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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求绑定》杯具亭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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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45:41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内容简介:

    “师叔不好了,丹青师姐被妖怪抓走了!”小师弟慌张跑回来说。
    没事,她又不是唐僧,会一路杀回来的。
    不日,“师叔,丹青师姐又被妖怪抓走了。”
    哦。
    ……
    毛线!明明万年不OT,为何妖怪送走一堆又来一批!
    狼狈杀回来的丹青咬牙,往知味观大门拍下告示一张:
    跪求绑定一个扛得住骚扰的仇恨脸,
    要求上得仙界下得魔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在下能奶能DPS能躺尸也能诈尸,非白富美,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最后,玩弄感情者,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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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45:53
画影现 第一章 丹青

    似乎和往年的冬至没什么区别,都是这是个时候下起第一场雪。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雪夜下的街道安静得仿佛不曾有过热闹,也不曾有过烟火,在厚如被褥的雪下沉默着。街头巷尾的人家留着一盏微弱摇曳的灯,更夫披着一块皮毛,从巷尾转了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将身体缩在一块,冻伤皲裂的大手敲着锣,一张嘴,寒风便灌进他的嘴里,毫不留情冲散他嘴里的温度。他一个激灵,整个更加颤抖着。锣响,人也在喊。

    静死的太平郡,居然听不见更夫的锣,也听不见更夫的声音。像是这一场大雪在尽力覆盖它想要覆盖的东西,尽力在掩饰它所要掩饰的东西。只是,无人发现罢了。

    “今年的雪真大。”高台上的青年背着手抬头看着落雪的天空,喃喃自语。身后灯火通明,棋局已设,红泥小火炉氤氲的水汽下,摆放着两只精致的浅兰色茶碗,云脚般不散的白沫下是翠绿的茶液,棋盘那边的茶留下余温,弈棋的友人还没到来到。

    他合上双眼负手迎风而立,寒风飒飒,广袖飘摇,风在袖下穿过呼呼作响,腰间系着铃铛坠子的玲珑佩亦被风在腰侧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深蓝的夜被下雪的乌云覆盖,此时的白雪山地却能浮光连连。

    终于,这幅雪白无景的画上留下延伸的一行脚印。

    似有所感,高台上的青年睫毛颤了颤,而后才睁开双眼,哼了一声,挥袖转身走进敞亮的厅堂,身后两扇红木雕花门自动关上。他撩起衣摆坐下,自斟自饮,另一只手从棋盒中夹起冰冷的白棋,在枞横变化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门毫无声响地被推开,又毫无声响地关上,挡住了外界流动的冷风。来人一身落满雪的黑色斗篷,将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与此黑斗篷鲜明的是,他那一头如雪般的青丝。

    他径直走过去绕到青年身后,凑脸上去,两人距离很近,青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迎面扑来。他一开口,白雾便从他嘴里呵出,“拂云,让你久等了。”

    “哼,好大的架子。”温和歉意的语调反而引起拂云的不满,明明约的人是他,却让他一等便是夜半,岂能是一言半语便能化解他心中的情绪。

    “相约不守时是我的错,我在来的路上捡了样玩意,猜想你会喜欢的,带来的时候花费了些时间,由是迟到。你先看看,说不定你一看便会喜欢。”

    那位白发来客语气中的自信引起拂云的好奇,他的斗篷把寒风挡在外面无法进入,自然拂云也无法窥得客人衣衫里藏有什么东西,但又不想表现自己的好奇出来。“哦?还说不定我不喜欢呢?”

    客人斗篷里的双手动了动,拂云看不出他在斗篷下捣鼓了什么,他腾出一只手伸出解开斗篷,随着绳结解开,斗篷滑落,他另一只手抱着雪白的狐裘大衣。屋内早早燃有炭火,炭火烧得正红,因为房间内隐蔽的位置设有通风处而且摆放了精美装饰品用来阻挡风速,外界的空气在屋里流动,暖和而不觉得气闷。

    拂云本以为他带来奇异的玩意给他解闷,谁料只是一件狐裘大衣,不由得失望。“不过如此。”

    客人把狐裘大衣凑到他面前,“你再仔细看清楚。”

    拂云扫了一眼,视线粘在狐裘大衣移不开。准确来说,是狐裘大衣里的婴儿。

    婴儿的五官已经展开,不似出生那样像只皱皮猴,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眼睛紧紧闭着,粉嫩的肤色在雪白的狐裘映衬下显得温润如玉,看着脸蛋就想伸出手戳一戳。拂云想着,手指已经戳上去,担心指甲会在小婴儿的脸蛋留下痕迹,拂云戳的时候指腹落在婴儿脸蛋上。

    “这孩子……”拂云眯起眼,看向客人。狐裘包裹着婴儿,小婴儿脸色红润,里面还有衣物给小婴儿保暖,按理不至于这般冰冷,气息微弱。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了,像是被人强行逼入龟息状态,扔在冰天雪地里。要不是我遇上她,大概得明日破晓时分才会被百姓发现吧。”客人摇头说道,“另外她身上还放着这两样东西。”一块刻有“丹青”二字的玉佩和一卷半人高的画卷。拂云打开画卷,绢白的纸面却是一片空白。

    拂云盯了客人半晌,眼疾手快从他的左手抢过婴儿,丝毫没有吵醒宝宝,“她会不舒服的。好了,丹青留下,你可以走了。”

    客人瞬间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就赶人了?”

    拂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护崽似的抱着丹青,没有再扫一眼客人。

    客人挫败了,但不得不提道,“你会带孩子吗?”

    拂云已经抱着丹青下楼去了,只听见远远地一丝僵硬和逞强,“不会,但不需要你管。”

    客人轻叹,把丹青交给拂云会是一个好选择吗?可是事态紧迫,别无选择。思及到此,他闭上眼屏息,斗篷无风飞扬,人化作一道墨芒穿过门缝直冲天际。

    雪,仍在下,像另一个虚拟世界那座华山的雪那样纷纷。

    丹青喜欢玩游戏,玩的是道长号,平时爱好上游戏对着道长发呆。

    这天对着屏幕里华山小径上倒骑驴的道长花痴,却忘记自己按下了自动前进,于是呆驴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一边撒欢着小蹄子向着悬崖方向蹦?。

    公主:“不,你不能这么傻!你要好好活着,我会一直等你的,十年,二十年,我会永远等下去。”

    李慕云:“不!这不应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没有做错人和事,我们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李慕云:“清儿,跟我走吧。别躲在这里了。天上天下,将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公主:“不可以!你已经受了重伤。再带上我这个累赘,你出不去的。”

    李慕云:“出不去又如何?我们一起死了,好过受这种煎熬。”

    公主:“不!云哥,你不能为了我死。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先死!!”

    大段文字占满整个频道,耳机里却没有相应的对话配音,那是对话已经过去了。丹青愣了一下,咦,怎么跑到这儿了。当公主婉转的歌声传来的时候,丹青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郁清公主:莫问剑侠情缘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

    等到她回过神想起自己忘了停下自动前进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救命!”连人带驴地从空中作自由落体运动。

    在郁清公主和李慕云身边做任务的同门师弟也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跳下去了?他们还在呢!”

    郁清公主:云哥、来生再见了……

    李慕云:不!!!清儿!!!清儿!!!

    李慕云:清儿!!!

    崖下摔死等待复活的丹青,就这样看着两个npc先后跳了下来,他们身体略有动弹,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哦,对了,还有同门师弟也跳了下来,落地前的二段跳掌握不好,啪叽一声也摔死了。

    “师弟,人家殉情,你跟着跳下来这是为何……”

    “师兄,那你又为何想不开……”

    摔死的两人略无语。

    丹青的复活时间已到,其实她在等着看重伤后的两人会怎样,可惜,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远处溪流边上有只老虎蹲守,想来即使他们侥幸剩下一口气,也免不了葬身虎口的命运。

    边感叹着这个煽情的任务,边点击回营地复活。突然感到大脑深处一阵针刺的痛楚,紧接着好像被钝物敲击一样,丹青双手捂住脑袋,嘴唇上下不停地颤抖,咬着,很快便磨出血,喉咙很想吐出她的痛苦,可是她现在连低语呻吟的气力都丧失了,只稍微的哀嚎一声,大脑深处便更痛上一分。

    呼吸声渐渐加快,急促,并开始进气多出气少,脑袋疼的麻木,昏昏沉沉,丹青晕眩,终于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逗弄她的拂云。

    这是怎么回事,丹青想要说话,耳边即听见哇哇的哭声。

    “丹青不哭,乖乖的,不哭。”拂云不明所以,连忙呵护怀里的丹青。

    这个人口中的丹青……该不会是自己?丹青有些明白可是却又不敢让自己明白。“哇……”每每丹青想要说话,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一阵婴儿哭嚎,引得拂云不停地哄着丹青。

    丹青实在想不明白,跳下悬崖的同门何其多,为何偏偏就是她返老还童了,面前这个人又是谁啊?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46:03
画影现 第二章 咬春

    立春悄悄来临,浅塘芦苇荡里的野鸭已经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扑着翅膀,野鸭子挤成一团,惹得毛羽乱飞,一片鸭毛飘落到水面,惊起一圈浅淡的涟漪,在这毛羽纷飞的时候,它们下水成为第一个体会春天的到来的动物。

    山间的气温比镇上的气温偏低一些,山里那风霜傲骨的寒梅褪去了它孤芳自赏的冷艳,落花飘零,嫣红了一地。春寒陡峭,新芽尚未长出,它只能用它光秃秃的枝杈默默地诉说着冬天就要过去。

    山中无岁月,转眼间墨艺院中那片和丹青同岁的桃树苗已经茁壮成长,山下那些桃树还没含苞待放之时,这一院芳菲成为知味观独特的一景,而墨艺院的小主人丹青也在一群没有育儿经验的道长师姐道童等人的“悉心呵护”下居然能平安地活到了六岁,可以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意愿。

    院里桃花正盛,在院里看书习字比呆在房里要好的多,即使她不习惯也不喜欢她人小得跪在石凳上练字,无论从练繁体和跪这两方面来说。

    “丹青。”

    丹青扭过头,看到来人就欢喜地从石凳上下来,手上的毛笔没顾得及放下,就朝来人跑去。跪的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大好受,身上穿的衣袄多了些,走起路来左右摆动不大自然。

    身影娉婷,襦裙随莲步微微飘动,金丝轻容纱缠腰握住芊芊细腰,戴着翡翠玉镯的玉臂挽着一个六角百花雕纹漆朱食盒,绾着的青丝只用一根玉兰簪子固定好。人常说美人如玉,在丹青眼中,千枝那是美人如风,她那种性格那种美,像风一样,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候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只能感受无法触摸。

    在丹青来到这的记忆中,这知味观内的众人身上衣料柔滑凉爽,即使到了冬季大雪纷飞的日子,也不过是秋装罢了,身体极其温暖,唯独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穿得暖和,手脚也是冰冷的,着实让她有些郁闷。

    “千枝。”她欢喜的叫道,“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吗?”她盯着千枝带来的食盒,墨色清澈的眼眸迸发出神采,整个人从练字的安静模样一下子灵动活泼起来,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可比她看书练字要认真千百倍。

    丹青重生以前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没有长姐哥哥的,也没有认姐姐的习惯,因此自从她过了牙牙学语的那段时期,看了个常见的人的脸熟后,把名字和长相对应上了,直接唤名字而不是喊哥哥姐姐,那怕是对上身兼“养父”和“师父”两职的拂云,陌生人在时也不过是叫一声师父,当然,更多时候也是直呼其名的。

    “墨艺院的小馋猫是越养越馋。”千枝嗔笑道,青葱玉管般的手指弹了一下丹青的额头,没有力度,收走丹青手里的紫毫,以免丹青又不小心在自己的衣服上留下了墨迹。丹青象征性地捂住额头嬉笑道,“头疼了,除了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起但并不大,只吹散片片桃瓣。一片桃花瓣落在丹青的辫子上,千枝捏起那瓣桃花,任它随风飘走。

    “起风了当心着凉,来进屋咬春,也好来顺便尝尝桃花酿。”千枝让丹青收拾石桌的纸笔带进屋去。

    “春天这么快就到了,可还冻着。”丹青嘟囔着,随千枝进了屋。

    千枝取出食盒里的菜肴,丹青自觉去洗净了手,拿起烙得均匀薄如纸的荷叶饼,千枝递过筷子,丹青按着自己的喜好从盛着各种时蔬的春盘里夹起豆干丝、豆芽菜、春韭,裹好送进嘴里,小火烙的圆饼,软软柔柔的,一口咬下去,外酥内嫩。

    “好吃。”丹青愉悦地眯起了眼。

    “要吃些葱,大枣的……”食盒的菜肴种类很多,千枝只带了给丹青一人的分量,因此用了精致的云纹小碟盛着,摆了七八样。

    “不喜欢……”盯着葱啊大枣的,丹青皱眉嘟囔说。

    “肝主春,立春以后便是春季了,这是就得养着肝。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泄之。”千枝放下筷子,给丹青说起《素问藏气法时论》,但是她也并不是照背其中的内容,抽取着关于肝的内容,选择着其中丹青能听得懂的来说。

    “唔,要吃辛辣的,不吃酸?”丹青那半吊子水平的文言文水平,只能听到这个地步。她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瞧着她喜欢吃的,又瞧了瞧一些她不喜欢吃的,撇了撇嘴。

    千枝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宜食辛甘发散之品,不宜食酸收之味。多吃些辛温发散的大枣、豆豉、葱、香菜、花生等灵活搭配的食物总是有好处的。”

    “哦。”丹青点头应下,重新下筷。应下了但并不妨碍她少夹许多她不爱吃的食物的动作。

    初春的嫩芹菜用来包饺子那是最鲜香不过了。丹青用汤勺舀到自己的碗里,顾不及烫,又吹又是送进嘴,烫舌了也不忍吐出来,直呵气用手扇风以便让饺子降温。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看着自己做的菜肴被人大快朵颐着,千枝从心里感到淡淡的幸福。

    说起没人抢,今年还真没人跟她抢菜吃,有些不习惯。丹青等嘴里的饺子送到肚子里面,又不舍的看了一眼芹菜饺子还有椿芽滑肉片、摊鸡蛋的,放下筷问道:“拂云呢?”

    “现在才想起观主啊,还算你有良心,看见吃的没忘了人。”千枝打趣道,“今日镇上的老将军夫人来拜访观主,因此观主便让我先来了,约摸是事忙,他吩咐着让你咬春后,自己再练一会贴子,然后到揽月阁去找他一同用饭。”

    丹青从镂花窗棂往外看去,满目芳菲背后是水墨般的山。知味观随山势而建,观内受人朝拜的三清四御南辰北斗的宫殿等建筑都在前山,离镇子距离相当近,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而除了安排值夜的道士得就近宿在三清殿不远的平房里,知味观一众居住的地方便在从老君宫后的百步梯而上到达后山。墨艺院就在前山和后山之间的半山腰上,地势平坦,近邻有好几个院落可以互相照应着,有镇里或是不辞千里的官宦贵人家送来的磨练厨艺的厨娘居住的五味院,也有千枝等女道居住的幽兰院。

    至于千枝所说的揽月阁,那便建在后山的山顶上,是知味观的藏书阁,也是观星赏月的好去处。六年前,丹青就被人带到那交给拂云收养。

    值得一说的是,知味观里所有的道士都是属于纯阳宫天师道,天师道可以结婚吃荤,不蓄胡须,发式同俗人相同,不穿道装的时候,旁人看不出那是个道士。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连我做的菜都不吃了。”见丹青怔怔地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揽月阁飞檐一角,千枝说道。

    “没……”丹青回过神来,心里还想着当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多姿多彩的世界,难免有些唏嘘,等她完全回神看向那桌子菜,发现上面已经没了热气,看样子要是再不吃,便连余温也没了。“啊!我的菜凉了!”

    “我去给你温一下。”千枝带走的是水饺,幸好七八样里还有四五样是冷菜,倒也能边等便吃。

    择出嫩头的马兰头撒上一小勺麻油,鲜绿的菜末里点缀着碎玉似的香干末,看着舒心,闻着馋嘴。吃进嘴里的麻油的香气充盈满口腔,凉拌马兰头的味儿格外爽口。此外,椿芽滑肉片也是丹青在春季里爱吃的一道菜,清淡的细长条肉片,铺展成小百合的花瓣,中间探出的红绿“花蕊”,红的是胡萝卜,绿的是椿芽,柳绿清香氤氲,带着淡淡药香的菜叶让味蕾慢慢舒展开来。

    对于丹青来说,咬了春,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桃花酿自个闲的时候温来饮,不能多喝,每次只能饮一小杯,这桃花酿的后劲大着,你自己要想着自己的身体,别等明儿着冷头疼发热才来后悔。切莫贪杯,学你师父那样。”千枝带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吩咐道。

    丹青继续点头应下。以前她是均酒不沾,谁料来这以后,拂云那个不会照料孩子的,隔三差五就用筷子沾了些酒劲不大的酒液喂她喝醉入眠,有些度数低的,又是用果子酿制的,丹青一时尝不出觉得还挺好喝的,拂云就多喂几滴,到第二天后劲发作头疼发烧才知道拂云喂了酒。有时换了入口辛辣的白酒,就立马扭动身体放声大哭,久而久之,当丹青睡不着吵着拂云,拂云千枝又哄不了时候,拂云就用果酒让丹青入眠,也就养成了现在隔三差五就馋着千枝的果子酿的性子。

    送走了千枝,丹青练了一会字就搁下笔前去揽月阁。

    门关上,屋里寂静一片。而后,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好香的酒酿啊,幸好这屋里的主人出去了呵。”此时不过申时,外面天气晴朗,太阳还没打算早早下山,那个穿轻红色衣衫的人带着一阵香风走进了丹青的居室。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46:14
画影现 第三章 星暗

    太阳渐渐西沉,消失在山的那头后,夜幕悄无声息地包抄了整个天空。

    和拂云一块用了餐,身边的小道童收拾好桌子关门离去,拂云用帕子拭了拭嘴,像是不经意地说道:“丹青今年也就七岁了,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就过了护佑之年了。”

    护佑之年?那是什么,这个世界的文化和她以前的世界基本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这的朝代历史她却一点都没有听闻过。丹青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拂云。

    “来,师父带你去看星星。”放下帕子,拂云笑了一脸精明讨好的狐狸样,走过来牵过丹青的小手,一触那指尖的冰冷,脸色稍微沉了下来,又是心疼又是呵斥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冷,衣服居然穿的这么少,想着明儿师父我给你灌苦药吗?”

    没等丹青说话,拂云就松开丹青的小手,绕过苏绣潇湘夜雨图屏风,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件相当喜庆的连帽小红袄,帽檐、袖口用雪白柔软的兔毛缝边甚是暖和,给丹青穿上后又把丹青拉到房里的特地给丹青设的梳妆台坐下,解开扎辫子的花绳,用桃木梳子梳理好她的头发。

    丹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想装作一脸平静,奈何看到的是自己一脸纠结。

    “怎么,不喜欢师父给你梳头?”话是如此说,但拂云的手却是没有停下来,额旁梳成两个小髻有一个基本成形了。丹青摇头,“别动,扯到头发别喊疼,而且弄乱了我又得重新来。”拂云摆正好丹青的脑袋。

    拂云挽发的手艺不大好,有时看见自己的头发便突发奇想给她扎个朝天髻什么的,有千枝在场时自然自己是坐着发呆,没她在场……说真的,头皮又疼了。

    “拂云,疼。”丹青皱起眉,奶声奶气地说道。

    “嗯……”拂云像是不在意的点头应着,但力度是缓和了下来。

    等到拂云给她额旁梳成两个小鬟并用系着几个小铃铛的红绳系好,梳理好稀疏的刘海,双丫髻算是成形了,但也过了个时辰有余了。往外看夜空,高远辽阔。此时星辰漫天,宛如一颗颗大小不一洒落在深蓝的夜光绸上的珍珠,盈盈闪烁,骤明骤暗。

    拂云领着一身新装的丹青来到露台,指给丹青看,“那里便是北斗七星了。你来说说看,它的斗柄指向那?”

    丹青顺着拂云的手指看过去,在丹青的眼中,那里只是一堆星星,分布不均,好多好多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找不到。”看了许久,仍旧没有找到能连成一个斗柄的北斗七星。

    “是我急于求成,星图你还没有怎么看便让你从中找出北斗七星。你在这个范围仔细找找,看这几颗是不是在这范围里的星星是最明亮的?来先找出最为明亮的几个星星,然后试试看你用一条线把它们连起来,看像什么?”拂云略带歉意,但还是让丹青去顺着他的思路去观察北斗七星。

    好歹被拂云养了六年他的意思丹青还是懂的,今天的看星星课程不完成不能走。想到这,丹青便静下心,从拂云给她画的小圈范围找最亮的星星。不是说北斗七星都是最明亮的,起码在它的范围里,还没有多少星星比它们还要夺目吧,怎么……

    丹青想了想,说。“那几颗像柄的,不亮。”

    “嗯,能找到了,那七颗连起来像个斗柄的,便是北斗七星,我们知味观里供奉着北斗真君,就管着这七颗星星所代表的星君。”拂云给丹青介绍着,转瞬似乎想起丹青的话,抬头看向那北斗,喃喃道:“戌时的七星指向艮……”

    丹青取出让千枝缝的挎肩布包里的小八卦罗盘赶紧找艮,因为到现在她还没有弄明白方位名词等等等。戌时是晚上七点到九点,而艮是东北。她又抬头看向拂云,似乎他发现了什么不对?“拂云,难道我找错了吗,那不是北斗七星?”

    拂云眼神从星空收了回来,看向丹青,丹青正好对上拂云眼底的深邃,如无尽漩涡,有种被卷入便脱离不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怔住了。拂云敛去眼下的深沉,没忘安抚好看上去被吓住的丹青,俯下身抚摸丹青的脑袋,柔声说:“那就是北斗七星,丹青找的不错。”

    “那……那……”丹青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话,紧紧地撰著衣角。

    拂云轻轻一拍丹青的头,打趣道:“傻孩子。”

    “你才傻孩子,你才是!”丹青一听这话就炸毛了。

    “好说,那几颗星星的名字叫什么名字,答对了有奖。”

    “……”丹青垮下脸幽幽看向拂云,“最后是破军瑶光,然后还有天枢玉衡的,好了已经有几颗了,奖励。”丹青摊开手找拂云要奖励。

    “奖励就是——”拂云心情很好地卖关子,瞧着丹青那期待奖励的眼神,“你不是傻孩子了。”

    尼玛!丹青在心里爆粗。

    心情更加愉悦的拂云看着丹青那黑得像锅底的脸,拍拍丹青的头,“今天就这样,夜深了到旁边的房间睡去吧,从明天开始背星图。”

    “……”

    丹青离开以后,脸带笑意的拂云敛起笑容,再次抬头看向北斗星辰,“这是怎么回事……”

    星辰闪烁,最为夺目的北斗七星此时却是黯淡,特别是最末的,名为瑶光的星星。

    “七杀、瑶光……就差贪狼了,要是形成‘杀破狼’之局,天下也该动荡了。”负手而立,一如他当年雪夜等待那个人,只是现在眉宇间多了一抹忧愁。

    第二天鸡鸣时分,丹青揉揉自己因还困着还没能完全睁开的眼睛,迷糊打量着充满陌生气息的房间。对了,昨天她看星星看久,拂云让她留宿揽月阁。

    下了楼,千枝已经守在楼下手里捧着一轴卷子,丹青盯了她手里那幅星图卷轴,像极了上一辈她刷了半年都没刷出来的挂件画卷。命啊人品啊,从来就不站在她这一边。

    星图画卷比她现在的身高短一些,千枝把它绑在丹青背上。上辈子没刷到,这辈子就出了个要背的星图,我去,好重!

    满肚腹诽,她们回到墨艺院。推开房门,一屋子酒味让丹青愣了愣,等她的视线锁定在桌上千枝送她的桃花酿的时候,最后一滴酒液从壶嘴坠落,没入地里,留下一圈水迹。

    “我去,谁动了我的桃花酿!”声音之大,惊起一林休憩的鸟。

    用不了多久,邻近几个院的人都知道小丹青没了一壶桃花酿,纷纷来人安抚丹青失落的心情,一时间墨艺院热闹至极,他们给丹青承诺送好玩的物事,又见丹青眉目间稍舒展,知她心情好了稍许,便向千枝点头后离去,小院又安静下来,剩下仍站在屋外的丹青和千枝两人。

    “千枝,桃花酿没了。”丹青扯了扯千枝的裙角,黑溜溜的眼睛里尽是委屈的目光,合着倒弯的淡眉,煞是令人心疼。“一回来就没,我都没动过。”

    “许是招耗子了。”千枝走进屋子,支起窗户,让空气流动,一屋子的酒味消散送入院里桃香阵阵。要是月夜,合着这阵香风,花前月下,甘醇一杯,即使要练字,不失一件雅事。“今年的桃花比往年更灿烂了些,我再给你送桃花酿便是了,勿恼。”

    “嗯。”丹青脸色稍霁,嘴上应道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小贼就揪出来。

    桃花酿的香气很淡而且酒味也很淡,她是见过千枝酿做桃花酿的。加入的桃花分量很少,起的左右也就是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而千枝给丹青做的又是度数极低,即便让丹青一下子喝光,也不过微醺而已,这样的酒,又怎么能在过后挥发留下整屋子的酒味。

    千枝让人再送来一壶桃花酿。侍女穿过林中石径,沾了些花瓣,罗裙轻摆,垂下的腰带轻纱飘飘。

    “桃花酿啊桃花酿。”暗中有双眼睛瞧着侍女携带的食盒,似乎能穿透它看见里面的东西。那双眼睛波光潋滟,微醺迷离,风情万千,如果现在有人看见这双眼睛,便情不自禁地摆在那人的脚下,无论那人是男或是女。

    入夜。门闩被移开,挪到一旁,门无声无息的推开。就着月上中天的光,一只小巧的脚跨过门槛。屋里陈设简单,正对门的圆桌是丹青用餐待人的小厅,左侧国色天香牡丹画屏后是她的起居地。

    桃花酿的味怎么没有了。来人疑惑,难道被这屋的小丫头给饮了?啧,真是浪费。

    锃,金石碰撞迸发的火星引起了不速之客的注意。“谁!”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46:30
画影现 第四章 灼华

    点了灯,屋里便亮堂起来。这种灯是拂云的师门专门提供,点燃灯芯,仅仅一盏,就能像白天的光线照进屋子那样亮堂。丹青收起火石,“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长得人模人样的,干得却是偷鸡摸狗的事。”说完才正眼看偷喝她桃花酿的人。

    人模人样,这个词丹青是看扁了他。眼前这个面若芙蓉,生了一双魅人心智的桃花眼,右眼角的泪痣更是将他的桃花眼魅衬托到了极致,丹青只看他一眼的桃花眼和泪痣,心底出现的第一个词,楚楚可怜。幸亏她是说话再看人,不然她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淡定冷静。再看他的衣衫,说不出名字的面料,但是能感觉质感极好,轻薄透风,轻红、桃红、绯色的颜色依衣服的层数变化,少说也穿着三件衣裳,可也能从外衣衣袖看到他左臂的金色臂环,清晰可见臂环上镶嵌着宝蓝色的宝石。衣衫……也算整齐,除了不穿内衫胸前坦荡荡地向丹青表明他的性别。

    衣衫、饰品,起码说明这个人家境不错,不是为了几纹银便起杀机的穷凶极恶之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能悄悄的放回去。看来,一时冲动的埋伏决定后面对的结果不是最糟糕的。

    “看够了吗?”桃花眼牵起嘴角,似笑非笑,捋顺衣裳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瞧着丹青。“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看到我的眼睛而没有臣服听命于我的人。”

    “然后呢。”表面看,丹青很冷静,冷静得不像小孩子。可实际上,她是没有回过神,自觉选了自动回复的神回复——神回复,谁用谁知道。

    她是没有被那双桃花眼迷惑,但不代表没有被他这个人的容貌晃花了眼。拂云的相貌可比眼前这个人生的要好看多了。只是两人的气质天南地北,拂云离仙风道骨还差一点,但禁欲二字可与他是相当匹配。禁欲道长看久了,突然冒出个散发荷尔蒙的妖秀,尤其是那双只一眼便让人绝不会忘的桃花眼,丹青自然看花了眼。当然,她还是坚定地萌道长,不然当初就不会建了个道长号天天对着发呆。

    “然后?呵,小丫头,你可真够大胆的,居然敢守在这,不怕我不来么;点了灯,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这句话后,丹青才敛起精神,专注于和他对话,而不去看那双眼睛,太有精神攻击力了。“我守在这,我乐意。至于点灯,因为你是偷酒,而不是动我屋里的财物。”

    回来以后,千枝和她一起检查了墨艺院里里外外,丹青梳妆台里用锦囊装着的零花钱还在,邻近的几个院子也没有遭贼的迹象,千枝猜想是招耗子打翻了酒,教育了丹青一番,又让她好好打扫收拾屋子一番才离去。丹青却不信,实在气不过,无论今夜还有没有小贼前来,都守他一夜,看是耗子还是贼!

    “这样啊,岂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嗯,有道理。”

    放松了警惕的丹青没想到桃花眼话里的玩笑成了现实。托着腮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丹青的脖颈,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洗凝脂、娇柔无骨的柔荑此时成了要丹青的小命的凶器!血色涨满了脸,习惯缓息的丹青胸中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出也无法吞下,只能由着这股气在胸腔聚成了一团,又渐渐升温,仿佛要化成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燃烧她的心田。

    好难受,脑海能想的脱身的法子一个也没有。她的难受有多深,刺入桃花眼手腕的指甲就有多深,白皙皮肤、指甲深处隐隐有几丝红。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丹青濒临窒息,眼里姣好的面容逐渐被白光吞噬。

    铛——寺院的钟声?铮——箜篌的试曲?哧——马匹的嘶鸣??d——出鞘的剑器?

    依稀记得,人之将死,会听到不属于世间的声音。难道她是要死了吗?死在自己的愚蠢决定、天真的放松之下?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一辈子是蠢死的。不服!丹青吃力地把眼睛睁得更大,想要在看清桃花眼的面容。“拂……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用尽她口腔所剩无几的空气。

    “好大的怨气……咦!”桃花眼挥手收力,后退了一步,丹青软软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丹青和桃花眼之前,缓缓飘落一面衣袂,桃花眼露出光洁的手臂,外袍划开了一道横过心口的狭长裂痕,凝脂白玉的肌肤上显出一道嫣红。“桃花酿,原来你在这。”没有理会是什么东西伤害了他,原先置丹青死地的手掐住被丹青藏好的桃花酿的壶颈,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得天真烂漫,窗外的桃花仿佛感应到桃花眼的情绪,芳华尽放,在深蓝闪烁的夜幕下,染就一片粉光。

    一夜桃花怒放,无人欣赏。

    山间白日细雨纷扬,千枝撑着梨花白伞如往常早晨一般监督丹青习字背星图。还没进墨艺院,远远地看见一院残花零落。

    细雨、纸伞、黄衣少女;林中石径、风中残花、低眉婉约。在诗人的眼中应该是一幅朦胧的画面吧。

    “山下桃枝不过刚含苞,这儿已是红尘满地。”稍稍感叹山上山下花开时间的差异,千枝抬头敲响丹青的房门,着力不大,门开了,想来是屋里……屋里陈设如昨日。

    千枝舒了口气,桃花酿没了,丹青总疑心是贼光顾,如今门开了屋里陈设如昨日,不是贼光顾定然是丹青忘了上锁,回头得好好教育。绕过画屏,床上无人。“今儿居然早起,真少见。”千枝说道,回身却瞥见画屏下纤细的手腕。

    一大股三碗水煎剩半碗水的药味,肯定又黑又苦又浓,丹青蹙眉,然后才转醒睁开眼睛。旧被褥很暖和,有松香的香气附在其上,常年用松香熏被,年月久了洗涤也不能轻易抹去它的香气。鹅梨帐中香,观里用鹅梨香的人很多,鹅梨香又是寻常之物,然而只给她带来熟悉气息的人只有拂云的居所。

    “醒了。”疏离的语调,瓷碗与调羹相碰的清脆之间流泻出那碗闻着就不想喝的中药味。丹青能感觉到,拂云现在很生气。她严肃地望着帐顶脑袋飞快的思考怎样才能让拂云消气。基三真理,从大蠢羊宫出来的道长都是有着一个清傲孤僻冷的外观和一颗闷骚而又八卦至上的心,另——纯阳多傲娇。拂云是道长,换言之,拂云有这么一颗闷骚的心和会傲娇的某刻,这样理解略奇怪但是能理解,丹青说服自己。

    某刻其实就是现在。

    “说吧,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听千枝说,你怀疑有贼光顾墨艺院。”

    丹青缩了缩头,她可不敢告诉拂云,正因为怀疑,她夜里把桃花酿藏好,然后一个人守在角落,等着看究竟是耗子还是梁上君子。

    “哼。长大了,胆子飞了。竟敢学人蹲守埋伏了,你是接受悬赏令的杀手,还是那捉老鼠的猫头鹰?那个人怎么就没掐死你。”拂云的声音越来越冷,离爆发也就那么一步。

    “喂喂,好歹你也养了我六年,就这么忍心想我死吗……慢着,你怎么会知道……”丹青炸毛,咿呀反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想法被拂云知道的,气势顿时萎缩,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等我想明白了,你就能出来。”拂云甩袖大步流星离去,门“啪”地关上。

    “别这样!”丹青跳下床,扑向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拂云,开门!”她用力地捶门,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完了,留在这可就抄写《南华经》思过,她可宁愿去背星图啊。

    墨艺院的桃林,枝上再次含苞,星星点点。桃花树下,穿轻红色衣衫的人昂头拨弄着枝叶。林中石径缓缓走来一人,玲珑佩的铃铛坠子随步子的迈进摇晃叮铛响。

    “灼华,你居住在此地也有六年了。”拂云站在桃花眼的面前,平静地说道。他知道这个人,准确地说是妖。“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当年的弃婴成了知味观最招人疼爱的孩子。”灼华轻笑道,葱管玉指信手拈来一朵盛开的桃花。

    “当初容你留在墨艺院是看在你一心向道的份上,如今是我看走眼了。”六年前收留丹青后不久,墨艺院外移居来一位桃花妖,那个人就是灼华。他和灼华打了三天三夜,势均力敌。拂云见他修道之心坚定,又逗得小丹青开心,至少这丫头少哭了很多,既然有用,于是让他留在此地看护着丹青。

    “咳,这是桃花酿的错,只怪千枝的手艺太好了。”灼华眼睛乱瞟,粉色蔓延上双耳。“小丹青如何?我是留着力的,还望道长手下留情。”

    “哼,你若晚一分收力,她便成了痴儿,这帐该如何算?”听拂云语气,像是给丹青一个教训,那孩子估摸着是得面壁思过,至于自己应该还是能留在知味观,松了一口气。“赔上一院芳菲为她酿作一院桃花酿,愿奉上枝干为她打造一柄辟邪的桃木剑,小丹青若有出嫁之日,便送上陈年女儿红。道长,你看……”

    “还不足。”灼华蹙眉,“我曾听闻,人心不足蛇吞象。道长,知足方能常乐。”

    “你欠她一个道歉。”“……”误解了拂云的想法,灼华向拂云拱手说:“倒是我不对了,谢谢道长指点。”

    “好自为之,但愿你们能好好相处。否则,紫霄宫炼丹炉的业火等着你。”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52:46
画影现 第五章 寻医

    大年初一还没到,太平郡就已经一片喜气洋洋。进了城门,像是迈过旧年迎来新年新气象。大街张灯结彩,街头的老字号掌柜指点着店里的小伙计涂新漆、换桃符;不远处一家易主的店铺,牌匾用红布蒙着,新东主大开门,向街坊拱手道喜,说是择日开张,这几日开张大酬宾;巷子里一些手头有几个小钱又有一门手艺的人家,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做好的用篮子挎着、用板车推着或是用扁担挑着带到市集去卖,市集上吆喝声起伏。

    拄着拐杖慢步在街上的老人,挎着篮子和菜贩讨价还价的妇人,三五成群嬉戏打闹的稚儿咿呀学唱着不知从市井哪里听来的歌谣……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对新年的来临的喜悦。太平郡的学堂靠近市集的大街上,教书先生负手拿着戒尺,边念着千字文边来往巡在学童之间。外面的吆喝声唱的像交响乐一般,你起我伏,这回是卖龙须糖的敲着铁块叮叮当当,那边卖橄榄的吹唢呐,卖啥子的谁家拍木板打节奏来着。学童摇晃着脑袋跟着先生念道,至于有没有记住,竖起的小耳朵、偶尔让眼神飞一会的走神,大概就能回答这问题了。

    教书先生痛心疾首:想要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有待加强啊!

    与街上热闹的气氛相比,将军府里一片愁云惨雾,丝毫没有要过年的感觉。将军夫人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而死,将军爱妻深切没有续弦,把孩子交给颐养天年的老将军夫妇,便继续镇守边关。老将军夫妇把这孩子当掌上明珠那样疼爱,孩子也没负老将军和他远在天边的爹的厚望,自小聪辩。可最近不知怎么的被噩梦缠绕,愣是把人折腾得日渐消瘦,精神越发变差,老将军夫妇请了无数好的大夫都无法医治,看着孙子眼底日益深沉的乌晕,心疼得寝食难安,整个府里哪里还有办年货过年的心思。

    “碧莲。”鹅黄衣衫的侍女端着托盘,青花红鱼水藻纹碗盛着养气安神的养心粥。“厨子让我送来粥,说是让少爷补血,味道清淡,粥又熬得绵软,你给少爷带去。”

    唤为碧莲的侍女接过并苦笑道,“好,我去哄哄少爷,都几天了,不但不敢睡而且连食欲也没有了。”

    “要这样下去,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身体也吃不消的。年关将至,过了大年初一,舅老爷等等都要上门拜访的,府里眼下可连年货都没采办。”侍女颇为担忧。

    “是啊,不过眼下少爷都成这样了,可老爷……”

    “嘘!”侍女连忙捂住碧莲的嘴,“将军为国为家。你别说了要是让管事娘子听去抽你几十耳光,让你十天半月说不出话来。”

    想到管事娘子那手劲,一耳光都能把脸给打肿,更别说是几十耳光,十天半月说不出话来还算轻,万一聋了……碧莲噤声,畏惧地看了看四周,幸好除了她和同为一等丫鬟的红莲以外,还没人路过。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给少爷送粥去了。”

    “呀,都这时候了,该回去了。”红莲转身正要回房,远处传来管事娘子喊她的声音,红莲迎上去,却被一脸凶神恶煞的管事娘子吓着。

    “快找人,孤生公子不见了!”管事娘子蹙眉,眉宇间流露出不满和烦躁。“近年关,府里诸事繁琐。孤生公子好好待着房间就是最大的帮忙,谁知现在人不见,尽添乱!”

    红莲微笑道,“莫急,孤生公子不过韶年,活泼好动的年纪是坐不住的了,想来是在府里四处走走,让其他人多注意一下便是了。”

    管事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真在府里才好,可是后门的小厮说他们换班时候发现老树边上有把梯子,梯子搭在围墙下,老树挡住视线,孤生公子又是这会儿不见的,万一要真让他溜出府,少爷和老夫人问起来,我要如何交代!”

    红莲思忖,“听柳儿和莺儿说起公子好像对杂技很感兴趣,公子溜出府大概是看杂技去了。我借采办年货之名去市集找公子,让柳儿呆在房里等公子回来,其他人继续留意,别大张旗鼓了,老夫人已经为了少爷心力憔悴,莫不能再惊动她。”

    管事娘子点头,“这个自然。府里有我看着,我再拨几个机灵的小厮随你去找,你且快去找公子。”

    红莲告辞,别的院的丫头来找管事娘子,管事娘子又得去应付来人,心里对失踪的孤生公子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百草堂的学徒抓了好几贴药了,发现门口那个六七岁孩子还扶着门怯生生的往里张望。学徒想起师父出门前交代的话,临近年关,小偷都想着要过个好年,要谨慎留意奇怪的人。想着,又看向这个孩子,该不会这么小的孩子也……真是世风日下。

    “喂,你干嘛?要看病还是要抓药,坐堂大夫不在要找人看病就找别家去,这里只能抓药。”学徒大嗓门吼了一声,小孩颤了颤,还是没有进药铺。

    “请问,除了安神汤能治疗作噩梦,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噩梦?那是梦魇吧。”学徒啧了一声,“喝药是没有办法的,求神拜佛去吧。”他挥挥手打法他,既然这个小子不是来买药,赶紧让他走,一个活人挡着门口挡生意。

    “求神……拜佛……?”小孩低声重复,又抬起眼亮晶晶地问,“真的有用吗?”

    学徒翻了一白眼,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你就往那边走,那里有间知味观,真、的、很、灵、验!快走快走,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好,谢谢。”小孩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就往学徒所指的方向跑去,跑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拎着药箱走进药铺的人。“不好意思。”

    “这个臭小子。”学徒笑骂了一声,看见走进门的人。“老师,你回来了。”

    “嗯……”大夫应下,“刚才那孩子有点眼熟。”

    “嘿,每个六七岁的孩子在您眼里长得都差不多。”学徒笑道。

    “臭小子,我吩咐抓的安神汤你抓好了没有?”学徒把放在一旁的药递给大夫,“最近就这么这么多人失眠?刚才那小子也是问安神汤……”学徒挠挠后脑勺嘀咕。“嘀咕什么,带上药箱去将军府了。”大夫呵斥道。“好好。”

    春寒陡峭,但将军府花园里的花草在花匠的精心照料下展现盎然春意。肤色病态苍白的严凌余赤脚走在鹅卵石径上。如今八九岁的他小脸瘦削,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更加衬托出他眼底一大圈乌云,深沉厚重;八九岁的孩子眼睛里永远都是神采奕奕,骨溜溜如深海里发散幽光的黑珍珠,可是他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疲惫,很多天被梦魇缠绕,没有一天能睡安稳觉,他紧紧抿着唇,唇线绷着直直的。河底摸来的大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密密麻麻的凸起,踩在上面冰凉又有很多石块硌着脚,对于小孩而言第一次踩上去的感觉糟透了。颤巍巍地走过去,并没有离开那条硌脚的鹅卵石径,严凌余始终谨记着大夫的建议,有时走走鹅卵石径有助于活血,也有助于睡眠。

    “少爷,少爷。”侍女的声音从远及近地呼唤着。严凌余停下脚步,回头等着那抹青色身影向他跑来。

    “有事?”

    “少爷。”碧莲平下呼吸,“这里风大容易着凉,先回房吧。厨房送来了养心粥,趁热吃。”

    严凌余摇摇头,“我不太饿,在这里散散步,等会再说吧。”

    碧莲无奈,只得跟在严凌余身后。

    严凌余又走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人,问道:“冉孤生呢?”

    碧莲一惊,想着方才管事娘子过来说孤生公子不见踪影,吩咐她有空也留意一下那个不省心的公子或许是躲到哪个旮旯。

    “孤生公子他……”碧莲眼睛乱瞟,寻找借口。“他……”

    严凌余皱眉,“他怎么了?”碧莲想了想,低下头不敢看严凌余的眼睛道:“孤生公子方才爬树被我和管事娘子发现,管事娘子训了他一顿,公子看我也在,便央我不要告诉少爷您。”

    严凌余摇摇头,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又走了一小段路,碧莲看了看天色,出声提醒道:“少爷,百草堂的大夫大概到了,回房吧。”

    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有效,大夫又有何用?严凌余停步。碧莲见自家少爷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回去见大夫,随着梦魇缠绕的日子增多,健康越发不似以前,随着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少爷的性情也有所变化,她大概也揣摩到严凌余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听闻,百草堂的曲大夫针灸一绝。奴婢想……即使治标不治本,少爷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也是好事。少爷您看……”

    “回吧。”虽然不大认同婢女的说法,心里却隐隐盼望着如碧莲所说的那样。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52:56
画影现 第六章 问药

    “放我出去……”不知第几回,丹青一到抄写《南华经》的拖延症发作,就跑到门口佯装有气无力地拍门呼喊,但愿哪个富有同情心的师兄师姐路过能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

    如她所愿,有个身影出现在门边。“嗯……放了你,观主师叔就责怪我;不放了你,听你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小师妹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门口糊的明纸映着一个人的侧影,听他语气里的笑意,丹青翻了一白眼,师兄无聊找乐子,找到她头上来,哼,恕不奉陪。

    丹青傲娇地回到书桌旁,研了一下墨,紫毫蘸了些许墨汁,提笔将书……她往外瞧了瞧,侧影没动。哼,真是无趣。

    “小师妹?小师妹你还在吗”外面的人听丹青没动静,又试探地敲了两下门。

    “不在!”丹青吼道。

    “这样啊。”外面的人沉吟一番,“可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小师妹又不在……难道说,小师妹被妖怪给吃了吗?”好像受刺激一样,那人突然大喊:“妖孽受死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个火球穿过门直奔丹青!

    这,这是什么?丹青瞬间看傻了眼,这是幻术,一定是某个师兄玩的把戏吧!似乎应丹青心里所想,火球冲到丹青面前却停了下来漂浮着,如果火球有双眼睛,它大概是和丹青凝视着,好奇地打量着丹青。火球的光不像正午的太阳光芒刺眼,丹青可以直视,两者的距离很近,接连的热浪迎面扑来。

    “哎呀,小真火有着斩妖除魔的志向,碰到妖魔鬼怪手下绝不留情,怎么现在就没反应呢?”外面师兄疑惑的声音传来。丹青翻了一白眼,她是人又不是妖魔鬼怪。“难道,小师妹还活着?大概是这样了,好你个小师妹,居然敢蒙骗师兄,小真火,咱们教训教训小师妹可好?”

    漂浮的火球上下跳动一番,飞快的绕着丹青转了一周,而后撞了上去。“嗷!好烫!”突然间被烫了一下,丹青疼得眼泪都彪出来,火燎火燎的感觉。手捂着无辜受罪的屁股,到处到地方躲。火球如影随形,丹青每当躲一个地方,就撞一下某个无辜受伤的地方。

    寻常的孩子受到欺负,第一时间就是哭,稍微高级点就是哭着找大人给他们报仇或者是孩子王奋起召集一群小“打手”帮忙欺负回去。可丹青已经跟这个时期挥手说不见,迈进二次元的新世界,从此傲娇是属性。

    干脆钻进拂云的被窝里,用被褥把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大无畏的说:“哼,有本事就烧啊,你有本事就过来啊。”

    火球漂浮在半空,没有靠近拂云的床。半晌才穿过门找外面的人。丹青瞪大了眼,那可是木门啊,穿过门又没烧起来,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个火球还能穿过床,又不会把床铺烧着而戳自己?

    “小师妹啊,你好无趣啊~”外面的师兄很幽怨。“师兄想和你玩玩嘛。”

    “好啊,你进来啊。”丹青说道,“要不你进来,要不你放我出去,我就和你玩。”

    “这个有点困难。”师兄回答很快,“放了你,观主师叔就责怪我;不放了你,听你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门闩上有师叔的禁制,我进来师叔一定会发现的。”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师兄,我鄙视你。”丹青披着被褥滚下床,靠近了书桌。这个师兄想找乐子,又不会放她出去,她还是乖乖地抄《南华经》等拂云放她出去。

    “哎呀,别这样嘛,师兄会很伤心的。小师妹,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定风波协会’?加入的话,以后就不怕有空没事被观主师叔面壁思过了。”

    定风波协会,那是啥玩意?“师兄好大的口气。我倒想问问了,这知味观谁是掌事人?”

    “自然是观主师叔。”

    “所以说啊,师兄,你的谎话下次要编就编得合理些。”

    人没有再答话,丹青抬眼,门边的身影不见了。又抄了几章后,门被推开,丹青抬眼,拂云走进房间,身边还有个笑意盈盈的青衫道长,想来就是那个爱找乐子的师兄,面生得很。

    拂云扫过她抄写的《南华经》,说:“这是从师门纯阳宫来的碧霄,喊师兄。”

    咦,纯阳宫……“哦,碧霄师兄好。”

    “好了,你不用再抄下去,碧霄说带你到处看看。”拂云挥手,这事算这么过了。

    不用禁足,丹青自然是高兴,不过——“为什么是他带我到处看看,不是我带他到处看看。”

    “诶嘿嘿,因为这地盘我熟啊。师叔,我带小丫头玩去了。”说完,提起丹青的衣领往外走去。“师兄好吧,让师叔给你开门出来玩。那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协会?”

    “切。”

    “切什么,那可是赚外快的好地方,不信?”见丹青一脸怀疑,碧霄掏出一枚铜钱,随意地抛了抛,铜钱落在摊开的手掌上,“这边,走。”

    知味观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举着要燃数个时辰才能燃尽的大香,或是数十支小香躲开迎面走来的人到各处殿外诚心三拜,再走到专门盛香的大鼎插进其中。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其中缭绕的燃香合在一块,气味呛人。

    冉孤生随着人群的移动,见善男信女拜便依样画葫芦照拜,这里的泥偶像比府中的可要大多了,难道正因为如此才比较灵验?冉孤生没想明白,但是也随着人群把知味观供奉的神像都拜了一遍。“咳咳,好呛。”出了三清殿,冉孤生左右看了看,远处有棵红色的树,那里似乎没有多少烟火。

    冉孤生好不容易找到个没有香火缭绕的地方,顿时觉得这里的空气真新鲜。老树枝叶覆满红色的布条,乍眼看,还以为这棵树的枝叶生来就是红的。

    “这里拜神的人真多。”冉孤生喃喃自语。突然一个重物砸到脑袋,他捂住脑袋,“哎呀,好疼!”

    “哎哟喂,我柑橘烂了。你这个小孩怎么呆在这里!不许愿就快走。我的柑橘啊,得换一个了。”砸到冉孤生脑袋的重物原来是一个柑橘,大嗓门的大婶拾起柑橘心疼得擦了擦表面,发现另一面被砸坏了,果汁渗出,她见冉孤生手里什么也没拿,就坐在树下,不由得说道。

    “哦。”冉孤生也怕柑橘再一次光顾他的脑袋,赶紧挪开。

    写上字的红布条绑上柑橘,人们捧在手中阖眼许愿,然后瞧着高高的枝桠,往上一抛……系着柑橘的红布条在空中划了个圈,落在地上,他们拾起自己的那个愿望,重新往上抛,有的人的红布条挂在枝桠上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心满意足地离开。

    “小公子,要不要许个愿,很灵验的啊。”许愿树不远设摊的道士见冉孤生怔怔地看着许愿树下的人们,出言招呼他过来。

    冉孤生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像就他最小,便朝道士跑过去。“许愿的话是不是就能不再做噩梦,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这……”道士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孩子一上来就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做噩梦可能是受到环境的暗示之类,有很多种可能,许愿求一个心安,寄托一个愿望,哪能说许愿就能不再做噩梦。意识到自己在小孩的眼中有些失态,道士清咳一声。“心诚则灵。”冉孤生歪头想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也要许愿!”

    道士取来五条红布条和五个柑橘,又研好墨,摊出手说:“五文钱,谢谢。”“……”冉孤生怔怔地望着道士,道士也保持着伸手要钱的姿势。

    碧霄带着丹青赶来便看到一大一小的动作定格,仿佛时间经过他们身边都放缓了脚步。丹青疑惑地看向碧霄:“这就是你所说的赚外快的地方?”

    “非也非也。我们协会是接任务为世人排忧解难,事后就收那么一点,你愿意用一瞬间的痛苦换来一生的快乐吗?”碧霄两指点钱势,嘴角提起到一个夸张的角度,笑成缝的双眼间隐约闪烁着精光。

    还我仙风道骨的道长。丹青不忍直视,扭头捂脸,偏偏手指疏开了缝,偷偷瞧着碧霄流露出贪财的模样,就算这幅贪财市侩的表情,还是能看入眼的嘛。

    “你在干嘛?”碧霄锁定好目标,低头喊丹青过去,却发现丹青撇开头捂脸,指缝下的眼睛闪亮发光,好像夜里的狼觊觎猎物时冒出的绿光,顿时头皮发麻问道。“拨头发。”丹青放下手,“你接着说,我听着。”“那孩子家里有事,这就是一笔生意。”碧霄示意丹青,然后施施然走过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小子,你家里可是有人有事?”“你怎么知道。”冉孤生猛地一回头。“我又问你,你可想你家里那人安康?”碧霄微笑道,冉孤生用力地点点头。和冉孤生对视的道士见有人打断他的生意,又是“同道中人”便想出言,碧霄伸出手指了个方向打发他去找千枝。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53:05
画影现 第七章 戏剧

    两个孩子,一个看上去不着调的青衫公子,空手而来,没有带上一丝和大夫沾上边的东西,来到将军府前说是给小少爷治病的,包管药到病除。问,若你是将军府的守门人,你会放进府里吗?显然,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

    将军府对门有个茶摊,供来往的人歇脚喝茶谈谈家长里短的那点事。茶摊小,远比不上东大街那些正个八经的酒楼客栈规模,没有磨牙填饥的包子馒头,也没有伙计招呼,喝口茶需要自己斟茶倒水,临走记得搁下几枚铜钱,老板就懒洋洋地趴在其中一张布满陈年茶渍的木桌眯眼打呼噜。

    “哟,这不是第三次从将军府门口抛出来的公子吗?你这是口渴了,过来一起喝杯茶?”茶摊老板不管生意也不管周围发生了何事,但在茶摊里喝茶消磨时间的闲汉路人什么的可都将对门发生的事看在眼。一身素净青衫沾满了尘土,年轻人一瘸一瘸地向茶摊走来,闲汉八卦之心作祟招呼碧霄到他身旁坐下。

    光天化日之下,被两个猛汉抓手抓脚抛沙袋一般丢出去,还有路人围观,换谁也不会有好心情,也难怪碧霄铁青着脸。速度拉着冉孤生跑出攻击范围并目睹碧霄连被丢三次过程的丹青对新来的师兄有一个新层次的认识——不着调,厚脸皮,心理质素强,还有撞了南墙还不死心。

    茶摊位置所剩不多,就只有那个闲汉旁边还有两个空位,碧霄占一个位置,丹青和冉孤生坐在一起。闲汉给碧霄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满眼期待地问:“你们这是……要上门寻亲吗?”

    “……”碧霄嘴角微微抽动,没有搭理。

    “……”丹青撇头,上门寻亲是什么,不知道!

    “里面有我表哥……不用寻亲……”只有冉孤生稍稍张嘴,低声含糊地辩驳,只是除了丹青能听清他的声音,其他人都没有听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碧霄身上,哪里有闲心去理会一个不起眼的小儿。

    碧霄不理会他们。他的默默不言,众人的理解便是默认了,于是一个家道中落,寒酸公子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投奔远房亲戚,却被将军府的人嫌弃,被抛街头的故事就在小茶摊里诞生了。

    见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丹青把冉孤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里面有你表哥,你表哥是什么人?”

    “严凌余就是严凌余啊,还能是什么人?”冉孤生脱口而出,寻思后又道:“唔,柳儿莺儿她们管严凌余叫少爷,应该是少爷吧。”

    “那你家里谁有事啊?”丹青好奇地多问一句。冉孤生瞪大眼睛,“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你跟他……”手指来回指了指。

    “我凭什么要知道什么啊,我糊里糊涂就被带来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和他不熟!”丹青回头瞧碧霄,碧霄还被七嘴八舌的街坊围住打听问话,立马撇清。

    “他们不让你们进,难不成你们是在骗我?”冉孤生歪着头疑惑,目光清澈。丹青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不让进,要是凭口头之言门卫就把他们来历不明的人给放进去,一定是她在做梦。

    “他们也不让你进,难不成你也在骗我?”她也学冉孤生那般歪着头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冉孤生,大漠孤烟直的‘孤’,生生不息的‘生’。那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冉孤生奶声奶气学书生引经据典地认真介绍自己,丹青第一反应想笑,只是忍住了,细细琢磨后不禁皱眉,即便是大漠孤烟直,那也是孤独的‘孤’啊。

    “我叫丹青。”

    “丹青。”丹青扭头眼前景物突然晃荡一下。原来是碧霄一手抓一个,带着她和冉孤生一溜烟地跑了。拐过几条小巷,碧霄回头看没人追赶,这才放下两人。抚顺呼吸,摇头无奈道:“我原以为说评书的人口灿莲花,街坊百姓那张嘴那即场想象的故事更是令人称奇,今儿我是长见识了。”

    “幸好你没把你师门家庭住址都报上,不然拂云的脸都丢光了。”丹青凉凉地回答道。

    “那是,师兄我够机灵。”碧霄煞有其事地点头,抬起手指道,“你看,这是将军府的外墙,只要翻过墙就是将军府了,大门和后门都不走,师妹我们翻墙吧。”

    “师兄,你没病糊涂吧。”碧霄摇摇头,“将军府上方有人眼看不见的黑雾笼罩,黑雾淡薄,却只在将军府的一个区域活动,我想只要驱散了黑雾,那个人便会好起来……小师妹,你这是什么眼神!”

    “师兄,你是在说你不是人吗?”

    碧霄微微颌首,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折扇,折扇握在手中,他觉得他笑得很谦虚。从丹青的角度看来如果换了时间和地方,如春日湖堤柳絮纷飞,君子如风也不过如此。要是碧霄不说话就更好了——“凡夫俗子当然不行,但师兄我乃是半仙,自然能看到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

    冉孤生不太明白两人的互动,他只听明白将军府上方的黑雾影响着那个人的健康,也许是告诉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只要把那团雾赶走,严凌余以后就能安心睡觉了吧。”

    碧霄似乎听到冉孤生的话,瞧了他一眼,但又没说什么。抬眼看向高墙之内,活动手脚,“我们爬墙吧!”

    丹青拉着冉孤生后退几步,坚决的摇头。“不爬,你知道墙的另一面会是什么地方吗?万一你爬过去正好被发现了,你要如何说?更何况,你带上我们两个小孩子,是打算拖累我们,还是拖累你自己?”

    这番对话结束得很快,丹青原想着或许她和碧霄会有一番争论,但冉孤生说只要进了将军府,他可以带着他们和婢女家丁玩捉迷藏而不被发现。丹青抚额,这孩子是有多单纯,信任是多容易就交出去,不知道信任应该是难交出易收回吗。

    丹青满肚腹诽,终究是敌不过碧霄要爬墙的坚决。她还小,小孩子总会犯错,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个人平安落在将军府的高墙之内。墙后是一个花园。花园很小,一个假山、一个歇脚的亭子就组成了一个散心的花园。暖春未到,花园一片萧瑟。

    翻进将军府,冉孤生第一时间拉着丹青就近躲在假山后,小孩子身体柔软,骨架还没开始长,容易躲进假山旮旯小洞等等的地方,他们所处的位置从外面看来是假山晦明的一面,假山又有枝蔓垂下,就更加不易被人察觉。

    碧霄一个鹞子翻身躲到院里亭子顶上,伏在那,青色衣衫比碧绿琉璃瓦的颜色要鲜色一些。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庆幸是碧霄落荒而逃的时候,在将军府外墙左拐右拐跑过几条小巷,丹青在脑海模拟了碧霄方才逃跑的路线,似乎没有绕回到靠近将军府前门的位置,便放下心来。

    “这里没人住,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带你们过去。”冉孤生很开心,抓住丹青的手,“我带你们进来,你们一定要让严凌余乖乖的睡着。”

    面对没有防心的冉孤生,丹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望了冉孤生半晌,只好微微地点头答应。周围没有人经过,丹青就地捡了一枚小石子往亭子顶上用力丢去,小石子没有如愿丢上亭子顶,撞上支撑六角飞檐的漆朱杉木柱子就弹回地上。听见声响的碧霄往下望,丹青给他比了个手势,随冉孤生走了。

    “快进来。”冉孤生满脸笑容推开房门,回头招呼丹青和碧霄,扭头看见屋里坐着的那人,满脸笑容顿时僵住了。丹青跨过房门,抬起头才看见屋里还有两个人,和冉孤生年龄相仿的少年单手握着白瓷杯子,眼睛已经往丹青和碧霄身上瞟去。眼前的正太看上去如风中残烛,一幅被病魔折腾得剩下半条命的样子,只要见过他的人油然而生出心疼。他眼底的乌青,将眼眸里的疲惫和愤怒糅合成了一片没有焦点的森然。他的脚边跪着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侍女。

    “柳儿快起来,地上凉。”冉孤生心疼自己的侍女,连忙走近想要把跪下的侍女拉起来。少年伸手拍开冉孤生的手,盯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你身后的又是谁?”

    “我在外面随便走走,这两个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冉孤生喏喏地说道,“你快让柳儿起来吧。”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是已经说了吗?”冉孤生低头,手指不安地揉着衣角。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碧霄很厚道的打断氛围,“咳咳,请允许鄙人自我介绍,鄙人碧霄,这是同门师妹丹青。不知您如何称呼?鄙人见你印堂发黑……”还没等碧霄说完,一听见印堂发黑这四个字,严凌余就知道冉孤生随便把江湖术士偷偷带进府。“来人,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丢出去!偷偷丢出去,别惊动爷爷奶奶他们。”严凌余刚吩咐把人丢出去后,转眼,爷爷奶奶带着他们的贵客前来。“凌余、孤生,快来见过知味观观主拂云真人,碧霄道长。”看着刚丢出府的人嬉皮笑脸地站在他面前,严凌余心情有些复杂。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53:16
画影现 第八章 留宿

    “严凌余,那是我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们!”冉孤生眼睁睁地丹青不作反抗,被健壮的守卫提起衣领,像提小鸡那样抓出去,这会倒是没有一见严凌余的胆怯,梗着脖子,大声地抗议。

    严凌余撇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带外人偷进将军府,是把府里的安危当儿戏,还是你觉得将军府像外面的街市,能自出自入?”

    “你……”冉孤生一腔的话憋在胸中,他想说他觉得那两个人没有坏心思,他觉得他们应该可信,他想也出一份力,那么你就不用再受梦魇缠绕之苦,他想说很多很多,只是终究都没有说出来。

    再说被丢出去的两人,再一次受到茶摊闲汉们目光的洗礼。“哈哈哈。”这回,没有人同情,碧霄得到的是一连串对他们两人不自量力的嘲笑。

    “兄弟,你太逗了。你刚才是怎么进去将军府的?我们都没看到。唔,你的腰还好吧,男人的腰可是要好好保护啊,哈哈哈哈。”有个闲汉走近碧霄,手拍拍他的肩膀,边说边笑话道。

    丹青再一次见证碧霄脸皮的厚。“多谢兄弟的关心,我的腰力如何,自然只有伴我身侧的美人方能知晓。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两台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前,轿夫掀开帘子。青丝如瀑倾泻,拂云弯身而出,丹青和碧霄都没有注意到拂云和千枝的到来,碧霄还和闲汉侃侃而谈扯到天南海北的话题,勾肩搭背,两人说的不亦乐乎。拂云来时已经知道碧霄拐带丹青到将军府附近,为的也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轿夫抬着轿子离开,将军府的管家得了消息出来迎接拂云,拂云没有动,他的目光停留在脸上、衣服都沾了灰尘的丹青身上,碧霄带丹青下山不过半日光景,两人就像是在大街打了个滚。看样子,碧霄还没成功进入将军府,连带让丹青受罪。

    见拂云的目光注视那两人,脸色阴沉,管家一时也摸不透拂云的心思,说道:“观主可是与那两人相识?方才门人汇报说这两人打着观主的旗号,两手空空,说是能治百病。门人赶了几次,心思不改,还在此地逗留。”

    拂云看了半晌,说:“丹青,带着你碧霄师兄过来。”

    大街人声鼎沸,拂云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丹青转过身,瞠目结舌。拂云一身便服,千枝跟在身后,手里拎着药箱,盈盈笑意看向丹青和碧霄,丹青窘迫低下头,他们来了应该不久,大概什么都没看到吧。碧霄脸皮厚的紧,或是说压根就不在乎面子,没事人一样牵着丹青的手走过去。

    碧霄身高目测一米八左右,丹青又是人小腿短,被碧霄牵着走过去简直就是被拖过去,拂云的脸色又黑了些。碧霄松开握住丹青的手,拱手道:“拂云师叔。”

    拂云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碧霄,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仔细擦拭丹青脸上的灰尘,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才抱起她,向管家说道:“请带路。”

    于是……便有了严凌余重新见到丹青和碧霄两人的一幕。

    冉孤生大喜过望,跑过去握住丹青的手,“我们又见面了。”丹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因为缘分。”碧霄没有忍住噗嗤一笑。

    老将军夫人见冉孤生与丹青一幅熟稔的模样,稍作回想,印象里没见过丹青,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长得好生灵秀,你是怎么和孤生认识的?”

    拂云上前拱手,“丹青是贫道的亲传弟子。至于认识……大概是碧霄师侄带着丹青一时贪玩溜进将军府内的时候结识的吧。是贫道的管教无方,碧霄,丹青,还不过来给老夫人老将军赔礼道歉。”

    拂云果然是知道的,丹青欲哭无泪。倒不是因为溜进将军府让知味观蒙羞而感到羞愧,而是拂云来时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有种在佛祖掌心被注视还懵然不知的可笑。丹青很大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碧霄也很大方地承认他的错误,但他仍然保持自己的观点。

    “我见将军府上方有黑雾笼罩,黑雾范围不大,就停留在那么一块小地方,看似被人下了未可知的咒,又听闻贵府的少爷多日未沾枕,惶惶终日。于是一个时辰前光明正大登门拜访,只是被门人拦住,好奇心浓重,所以走了些歪道……当然,见到小公子后证实了我的想法。”

    “按道长所言,我孙儿……”老将军目光一凛,直勾勾地瞧着碧霄。

    “有我和观主师叔在,从今夜起,小公子再无失眠的困惑。只是,有些事还请老将军多费心力,我们治标不治本。”碧霄一口答应下来。老将军听自家孙儿不用受苦,放下心来再细想碧霄的话。

    拂云原本就是应老将军夫人的邀请来给严凌余治病,老将军遣散房里的丫鬟,自己后退几步,给拂云和千枝上前为严凌余治病。千枝解开针包,铺开的针包上安静的躺着尺寸不一的银针,拂云让严凌余平躺在床上放松闭目,取出毫针,烧燃的艾条使针体温度升高,刺入百会、足三里、内关,又取来一指节长的艾条一节,套在针柄上,由艾条下端点燃。

    冉孤生似乎看呆了,老将军夫妇不知道是过于关心唯一的孙儿还是觉得冉孤生太天然呆,反正这个房间里除了患者严凌余,还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为了保证拂云施针不受干扰,丹青挡住冉孤生的视线,一手捂住冉孤生的嘴巴免得他回过神不小心惊叫,一手凑到嘴边作噤声的手势。冉孤生憨憨地点头,自觉捂住嘴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房间。

    严凌余居住的院子里的花园可比方才翻墙落下的院子附带的花园要大一些,花草树木被花匠精心料理,老树干秃的枝桠冒出新绿,靠近严凌余房间窗台则种有驱蚊草,院子引了一泓活水穿奇形怪状的湖石而过,养了锦鲤三两尾。

    过虹桥走进假山内,冉孤生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呼,你怎么不捂嘴,不怕发出声音?”冉孤生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才发现空气如此新鲜,想起丹青开溜的时候没捂住嘴巴,难免有些不高兴。

    “因为我能管好我自己的嘴不随便发出声音。”

    冉孤生想了想,“说的也是。”

    两人都是碧霄口中凡夫俗子,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在拂云下针并灌注真气到严凌余的穴道后不久,徘徊在严凌余屋子上方的那团黑雾翻滚蠕动,随后降落到附近的花丛里,花丛的花草在黑雾翻滚中渐渐失去生命力,早春新生命的萌发就这么夭折枯萎。

    灰蒙蒙看不清的黑雾,丝絮状飘渺如蛋清的内里包裹着灰色鸡蛋黄一样的东西,又像女子十月怀胎那样,内里的东西渐渐成型,等到一只黑猫吸收完黑雾走了出来,周围十尺以内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全部枯萎。

    丹青见识到冉孤生的童年乐趣,比如捞三两尾被圈养的鱼,玩了几轮,听见猫叫声。“冉孤生,你们家也养猫啊。”

    “没有啊,大概是哪儿来觅食的野猫吧。”冉孤生摇头,老将军严禁严凌余和他玩物丧志,严凌余天资聪颖,很多人都赞扬过,老将军爷爷也寄予厚望;他资质平平,又寄人篱下,能不被人嫌弃已经很满足了,偶尔趁没人的时候去逗两三尾锦鲤是最大的快乐,更不用说学富贵人家养鹩哥闲来逗乐几句或是养只猫用猫尾巴草看小猫的趣态。

    “我们去看看。”丹青很喜欢看猫,但不会去养猫,她的观念很简单,养自己就够了,她会像猫一样晒太阳睡懒觉……捉老鼠?那不是狗做的事么。

    一只黑猫迈着步子缓缓向他们两人走来,一点也不怕生。它昂着头,仿佛是高贵的贵族。日落西山,夜幕将临,一天快要过去了。猫的瞳孔随日落发生变化,墨绿的瞳孔越发骨溜溜,夜晚的猫看起来被月光洗去戾气,光从外观便下意识认为这是一只乖巧的猫。

    “啊,花草都凋谢了,王叔会被骂的。”冉孤生第一眼就看见修整好的花草枯萎了,想到负责府里照料花草的王叔会被管事娘子扣掉月银,很同情他。

    “职责所在嘛,这份差事油水不多,但是应该还挺空闲的。”丹青不以为然,忙着看猫。但是黑猫想要靠近她,蹭过她的腿走到她身后时,丹青就不自觉地挪开一步,又是眼睛发光,一幅渴望的样子看着黑猫。

    冉孤生不明白丹青和黑猫的互动,他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回去看看严凌余怎么样。“丹青,我们回去看看严凌余吧。”

    “好。”丹青不舍地又看了黑猫一眼,随冉孤生走了,错过黑猫听见冉孤生喊丹青名字的时候,黑猫的瞳孔碧绿得渗人。

    丹青和冉孤生回到严凌余房门前,被伺候严凌余起居的丫鬟碧莲告知,少爷已经睡下了。皆大欢喜。当夜,拂云一行人留宿在将军府里。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20 21:53:24
画影现 第九章 隐商

    夜间,丹青辗转反侧,又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掌心下是经过拉绒的素色床单,手感良好而且重在保暖,被子是蓬松轻柔的蚕丝被,盖上去轻柔贴身。整套被褥外观朴素得很,没有一眼看上去就赞叹好绣工的图案花纹,大概老将军重在实用不喜花哨的缘故。

    又轻又暖和的床睡在上面按理应该能熟睡到天亮,既不用担心夜寒露重着凉,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起床背后多了出汗,里衣多了汗渍。比起观里的硬木床可好多了,可是为什么还会睡不着?

    千枝在另一侧屏风后的贵妃榻歇下。她向来浅眠,丹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睁开双眼,目光清明那里是一个曾经睡着的人。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千枝,我吵醒你了么?”丹青问道。“我坐一会,你继续睡吧,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丹青说完,屏风那测的千枝低声道不碍事。

    又一会,只听见?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传来,过后停顿了下,紧接着是火石碰撞的声音,千枝曼妙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影子移出屏风,千枝披着外衣端着一盏油灯绕过屏风来到丹青面前,放好了灯,坐到丹青身边搂过她,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丹青的脊背,“我陪着你,你睡了我再去睡。”

    “嗯……”丹青阖上眼睛偎依在千枝的怀里,“千枝,要不我今晚将就些你和我一起睡?”

    千枝失笑道:“我才不要和你睡,你一个人就把被子卷走,裹得像蚕宝宝那般,一点都不留给别人。”

    “哼唧。”丹青努努嘴,咕哝一声,窝在千枝怀里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安心,睡意袭上,朝温暖柔暖的地方蹭蹭,便睡过去了。

    千枝没有介怀丹青吃她豆腐的行为,为她掖好蚕丝被时,窗外有黑影掠过,千枝手一顿,若无其事来到窗前,纤细的两指夹着一道朱砂描画的符咒贴在雕花窗棂,喃喃自语边回到贵妃榻歇下:“暂先这样,过了明天就能回观了。”

    夜深人静,打更的守卫尽责地巡逻和报时,路经小少爷居住的院子时,有阵阴寒呼啸而过,脖颈汗毛竖立,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回头瞧,背后是寂静的花园和他提着灯笼长长的影子。守卫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道乍暖还寒的贼老天,也不懂得提前说一声,害的他衣服穿少几件,白挨冷。

    守卫走后,那阵阴寒穿过院里的树木,新绿的枝桠内失去生命力,风一吹枝桠脱落在地,一只黑猫踩在枝桠上,清脆的断裂声在院里突兀的响起,喵一声,纵身一跃,落到对面亭子的琉璃瓦上,诡谲的瞳仁里翻滚着一只正常的猫不会有的情绪。

    尾巴一甩,朝将军府一隅奔去,那个方向是冉孤生居住的地方。

    一夜好梦。天蒙蒙亮,丹青就被千枝给叫了起床,丫鬟们已经端来洗漱用具,没差请丹青她们和主人家一起用餐。

    温热的毛巾覆在脸上,擦拭一番,丹青腹诽着这将军府的作息时间真健康。洗漱好了,千枝就给丹青梳顺了头发,给她戴上蓝色的发带固定好。丫鬟又来一趟,请她们前去正厅用餐。

    只隔了一夜没见,丹青发现严凌余的气色比昨天所见的要好些,主要是眼底的乌青较第一眼看到的要淡一些。老将军夫人见自家孙儿气色是比昨天要好,习惯地提起睡眠,严凌余这才露出属于孩子该有的笑容。不用多说,一夜好梦。

    老夫人感到欣慰,岁月在脸容刻画下的痕迹上有浊泪滚动,她掏出帕子连连抹眼角,嘴角弯弯。老将军严肃脸也有些松动,吩咐严凌余练武时间增加一个时辰。

    拂云见严凌余的气色确实好些,转而向老将军夫妇提到严凌余的病情和注意事项。

    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小孩子嘛,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丹青如此想到,没有仔细听拂云说了些什么,眼睛只忙着等早餐。

    千枝的手艺好啊,可将军府好歹也是个两代将门,请的厨子应该也不赖啊。就是不知早餐吃啥,或许是香拌马兰头、雪里红炒肉松配清淡的粥类,或是油条佐粥蘸点虾子酱油,又或是些米食点心,汤圆、粢饭,血糯米饭什么的,越想丹青肚子越饿。

    可惜,愿望是丰满,现实很骨感。

    早餐——生肉大包配白粥。

    饭后,严凌余按往时的习惯练武,加上老将军发话让他多练一个时辰,一个早上也就这样过去,老夫人担心会丹青闷着,就让冉孤生带着她到处走走。

    “你不喜欢吃肉包?”冉孤生见严凌余脸色没以往阴沉,心情愉快下也多吃了几个肉包子,伸手拿肉包的时候看见丹青只是喝了一小碗白粥就没有再吃东西了,奇怪地问道。“肉包很好吃啊,肉很新鲜没有奇怪的味道,里面还有肉汁呢。”

    “嗯,可是我不喜欢吃肉包。”

    “哦。”分享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冉孤生兴奋的情绪衰弱下来。“下次我请你吃肉包。”丹青想了想,补充一句。少年又精神起来,发亮的眼睛突然让丹青觉得,好像有一只金毛在她面前欢快的摇尾巴……

    千枝来找丹青,交给她临时出入将军府的腰牌,托她去一趟镜花阁采买明日拂云要用的东西。丹青没有细想太多,没也想起为什么不是碧霄打杂跑腿,反而要她这个才六岁的小丫头去,不担心会被拍花子给拐走么。

    丹青应下,回头看冉孤生。冉孤生挥手,眼底的不舍难掩,“我去和严凌余练武。”

    丹青本想带上冉孤生,让他到镜花阁开眼界,转念又想到毕竟冉孤生是将军府的人,只消看上次冉孤生溜出去回头被严凌余逮住时,严凌余黑如锅底的脸色,那可不是失眠的脸色啊。丹青挑眉,打消了这个念头。

    甩着腰牌的红绳,丹青一蹦一跳侧门离开将军府。

    镜花阁是知味观挂名产业,但又不属于知味观。拂云说,镜花阁四海知名,但是得此机缘能进去的人不多,拂云又说,镜花阁内有比云门寺藏经阁里的藏书更齐全的经录秘籍、有比纯阳宫更多稀奇古怪的丹药符?、有百草堂求而不得的仙草百花、剑谷落入江湖庙堂后失踪的神兵利器、南漪庄失传的乐章舞艺……多不胜数,因此到镜花阁买东西,成为江湖人士乃至修真人士的向往。

    镜花阁如其名,水中月镜中花,曾经也有人尝试水中捞月,镜中取花以试图到镜花阁,可惜都失败了。丹青不清楚镜花阁对于那些人如同高岭之花,她只知道,镜花阁真的很、难、找。

    路过数家卖面条的摊子,空气传来汤面的香味,熬着吊汤的大锅源源不断冒出袅袅的白烟,小贩动作利索,仿小二唱菜名那样,报出客人点的面,一碗接连一碗,周围摆放木桌木椅,都坐满了人,生意兴隆。丹青终究是忍不住,吃完再去找!

    “店家,一碗炒肉面!”丹青人小声高,眼尖瞅得一个刚离座的客人,一溜烟地就跑到那客人的座位坐下,举起手大声说道。

    “好咧。”店家头也不回,不一会儿,店家高声唱道:“炒肉面一碗。”

    一个清瘦的帮工端来金边青花碗,剁碎的香菇、虾仁、瘦肉炒香作为浇头铺在熟糯细软的面条上,香浓的焖肉汤漫过面条,显得汤多面少的样子。

    丹青食指大动,早上才喝了几口白粥,现在被香味引诱,顿时饥肠辘辘。

    一顿风卷残云,连汤底也没有剩下。她心满意足拍拍自己的胀鼓鼓的肚皮,幸福感刷刷上升,从挎肩布包里取出六文钱。“结账。”把钱交到帮工手中,继续去寻找镜花阁的所在。

    “丹青小姑娘请留步。”才刚走了几步,丹青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留步。会是谁?丹青又想了想,她经常出现因为声音辨析度不高而认错人的?迨拢?馍?艋拐娴拿挥刑幌胧鞘烊恕?p>  她继续往前走,“墨艺院的丹青小妹,请留步。”那声音说道。

    真的不认识声音的主人。可惜人小腿短又有年龄差距,无论怎样都是被人追上的份。一双长腿从她身边经过,拦在她面前。丹青昂着头,发型衣服什么的看起来,看起来像极小厮,可他的气质又不像是。

    “你好,我是镜花阁接引人。阁主收到观主的传信,特意让我前来接你。”

    有人接引当然是最好不过,“凭证。”

    两人同时取出一样东西,丹青手中的是一颗透明莹润的珠子,青年手中的是一块玉璧。取出的一瞬间,壁和玉颤动,产生共鸣,飞到半空互相缠绕。珠嵌入壁的凹位后,玉璧落入丹青手中。而从两者共鸣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扭曲,等到凭证安静下来,已经在一家充满淡雅熏香的店铺中。

    “丹青丫头,欢迎来到镜花阁。我是镜花阁老板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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