谁能想到颜夙喜欢的是苏挽香,我也只好在前朝效忠圣上了。”
    颜聿弧度完美的唇微微抿出更深的弧度,他细细打量着秦玖,惫懒一笑道:“非也,连玉人看重的,应该是你的脸皮!”
    脸皮极厚的秦玖眨巴了眨巴眼,妖娆一笑道:“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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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春闱大试,颜聿果然不负秦玖所望,在皇帝面前进了言。庆帝终于是点了头,同意让榴莲更名秦非凡,代替秦玖参加了春闱大试。不过,庆帝却说明,若是秦非凡高中,那就让秦非凡做官,再没有秦玖什么事了。
    颜聿原本以为秦玖不愿,却不想秦玖欣然同意。
    所以,榴莲更名秦非凡参加了春闱大试。
    其实,包括庆帝,安陵王,严王在内的人们,都是不太看好榴莲的。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半月之后,朝廷放榜,榴莲竟然高中,而且是一甲的头名状元。
    放榜那一日,榴莲披红挂彩去游了一天的街,一直到了晚上,才在枇杷的陪同下,回到了府中。
    秦玖还没有睡,她屏退所有人,将榴莲留了下来。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外面极是幽静。
    两人都没说话,暖阁内一片寂静,甚至连琉璃盏内正在燃烧的蜡烛滚下泪来,顺着烛身流淌的声音也隐隐能够听见。淡淡的烛光柔柔地映照在榴莲的脸上,轻若蝶翼般,泛着暖暖的光晕,将榴莲的脸庞照映得纤毫可见。
    秦玖望着这五官精致却有些稚嫩的脸庞,望着他越来越俊俏的眉眼,清澈的水眸,以及眸底的那一抹正色。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睁开,笑微微地问道:“莲儿,我让你代我考试之时,并未曾问过你,是否愿意去。那是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此事,便不容更改。但现在,此事已成定局,容我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入朝为官。”
    榴莲仰头,望着灯影里的女子。
    朦胧的烛火之中,他依稀看到女子容颜的妖娆,以及那双妩媚的双眸中的一点期盼。
    他本该是恨这个女子的,他不晓得,她为何将他推上了会试的大门,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利用他做什么。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是提不起一点恨意来。
    自小,家里人就聘请当世名儒教习他学业和各种技艺,但是,却不知为何,并不鼓励他去参加科考。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是热衷科考,可是都被父母亲以官场险恶为由拒绝了。后来,他自己也就慢慢地淡了这种心思,却不知,今日,却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心愿。
    他自然不信这妖女是有什么好心,知晓了他的心愿在帮助他。
    所以,他认为,一定是妖女太差了,或许连做文章都不会,所以才不得不让他去。
    其实他很想说,自己不愿意来打击打击这个妖女,但是,话到唇边还是咽了下去,正色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为何让我去代替你考试。但其实我自己是愿意为朝廷效力的。以前,是我父母不让我参见会试,他们说官场险恶。如今,他们去了,我却违背了他们的心愿,因此,心中有点难受而已。”
    “你不必难过,你的父母他们应该有自己的苦衷,谁不想让自己的子女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官场确实险恶,但是,有我呢,你也不用怕什么。只管,尽心为朝廷出力,实现自己的抱负。”
    有我呢!
    榴莲讶异地抬头,望着灯影里的秦玖,只见她眉眼间皆是柔柔的暖意。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会保护他?
    “多谢九爷。只是,奴才还想说句话,那就是,奴才不会为天宸宗做事的,就算是你杀了我也不会!”榴莲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了出来。
    秦玖黛眉一挑,眸间闪过一丝欣慰,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冷声道:“我说了我会保护你。但是,你也要慢慢学会保护自己。你说什么,不会为天宸宗效力,倒是好气节,只是,如今你还在我的手心里掌控着,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咽在肚子里,有正气是好事,可也要学会审时度势,虚以逶迤。”
    榴莲心中一沉,敛眸说道:“奴才知道了。”
    秦玖唇角一勾,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奴才了,日后不用再以奴才自称。”
    榴莲忙点头称是。
    “你早点去歇着吧,明日晚间便是琼林宴,你好好休养。”秦玖轻叹一声,说道。
    榴莲应了声,快步去了。
    暖阁内,只剩下秦玖一人垂首沉思。黄毛早已倦了,蜷着身子在架子上安睡。
    秦玖望着流泪的烛火叹息一声。
    或许,她不该这么早将他推入到前朝之中,只可惜,时间是不等人的。
    风雨很快就要来到,雏燕要早点成长为雄鹰,否则,等待他的,只能是覆灭。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1:19
☆、朱颜改 第二卷 纵奇才 第57章
    1、琼林宴
    时令已经到了三月初,天气已有些回暖,路旁花木枝头已经发了嫩芽,遥看一片淡淡的绿意,处处都透着盎然的生机。
    秦玖坐在马车中,带着枇杷陪同榴莲一同到了皇宫之中。今晚,宴请新科进士的宴会将在皇宫之中的崇仁殿中举行。
    马车到了皇宫二门处,秦玖和榴莲下了马车,徒步向崇仁殿而去。此刻已是入暮时分,西天晚霞流彩,将半边天空晕染成丹霞色,远处宫殿连绵巍峨,富贵气派,仿若矗立云端。
    秦玖在快要到崇仁殿时,却被人拦住了。来人是景秀宫的小太监,说是惠妃要见她一面。秦玖看了看天色,还不到酉时,距宴会正式开席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于是对榴莲道:“莲儿,前面便是崇仁殿,你自己先行过去,如今天色尚早,我有些事情要办,待会儿我自会到崇仁殿去寻你。”
    榴莲无奈,只得点点头道:“也好,那我自己先去了。”榴莲转过身,穿过长廊,朝着不远处的崇仁殿而去。
    秦玖一直目送榴莲进了崇仁殿后,便和枇杷一起随着小太监向惠妃居住的景秀宫而去。
    惠妃正坐在屋内饮茶,看到秦玖进来,挥了挥手,命屋内侍候的宫女全部退下去。
    秦玖抬眸瞥了一眼,看到惠妃脸色不太好,遂问道:“不知娘娘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惠妃冷哼一声,淡淡道:“听说,你让你的侍从参加了春闱大试,此事为何不事先同我商量。”
    秦玖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只面上神色无常,定定道:“娘娘,当日我向陛下恳请要参加科考的情景,娘娘是亲见的。实在是当时因为比武落败,心有不甘,才逞一时之勇提出来的。但实际上,我却并不擅做文章。我怕仓促前去应考折了天宸宗的面子。好在我的侍从也是天宸宗之人,所以才让他去了。没来得及向娘娘禀告,还请娘娘恕罪。”
    惠妃叹息一声,脸色稍缓。
    “这样也好,既然你的侍从入了前朝,那本宫看,你也只有嫁入内宫了。当初,原本是姚昔儿要来丽京,本宫是打算将她许给康阳王的。换了你也无妨,本宫看,康阳王对你,倒是有几分意思。不知,你可愿意?”
    秦玖闻言,黛眉一蹙,沉吟片刻道:“我是宗中之人,自来丽京之时,便已将自个儿的婚事交到了娘娘手中。任凭娘娘安排,只是,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但说无妨,本宫不会怪你。”惠妃脸色暗沉地说道。
    “今年的祈雪节,我有幸遇到了康阳王,在他的锦棚内观看了整个祈雪节。我特意试探了几句,发现康阳王对苏相之女苏挽香心存爱慕之意。娘娘和苏相不对付,康阳王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如今并不敢求娶,但难保他日后大权在握,会违背娘娘心意,求娶苏挽香为正妃。到那时,他到底会听娘娘,还是会听苏相,就难说了。”
    惠妃膝下无子,所以选择了扶植康阳王颜闵。但是,因毕竟不是亲子,所以有些事情,难免隔心。听得秦玖之言,她眉头蹙了起来。
    颜闵向来好女色,这些事她是知道的。他对苏挽香有些小心思,她也可以猜到。只是,她没想到,他竟胆大到有意日后纳她为正妃。如此一来,她扶植了颜闵当政,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这事自然万万不可,颜闵的正妃,就算不是天宸宗之人,也绝对要是她安排的。
    “当真有此事?”惠妃皱眉问道。
    “秦玖不敢乱说,娘娘可以暗地里查问一下。倘若如今要我嫁给康阳王,他不敢违背但难保心中对娘娘有怨。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将我嫁给康阳王。而是如何让苏小姐尽快嫁给别人。我听说,安陵王对苏小姐极是爱慕,若是让苏家和安陵王结亲,是一件极不利于我们的事。”秦玖淡淡说道。
    惠妃闻言,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木案上,冷冷哼了一声。
    “苏挽香,听说是极难求娶的。以你来看,要将苏挽香嫁给谁,才是最合适的?”惠妃眯眼问道。
    秦玖轻轻一笑道:“此事,最好的人选,自然是皇叔严王。”
    颜聿放浪形骸,又无心政事,让苏挽香嫁给颜聿,自然是惠妃乐见其成的。
    “此事恐怕不好玉成,据说,那苏小姐对于严王并没有什么心思。而且,严王克妻的名声在外,苏青恐怕不会将女儿嫁给他。此事,就靠你斡旋一二了。我在皇帝面前,也会多提此事。”
    “娘娘放心,我一定会促成此事。”秦玖欣喜地说道。
    有了此事做由头,她和颜聿碰面就好说了。她在丽京,虽说可以自由行动,但是,顶头上最大的耳目是惠妃,必须把她稳住,让她不怀疑自己的行动才是。否则,她看到秦玖经常和颜聿见面,势必会做他想。更何况,若是惠妃在庆帝面前多提此事,虽说,颜聿现在已经不屑于强取豪夺,但皇帝若是有心,此事也就好办多了。
    “既如此,你和颜闵之事,就先推些时日。”惠妃缓缓说道。
    秦玖忙应了下来,看惠妃神色间有些倦怠,便起身告辞了出去。方出了景秀宫,便看到一人身着锦服快步而来。
    秦玖一看到此人,唇角便微微勾了起来。
    那人看到秦玖,一双厉目瞬间好似喷出了火。
    “你这个……这个……贼……你怎么在这里?”那人原本出口便要骂人的,及至看到秦玖穿了一身女装,绯衣如火,笑靥如花,顿时呆住了。
    此人正是秦玖在无忧居暴揍的那一位纨绔子弟,惠妃的娘家侄儿刘来顺。
    “你又为何在这里,这禁宫之内,可是不允许男子自由出入的。”秦玖冷笑道。
    刘来顺抓了抓头,嘿嘿诡笑道:“你,竟是个女人?我可不是乱闯的,我来找我姑姑。”
    秦玖知晓此人的性子,但凡看到好看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迈不动步子。但此人也极怜香惜玉,对于女子,倒是不屑动手的。
    秦玖没料到在此地遇上了他,想必他是来觐见惠妃的。于是朝着他嫣然一笑道:“是的,是我。我是女人,怎么着,这位公子,我记得你那日说要收拾我,我此时就在这里,你尽管来吧!”
    刘来顺为难地摇了摇头,色迷迷笑道:“本公子不和你这女子一般见识。”
    秦玖看着他一双色眼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顿觉厌恶至极。遂不再理他,翩然而去。
    走了好远,还感觉到那一双目光热辣辣地盯着自己。
    秦玖冷笑:此人,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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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玖到达崇仁殿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就等着庆帝到来后,便可开席了。她遥遥看到榴莲和一个男子聊得正酣,便没有去打扰,自己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殿内的木桌纵向摆作两排,木案不高,以锦绣团垫代替椅子,众位进士都是席地而坐。秦玖坐下时,她身畔两个男子也正聊得正欢,秦玖笑吟吟看了他们一眼。那两人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过了一会儿,两人都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秦玖挑了挑眉,不禁笑了起来。
    要说,天宸宗在朝廷中,也有些势力。有些人就算对天宸宗有成见,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
    这两人之所以如此,恐怕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了。这可真是拜颜夙抓自己廷审那件事所赐,稍微有点姿色的男人,好像都怕自己会强迫了他们一般,当真是可笑。身侧无人,秦玖倒是乐得清静。
    等了一炷香工夫不到,庆帝便在康阳王和安陵王的陪同下驾临崇仁殿。
    众人跪拜俯身高呼万岁,其后宴会正式开始。
    一队宫女鱼贯步入席间,将精致的菜肴摆在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上。
    琥珀美酒夜光杯,当真是菜好酒好。
    新科前三甲分别去觐见了庆帝。
    今科的状元是榴莲,既秦非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庆帝对这次的主考官于太傅道:“于爱卿,为朕引见一下近科的前三甲吧!”主考官于太傅忙起身行礼,将前三甲领到了庆帝面前,逐一介绍道:“禀陛下,这位是今科会试的一甲第一名状元,秦非凡。”
    榴莲忙跪拜道:“秦非凡叩见陛下。”
    庆帝盯着榴莲精致的眉眼,仿若是怔了一下。片刻后,他淡淡点头问道:“你便是秦门主身边服侍的那个小侍卫?”
    榴莲忙颔首道:“禀陛下,正是。”
    庆帝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不错,好。真是年少出英才啊,你今年有十八岁吗?”
    榴莲颔首道:“禀陛下,还不到十八!”
    其实榴莲是十七岁,但秦玖特意嘱咐了他,倘若能不说自己的岁数,就不要说出来,他家里毕竟是出过事情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参加科考的。所以榴莲便这样含糊的答了一句,所幸庆帝未再追问。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1:29
☆、朱颜改 第二卷 纵奇才 第58章
    1、美玉落淤泥
    小小年纪的榴莲,第一次面见君颜,表现倒是超乎寻常的镇定。他敛眉恭敬地回答庆帝的话,神色间并没有畏惧之色。
    要知道,庆帝可不是一般的皇帝,想一想当年他是如何上位的,便可知悉他是什么样的人。虽说病了几年,身子很孱弱,但是,那种天家的威严和冷厉的气势,却是能让近身者胆寒的。
    秦玖心中暗暗欣慰,榴莲在她面前表现一向胆小,没想到到了正式场合,倒有些胆识。庆帝眯眼打量了一番榴莲,并未再多问,便接着去询问榜眼和探花。倒是另外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榴莲身上,那人是谢涤尘。
    琼林宴除了有新科三甲的进士外,还有朝中重臣参加。谢涤尘是去年的武状元,如今是正三品的金吾卫统领。他正在和翰林院掌院元梓正说话,两人在谈话之余,目光偶尔瞥向榴莲,最后元梓正点了点头。秦玖虽未听到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能料到是和榴莲有关的。
    谢涤尘是安陵王颜夙的人,他对秦玖和榴莲的印象自然不好,这个时候想要排斥榴莲,那是必定的。
    秦玖冷眼瞥了瞥坐在庆帝下首的颜夙,他身着朝服,一头乌发梳成顶髻,被金环箍住。他静静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杯盏,神色淡漠,眼尾高挑的双眸中,透着一丝冷然。偶尔和旁人交谈两句,纵然有笑意,也并不能达到眼底。
    在这个世上,似乎除了苏挽香,再也无人能让他露出真心的笑容,纵然是坐在自己父皇身畔,面对着如此热闹的夜宴,也是不能。
    当年的他,可并非如此样子。
    那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历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以前,他告诉她,他最恨的便是耍手腕弄权术之人,他也无心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可事实呢?自从绊倒了白家后,他一直在向着那个位子在努力。
    当年的她,是如此的傻啊!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会相信!所以,才会落得到如此这种境地。
    “陛下,今夜新科进士都是我们大煜国的少年才子,不如让各位才子们作诗,让萧大司乐派司乐坊的歌姬唱出来,岂不是美事一桩。”翰林院的掌院元梓正站起身来提议道。
    庆帝闻言,眉毛一扬,似乎也极其感兴趣,沉声道:“如此甚好。就从一甲的三位进士开始吧!”
    秦玖一见元梓正让作诗,便忽然领悟了他要做什么。但她并未着急,只是淡淡看了榴莲一眼。那小子丝毫不知有人要刻意针对他,而是饶有兴趣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笔墨纸砚,预备作诗。
    今年的新科前三名,状元是榴莲,榜眼叫云幕天,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他模样清俊,但眉目间却透着一丝狷狂之色,但凡才子,多半都是有几分傲骨的。他眯了眯眼,便提笔写了起来。
    探花郎名叫宋晨,他的年龄看上去介于榴莲和云幕天之间,他看上去为人极其稳重,他迟迟不下笔,一直在皱眉思索。
    片刻后,云幕天的诗作已好,有宫女过来收了过去,送到了大司乐萧乐白手中。
    萧乐白今夜依然着一身白衣,那如雪般的颜色在耀眼的琉璃垂晶灯映照下,皎洁如满月。他垂下眼帘,迅速扫了一眼云幕天的诗作,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他很快将诗作交到了歌姬手中,盘膝坐在团垫上,开始拨弄箜篌的琴弦。
    袅袅乐音从他指尖下流淌而出,这是他看了诗作后临时现做的曲子,舒缓而动听。歌姬便随着乐音,开始唱云幕天那首诗。
    歌姬的歌喉动听,曲子的曲调美妙,只不过,那词却并不怎么好。
    “十年苦寒窗,一朝中状元。……皎皎少年郎,何以侍邪妄。……”
    其他的词句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几句。
    点出了人物是状元,事情是伺候邪妄之人。
    秦玖原本以为谢涤尘让元梓正提议作诗,是想为难榴莲。却未曾想到,竟是让云幕天作诗讥讽榴莲。原来,这么快,云幕天便已经归在安陵王的麾下了。
    这首诗很明显是在抨击榴莲和他的关系,将她视做了邪妄,将榴莲视做了她的男宠。
    座上众才子都不是傻子,很快便知悉此诗说的是榴莲。原本,榴莲和她的关系很多人还不晓得,这么一来,倒是都知道了。
    榴莲听了这几句,额头隐隐冒了汗,转首朝着秦玖望了过来。秦玖以目示意他不要紧张,榴莲的心似乎这才定了下来。
    座上的庆帝闭着眼睛,手扶着龙椅的扶手在假寐,手指却随着乐音在打着拍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诗句中的不妥。
    颜夙安然宁和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杯盏,敛眸看向杯中酒液,眼睫都没有抬一下。坐在颜夙对面的颜闵神色就格外地值得人回味,他似乎很焦急,朝着秦玖望了一眼,又朝着榴莲望了一眼,似乎准备着随时站起来为榴莲说话,这样的装腔作势让秦玖很是讨厌。
    这首诗作唱完了,满堂才子们无人说话,只因不知要说什么。只有一人打破寂静说了话,正是今科的主考官于宣于太傅。
    于太傅学问极高,是各位皇子的授业恩师,在朝中德高望重,但是他为人耿直,对许多事情并不太了解,自然也不知道榴莲的来历,此刻听了这首诗,极是诧异地扬起花白的眉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状元郎在侍候谁?”
    于太傅身畔一人立刻附耳告诉了他,于太傅眯眼朝着秦玖的方向望了过来。显然那人已经告诉了他,榴莲便是她的侍卫了,或者说得是榴莲是她的男宠。但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激怒了于太傅。他亲自阅的考卷,对榴莲的才华知之甚详,如今知悉这件事,当真是打击。他瞥了榴莲一眼,目光极其哀痛。
    于太傅在席上立起身来,朝着庆帝道:“陛下,老臣实在不知状元郎是如此出身,当真是一块美玉落在了淤泥里。此子甚有才华,真是可惜。”
    秦玖正饮了一杯酒在口中,听了于太傅之言,口中酒水几乎喷了出去。
    美玉落在淤泥之中,也亏这老家伙说得出来这种话。
    秦玖放下酒盏,方要说话,就听得萧乐白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于太傅此语微臣不懂,这首诗微臣更是不懂了。什么叫侍邪妄?十年苦寒窗,一朝状元郎。……皎皎少年郎,何以侍邪妄。秦状元十年寒窗苦读,自然是为了侍君,如何成了侍邪妄,难不成,云榜眼认为陛下是邪妄不成?”
    秦玖闻言,悠然品了一杯酒。
    虽说,她不知萧乐白为何会帮榴莲说话,但这句话当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一下子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榜眼云幕天原本唇角还挂着讥诮的笑意,听到这句话,神色一震。其实这事倒也怪不得萧乐白,实在是他这首诗为了打压榴莲,作得太急了。
    谢涤尘也微微有些变色,神色有些焦急。
    云幕天忙离席朝着高座上的庆帝叩首道:“陛下恕罪,微臣这首诗并非指的是陛下,而是指的……”
    “指的是谁呢?”庆帝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深深落在了云幕天身上,“在如此宴会之上,竟作得暗讽之诗,莫非你便是凭借这种才华考的前三甲的?”
    庆帝并未动怒,话语只是轻轻飘落。
    但这已经足够了,云幕天脸色顿变,背后顿时汗出如浆。张口似乎还要再分辨什么。自然,以这个人这种胆识,这种轻狂的性子,不说些什么才是怪事。
    就在此时,颜夙说话了。
    “父皇,云榜眼想必是酒饮得多了,我们何必将醉话放在心上。不如,让他下去醒醒酒吧,父皇不要坏了心情。”颜夙缓缓说道,目光却如鹰隼一般,冷厉而锐利地落在云幕天身上。
    云幕天顿时一僵,张开的口慢慢合上了,再不敢分辨一句。
    庆帝长长一声叹息,抿唇看了云幕天一眼,挥袖道:“罢了,你下去吧。”
    一场硝烟消弭于无形。
    秦玖心中清楚,庆帝方才显然已经动怒了。无论云幕天说的是否是他,但是,在这种场合,他做出来“侍邪妄”这种句子,就算是庆帝明明知晓说的不是自己,心中难免也不舒服的。毕竟,下面无论哪一位臣子,都是侍候的君王。
    更何况,榴莲则是他亲自恩准参加大试的。她就算在众人眼中品行不端,也算不得邪妄。倘若她是邪妄,那么同为天宸宗的朝中其他官员又是什么呢?那宫中的惠妃岂不是也是邪妄了?那皇帝如此宠爱惠妃,又算是什么呢?
    所以,此事幸得安陵王颜夙及时阻止了云幕天的争辩,否则,最后被罚的,一定会是云幕天。
    很快,云幕天被人带了下去醒酒。
    萧乐白上前道:“陛下,可还要唱诗?”
    庆帝显然失了兴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萧爱卿,最近可有谱新的曲子?”
    萧乐白温柔闲雅地笑道:“禀陛下,微臣新谱了一首《江城子》。”
    “奏来听听吧!”
    萧乐白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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