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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邪》 八月薇妮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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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3:20
☆、55第55章

  这一夜,京城之中很多人都失眠了,段重言抱着知聆,人在怀中,却有种时时刻刻都会失去的感觉,他想用力些,却又怕弄疼了怀中的人,还怕惊醒了她,于是只好一夜都睁着眼睛,看着她,他所熟悉的这张容颜,他要怎么做,才可以天长地久时光静好?
  知聆靠在段深竹怀中,却也同样无眠,只不过她并未动,只装作睡着的模样。
  段重言之前的问话,让知聆如梦初醒,回想入宫的种种,段昭仪的亲密相待,以及赵哲的“突如其来”,现在想想,她忽略了太多。
  譬如段昭仪亲切底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比如赵哲看向自己时候那种格外明亮的眼神。
  起初知聆并无察觉异样,或许,那种眼神让她把赵宁哲跟这位皇帝先生混在了一起,当时不觉,现在回想:那怎么会是看向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眼神,那种眼神跟赵宁哲当初看她,如出一辙。
  想来也是,她一直都想不透段昭仪为什么会对如斯身份的她伸出橄榄枝,现在看来,恐怕是别有所图。
  可笑她居然一直都不知情。若非方才段重言问话时候流露出紧张神色,她也不会想到。
  若是在今夜之前,知聆恐怕会觉得震惊跟呕心,但是现在,她只想冷笑。
  而与此同时,练府里无眠的还有练大奶奶练素爱。
  练素爱靠在床头,静静出神很久,她从开始想,想了很久,她一度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然而峰回路转,却发现那不过只是她自己催眠了自己,或许她一辈子都走不出以“方纯明”为名的阴影了,除非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死。
  房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有个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来,练素爱看他一眼,冷笑:“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那人张手将她拥入怀中:“我前些日子在外头奔波,这不是才回来?家里头那个又是个眼尖不好糊弄的,今晚上她折腾的乏了,喝了药睡了,我才得空。”
  练素爱冷笑:“折腾的乏了?怕是高兴坏了吧,今晚上总算得了她的意,看到我被人打了,就如她直接来打我似的。”
  那人在她脸上亲了口:“打得哪里,让二爷疼惜疼惜,哥哥也真是的,既然娶了你,就该对你好,当初若不是你们家紧着要你嫁了他,我们也不至于就这样。”
  借着淡淡烛光,照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竟是段重言的二弟段嘉安,搂着练素爱,轻声叹息。
  练素爱眉毛一挑,用力推了他一把:“说什么我们家紧着要我嫁给他?怎么不说你们家急着巴结?看得我爹是相国器重的人,又忙着要跟方家撇清关系,你少在这里感慨,若是你能耐,你便直接站出来,说你要娶我呀!你做什么又闷声不吭地?恐怕你心里也是惦记着姓秦的泼辣贱人。”
  段嘉安正色道:“你可冤枉死我了,我能看上她?我就算看上府里的丫鬟,也没半点心思在她身上,她一味地好面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当初不做声,只是怕给长辈们看了,说我跟哥哥争抢女人……如今我却有点后悔了……”
  练素爱道:“你后悔什么?”
  段嘉安道:“我后悔我当时没有出声,若是我出声,跟哥哥商量,哥哥未尝不会不愿意,哥哥当时倾心方纯明,恐怕正也恨不得把你给我呢……唉,却落得现在这阴差阳错。”
  练素爱皱眉,却不大愿意听这话:“你的意思,是我怎么也比不过方纯明?”
  段嘉安自觉失言,忙笑:“你这是哪里话,就算是一万个男人都喜欢方纯明,在我心里,却仍只是喜欢你的。”
  “只怕你也是口不对心。”练素爱咬了咬唇,“人人都说方纯明不管才貌家室都要比我强,又或者她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不然为何你哥哥对她那样?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他竟只一心一意,简直像是鬼迷心窍。”
  段嘉安正抱着她,在她颈间细细亲吻,听了这话,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隔了会儿就说道:“我只说我当时没有开口求哥哥把你让给我,我却忘了问你的心意,当时给你选,你会选我,还是哥哥?”
  练素爱一时语塞,不答反问:“你这句是什么意思?”
  段嘉安皱眉道:“你说方纯明处处都比你强,但哥哥却处处也比我强……”他忽然一声冷笑,黑暗之中双眼闪闪看着练素爱,“只怕我方才所说,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心里怕也是惦记着哥哥,当时给你选,你应该也只是选哥哥不要我吧。”
  练素爱一听,变了脸色:“你够了,现在你也是在挤兑我?”
  段嘉安转头:“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你敢说不是这样的?”
  练素爱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我算是白跟你一场,当时我只以为是嫁定了你,加上你那样厮缠,才都跟你作出无德丧行的事来……你若是开口求长辈许我嫁你,难道我就会再厚颜执意地要跟你哥哥?何况嫁谁这种事,难道让我来说?连你一个男人都没有胆张口,如今你倒埋怨起我来了?你滚!”她低声喝骂,一边用力推段嘉安。
  段嘉安见她发怒,不由后悔,急忙张手又将她抱了,不叫她挣扎:“我错我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好人儿,你就别生气了,今晚上你受得委屈够多了,我若再让你生气,可就不是人了,你只管打我,骂我,可千万别动真火。”说着,便握着练素爱的手,让她打自己的脸。
  练素爱见他可怜兮兮,心头一软:“你够了,不用打我一巴掌又来讨好……我这一辈子,也便这样了……先前你干下那样的好事,害得我……我现在时而会想,后来那个孩子没了,究竟是因为听了你哥哥的事动了胎气,还是因为先前做了那等恶事,故而老天罚我……”说着,就低头擦泪。
  段嘉安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徒增伤心……”
  练素爱擦干了泪,又冷笑:“过去的不想,那以后又如何?难道以后会有什么好,他一心都在方纯明的身上,我跟你又长久不了,这样偷偷摸摸地,索性罢了。”
  段嘉安慌忙抱紧了她:“别说这些狠心绝情的话,你听我说,事情未必没有转机的……哥哥仗着自己能干,什么不能碰的事也想动,迟早晚会有一场祸事,我这趟出去,在别郡置办了一套产业,若是将来当真……我便带你远走高飞,你觉得如何?”
  练素爱抬头看他:“你说真的?不、不成,那我家里呢,你这里呢。”
  段嘉安道:“为了你,我可都舍得,莫非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练素爱心头一动,段嘉安见她不言语了,便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下去:“这几日在外头,没有一天不想你……就成全我吧……”把人压在床上,便自动手。
  练素爱略挣了一下,那手却又勾住了段嘉安的脖子,只颤声道:“动静小些,别叫外头听见。”段嘉安暧昧低笑:“外头的人你不是都打发了?我的动静是无碍,只怕你忍不住叫。”
  此夜,在京城的皇宫里头,素荷宫的寝殿内,段昭仪小心翼翼靠在赵哲怀中,脸上带一丝满足,一丝忐忑,这一遭简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让她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手搭在赵哲的腰间,有些胆怯,但摸着那健硕结实的腰身,想到方才这人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唇边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身边的人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说话,段昭仪也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开口,隔了会儿,才听到赵哲说道:“还没睡?”
  段昭仪抖了一下:“是……皇上怎么也没睡?是不是……觉得这里不好?”
  赵哲笑了笑:“这里很好,你也很好。”
  段昭仪忍不住又露出笑容:“谢皇上称赞……”
  赵哲垂眸看了一眼段昭仪,才又说道:“这几日太后跟朕说,朕的后宫里,妃位的人少了点,且朕正当盛年,却没皇嗣,太后有些不高兴。”
  段昭仪心怦怦乱跳:“皇上……”却不敢妄自揣测,更不敢说出口来。
  赵哲微笑道:“你如此善解朕意,朕心里有数。”
  段昭仪一瞬灵魂出窍,只觉得眼前无限光明,却太光明了些,有些晃眼,又有些失神。
  赵哲看着她懵懂之态,脑中却又晃过那一张脸,自别院见了一面,像是被定在他心中一样,浮浮沉沉地无法忘记。
  赵哲喉头一动,缓缓地吸一口气压住心中那突然而至的冲动之欲,淡淡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赵哲天不亮就离开了素荷宫,去准备上朝事宜,而段昭仪自然也已毫无睡意,事实上自从赵哲跟她提及妃位的事,她就再也无眠,只是碍于皇帝在身旁,故而一动也不敢动。
  次日段重言退朝之后,便想回府,刚上了马,刚要策马而行,却见前头来了一骑,段重言认得,正是自己的一员随从,那随从翻身下马,见左右无人便走上前来,小声说道:“大人,方才在城外拦下一队北疆来的商旅,听他们说起话来,里面一人似乎很有些像是大人要找的……”
  段重言一听,来不及多说,忙道:“现在人还在城外?”随从道:“正是。”段重言道:“快带我去。”又回头吩咐贴身的小厮:“你们先回去,我去办件事,稍后便回府。”
  段重言往城门外而去的时候,段府里头,段夫人垂着头:“老太太,当真要这样吗,倘若诺之回来,恐怕……”
  老太太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昨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不惜忤逆长辈,以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恨当初没有狠心阻止他,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他要闹,且由得他去,只要让那祸胎离了段家,究竟是好事一件。”
  段夫人想到昨晚上老太太那一句话,沉默片刻,道:“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我就去照办了。”
  老太太道:“嗯,不用迟疑,速去!趁着他还没有回来。”
  段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一路往知聆房里来,正好胭脂扶着她起身,见状,胭脂便有些慌张。
  知聆起身,站立等候,段夫人坐了,道:“你有什么东西想带的,自己收拾收拾吧。”
  胭脂不明白,却知道不会有好事,正要问,却听知聆说道:“不用了,我没有可带之物,想带的,恐怕太太也不愿我带走。”
  段夫人有些意外,就看知聆:“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你想带的是什么?”
  知聆半垂着眼睛:“太太怕是来发付我的,我想带的,太太自然也知道,就是逸儿。”
  段夫人手用力握紧,胭脂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仍不敢信:“什么?是什么意思?”
  太太呼吸几口,不去理会胭脂:“你果然是个聪明的。”说到这里,就看了看身边众人,“你们都出去外面等,你也是。”后面一句却是对胭脂说的,胭脂木着双脚,不能动,却被两个婆子拉了出去。
  人都去了,段夫人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可惜生错了人家,也跟错了人。”知聆听她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却并不似带什么恶意,就只静静地听,段夫人看向她:“你在段家这些日子,我对你也不好,你心里大概是恨着我的。”
  知聆见她忽然说起这个来,便道:“夫人大概有自己的筹谋。”
  段夫人道:“我没有什么筹谋,我只是无能为力罢了。”说到最后四个字,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隐痛。
  知聆不语,段夫人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头一遭见你,你还是个小女孩儿,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后来你跟诺之定亲,我也是欢喜的,谁知道你家生了那样的事,诺之偷偷藏你的事,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但是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我以为这样是对你好,现在看来,倒不如当初不私下纵容诺之了,竟像是害了你。”
  知聆轻声说:“太太,不是素来不喜欢我的吗。”
  段夫人道:“我若不喜欢你,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了诺之带你进府,我若不对你苛刻些,自有别人千百倍地对你苛刻,这些,你自不用明白。”
  知聆抬眸看她:“但是,为什么?”
  段夫人淡淡说道:“你娘亲跟我小时候是极好的玩伴,我们一直相伴到各自定亲,后来彼此的夫君各有仕途,才渐渐地疏远了,但虽然面上疏远,心里还是惦念彼此的,你家遭难的事,我是后宅的人,爱莫能助,所以诺之能把你买出来,不管现在如何,我是欣慰的。”
  段夫人说到这里,略转开头,目光之中有一丝鲜见的怅惘,同隐痛缠在一起:“不提也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发付你的?”
  知聆说道:“我是猜测的,经过昨晚上的事,段府怕是容不下我。”
  段夫人轻轻一笑:“你真是聪明孩子,我本是要劝解你几句的,现在看来,倒是不用。”
  两两相对,瞬间无言。隔了会,段夫人又道:“其实你离开了这里也好,诺之护不了你,我也护不了你,走了反比留下好。”
  “谢谢太太。”
  段夫人合眸片刻,才道:“我会嘱咐人,把你送个好人家。”
  “我什么也不怕,”知聆对上段夫人的双眼,“我只求太太一件事。”
  段夫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你想让我照顾逸儿?”
  知聆并不否认:“是,请太太照顾逸儿,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把逸儿要回来带在身边的。”
  段夫人沉默片刻:“好,我答应你,逸儿如今在我屋里,我一定会护着,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知聆出了院子,府里上下早有人听闻,便有许多人过来看热闹,连最近少露面的宋姨娘也出来,看到这一幕,虽不敢多嘴,却暗觉解气。
  知聆走到她跟前,对上她得意的眼神,便停下步子。宋姨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由地后退一步,扶着肚子道:“你……想干什么?”
  知聆看看她的肚子:“快要生了?”
  宋姨娘咽了口唾沫,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知聆说道:“兔死狗烹的意思你懂吗?”
  宋姨娘怔怔:“兔死狗烹?”
  知聆淡淡说:“大奶奶曾跟我说,因我是她的眼中钉,所以才让爷纳了你,谁知你不够分爷的宠,于是才又让彩鸳上位,如今彩鸳没了,我也要走了,只剩下了你,你猜大奶奶会跟你和睦相处吗?”
  宋姨娘蓦地瞪大眼睛,手在肚子上一摸,手竟然有些发抖。
  知聆扫了扫她鼓起的肚皮:“希望你不会跟我一样。”
  知聆说完后,迈步往外就走。宋姨娘神情略慌乱,眼神变幻不定,见知聆已经走开两步,忍不住失声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知聆并不回头,眼尾往身侧一扫:“孩子是无辜的,为了他着想,好好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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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3:40
☆、56第56章

  二门上站着个官府派来的牙婆,面无表情地领着知聆出门,上了马车之后,那牙婆却又不见了,另有个沉默的妇人上了车来,气质跟那牙婆大为不同,上车之后,只是看了知聆一眼,便垂眸不言。
  知聆扫了一眼,见她大概四十开外,衣着虽然看似简朴,却并不简单,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落,虽是仆人打扮,面上却透出几分不容人小觑来。
  妇人见知聆看自己,便道:“奴婢姓唐,乃是主子派我来接您的。”
  知聆便问:“主子?你家主子是谁?”
  唐嬷嬷便道:“请恕我无法告知,等您见了主子,自然知晓。”
  知聆不是百分之百的知晓,却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猜到,见唐嬷嬷不肯透露,当下不再追问,只道:“这么说,是你家主子买了我了?”
  唐嬷嬷便道:“正是。”
  知聆微笑:“先前夫人还说替我找个好人家,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唐嬷嬷见她笑微微地,但话语之中却极有玄机,当下只做没听到的,垂眸端坐。
  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下,唐嬷嬷下车,自有奴婢捧了凳子过来,唐嬷嬷扶着知聆下来,知聆抬头,见眼前好大的一座宅邸,门口有人把守,虽看不到里头光景,只看外面,就知道比先前她住过的那个别院要更富规模。
  知聆波澜不惊,只看了一眼,便往里头去,里面果真别有洞天,段重言的那个别院比之此处,简直就是一个简陋精致的小院罢了。
  知聆当然不知道这一处院落,正是京城之内四大皇家别院之一的东苑,而且此刻知聆心中平静之极,因此就算是万种风情千娇百媚在眼前,也只当是黑白两色,毫无玩赏心思,只对唐嬷嬷道:“你家主子好大的手笔。”
  马车上两人简单几句,加上唐嬷嬷此人也甚懂察言观色,自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个愚蠢好糊弄的,恐怕多说多错,于是只是微笑低头:“这院子是有些大,我引娘子入内。”
  徐徐地沿着院中甬道,穿过回廊,入了厅堂,看不尽的风景如画,只可惜入画者并无心赏玩,一路到了内室。知聆见此处的布置,华丽之中又极雅致,墙壁上挂着好些书画,她也累了,便只坐在榻上。
  两人刚入内,便有小丫鬟伶俐地奉上茶点,知聆看了看,段家的食物上已算精致,但此处的去更胜一筹。
  唐嬷嬷亲自捧了一盏茶送上,道:“一路颠簸,娘子恐怕也累了,下人们已经在准备饭菜,很快就会奉上,娘子先喝口茶解解渴。”
  知聆道:“我觉得热,可否沐浴?”
  唐嬷嬷道:“无妨,只是我看娘子身子弱似的,娘子不如还是先吃饭,吃过了饭也好有些力气。”
  知聆从善如流答应,也觉口渴,便端过茶来,却见杯子之中茶叶根根竖起,不由多看两眼,唐嬷嬷自然留心,立刻说道:“这是君山银针,娘子若不爱喝,我叫人另行准备。”
  知聆微笑道:“这是好茶,我怎敢挑?不必麻烦。”吃了茶后,又吃了几口饭,饭菜之精致,也自不必提。
  知聆吃过后沐浴一番,自觉精神好了许多,唐嬷嬷早领几个丫鬟准备了换洗衣物,衣料极为轻薄,都是绢丝之类,裁剪手工十分见功夫,穿上也觉十分凉爽。
  知聆回到内室,便看周遭:“这里可有书?”唐嬷嬷忙道:“此处有个藏书阁……”知聆笑笑:“可否带我过去?”唐嬷嬷道:“娘子不休息片刻?”知聆说道:“无碍。”
  当下唐嬷嬷便又带知聆前去藏书阁,果真是不折不扣的嵯峨阁子,有三层高,气派庄严。
  踏了台阶刚进到里面,就嗅到一股浓浓纸张气息,并樟脑的味道,唐嬷嬷早命人将窗户打开,墙角焚香,风穿堂而过,十分凉爽肃然。
  知聆往里走了几步,见书架林立,书柜挨着书柜,果真满目都是书,她便随意看着,觉得感兴趣的,便抽出来握在手中翻看,看了会儿忽然想到唐嬷嬷也在,回头时候,果然看她正站在书架旁边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等候。
  知聆便道:“我只在这里,哪也不去,想清静地看会书,嬷嬷你先退下吧,不必站着等候。”
  唐嬷嬷见她开口,才应承一声,果真倒退数步,走到阁子门口,就叫了几个人来,手指头在阁子周围一指,底下人便四散开来,不露痕迹地把阁子四周都围住了。
  唐嬷嬷自己却不出阁子,只在阁子门口处,坐在凳子上,丫鬟捧了茶来,她便端着喝,又有丫鬟拿了扇子过来替她扇风,唐嬷嬷微微闭着眼,且受了。
  知聆在里面,捧着书看了会儿,却是一本朝代记录册子,知聆看了会儿,又在书架上逡巡片刻,抽了数本,一起捧着,只觉得书架之下就极好,当下也不另找地方,只缓缓坐在木地板上,靠着书架开始翻书。
  此刻已经中午,阁子东南有一棵大树,自然招了许多鸣蝉,长长短短地叫,催眠似的。
  知聆听着鸣蝉的声音,把几本书差不多都翻个了大概,渐渐地眼前的字都飘起来,知聆便有些犯困,她捏着书,靠在书架上想休息会儿,谁知道眼睛才闭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大概是昨晚上一夜未眠又加劳心劳力之故。
  知聆这边睡得无知无觉,书架前头,却有一人脚下无声地靠近过来,厚底官靴之上,是浅蓝色的锦纹袍子,随着动作,如海水般起伏,那人如一只静猫,或者捕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却在隔着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从书架缝隙间,凝眸看向那人。
  微风从窗户外徐徐吹入,知聆背靠着古老的书架跟些藏书、蜷着腿微微低着头睡,风把她腿边跟膝上的书页吹得哗啦啦作响,连带撩动她鬓边的缕缕发丝,衬着背后的层层叠叠地书,越发显得美人胜玉,活色浮香。
  那人着迷似地看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幕好光景揽入怀中握在手里,却又有些不敢上前,生怕稍微一动,就把这一幕的完美给破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终于,像是一只蝴蝶挡不住花的香气,被吸引着身不由己地靠近过来。
  他站在知聆身前,怔怔地望着她闭眸甜睡的模样,缓缓地俯身下来,然后单膝一屈,竟缓缓地单膝点地。
  他的脸几乎要靠上知聆的脸颊,两人之间大概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的呼吸若是重一点,便会喷在她的脸上。
  他用目光暧昧无声地描绘着知聆的容颜,然后像是蜻蜓立在荷尖上似的,停在她的唇上,他头一侧,想要上前一步,却又有理智作祟,不敢妄自唐突,正在水火两重,煎熬之间,却见眼前人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个要醒来的模样。
  他竟然无端端的吓了一跳!一颗心急促地跳了起来,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而他只是个做错了事觉得很心虚的孩子,有些无所适从。
  知聆轻轻蹙眉,嘴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果真是要醒来。
  而他居然极快地起身,后退一步,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知聆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居然会睡着,然后目光从面前的书本上扫开,落在这突如其来的人身上。
  两个人在最初都没有开口说话,片刻,知聆歪头:“你是谁?”
  背对着她的男人并没有就立刻回答,停了一停,声音沉沉地说道:“好大的心,来到这陌生地方,竟然酣睡至此,就不怕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何凶险吗?”
  知聆怔了怔,然后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这一声略带柔媚慵懒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像是蛛丝落在心上,丝丝地痒痒起来。
  知聆打过了哈欠,才不答反问,淡淡道:“阁下是在把自己说声是龙是虎,欲对我不利吗?”
  “你不怕我?”他仍旧背对着她,声音里有点好奇,“还是说……你知道我是谁?”
  “我认得的人有限,何况也没有看到阁下尊容,自然不知道你是谁……若说怕,何至于。”
  “真的不怕?你也不怕我是恶人,会对你不利?”
  “段夫人说会把我卖给一个好人,虽然我不是十足地信她,但人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知聆不再去看那男人的背影,只是翻看那没翻完的一本书,“我先前过的已经够难堪了,家破人亡,自己也沦落成奴,骨肉分离……此刻于我来说,还有什么可怕?”
  “你口吻之中,好像颇为怨艾。”他心头一动,随口说着,忽然跟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心里有种意外的欢喜,但是耳边听到她翻书的声音,却不由地又是好奇,又有点懊恼:她竟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竟敢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去做别的。
  “抱歉,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你不愿听就当作没听到罢了。”知聆把那本书翻完,又把散落在身边的书收拾起来,旁若无人地起身,把书一一放回书架上,一边沿着书架往跟男人所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男人听到她的脚步声,轻微地踩着,本以为她会过来,正在暗中得意窃喜,却没想到她竟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人家根本不屑靠过来。
  他一恼之下几乎要转过身去,忍了忍,赌气或者威胁似的说道:“你……很是无礼。”
  知聆抽了一本书出来,看了两眼,却不回答,男人等了半晌,得不到回应,暗中有点跺脚,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刚才的语气,难道是段重言……段大人对你不好?”
  知聆手势一顿,然后说道:“他对我很好。”
  “是吗?”醋意加一,他又哼道,“如果很好,就换来你这一句?”
  知聆笑了笑,道:“不然如何?我不过是个妾,如今他们家更把我卖了,且如今听你的语气,你便是我的新主人了,……莫非你喜欢我对他感恩戴德夸赞有加?你的嗜好还真特别。”
  男人按捺不住,又笑又恼:“你这……”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挺腰昂首,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你再看看……”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怔住,眼前竟不见了知聆的影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3:50
☆、57第57章

  赵哲本想知聆一见是自己,必定要跪地山呼万岁,谁知他这边做足万全准备,那“迎驾”的人却忽然不见。赵哲一惊之下,失声唤道:“方纯明!”顿了顿,急忙迈步上前追寻。
  就在他将走出那矗立的书架尽头的时候,脚步却嘎然而停,浅蓝色的袍摆刹不住去势,仍往前狠狠一荡,而赵哲转头,看见知聆站在另一边的书架旁,正仰头看上面一本书,并未理会他。
  他忽然为自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么竟然无端失态如此?皇帝先生讪讪一低头,然后顺势在书架边上站着,风从身后来,鼓动他的衣袂飘往前头,若隐若现。
  “你知道我的名字?”那边,传来知聆的声音。
  “又有谁人不知?”他在内心大笑自己,然后镇静下来,回答过后,目光往前,透过敞开的窗户,赵哲看到外面高树之下,姹紫嫣红开遍,怎奈那些都入不了他的眼,动不了他的心,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难以忘记,是的,当初方家小女又有哪个不晓谁人不知?他慕名而去,谁知却听到她那样一番话……赵哲的眼底忽地浮现淡淡地伤色:原来,他一直都无法释怀。
  知聆定神看那本书,然后抬手去取,可惜书太高,她竭力踮起脚尖,却仍旧差一些距离。
  赵哲听不见她的声音,微微转头看向彼端,却正看到她探身取书的姿态,那样的身姿拉长,如许惊心动魄地勾魂模样,细嫩的手指往前拨了拨,指尖怕是碰到书了,却最终又捞了个空,那样玉琢似的五指无奈地微微屈起,像是在留恋着什么似的。
  他脑中轰地一声,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呆看了几分,便快步走出去,就在知聆还来不及转头的瞬间,他已经抬手,有些粗暴地将她抱入怀中,她本竭力往前,被他一抱,便跌入他的怀中,赵哲觉得那样暖香的小身子在自己胸口一撞,撞的自己的心也都酥麻了。
  知聆仰头看他,表情有几分惊慌,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却露出震惊的神色,而赵哲满意地欣赏她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能地垂头要吻落下去,谁知却被她在胸前用力一推,抽身退了出去。
  赵哲怀中空落,知聆已经转过身来,她站住脚,向这边行礼下去:“不知道原来是皇上驾到,请皇上降罪。”
  赵哲愣了愣,才又迈步走到她的跟前,知聆站着不动,赵哲将她扶起来,咳嗽了声:“无妨,不知者不罪。”
  知聆垂着双眸,却仍旧能察觉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他的手从方才扶她开始,就握着她的手臂未曾放开,知聆想要将手臂抽回,赵哲却忽然说道:“手怎么伤了?”
  知聆有些意外,目光转动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刺伤跟划伤之类,自是昨晚上留下的,便回答:“都是小事。”
  赵哲皱起眉来:“段府里有人为难你?”
  知聆浅浅一笑,在他看来,这笑里有许多无奈,许多不在乎似的:“皇上也该知道,在我的身份来说,世人都可为难我。”
  赵哲眉头皱的越深:“方纯明……”
  知聆却又摇头道:“只是信口说说,请皇上勿怪。”
  赵哲沉默片刻,道:“朕怎会怪你?只不过,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了,你放心。”
  “是吗?”知聆问,抬头来看向赵哲,“对了……为什么买我的人是皇上?”。
  赵哲微笑,小心地握着她的手:“因为朕……不舍得你落在别人手里受苦。”
  知聆将手缓缓地抽出来,后退一步:“这话我听着是很是耳熟。”
  赵哲脸色微变,然后问:“耳熟?你不信朕?”
  知聆看他一眼,慢慢转身:“我只是觉得,倘若有朝一日,我惹了皇上不喜,皇上随口吩咐一声,依旧是把我卖给别人……亦或者不会如此,皇上只说一声,处死我岂非易如反掌?比之卖了更加干净。”
  赵哲忙往前一步,站在知聆身后,胸口略略起伏,他看了眼前之人一会儿,抬手将她抱入怀中:“你怎么能这么想?朕又怎么会那么做?”
  知聆看着他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将来之事,皇上怎会知道?说句不好听的,段重言……他也绝不曾跟我说要卖了我,但现在皇上你看,又奈何。”
  赵哲道:“朕自跟他不同。”明明是已经“属于自己”了的女人,却总是提起别的男人,还把自己同他相提并论,帝王的心有些受挫,又有些恼怒,偏她身上气息淡雅清香,让他却又陶醉流连,不知不觉中,赵哲低头,在知聆鬓边轻吻,“朕会永远都对你好……”
  知聆轻声道:“皇上请放手……”
  赵哲笑道:“你还说你不无礼,你竟敢命令朕……朕偏不放,你休想逃走。”
  知聆道:“容我斗胆问一句,皇上买我,莫非也要像是他一样,让我当妾?不对……皇上的妾,是后宫佳丽,而我,皇上是想如何,放在这里,金屋藏娇吗?”
  赵哲笑了笑,身不由己地吻上她的耳垂,知聆不喜戴坠饰,因此他尽兴地吻着那白皙小巧地耳垂,湿热的气息让知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红着脸叫:“皇上!”
  赵哲收敛了些:“朕本来是想把你放在这里的,但是现在却又后悔了,你想不想入宫?”
  知聆见他居然这么问自己,便道:“入宫做什么?”
  “做妾,”他没有正经地低笑数声,“不,不是妾,是朕的后妃……如何?”
  他笑吟吟地看她的脸,目光又落在那诱人的红唇上,他的手也有些过分,渐渐地在她的身上活动起来。
  “皇上说笑了。”知聆趁着他心猿意马的功夫,将他双手一推便要脱身,谁知道赵哲吃了一遭亏,早有防备,当下手在她腰间一紧,把人重抱回来:“朕哪里说笑了?朕说过,你逃不了。”探头就在她的脸上吻下去。
  知聆脸上微红,歪头想要避开,却又被他握住脸,赵哲忍无可忍地低头,在那半开的诱人的红唇上深深一吻。
  知聆身子一震,静了会后便挣扎起来,而身子却被抱得紧紧地,竟是分毫也动弹不得。
  这样一个露骨的毫无保留的吻,让本来做足所有准备的知聆依稀战栗。
  但对赵哲来说,皇帝觉得这是他最纯洁的一个吻了,欲~望都在骨子里涌动,却不想在这时候把他们放出来,就好像有道心墙筑起的堤坝,将汹涌澎湃的他们挡在里头,虽然叫嚣不已,他却视而不见。
  只是想在这时候得到她的樱唇,只是想在这时候尝到她的味道,于他已经心满意足。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用力挣扎,这一刻他像狮虎豹子,捕捉到了自己的猎物,感觉她在自己手底真切地挣动,却如他所说,是“逃不了”的,这种感觉让他餍足,欣喜若狂。
  而她的味道就像是他臆想或者盼望的一样,就像是原本不知道糖的滋味,这一会儿才知道什么是甜。
  恋恋不舍地小小分开,却见知聆的脸上略见汗意,却变作动人的粉红色,吹弹得破似,大概是羞恼之极,双眼之中也水水地,看得他的心跳复又加速。
  “怎么了?恼我?”他低声地,戏谑般看她,“不喜我如此对你?”
  “不喜欢。”知聆直白地说,眉头一蹙,转开头去。
  赵哲却分毫不恼:“敢这么对朕说的人,你是头一个。”他按捺不住身体之中的蠢蠢欲动,把人拉住,便要故技重施。
  知聆脚下才一动,就被他拥抱着,往后一退,她身不由己地靠上书架,赵哲搂着她的腰,便又低头蹂躏起那可怜的樱唇来。
  他的欲~望都在这个吻里汹涌而出,知聆被迫仰起头来,感觉他亲吻自己,或者说是吞噬自己,渐渐地她的舌尖都麻了,然后是嘴唇,最后蔓延了整个身体!但掠夺者却分毫都没有停歇的势头。
  知聆闭上眼睛,又睁开,看到眼前赵哲那熟悉的容颜,却又极快地闭上,如此反复,神思恍惚之中,知聆莫名地想起来,当初她应承了赵宁哲当他的女友,因她对他还心存防备,因此在他们的关系确定三个月后,两人才有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接吻。
  而那一个吻,让她至今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沉溺或者沉迷似的,足足地亲了她一个多小时,事后她的嘴唇肿了好久,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儿。
  也从那时候起,知聆感觉到赵宁哲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他的那个吻太缠绵激烈,像是倾尽所有,又像是要获得所有。
  就宛如现在。
  难道,这分明不同的两个人的习惯竟也是一样?
  知聆的手无意识地在书架上拨拉了几下,似有一本书噗通落地,却没有人去管。
  赵哲压着她,贪婪地夺去她口中的一切,唇舌勾缠,无休无止,像是一场亲吻的狂欢。
  一直到他停手,知聆浑身的力气也像是给他吸走,赵哲用力抱着她的腰,看她双眸似开似闭,脸色宛如桃花、双唇殷红肿胀的模样,低低又问:“喜欢吗?”
  知聆皱着眉,竭力地挽回理智:“不……”
  “正合我意。”他毫不留情地又覆落,知聆身子一震,忙改口:“喜欢的。”
  “什么?”赵哲笑问,“这么小的声音怎么成,朕可没听见。”
  知聆涨红着脸,提高声音:“喜欢。”
  赵哲的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腰:“怕是敷衍朕的,不信。”
  知聆声音微颤:“皇上!”
  赵哲冲着她笑了笑,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家唇角,这个细微动作透露着意犹未尽的信息,让知聆魂都飞了,赵哲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蹭过:“就这么怕朕?没见过你这样的……但朕也不会为难你,就绕过你这一回,只是你记得,既然喜欢,日后……”
  正在此刻,便听到外头有人沉声道:“主子,该回去了。”
  赵哲怔了怔,面上几分不悦,低声道:“扫兴!”
  知聆却大大地松了口气,肩头微沉的当儿,赵哲便哼道:“巴不得朕走吗?”
  知聆咳嗽了声:“没有,皇上误会了。”
  赵哲咬了咬牙,手捏着她的纤腰,稍微用力,知聆吃痛,便低呼了声。赵哲欣赏她的痛色,嘴角竟挑着一抹邪邪笑意,轻声道:“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迟早晚的事儿呢。”
  外头的人道:“主子……”
  “知道了!”赵哲恼地回了一声。
  知聆只觉得脸上喷火,就低头:“皇上该回去了。”
  赵哲握着她的手指,送到唇边,张口含住:“暂时在这儿乖乖地等着。”狠狠心放开她,后退一步,转身往外。
  知聆身子一软,急忙撑住书架,有几本书扑棱棱又掉在地上,赵哲听见动静,便驻足,重回过头来,知聆急忙垂头行礼:“恭送皇上。”
  赵哲盯着她,那种目光,同样亮极,他脚下一动,似要回来,却终于又忍耐住,复回身往前而去。
  知聆见他真走了,才微微吐一口气,缓缓俯身,想要将书捡起来,耳畔却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知聆愣怔瞬间,手腕被握住往上一拉,她身不由己地起身,却是赵哲去而复返。
  知聆大惊欲退,赵哲却将她牢牢抱住,目光灼灼地看着知聆,像是在犹豫,在审视判断究竟要不要……
  知聆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剧烈,幸好外头的声音又响起来:“皇上,不能耽搁了……”
  赵哲咬了咬牙,低头下来,脸颊贴着脸颊,在知聆耳畔道:“真想就这么把你吃了。”他的声音沉沉,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凶狠,歪头看了知聆一眼后忽然埋头下去。
  知聆只觉得胸前一疼,忍不住“啊”地叫了声,却是被他隔着衣裳,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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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

  回宫的轿子晃晃悠悠,赵哲的思绪也随着高低起伏,想了会儿,眼神略有些迷离,抬手在唇上一按,嘴唇兀自有些酥麻,这证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皇帝的心忽然就无限欢悦起来:那个美人,终于要是他的了。
  原本赵哲并未就想如此,方纯明对他来说,是冷清的,疏离的……他虽然不曾跟她多加相处,却也知道她的性情,虽然偷梁换柱地“买了她”,却没有想到就立刻能如愿以偿。
  只是当时的情形太过让他身不由己了,他事先所想好的套路都没有使出来:譬如关怀备至以打动她,譬如高高在上以压迫她,譬如……种种地徐徐图之,毕竟要成就好事。
  但是那一些,种种思量,却都在对上她双眸的那一刻灰飞湮灭。
  或许,就在看到她靠在书架上睡着时的容颜瞬间他就忘乎所以地着了魔。
  赵哲下了轿子的瞬间,便叫承鹤:“你去……如此……这般……”
  承鹤附耳听着:“那皇上是想何时行事?”
  赵哲思忖片刻:“你速办好,今日便送过去。”
  承鹤跟随他久了,当下道:“遵命,奴婢会亲自送去。”赵哲见他果真明白,便一笑。
  下午知聆便只在藏书阁里呆着,将到晚间的时候,承鹤公公来到,入内见了,便道:“给方小姐道喜了。”
  知聆看他,见承鹤公公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似的,论起来乃是个清秀的男人,只可惜大概是做了宦官的缘故,过于阴柔了些。
  知聆便起身,行礼便问:“公公辛苦,不知喜从何来?”
  承鹤道:“特来传皇上的旨意,方小姐请看。”说着,便自袖子之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知聆。
  知聆低头看去,却见竟是一张卖身契,微微一笑:“这是?”
  承鹤打量她的脸色,道:“这便是方小姐的卖身契了,皇上下午的时候吩咐我去了户部,已经勾除了方小姐的奴籍,这张卖身契,皇上吩咐我亲自送来,任由您处置。如今,您便不再是官奴了,恭喜。”
  知聆看着那一张纸,笑了笑:“谢谢公公。”
  承鹤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主隆恩吧,皇上对方小姐,可是格外优待。”
  知聆把那张卖身契叠起来,放进怀里,承鹤见她泰然处之,心中略有些诧异,却听知聆说道:“我记得有一句话,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承鹤脸色一变,就看知聆。知聆对他笑了笑:“公公不必惊慌,我只是想说……随遇而安就是了。”
  承鹤这才面露笑容:“是,好一个随遇而安,明哲保身,皇上的心意我已经传达到了,现如今要赶回宫去,方小姐保重……”他略微点头,转身的功夫又停下,“对了,小姐放宽心,退一万步讲,在这里,总比在段府要好些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么。”
  承鹤去后,知聆重又洗了个澡,只觉得心里平静之际,上了床,掏出那张卖身契看了会儿,心想:“这张东西,毁了当然容易,但我要留着它,提醒我不能忘了曾经过的……从贵门小姐,到一个人人可欺压的奴婢,方纯明本来已经死心、也认命了,就好像是以前的我……可是现在……”
  她难以忘记在段府经历的种种,难以忘记段逸哭叫“娘”的声音,难以忘记小孩被推倒在地上,一声不响厥死过去的样子!
  眼睛又有些湿润,知聆对着虚空冷笑:不会再迟疑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永远也不会再让那些悲惨的场景重现眼前,永远也不要再让人欺负到“方纯明”跟段逸,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她会让段逸开开心心回到“方纯明”的身边,会让方家不再是被侮辱跟踩毁着的方家,她会做到所有想做到的,在所不惜。
  手指捏着那张纸,指骨略微泛白,最终把纸折起来,重又放好。
  帐子外的红烛闪闪烁烁,知聆出了会儿神,渐渐地平静心绪,同时困意上涌,正恍惚睡着的时候,忽地觉得眼前的景物忽然闪了一下。
  知聆以为是困极了才如此,并未在意,谁知道隔了会儿,就好像是一扇扇地门在面前滑过,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飞快地旋转起来,知聆脑中一片混沌,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吸引着,身不由己一下子就跌入黑暗之中,她来不及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就在知聆被段府关入柴房里之时,在现代,特护病房里,有一个人也几乎要发了疯,那就是赵宁哲。
  段深竹不请自来,让赵宁哲很反感:“你又来做什么?”
  段深竹也觉得自己有些厚颜,但却没有办法:“我没有别的意思!”
  赵宁哲因知聆一直不醒,怒火暗中翻涌,想呵斥他,却又在病房之中,于是不愿跟他争执。
  段深竹见他不做声了,他便站住脚,讪讪道:“其实……我前天出国一趟,见了个朋友。”
  赵宁哲嘴角一撇,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意思。段深竹道:“我向他请教了一下……或许真的有平行宇宙,对了,你知不知道蝴蝶效应……”
  赵宁哲道:“又来这一套,如果真的是有,那么她也应该有回来的时候?为什么现在一直都……”
  “这个理论还不算太成熟……”
  “我不想听没用的……”赵宁哲随口一句,忽然打住,听到检测仪发出异样的响声。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知聆的膝上出现痕迹,能勉强解释为是个巧合、或者是车祸留下来的……那么这一回,当亲眼看到知聆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手腕上却忽地出现几个鲜明的伤处,而且流出血来的时候,赵宁哲以为是自己疯了。
  幸好疯的人不止是他一个,段深竹睁大双眼,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段深竹惊惧地转开目光,正对上赵宁哲向自己看过来的双眼,目光相对,彼此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恐之意,同时也确信了,自个儿的眼睛并不是出了问题,所见的也绝非幻觉!
  赵宁哲道:“你看见了?”
  段深竹无法回答,只是机械地走到床前,紧张地看着知聆流血的手腕,颤声道:“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宁哲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若是真的疯了的话,这感觉大概还会好些:“知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聆!”他起身,将知聆抱起来,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但是一切徒劳无功。
  段深竹抬手按下呼叫铃,护士很快赶来,赵宁哲却忽然间反应过来,叫道:“别让他们进来!”段深竹还想说话,赵宁哲声音抖的不像话,低声道:“你看!”
  段深竹浑身发冷,隐约觉得极为可怕,目光转动看向知聆手上,却见除了起初那几个伤口之外,知聆的手上,正渐渐地出现几道或浅或深的伤,大大小小地,有的快有的慢地渗出血来。
  段深竹几乎站不住脚,同时也知道赵宁哲的用意,如果让医院的护士医生看见这一幕,他们会怎么想……事情传扬出去,没有人信倒好,如果有人信的话……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将护士跟医生挡在外头,段深竹强压心头的震惊,解说是一场误会。
  赵宁哲几乎就以为要失去知聆了,眼前所见的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以前虽然听知聆说过她的烫伤是梦里才有的,也见过她腿上的青紫痕迹,但是却都比不上亲眼所见的“从无到有”震撼,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发生更严重的状况,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这样无用地抱着她,眼睁睁地看着伤痕出现,却无法阻止。
  赵宁哲贴在知聆耳畔,失了理智似的喃喃呼唤:“知聆,知聆……醒醒,快醒醒……回到我身边……”眼前逐渐模糊,透过泪光看过去,她手上流出来的血竟染成一片,赵宁哲一眨眼,泪跌落下来,“求你……求你回来!”
  这两天,赵宁哲跟段深竹几乎寸步不离知聆床前,让他们暂时心安的是,除了那一次,知聆没有再出其他状况。而在次日,有个不速之客来探知聆。
  段深竹很是意外,没想到兰斯洛特居然会来!难怪在临别的时候他曾详细地问过知聆如今在哪家医院。
  小护士屁颠屁颠地领着他从走廊上过来,金发的兰斯洛特微笑着,像是一道阳光……小护士体贴入微地介绍:“这位是段先生,他也是来探望病人的。”
  兰斯洛特点头,用简单而流利的中文说道:“谢谢,我认识他。”
  小护士的脸红红地:“原来是这样啊!”看看段深竹,又看看兰斯洛特,只觉得两个帅的各有千秋,几乎不知道要看哪一个才更划算一些。
  等心花怒放的小护士离开,段深竹才问:“修恩,你怎么来了?”
  兰斯洛特道:“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但是你走后,我总是不放心,想要亲自来看一眼,就办理了一下手续过来了。”段深竹惊喜交加,同时又迟疑说:“你现在要见她吗?她的丈夫也在。”
  兰斯洛特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ring的普通朋友,来探望她总是可以的。”
  段深竹鼓足勇气,领着兰斯洛特进门,没想到赵宁哲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有些意外,等段深竹介绍过了,才问:“你是她在剑桥的学友?”
  兰斯洛特道:“是的,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听段说ring出了事,就想来看看她。”
  赵宁哲看着这个俊美非凡的英国男人,对上那双蓝眼睛,隐约觉得必有内情,但经过昨日惊魂,赵宁哲并无其他想法:“去看看她吧。”
  兰斯洛特道:“谢谢你,赵先生。”赵宁哲只是摇了摇头。
  兰斯洛特走到知聆的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人,自从她离开前剑桥后他再也不曾跟她见面,此刻重逢,却觉得她好像什么也没变,一瞬间让兰斯洛特以为知聆仍是昔日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学生,这会儿……大概只是在沉睡。
  他走近了一步,发现知聆的脸异样的苍白,比之昔日,她是略见消瘦了,但眉眼如旧,兰斯洛特心道:“ring,我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察觉,如果你还醒着,会不会认得我?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
  在他身后靠近门边,赵宁哲淡淡说:“这就是你说的见过的朋友吧?”
  段深竹见他猜到,就点头:“是。”
  赵宁哲沉默片刻:“知聆没跟我提起,她曾认识这样一个人。”
  段深竹急忙闭嘴,生怕自己会透露些不能说的机密。却听赵宁哲又说:“放心,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只要她能醒过来,我无论怎么样,都能接受。”
  段深竹心头一动:“赵总……”
  赵宁哲一笑,不再说话。
  兰斯洛特定定地看了知聆一会儿,缓缓抬手,握向知聆的手,段深竹忍不住出声:“小心……”提醒他知聆手上带伤。
  兰斯洛特自也看见那些伤,回头看向段深竹,几分了然:“忽然出现的?”
  段深竹脸色灰败,想到那时候的惊险,心有余悸:“是的,就那么忽然出现,我跟赵先生亲眼看见的……”
  兰斯洛特想了想,说:“没关系,你们不用担心,这样的话,说明ring还活着,而且有回来的机会,总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些。”
  段深竹皱眉说:“可是这样的话,表示她的处境一定不好,甚至是很糟糕的那种……万一再有什么其他的凶险怎么办?我们都束手无策。”
  兰斯洛特目光转开,重看向知聆:“我认识的ring,是个很有勇气、很坚强聪明的人,我相信,只要不是绝境,她都会撑过去的。”
  赵宁哲在一边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就说:“照你看来,她身上出现的伤,是不是真的是在另一个空间里受伤的缘故?”
  兰斯洛特静静回答:“是。”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兰斯洛特回头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眼镜,说道:“心理学上有个故事,1981年,波兰的心理学博士诺尔格兰利用一个死刑犯做了个科学实验,他先让死刑犯知道自己要被执行死刑,然后用刀背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并且用滴水声制造出静脉滴血的效果,让死刑犯相信自己是被割脉了,然后当滴水声越来越慢的时候,死刑犯的反应也越来越像是濒死之人,最后当滴水声停止后,死刑犯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段深竹跟赵宁哲都静静听着,兰斯洛特一顿,又道:“另有几个故事跟这个差不多,有个人以为自己被炭烫伤了,结果他的身上会出现跟烫伤一模一样的伤痕,有个冷库公司的工人被关在厂房里,第二天被发现是冻死了,但是冷库的制冷根本是坏的。——这三个例子,都跟心理有关,这么说,你们有些明白吗?何况ring的情况比这些更复杂,毕竟我们没有真的进行过多重宇宙的研究,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具体联系是怎么样的。”
  段深竹听得惊心,忍不住问道:“修恩,那么……假如ring在‘那个宇宙’里……她现在的身体会不会也……”
  兰斯洛特色面色依然是镇定的,但脸色却更白了,他也说的直白:“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在那个宇宙里她遇难的话,现在这个世界的她,也会随之……”
  话没说完,赵宁哲寒声说道:“够了。”他听不下去,就算只是听见,都无法容忍。
  兰斯洛特默默地看着知聆,将她的手小心握进手里:“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而准确的解决法子,但是听段说,ring以前都是睡着后才进入平行宇宙的,加上她的这些反应……我琢磨过,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赵宁哲身子一抖,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一丝稻草。
  段深竹眼睛一亮:“什么法子!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啊!”
  兰斯洛特眉宇之间略带犹豫:“试一试是可以的,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宇宙里ring是怎么样的,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个宇宙中的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赵宁哲几乎就要说何必管那个什么“宇宙”里的人,把知聆唤醒就是了!可是一想到她们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又无法做声了。
  兰斯洛特说:“所以,成不成功是一回事,这种做法……是存在风险的。”
  三个男人都沉默起来,最后开口的居然是段深竹:“修恩,我觉得你如果有法子,一定要试一试,知聆以前就醒来过,都没有事,所以说我们暂时不用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另外,也许知聆她自己也想回来却苦于没有办法呢?如果唤醒了她,我们也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宇宙,而在那个宇宙之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帮到她……”
  兰斯洛特想了会,又看向赵宁哲,想要等赵宁哲决断,毕竟,他才是知聆的丈夫。
  赵宁哲也知道两人都在等自己表态,他无言地上前一步,走到床边,看着知聆苍白的脸色,又看看她手上的伤,目光在伤口上停了一会,沉声道:“修恩先生,请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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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知聆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居然是兰斯洛特。
  这一刹那,她以为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她人在风景如画的剑桥,遇见那个一头金发的温柔儒雅的异国青年。
  知聆想抬手,手足却都无力,兰斯洛特急忙握住她的手:“ring……”他的声音也依旧温和如故,唇角微挑,是一抹温暖笑意,“你终于醒过来了。”
  知聆看着那双蓝色眼睛:“你……怎么在这?我……”声音同样极为微弱,知聆茫然地转开目光看向周围,从周围的布置,可以认出是在病房里。
  房门打开,有人迈步进来,见状又惊又喜,极快过来。
  知聆正转头,看到那人熟悉不过的脸容之时,身子一颤,竟露出些许惊悸的神情。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另有一个人探身进来:“怎么啦……”忽地看到知聆,顿时转作喜色:“方小姐!”
  前面那人自然是赵宁哲,后者却是段深竹,两个人各怀震惊。只有兰斯洛特坐在床边,却把知聆的神情变化看的明明白白。
  赵宁哲疾步到了床边,失声叫:“老婆!”乍然再见,却如同幻梦,又如隔世,竟让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你终于……”
  知聆看他一眼,望着他的眼睛,总让她忍不住想到皇帝赵哲,而想到那人,头便疼了起来,知聆闭了闭眼睛,抬手揉向额角。
  兰斯洛特觉得赵宁哲进来了,便想给他腾出空间,谁知刚要松开知聆的手起身,知聆却摇了摇头,手反扣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兰斯洛特有些意外,赵宁哲目光一变,探手握住她的手腕,匆忙间对兰斯洛特道:“修恩先生,谢谢你。”
  兰斯洛特还没有来记得说话,知聆垂头:“我暂时……不想见……”
  她并没有就说不想见谁,但是意义却不言自明,赵宁哲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一记闷棍。
  兰斯洛特犹豫片刻:“赵先生,ring刚醒,让她稍微恢复一下,你不如等会再来看她……”
  赵宁哲脸色有些泛白,但他究竟不是个喜怒立刻形于色的人,当下反而冲着知聆微微一笑:“那好,老婆,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赵宁哲松开知聆的手,看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即刻消失。
  段深竹正站在门口,瞧见赵宁哲幽寒的眸子,心头一震,他见赵宁哲都要出去,自己似乎也没理由留在这里,当下跟他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一直等两人离开,知聆才松了口气,面对那两人,总有种压迫感,大概是先前跟段重言和赵哲相处太久,对于两个人现代的模样,也越发多了一丝阴影。
  兰斯洛特轻声我呢:“ring,你怎么了?”他隐约听段深竹说起知聆跟赵宁哲之间的问题,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个。
  知聆缓缓呼吸几回,感觉心情镇定下来,才说:“兰斯特,你不知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兰斯洛特便把段深竹跟自己电话,后来更去剑桥面会自己的事说了一遍。知聆听到段深竹为自己的事奔走,几回眼前都闪现段重言的脸。
  兰斯洛特说完,就道:“ring,你真的进了‘多重宇宙’?”
  知聆苦苦一笑:“这件事说起来太离奇,我怕说出来没有人会信,没想到段总居然会记得我跟他玩笑时候的几句话……又惊动了你。”
  兰斯洛特忙说:“别急,你可以想好了再说。我听段说完你的事之后,总是心神不宁……我起先唤你醒来的法子,是跟一个催眠大师研究后得出来的,因为我听说你开始的时候是在睡着的时候进入另一重宇宙,醒来后就会回来,所以想要用‘催眠’的法子试试看……没想到竟然侥幸奏效了。还有个重要问题,你若真的从另重宇宙回来,那么,那个空间里的‘你’怎么样?”
  知聆心头一震:“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这一次过去的时候,她的情形很糟,我也是恢复了很久才略有起色……在这段日子里,有几次我感觉自己就要回来了,可是有时候正是在危急的时候我无法脱身,有时候却是无法回来……没想到唤醒我的人,居然是你。”
  知聆说到这里,脑中飞快地想了一回,就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地总结了一下,笼统地跟兰斯洛特说了一遍,最后又说:“一开始我不知发生什么,曾简单地跟……宁哲提及,至于具体的这些,我只告诉过你。”
  兰斯洛特说道:“原来段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跟他有这种缘分,而且赵先生也在,怪不得你方才不想见他……果然宇宙是玄妙的。”
  知聆握住他的手:“兰斯特,你不知道,那里的日子不好过,我的身份,开始的时候就像是奴隶一样,毫无人权,我本来可以不在乎那些,但是因为那个孩子在……我、没办法把他丢掉,我想让他过得更好。”
  兰斯洛特轻轻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但是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跟那个空间的‘你’是怎么牵连在一起的,我并不清楚……可你在那个空间受伤,会投影到现在的你,这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那是你的前生,就如你的过去,所以过去受的伤,才会立刻映射过来,第二,那就是个平行的宇宙,所以那里伤着,这边也会立即显现。如果情况再糟糕点,你要是受了无法挽救的伤的话,那么你现代的身体,也同样会……所以你在那里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
  知聆见他居然想的如此细致,欣慰一笑:“你放心,这个我也想过,只是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回来了后,‘她’会怎么样,而且我还能不能回去?我若是不能回去,那么逸儿……”
  兰斯洛特沉默片刻,面上露出抚慰人心的治愈微笑:“ring,我也不懂更多的,但是我相信,你所遭遇的这些不是无端端的,你放宽心……上帝会给我们所有的答案。”
  兰斯洛特跟知聆说了许久,怕她劳神,就不再交谈下去,让她暂时休息。
  知聆休息了一个夜晚,次日醒来,睁开眼睛,便看见赵宁哲的脸,知聆起先惊了惊,先前她刚醒来的时候惊魂未定,并未仔细去看,这一回细看,却见赵宁哲竟瘦削了许多。
  赵宁哲见知聆醒来,明显地松了口气,他一夜没有离开,又生怕知聆一睡不醒,此刻才算放心:“老婆……”失而复得,他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忐忑。
  沉默片刻,赵宁哲终于说道:“对不起。”
  知聆本没有说话,闻言便说:“宁哲……那件事,我暂时不想提。”
  赵宁哲小心握着她的手:“老婆,总之对不起……这一阵子我真的很担心,也很后悔,你千万别离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知聆不太敢看他的脸,只望着他的大手:“宁哲……你真的爱过我吗?”
  赵宁哲听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心头略宽了宽,立刻说道:“这是什么傻问题,我当然是爱你的。”
  知聆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又想到赵哲,呆呆地出了会儿神,知聆便问:“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觉得喜欢、满足?”
  赵宁哲大为意外,想了想:“傻老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喜欢也很满足了。”
  知聆茫然抬头看向他:“那……为什么会跟别的女人,你也是爱她们的?”说是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涉及了。
  赵宁哲胸口堵了堵:“除了你,我不爱别人。”
  而她淡淡一笑:“我……不太相信……”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赵宁哲下定决心似的,才又开口:“我是真的爱你的,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一直到现在,或许我做错了很多事,我跟别的女人……大概是因为追求一种刺激,比如有时候我想对你做一些事,可是我……我看着你……而且你也不喜欢那些,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忍,后来……后来我想……不知不觉,就偏离了……”再加上他在这个位置,不管是平日应酬也好,还是纵容自己的欲望也好……而且知聆又从不过问他的私事,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知聆有些发呆:“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不太明白。”
  赵宁哲艰难地说完上面的话:“总之,我现在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老婆,求你原谅我。”
  知聆看着赵宁哲的脸,缓缓抬手,手指描过他的眉毛,眼睛,一路往下,落在他的唇上:“你还记得当初我刚答应做你女朋友的那个晚上吗?”
  赵宁哲感觉她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流连,心有灵犀似的点头:“当然记得……我送你回家的时候,在楼下……”
  知聆心头一酸,想到昔日意乱情迷,便摇摇头,镇定下来问道:“你为什么会吻我那么久?”
  赵宁哲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既然问了,他便老实回答道:“因为你终于答应我了,因为我觉得以后我终于可以拥有你了,所以我不舍得,我心里很高兴,高兴几乎……总觉得怎么样都不够。”
  知聆听着,控制不住昔日的那些情形在眼前出现,眼睛酸酸地,反应过来的时候,泪已经落了下来。
  赵宁哲心中也觉得酸涩,为什么那些感觉自己忘了?也只有她,才会让他那样失控似的,在那样狭窄黑暗的楼道里亲吻她一个多小时……那种激情,自她之后,再也不曾有,就算有许许多多疯狂的性。爱,可是都比不上方知聆带给他的所有感觉,他本该珍惜,本该知足,不去碰那些乌七八糟,但却偏偏要事到临头才彻底悔悟。
  赵宁哲低头,轻吻她的脸颊,将所有的泪一点一点吮去:“老婆,我爱你……真的爱你。”他的眼角,沁出细细地泪。
  知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往事里□,微微转头避开他的吻,赵宁哲察觉自己的软弱,便咳嗽了声,转开话题问:“老婆,那个兰斯特跟段深竹说你是在另一个空间里,是真的吗?当初你跟我说手臂的烫伤,也是在那里留下的?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他十分心疼,又有点愤怒,明知她受了苦,却无能为力,只好在心中暗暗发誓要紧紧抓牢她,再不放手。
  知聆看着手上的伤,心头一颤,抬眸看着赵宁哲的脸,想了想,忽然说:“宁哲,我们离婚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4:31
☆、60第60章

  段深竹才下车,正看到赵宁哲失魂落魄地从医院楼出来,段深竹吓了一跳,生怕知聆有事,迎上去忙问:“赵总,方小姐……”
  赵宁哲抬头,狠看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你想怎么样?”
  段深竹觉得他问的奇怪:“什么怎么样?我就是……”
  赵宁哲不等他说完,便冷笑着昂了昂下巴:“你死了这条心,不管是那个兰斯洛特还是谁,都别想,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
  
  段深竹目瞪口呆,一直等赵宁哲离开后才呆道:“离婚?难道方小姐要跟他离婚?”他震惊之余,忽然又想,“虽然有些意外,但这样好像才对,毕竟……”
  当初段深竹问曲稳知聆会如何选择,其实他自看了那些照片后就想知聆跟赵宁哲果断离婚的,可是在知聆未醒这段日子他跟赵宁哲相处也算挺久,赵宁哲的举止都落在他的眼中,除去“艳~照”那回事,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五好丈夫。
  所以段深竹一转念,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觉得高兴,否则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段深竹满怀矛盾心思往楼里去,快要走到特护病房的时候,却见兰斯洛特扶着知聆,正沿着走廊边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的两个人的身影格外柔和,兰斯洛特一直低着头看知聆,神情关切之中透着温柔,知聆也低头看路,两人似在交谈,她时不时地淡淡一笑。
  段深竹看着这一幕,无端端觉得两人这样看来,竟真有几分相称。
  
  心情不知为何,就有点阴云笼罩。
  那边兰斯洛特无意中抬头一瞥,正看到段深竹,便向他打招呼。段深竹硬着头皮笑笑,同时看到知聆也抬眸望向自己,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段深竹便也想起他曾见过的那些“幻影”中,那个古代少女的遭遇。
  
  三人见了,兰斯洛特同段深竹寒暄两句,段深竹说:“为什么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兰斯洛特回答:“ring说在屋里头呆的太闷了,所以想出来走走。”他是个很聪明且善解人意的性子,看着段深竹的眼睛,又看看知聆,便说:“我怕ring才恢复过来,体力不支,我去看看,找一个轮椅给她。”段深竹忙道:“我去吧。”兰斯洛特见他傻傻地,便笑着摇摇头:“我去就行了,你陪ring出去走走。”
  
  兰斯洛特走后,段深竹怔了下,忙过来扶住知聆,知聆道:“其实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走。”段深竹坚决不应:“不行,万一不留神跌着了怎么办。”
  知聆不置可否,可也没有拒绝,任凭他扶着自己。段深竹思绪翻飞,想到赵宁哲方才的反常,想问……又觉得是人家的私事,不太好提,正沉默中,知聆说:“原来你认得兰斯特。”
  “是啊,”段深竹见有了话题,忙应承,“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他曾是我的导师……只是没有来得及提……”
  “很巧,看样子我们之间是有些缘分的……”知聆说着,欲言又止,想到古代的事:何止“有些”缘分?简直是孽缘深结。
  
  知聆不想再说这个,谁知道段深竹被她这一句触动心事,忙道:“方……对了,你上次跟我说平行空间,还说我也在那里,三妻四妾,真的?”说到最后,不由地有些小心翼翼。
  知聆本来懒得理会他,看着他那试探的表情,却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这样的他,跟段重言一点也不一样,我又何必把对段重言的气压在他身上。”于是知聆说:“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段深竹的神情有些郁闷:“怎么会那样,难道我见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很低,知聆也没听清,只看他的神情抑郁似的,就只微笑。
  
  段深竹见她也不解释,也不反驳,就又试探着问:“那么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知聆知道兰斯洛特没有跟他透露,也好,免除了彼此相对的尴尬,知聆垂头:“其实……就在我回来之前,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
  段深竹心头一颤:“那之前呢,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知聆笑看他一眼:“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段深竹道:“如果是真的,那那个人是另一个空间里的我……我当然会很紧张了……我、我对你好不好?”
  知聆敛了笑,情不自禁回想段重言的种种:“对我很好,只可惜……有心无力。”
  段深竹惊道:“有心无力?什么意思?”
  
  两人走出楼门,却都有些神思恍惚,知聆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台阶,段深竹忙探手一搂,即刻将知聆抱在胸前。
  知聆嗅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心头一乱,忙将他一推,段深竹反应过来,急忙放开她。
  
  两人下了台阶,便往旁边的林荫路上缓缓走去,地上树影摇曳,知聆说:“你可以想一下,一个有着典型古代人思维的男人,讲究忠孝两全,但是不管长辈还是皇帝,都针对他想保护的那个人,他又能怎么做?”
  段深竹站住脚:“你说的那个、真的是我?”
  知聆见他一副受惊的模样,心道:“真是小孩,或许不该跟他说这些。”于是就说:“也不能说是你,毕竟是不同的空间。”
  段深竹眉宇间浮现懊恼之色:“所以你才会受伤?之前膝盖上的淤青,现在手上的伤,都是因为那个‘我’?”
  知聆叹了口气:“你不用当真。”
  
  段深竹定了定神,见前头有个长凳,便扶着知聆过去,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知聆正也觉得有些累,便顺势坐下,转头看段深竹依旧沉默如金,满脸忧心忡忡,不由暗笑。
  段深竹思考了会儿,忽然说道:“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要回答我,但不能骗我。”
  知聆见他一排郑重,便笑道:“什么事,好的,你说。”
  段深竹道:“你在那个空间里,是不是叫……‘纯明’?”
  
  知聆脸色一变,笑容荡然无存,段深竹看着她的脸色变化,就已经知道答案:“这么说,是……真的?”
  知聆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兰斯洛特说的,但她虽然跟兰斯洛特说过自己的经历,但是却没有提到自己在古代叫“方纯明”。
  段深竹咬了咬唇:“这件事我略跟修恩提过,但是具体如何连他也不知道,我怎么也想不通……”
  渐渐地有出来散步的病人,慢慢地经过眼前,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人生如梦……段深竹把自己当时出车祸时候的“幻觉”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故地重游时候的所见所得尽数说的详细明白,却见知聆的脸也渐渐地雪白起来。
  
  知聆捏紧手指:“你说,你出车祸的时候,看到纯明自杀的场景?是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那里乱糟糟地,地上有些杂乱枯草,不像是个好地方。”
  “那么,那句叫她不要寻短见的话是谁说的?”
  “好像是地上那个人……可后来我仔细回想,觉得……”段深竹迟疑了一下,抬手挠头,“觉得是我。”
  知聆看着他的眼睛:“你?”
  段深竹有些腼腆:“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这么感觉的,没骗你……”
  知聆脑中一昏:“但是……不可能。”
  方纯明想要自杀的时候,是在方家被抄家、她在牢狱之中发生的事,但是据知聆所知,段重言并不知道方纯明想自杀的事,所以说阻止她自杀的那个人,并不是段重言。
  可是段深竹却说是他。
  
  但就在这一刹那,知聆脑中像是掠过一道光似的,忽然间想:如果真的是段深竹,那假如当时“段深竹”并没有拦住方纯明,那方纯明是不是就死在了牢狱之中?那么……是不是就没有了后来那些事?
  再推下去:方纯明真的成功自杀的话,那么现代的她,又会不会仍旧是安然无恙的?
  
  脑中一阵轰鸣,就像是有车急速从自己脑中驶过,知聆身子一晃,段深竹忙将她揽住:“你怎么样?”
  知聆身子微微发抖,不知为何还有些冷:“段总……”
  段深竹见她脸色不好,心头紧张起来:“你没事吧?我、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知聆平静了一下,竭力想找出些许头绪,摸索着问:“以你的性子,不像是个会超速的人,你那时候为什么……”
  这话触动段深竹的心思,他苦苦一笑,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又驱车过去的那次,快靠近那段路的时候,我想起当日的情形,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因为看到你的车在前面,所以我想要竭力超过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只要超过去就会安心,像是着魔了似的……”
  
  知聆深吸一口气,想到两种假设情况。
  第一种,假如段深竹没有超车,没有出车祸。她也不用救人,不会落胎,会平安地驶过那条路,但是然后,知道内情的聂文鸳会把那些照片给她看,后果会如何?她会不会依然平安无事?
  第二种,假如段深竹没有超车,他就不会有那些“救人”的“幻觉”,但是根据知聆自己的经验,段深竹那种的,多半不是简单的幻觉,而是车祸之时导致他“穿越时空”。如果他并无穿越,那么他就救不成人,少女方纯明就会死,那现代的她……
  
  而照现在段深竹的说法,他那时候的超车,竟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是怀着超过她的目的有意而为。
  
  就像是另一扇大门忽然在眼前打开,原来,就算是当时并没有因救段深竹而失去孩子,迎接知聆的,也不一定会是圆满的命运。
  反过来想,她以为自己救了段深竹,但是冥冥之中,或许……反而是段深竹救了她!!!
  
  ——这算不算是一种“蝴蝶效应”?
  
  段深竹见知聆脸色不好,他十分担心,不敢再说。正好兰斯洛特远远而来,段深竹像是见到救星,急忙招呼他过来。
  兰斯洛特见势不妙,便问:“怎么了?”
  段深竹略微心虚:“就是……说了点事情……”正解释,手机忽然响起,段深竹忙道:“我先接个电话。”赶紧借口离开。
  
  兰斯洛特在知聆身边坐了:“段说了什么?你别介意。”
  知聆勉强一笑:“没事,他没有说错什么,是我忽然间想通了一件事。”
  兰斯洛特并不追问,反而说:“你才苏醒,别为难自己去想些复杂的,对了,我看段对你格外关心,还听说你们之间有段渊源。”
  知聆以为他要说车祸的事,没想兰斯洛特说道:“段说,你小时候曾经救过他。”
  “啊?”知聆意外,继而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想起来了,其实原本我也忘了,只是一件小事。”
  
  “说来你们之间或许真的有奇妙的缘分,所以你才救了他两次,”兰斯洛特说道,“如果在另个空间他是你的丈夫……那在这里,你们……”
  “不可能,”知聆又是意外又觉好笑,“我跟他不合适。”
  兰斯洛特也笑着:“哪里不合适?”
  “他太小了,”知聆抿了抿嘴角,“像个孩子一样。”
  兰斯洛特挑眉:“段要是听了你的评语,会很伤心,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别人说自己像孩子。”
  知聆垂头:“我跟他没有关系。”
  
  兰斯洛特不说那个,又问:“那……赵先生呢?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为什么要闹到离婚的地步?是因为他婚外情?”
  知聆笑了笑:“兰斯,你知道,我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沉睡过去,睡过去后也不知是否会醒来,如果再有个万一的话……宁哲对我的确很好,我毕竟也爱过他,我不想拖延下去,而且你知道,我在那个空间的情况那么复杂,我有些没办法面对现在的他。”
  兰斯洛特皱眉:“ring,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知聆倒是平静:“我觉得我好像没有选择了,如果两个空间只能选一个,或许我只能选那一个,因为那一个空间的我存在,这里的我才能活着,另外,我放心不下那个孩子,也曾发过誓,要争回那口气来。”
  兰斯洛特说:“我明白,但是你也不能放弃现在,而且在这里,也有人牵挂你不能失去你啊。”
  知聆抬眸,继而又垂了眼皮:“兰斯,我下定决心了。”
  兰斯洛特手指一动,却只叹息一声:“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你要答应我,不管你沉睡多久,不管情况多艰难,一定要保护自己,如果能够顺利解决那边的事,请务必尽量重新醒过来,好吗?”
  
  淡淡地阳光下,他的眼睛像是蔚蓝色的海洋,带着温柔之光,知聆心头暖了暖:“好,我答应你。”
  四肢百骸瞬间放松下来,知聆缓缓将头靠在兰斯洛特的肩头,眼前微风徐徐,绿荫摇曳,知聆闭了闭眼睛,忽然笑着低声说:“我有种错觉,像是身后就是国王学院,而前头会有一条康河。”
  兰斯洛特抬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长发。
  知聆闭上眼睛,缓缓地又说道:“你该知道,那段日子里……我是真的很快乐……”
  兰斯洛特揽着她的肩头,一手覆上她的手:“对我来说,那也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段时光。”他的声音很低,风把他们吹到知聆的耳中,知聆无声地笑了笑,兰斯洛特感觉她的头压在自己肩头,越来越重,他的心也跟着迅速地沉了下去,但脸上却依旧是温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地牵动知聆的手,放在唇边,低头虔诚一吻:“ring,不管你在哪里,愿上帝保佑你。”
  
  不远处,段深竹合了手机,看向绿荫下的长凳,知聆靠在兰斯洛特的肩头,恬静地仿佛睡着,而金发的男人,也是一脸地温情脉脉,骑士相待公主似的,在她手上一吻,场景完美的足以秒杀任何偶像剧。
  但是看着看着,段深竹却敛了笑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让他觉得如此恐惧。段深竹强按捺战栗的感觉,他身不由己地走到兰斯洛特的身前,对上那对淡然的蓝眼睛,又看向旁边的知聆,只觉得她睡着的笑容透着脆弱的美感,段深竹无端了然,深吸一口气:“修恩,我想去她在的那个空间,请你帮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4:42
☆、61第61章

  承鹤站在皇帝身旁,忽然看到门口上,自己的随身小太监小良子,鬼鬼祟祟地也不进来,在门边若隐若现地向他使眼色。
  承鹤皱了皱眉,看赵哲正专注看奏折,他便脚下无声地往门口去,出了门槛,便道:“混账东西!你伸着个王八脖子,在这儿探头探脑地干什么?没见皇上正忙着吗?”
  小良子忙道:“公公息怒,是宫外有人来,说是着急要找公公。”
  “什么宫外的,闲杂人等也来通报?”
  “不是闲杂人等,”小良子探头过来,低低说道,“是宫外唐嬷嬷派人急忙前来,说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承鹤一听“唐嬷嬷”三个字,脸色一变:“说是什么事了吗?”
  小良子道:“来人没细说,只是说最好让公公亲自出去一趟看看。”
  承鹤微微愠怒:“我这正伺候皇上,哪里走得开?”
  小良子道:“奴婢也不知道,可那人就是那么说的,还说是没有法子了,务必让公公去一趟,还叫暂时不要惊动了皇上,不然……说的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不然奴婢也不敢来打扰您啊。”
  承鹤听到“跟天要塌了似的”,浑身颤了颤,犹豫了会儿,便道:“皇上在里头看折子,估摸着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停下,你把你师兄叫来,先替着我在这儿,若是我及时回来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曾……皇上又问起来的话,就说我被太后叫去了。”
  小良子忙答应了声,又问:“公公,会是什么事儿呢?”
  承鹤眼神沉了沉:“多嘴,这也是你问的?”走到门口往里看一眼,见赵哲仍旧在批改折子,承鹤吐了口气,只带了一个小太监便往外急急而去。
  承鹤出宫后,翻身上马,径直地就往东苑而去,快奔到御街的时候,就见对面也来了一匹马,马上的人一身玄衣,随着马儿起伏袍袖翻飞,大日头底下,俊秀的脸上带着汗,额头上却横裹着一条淡黄色缎子,却又不像是抹额……双眸之中满是焦灼之色,正是段重言。
  两个人都是急着赶路,几乎是擦身而过的,刹那间目光相对,段重言才看到承鹤,当下仓促向着承鹤一点头,便绝尘而去。
  承鹤挽着缰绳回头看,见段重言像是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承鹤一路前往东苑,下马之后极快进内,还没到知聆的屋子,就见唐嬷嬷迎出来,承鹤一看她,心里咯噔一声。
  几乎是本能,两下见了,承鹤便问:“出事了?”
  唐嬷嬷原本肃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张,隐隐地更还透出一丝颓丧绝望的气息,承鹤也忍不住心惊,却听唐嬷嬷道:“您……进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承鹤来不及催问她,赶紧地入了内室,却见一些伺候的宫女都在外间,承鹤咽了口唾沫三两步进内,唐嬷嬷紧紧跟在身后。
  承鹤进了内室,里头静悄悄地,又好像是太静了,极为反常。
  承鹤一眼看到知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睡着,承鹤迈步上前,又停下,先回头看一眼唐嬷嬷,唐嬷嬷点点头,眼中仍是绝望之色。
  承鹤便唤道:“方小姐?”床上之人并未出声,承鹤来不及犹豫,一步迈到床边上:“方小姐?”
  他低头看向知聆,见她双眸闭着,神态淡然,承鹤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抬手,探向她的鼻端。
  手指在知聆的嘴唇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承鹤猛地缩回手指,只觉得耳边鼓噪的声音疯狂响起,然后却又如退潮一般纷纷离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知聆,看了会儿,就又回头看唐嬷嬷:“这……这是怎么了?”
  唐嬷嬷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来,本来以为把承鹤叫来,会有什么不同的判断,可是看承鹤的反应,果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唐嬷嬷咽了口气:“昨晚上贵人睡得早,一大早不醒,我还以为是贪睡了些,就迟了来唤,谁知道叫了几声却仍不答应,开始的时候还当是使性子,过来摇了摇,才发现不妥。”
  承鹤道:“昨儿明明好端端地,虽则身子弱,可也不至于就如此,请、请太医来了不曾?”
  “哪里敢?”唐嬷嬷垂着头,“暂时事情不明,我只怕给皇上知道了……皇上一怒之下……”
  承鹤气道:“这种情形自然要叫太医,你不传太医,万一皇上以为是你伺候不周……”
  唐嬷嬷身子一震:“公公!昨晚上我一直都睡在外间,还有两个宫女,外头也有皇上所派的侍卫暗中守护,绝对不会是有人……”
  “这也要太医看过了才知道,”承鹤镇定下来,“你快去!只是暂时先别惊动皇上,只叫太医悄悄地来就是了。”
  唐嬷嬷忙出外遣人传太医,室内只剩下承鹤一人,承鹤回头看知聆,望着她安睡似的容颜,忍不住叹了口气:“方纯明,你可真是个福浅命薄的,眼看着快要熬出头了,却又……”
  说到这里,就停了一下,忽然间抬头看向别处,眼神有几分空茫,喃喃道:“只不过话说回来,这有福没福,也不是别人说了就算的,你若是就这样去了,也未尝不是……”
  他低低说了一句,歪头看着知聆,又道:“只是这剩下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倒是让人头疼……”
  承鹤叹了数声,慢慢探手过去,在知聆的脸颊上轻轻抚过,他的手指极为细长,养着不长不短的指甲,指甲是透明色的,如此轻轻地划过她的脸,手指往下一压,指腹便贴了上去。
  承鹤手指一颤,眉头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对……”正当他要将手贴过去再试试的时候,外头脚步声却又响起。
  唐嬷嬷去而复返,承鹤抱着拂尘回身,见她脸色雪白,显是心慌到极致了,便道:“本是因为你是个最老成的,才特意安排过来伺候这位,没想到话犹不迭,就出了这等大事,你仔细想想,从昨晚开始可有什么异样不曾?”
  唐嬷嬷垂着手:“是奴婢有负圣恩了,昨晚上伺候贵人用了晚饭,也不见有什么不妥,极安静地上了床歇息,还叫我也早些安歇……”说到这里,不由地心情复杂,“后来我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已经睡了,又进来看了一次,见她睡得沉酣似的,就才安心出来。”
  “当时你看她是睡着了的?你怎么知道?”承鹤忽然问。
  唐嬷嬷怔了怔,而后说道:“这个……是我掀起帘子看了看,是了,那时候因为太静了,能听到贵主的呼吸声音。”
  承鹤问道:“你真的听到了?”
  唐嬷嬷拧眉回想了会儿,便道:“真的听到了,当时我亲眼所见,亲耳听过之后,才又放好了帘子退了出去。”
  “那早上呢,早上你过来看的时候……”
  “就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我叫了数声后不应,才上来查看,原本没往那方面想,后来斗胆试了试鼻息,才觉得不好,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叫人去求公公了……”
  “别急,”承鹤定了定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太医来了诊断过了再说吧。”
  承鹤跟唐嬷嬷在内室等候着,而后在一刻钟之后,太医果真来到,见这情形,不敢多问,唐嬷嬷早垂了帘子,替知聆手上搭了帕子给太医诊脉,太医手搭脉搏诊了会儿,脸色就有些突变。
  承鹤在旁冷眼相看,见太医一脸苦恼震惊,却不死心地,又重新闭眼,手指动来动去地切脉,重听了一次。
  太医松手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发灰:“承鹤公公,嬷嬷,请恕我……愚钝,这里面的是……”
  “您只说诊断如何?”承鹤板着脸说。
  太医像是吃了苦瓜:“这、这……”
  “直说无妨。”
  “那下官就直说了,这里头的病患脉搏……似有若无,仿佛、大为不好。”
  “似有若无?那就是还有一点了?”承鹤目光如炬。
  太医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虽然有一点点,但是也差不多是没有了。”
  承鹤忍不住冷笑:“这是什么话。”唐嬷嬷几乎立刻晕过去:若是此人真的死了,那么她是负责看护的,岂能置身事外?
  太医壮着胆子:“下官愚见,里面这人,怕已经是……只剩下一口气,那个……是神仙难救……”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头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说什么?谁只剩下一口气神仙难救?”
  承鹤一听,暗暗叫苦,唐嬷嬷后退一步,身形晃动,太医却吃了一惊,撩起袍摆便跪了下去:“不知皇上驾到,微臣参见皇上。”
  赵哲雪着一张脸快步进来,脸色越白,显得双眸十分幽寒凌厉,极快之间已经把在场三人都扫过,然后就看向床上。
  他来不及再问其他,三两步到了床边,把帘子一撩,看往里头。
  承鹤百忙之中挥手,太医立刻无声地向着门口移动,起初来的时候还猜测,莫非是哪个娘娘住在此处以为避暑?可看情形又不是十分像,正无头绪,皇上却又忽然来到,果真涉及天子隐秘,自要速度避嫌。
  赵哲抬手就把知聆抱起来:“方纯明!”怀中的人并不动,也未回应,赵哲连唤数声,震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承鹤跟唐嬷嬷双双跪地,唐嬷嬷本想回复,怎奈面对天子震怒,喉头像是被人紧紧掐住,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发抖。
  承鹤转头看她一眼,皱眉开口:“皇上容禀,奴婢听了消息也是刚到,只知道贵人忽然之间昏厥过去人事不省,才忙又传了太医来,至于究竟如何……”
  赵哲紧紧地抱着知聆:“方才所说的神仙难救,就是……说……”他念头一转,抬手在知聆鼻端一试,然后,大热的天,赵哲却像是置身冰窖,耳畔却有一万个声音在叫:“不会,不会,不会!”
  赵哲重看向怀中之人面上:他千辛万苦终于得到的人,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先前他看到一半折子,满脑子却都是她的影子,为了她他不惜偷偷地又跑出宫来,路上的时候那种欣喜之意像是能充盈天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都不足以形容,只觉得此生再也无所求,因为他很快就能见到她,属于他的那个人……他必心满意足。
  可是在此刻,却如一脚踏入寒冰深渊。
  “怎么会这样?”赵哲低语,“不会的……方纯明,纯明……”紧紧地抱着那柔软的身子,手摸上她的脸颊,皇帝忽然惊了惊,手底的肌肤还是温热的。
  赵哲头一个念头就是叫太医,然而转念之间,却又熄了这个念头,他定定地看着知聆的脸,然后,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低头靠向她的耳畔,“你没事是不是?若是听到朕的声音,就给朕醒来,朕不许你有事!”
  如命令如祈求似的几句话过后,赵哲目光一转,看向那还鲜艳如许未曾失色分毫的樱唇,唇上还带着他昨日留下的痕迹,赵哲看了会儿,便低下头去,以双唇覆上那娇软红唇。
  双唇相接的瞬间,赵哲心道:“方纯明,快些醒醒,只要你醒过来,你要朕怎么样都行!”
  地上唐嬷嬷无法动弹,而承鹤微微抬头,正看到这一幕,承鹤怔了怔,又缓缓地低下头去,依旧面无表情。
  知聆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水里,憋着一口气,肺快要炸了,而周遭都是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意识不到自己是谁,只是茫然地浮游,一直到有个声音仿佛是在水上,依稀地说着什么,却像是个指引,引着她手足并用向着那边挣扎过去。
  越是靠近越听得清楚,是有个模糊低沉的声音说:“方纯明……朕怎么样都行……你……醒醒……”
  知聆晕了晕,忽然之间脑中像是有一道光闪过,她记起来自己要去往何方,而她的角色又为何。
  如同深潜的人猛地冲上了水面,知聆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双眼,在白光之中,她也渐渐地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张脸。
  赵哲惊喜交加地望着苏醒的知聆,而她深吸一口气,却又猝不及防地被他拥入怀中,皇帝将脸贴上知聆的脸,又去亲吻她的唇:“朕知道你不会弃我而去的。”瞬间失态,喜极而泣。
  赵哲本是兴致忽至,所以想要急急地来看一眼,没想到却遇到这种状况,当下便没了再离开的心思,一手抱着知聆,便训承鹤,叫他去即刻去选几个老成高明的太医再来一趟,给知聆会诊。
  承鹤心头虽觉有异,但却也松了口气,急忙拉拉唐嬷嬷一并出来,唐嬷嬷“死里逃生”,一直到出来外头,深呼吸几次,才把飞离了的魂魄又唤回来。
  赵哲抱着知聆,问长问短,知聆已经恢复神智,便随意应付了几句,赵哲见她慵慵懒懒十分娇弱,就不舍得再多害她费神,在太医集体来到之前,便先只说些温和的好话以安抚她。
  片刻后太医们果真蜂拥而来,轮番试过脉象之后,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无非是说贵人体虚,只有一个见多识广的说道:“看贵人的脉象,虚虚实实,实中带虚,若有若无,只怕有‘离魂’之症。”
  赵哲在帘子后面,吃了一惊,承鹤见了,便明白他的意思,便问:“何为离魂之症?”
  那太医躬身:“也算是体虚多虑导致,所谓‘神不守舍’,人皆有三魂七魄,倘若受不住本身,魂魄不齐的话,便会产生昏厥之状,又听公公先前所说贵人鼻息都几乎无了,陈太医也说过贵人的脉也似断了……”
  “那如何才能治疗痊愈?”
  “这……静养,补身,安神少虑,再加药物培元固本,假以时日,或许……”
  太医们会诊之后,便去调制配药。赵哲才又出来,把知聆重抱起来:“你要把朕吓死了,以后可万不能这样了。”
  知聆也不知自己该怎么说,索性顺着说道:“我真的有离魂症?那以后或许也会如此……”
  “不许!”赵哲喝道,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些,便又道,“你好好地在朕身边儿,朕会对你好,你要什么都给你,你求什么都答应,只是不许你再犯这症。”
  “真的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给我?”知聆心头怦然而动。
  赵哲道:“天子一言九鼎……”忽然心头一动,便说,“但必须你在朕身边。”
  知聆便笑笑,低头想想,说:“那皇上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这话……我如今还没想到想要什么,等我想好了,你可不要赖账。”
  赵哲见她竟然跟自己说笑起来,大为宽心,又看她莞尔笑容,只觉得能看到她对着自己如许生动地笑是何等可贵,忽又想到方才看她人事不省时候的那种如临深渊的恐惧……两下对比,赵哲叹道:“不能再让你留在这里了,朕进出宫十分不易,再者也很不放心。”
  他看一眼知聆,在她脸上亲了口,道:“带你进宫,为朕的后宫可好?”
  知聆靠在赵哲怀中,垂眸过了会儿,才慢吞吞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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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赵哲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个回答,一时大为惊奇,低头看知聆:“为什么不好?”
  知聆闭了闭眼,脑中飞快地想了一回,才道:“我不想跟你后宫的妃嫔们争宠。”
  赵哲越发意外,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你的脑中都想些什么?哪个女人不想当朕的后宫,偏偏你居然还挑拣嫌弃,那好,你不当妃嫔,可是朕却要你留在朕的身边,你给朕一个办法吧。”
  知聆哼道:“皇上那么聪明,何必问我……我这样蠢笨,又怎么会想到好法子?若真的是个有法子的人,先前就不至于被欺负的那样厉害。”
  赵哲一听,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些,目光在知聆手上的伤处扫过,便轻轻摸摸那没伤到的手背处,柔声道:“你放心,朕跟别人不同,谁敢伤你,便让他人头落地。”
  知聆沉默,然后看向赵哲:“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迎上她的目光:“朕……朕说过,朕不舍得你吃苦,所以……”
  知聆轻声说道:“先前我被卖出段府,进了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又归于谁手,会面对何种境遇,其实于我来说,是活一刻便多一刻……岂料居然是皇上。”
  “纯明……”
  知聆顿了顿,而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不瞒皇上,我有晕厥之症,自己是知道的,跟别人无关,在段府的时候,便经常如此了,曾有一段时候,几乎就真的死了过去……所以就算是段家将我卖了,我也不惧,因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何况与其被辗转卖来卖去,倒真不如一死干净……”
  “不许提这个字,”赵哲悚然而惊,张手将她拥住,心惊之余,忽然惊疑不定地:“那……那这一次……”
  “不是……”知聆垂眸:“我原先不知道买我的人是皇上,但我知道皇上对我青眼有加,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我并没有想要寻死。”
  赵哲松了口气:“纯明,朕会对你好,朕除你的奴籍,封你为妃,以后绝不会再有人敢卖你,你也只属于朕一个人。”
  知聆微微一笑:“可是我始终是罪臣之女啊,身份多有不便,何况,皇上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而对有心人来说,我就如蝼蚁一般,随意便能掐死。”
  “罪臣之女”四个字,极快地掠过他的心头,赵哲咳嗽了声,脸色却多了几分郑重,静静地思考了会儿,便在知聆唇上轻轻亲了口:“那你是为难朕,非要朕两头跑?”
  眼前的人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也行,我在这里清清静静地,皇上想起来也罢……想不起来,可以打发我离开吗?”
  “你想也别想。”赵哲咬牙切齿,忽然间灵光一动,皱眉看向知聆,“你不愿意当后妃,难道……就是想将来有朝一日你可以离开朕?”
  知聆心头一跳,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只好暂时不言语,只在心里盘算。
  赵哲变了脸色,摇摇她肩头:“真的是这么想的?”
  知聆见他竟已经看穿,索性抬眸,无辜地看着他:“皇上息怒,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已……毕竟,我的出身也不好,如果要入宫为妃嫔,皇上肯定也要大费周章的……”
  赵哲看着知聆,就冷笑。知聆眨眼看他,问道:“真的动怒了吗?”
  赵哲放开她,自己下了地,走开几步,哼了声,负手沉默站着,不离开,却也不回头。
  知聆却未动,只是静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就像是看着赵宁哲一样。
  先前,她问赵宁哲:他要如何才能喜欢、满足。其实不仅仅是问赵宁哲,还是想要知道在这一个时空里的皇帝是如何想的。
  赵宁哲说: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就很喜欢也很满足。
  那对于皇帝赵哲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
  赵哲的确是聪明,居然这么快就想到知聆不愿进宫为妃嫔的原因,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知聆心中所想,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段逸。
  不管现在她是什么身份都好,将来可以图谋另外的出路,知聆念念不忘的一件事就是要让段逸回到她的身边,但是如果她成了皇帝的妃嫔,那么母子重逢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
  室内沉默之时,外头有人低低一声咳嗽,是承鹤的声音:“皇上……”
  赵哲没好气道:“何事?”
  承鹤缓缓现身,走到赵哲身边,低低说道:“皇上,太医说,贵人方才醒来,不宜再……皇上切勿心急,徐徐图之便是了……”
  赵哲皱眉,想回头看知聆一眼,又强忍着,反而往旁边走开数步,才对承鹤说道:“朕就是因为她身子不好,才想要让她入宫,起码离朕近一些,也安心。”
  承鹤思索了一下,说道:“贵人现在心思不稳,也是有的,皇上不如且先顺着她的意思……既然皇上想让她留在身边,但她却只是不想为后妃,那么,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的……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皇上或许会不喜,也委屈了她了……”
  赵哲急问:“你有主意?还不快说?”
  承鹤低低说道:“前日金阳殿的掌事嬷嬷因年老之故,皇上恩准她告老出宫了,如今正缺一个能干的女官……皇上您看,不如……”
  “让纯明为女官?”赵哲皱眉。
  承鹤悄声道:“名头上是如此的,然而毕竟离皇上更近一些。”
  赵哲沉吟片刻,摇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朕不想委屈了她。”
  承鹤想了想,便微笑道:“皇上怎么忘了,自古以来,也不乏有些从女官升上来的妃嫔呢……只要皇上愿意,是迟早晚的事儿不是?”
  赵哲眼睛一亮,便看向承鹤,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这样的法子你也想得出,真有你的。”
  承鹤笑道:“皇上且先别忙着夸奴才,不如先去问问贵人的意思?”
  赵哲点头,便才又回来,一眼却见知聆伏在床边上,闭着双眸,又似是个要睡的模样,赵哲一惊非常,急忙过去:“方纯明!”
  知聆懵懂睁开眼睛,对上他焦急眼神,赵哲见她睁眼才松了口气,便只做无事地问:“怎么又睡?”
  知聆摸了摸眼睛:“不知为何,只觉得困倦,大概是皇上不理我了,心里一闷,于是就……”
  赵哲一听,又气又笑:“你好了!平日里谁惹怒了朕不是赶紧地跪地求饶或者赔不是的?你倒好,没事人一般地在这儿不说,如今反倒更追起朕的不是来了。”
  知聆懒洋洋道:“谁让皇上说自己喜欢我呢,如果真的喜欢,大抵会稍微纵容我一点点吧……”
  是啊,他这样回来,又笑,大概就是并没有动怒,或许是真的有一点“喜欢”吧,如赵宁哲所说一样,只不过……虽然猜对了这场,心底却微觉酸涩。
  赵哲听了这样赖皮的话,又看她的神色,恨不得把她按倒轻轻地打上一顿,又想把她揉入怀中狠狠地疼上一顿……几番胡思乱想,便暂时忍住,竭力做正经肃然状,喝道:“不要恃宠而骄,朕让你入宫为妃嫔你都不肯,天大的荣耀给你踩在脚下了,不过……朕是个宽宏大量的,不与你这小女子计较,你既然不愿为妃嫔,那么……你入宫当女官,如何?”
  “女官?”
  “就是……在朕的寝殿里,当个掌事的女官,先头的掌事嬷嬷正好告老了。”
  知聆就不言语,赵哲忍不住看她:“你觉得如何?”
  知聆就叹了口气。赵哲皱眉:“你不乐意?”
  知聆说道:“当女官倒是好的,只是地方不好。”
  赵哲不解:“嗯?地方?那可是朕的寝殿,地方怎会不好?”
  知聆故意看向别处:“就是因为是皇上的寝殿,所以才觉得不适合,我对宫闱之事,一切规矩都不懂得,万一又惹怒了皇上,岂不是大大不妙。”
  赵哲忍无可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你就只管说嘴……”摸索着又吻住她的唇,喃喃含糊说,“有的是你受的时候……”
  且说先前,段重言本是听说了有方家方墨白的消息,故而急急地出了城,果真见是一帮边疆来的客人,只可惜其中并无他想找的那人,段重言十分失望,然而正欲离开之际,却又得了个要紧的消息。
  段重言听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出门之后打马回府,就要先跟知聆说知,谁知道一路所见,奴仆的表情都十分奇怪,段重言越走,越觉得心惊肉跳,最后冲入知聆的院子,却见院落空空,只有胭脂坐在房中,满脸泪痕。
  段重言这才知道,原来母亲跟祖母趁着自己不在,居然合谋把知聆卖了,此一刻,段重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给冰封住了,然后却又被生生地拗断掰碎,他又气又怒,无法言说,只去找段夫人。
  却正好段娴也在,自然也是为了纯明的事而来,两人见段重言面色惨白,自知道他的来意。
  段重言不理别人,二话不说,张口便问段夫人:“请母亲告知我,把纯明卖去了哪里。”
  段夫人垂眸:“覆水难收,你就不必再……”
  段重言跪地:“求母亲告知。”用力将头磕下去,发出老大一声响。
  段夫人吃了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段娴忙扑过去:“哥哥!你干什么!”
  段重言抬头,额头上已经见了血,衬着雪白的脸色,越发触目惊心,段娴一见,眼泪顿时涌出来:“哥哥,有话好好说,你别伤自己……”她是为了纯明的事而来,然而段夫人却只训她不可多嘴,段娴也说过,若是段重言知道了必然不依的,然而这么快却亲眼见段重言如此,段娴心头震颤无比,到底是兄妹骨血,当下泪落不已。
  段夫人慌了,又心疼:“你……快不要胡为,给我起来!”亲自起身走到段重言的身边,便来拉扯他起身。
  段重言不为所动:“母亲不说吗?”
  段夫人到吸一口冷气,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才道:“我怎么知道,只是交给牙婆了,听闻是会找个好人家。”
  段重言听到这里,目光如刀一样掠过段夫人面上,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就走,段夫人一把没有拉住他,只道:“回来!你额头上的伤,别见了风!”
  段娴也想拦住他:“哥哥……”然而段重言哪里会听,将段娴的手也一甩,回身走了个无影无踪。
  身后段娴抬袖子拭泪:“我早说哥哥必然是不依的,母亲不肯听,现如今又如何是好。”
  段夫人倒退几步,坐回炕上,抬手在眼睛上一笼,泪也无声跌落:“孽障,孽障。”
  段重言一路往外走,便叫自己的随从:“去打听是哪个牙婆来领的人,卖往哪里了,速去!”
  又唤了另外几个:“一路分头去找,看到人的话就立刻带回!”十几个仆人忙跑出去,段重言一口气梗在喉头,只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在府中多留一刻,径直出了大门。
  段重言站在门口上,只觉得明晃晃的太阳光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利箭,纷纷地射中他身上,段重言呆站之时,耳畔听到有人唤道:“哥哥!”有一个人扑过来。
  段重言漠然看去,却看不清来人的脸,只听他急急说道:“哥哥,怎么我听说纯明被……”忽又惊呼,“你的头是怎么了!”
  段重言脑中耳畔都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他说什么,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渐渐地迷了眼睛,眼前的太阳光便变成了血红色,模糊的光芒之中,依稀出现那人的笑,却又极快地变淡、消失不见。
  让段重言意外的是,他派出去的人竟然全无所获,这两天他并未在府内,却只住在别院,次日退朝之后,听闻一则消息,说是在城外找到一人,颇像是知聆。
  段重言骑马赶往那地之时,正好跟急急赶往东苑的承鹤擦身而过。
  承鹤自然猜得出段重言是为何行色匆匆,但段重言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上天入地找寻的那人,其实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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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因知聆这一遭“离魂”,让赵哲心神不宁,总要把人留在身边才觉安心些,当下商量妥当后,即刻便叫承鹤去料理,有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出面,万事自然办的很是顺利。
  赵哲先行一步,承鹤紧随其后,亲自领着知聆入宫,事先已让她换了衣物,轻衣简行,毫不张扬,就如一个寻常宫人一般。
  故而对于宫内的多半人来说,也无非是皇帝的寝殿多了个掌事的恭使女官,有人暗中传说,说是先前告老的掌事女官的亲戚。
  最知道底细的便是承鹤,但他是个再细密谨慎不过的性子,自不会多嘴。
  承鹤一路将知聆领进宫内,先在金阳殿走了一遭,熟络了一番环境,又领她去了内官所,看了看备置的住处,知聆并无挑剔之处。
  唐嬷嬷自带了几个宫女进来,承鹤先过目一遍,特意点了几个专门伶俐的供知聆使唤。
  承鹤冷眼旁观,见知聆始终都是淡淡地,不管见到什么都是波澜不惊,也不表态,便想到在东苑的时候他在外间听到的那些话……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是何意思,在承鹤心中,却跟赵哲又有不同的见解了。
  承鹤知道知聆身子不好,到了女官所后,看她没什么话说,便有意让她歇息会儿:“看也看过了,恭使还是先休息,皇上此刻还在忙政事,稍后若回来,自有人来通知,到时候恭使便去伺候就是了。”
  知聆行礼:“多谢公公,有劳了。”
  承鹤看她片刻,有心想要问她一句话,但却又生生忍了,只微微一笑:“不必客套,留步。”转身出了居所,自往前仍去赵哲身边。
  承鹤一路去前头伺候皇帝,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心想:“她竟不想为妃为嫔,却宁愿做一个宫中女官,看她的模样,却不像是什么以退为进,反倒是真心真意如此。试问谁不想在这后宫里竭力往上爬呢,她却偏这样……或许,方纯明到底是个聪明的?我也并没有问她为何选择如此,怕是问了她也不会同我说,哈……谁知道呢。”
  承鹤想到这里,便抬头,正好看到前方有数人缓缓而来,承鹤自然认得那是段昭仪同她的宫女,他的心底冷笑,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心中又想:“皇上的宠爱究竟能持续多久?他登基之前我就一直跟在身边,却不见他对哪个妃嫔格外地宠,就算是正当风头的瑾妃、宜妃……照我看却也不过如此,宫里迟迟地又不立后,还有人说皇上是情深义重,因念着大婚前日却身故的所谓前皇后娘娘才不肯立后,可谁又知道,在他心中,或许根本连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如今对方纯明上了心,不惜竟使出这种种的法子来,却不知道,这一次,又能爱宠到几时……方纯明啊方纯明,你可别白白地错过了这天赐良机。”
  承鹤心中想着,脚下不停,便跟段昭仪等碰了面,双双见了,段昭仪便问:“公公从哪里来?”
  承鹤笑得不露痕迹:“把金阳殿的新女官送去了女官所,昭仪娘娘却要往哪里去?”
  段昭仪道:“闲着无事,便出来走走,听闻先前皇上急急出宫,却不知为何?”
  承鹤道:“娘娘消息倒是灵通,那自是有要事了。”
  他不肯透露是为了何事,段昭仪自然明白,当下便不再追问,只道:“我也是担心皇上……若是没什么大事我也就安心了。”
  承鹤闻言,唇角便挑起来:“娘娘对皇上一片心意,皇上自然是明白的。”
  段昭仪想到前些日子的侍寝之夜,便微笑垂头:“那也多赖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我还要多谢公公呢。”承鹤说道:“那是娘娘自己的福分,好了……娘娘自在,我要去前头伺候皇上了,怕皇上久不见我会着急。”
  段昭仪忙相送,承鹤别了段昭仪,不敢怠慢,快步往前头去了,他心里自也知道,赵哲恐怕也正惦念着他的回报呢。
  承鹤去后,段昭仪沉吟了会儿,便问由青:“你怎么看?”
  由青道:“娘娘别担心,听公公的口吻,像是好的。”
  段昭仪有些忧心,蹙眉道:“可是为何竟一点消息也没有……昨儿皇上极快出宫了一趟,今日又出去了一趟,难道……会是因为那件事?”
  由青低声说道:“娘娘的意思已经传给府里头了,听他们回报,也已经行事,皇上接连出宫,加上公公方才的话,多半是事成了。”
  段昭仪眼睛一亮:“真的?”
  由青说道:“娘娘只静观其变就行了,若是事成,近日里娘娘便会有好消息了。”
  段超逸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又皱眉:“只是,我听闻哥哥到底大闹了一场,昨儿不是都没有在府里住?没想到他竟对那个人那么上心,不过是个妾罢了,有何了得,他的脾气就是太端直了些,故而我才不把内情透露给他知道,不然的话……哪里会成?哼,这情形若是落在别人头上,恐怕巴不得把人献出来邀宠。”
  由青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暗中行事于段昭仪来说,未尝不是有一丝心虚的,此刻说这些话,不过也是要让自己心里好过些罢了。
  由青并不点破,反说道:“这是自然,在朝为官跟娘娘在后宫为妃嫔都是一样的,谁不想竭力往前?若是有机会的话谁不想抓住?何况娘娘所做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整个儿段府,一个小小妾室又如何?退一万步来说,又不是送她去遭难,若是蒙皇上宠幸,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娘娘这也是成全了她。”
  段昭仪听了这几句,格外舒心,便笑了笑:“你说的也是,哥哥跟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当初就不该他们有那段缘分,若她身份如昔倒是无妨,但她是罪臣之女,又是官奴,哥哥不管不顾地留了,这几年,让我们家的人也都提心吊胆地,如今倒是解脱。”
  由青点头:“如果那人能助娘娘得宠,也算是她在段府养尊处优这数年的回报了。”
  段昭仪长长地舒了口气:“罢了,全看她自个儿造化就是了,只是我先头真想不到,皇上竟喜欢她呢。”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白嫩的手指完美无瑕,戴着碧绿的翡翠戒指,更见诱人,段昭仪怔怔看着,眼底便有一丝落寞。
  由青自然瞧见她神情有异,便道:“再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个辗转别人手里的奴婢,进不了宫登不了天,等皇上厌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哪里比得上娘娘,风风光光……前途无量。”
  段昭仪回头看她一眼,眉眼带笑:“你啊……这张嘴真是,让我不知该怎么是好,我的前途能到哪里去,皇上前几日说妃位空缺,我帮皇上达成心愿,若是皇上肯念着这宗,封我为妃,我便没什么所求了……”
  由青摇头,沉声说道:“娘娘何必如此气馁?如今皇上又没有立后,这后宫里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娘娘在这个位子上正是极好,若说是升,就极快地升上去了,万别先自己灰心了。”
  段昭仪笑道:“你说的轻巧,哪里轮得到我?别说皇上没意思要立后,就算是要立,头一个便是宜妃,那可是太后娘家的人,次一个就是瑾妃,皇上疼她疼得什么似的。”
  由青冷笑:“皇上不爱宜妃,全仗着太后的面子才封了她为妃,这一个多月都不曾去过一趟,至于瑾妃,她的出身哪里比得上娘娘?若是她要当皇后,太后必然是头一个不会答应……何况娘娘正青春,若是皇上多宠幸两次,难保就怀了身孕,到时候,一飞冲天岂不是指日可待?”
  段昭仪同她说了这么久,只觉心头也亮起来,她看着由青,抬手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握,往前走了数步,看着外头碧蓝晴空,喃喃道:“只愿如你所说,我真的有那个命……”看着那遥远的天际,仿佛能想想自己头戴凤冠手握风印统领三宫的模样,一时便踌躇满志地笑起来。
  赵哲先前早一步回宫,被几个臣子捉了个正着,他表面上镇静心中却翻来覆去,时不时地看看殿门口,总是盼着承鹤出现,如此望穿秋水,过了小半个时辰承鹤公公终于去而复返。
  承鹤刚进殿门,就对上皇帝询问的眼神,承鹤先一笑安抚,然后走到皇帝身后,俯身低声说道:“皇上放心,都已经妥当了,万无一失。”
  赵哲唇角一挑,面上便露出心满意足地笑来。
  赵哲心里有事,便想速战速决,当下打起精神来听臣子议事,却是监察院的人在参奏山东地方的一个知府假借朝廷之名贪赃枉法,然而那人却又是相国门生,因此朝中相国一党坚决否认此事,大肆维护那人。
  监察院则竭力主张要派人彻查此人,不可放过,两方正因此事而争执。
  赵哲便看监察院都御史:“既然各执一词,那眼见为实,不如就派人去看看,若是证据确凿再定罪不迟,省得只在此处争执不休。”
  监察御史便道:“臣先前派监察院的人前去查过,也递了报告回来,言说确有此事,然而在返京途中却被山贼杀害,此案才正悬而未决,近来刑部又收到许多民怨状子,说是有的地方因民不聊生,已然起了暴动,皇上,万不可轻视。”
  赵哲心头一动,凉凉说道:“朝廷的监察行走竟会死在山贼之手……哼,那此一番,要派个能干的人去才行。”
  彼时练尚书便道:“皇上,所有都不过是监察院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若总派人前去调查,查的公正也罢了,若是趁机滋扰,冤枉了能臣事小,恐怕更会激发民怨……还请皇上三思。”
  赵哲不疾不徐:“若果真是清白能臣,何惧监察院之人,这回朕要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前去,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说着,就看都御史:“监察院可有人选?”
  都御使见皇帝口吻大有偏袒之意,忙道:“监察院中,佥都御使段重言曾去过山东,正是上好人选。”
  赵哲似笑非笑,又斜睨练尚书:“爱卿,段爱卿可是你的女婿,这一遭让他去,你该是无异议的吧?”
  练尚书咳嗽了声,躬身:“微臣不敢,微臣全听皇上吩咐。”
  赵哲快刀斩乱麻,能料理的不能料理的尽数都决断了,看时候也近黄昏,赶紧打发了这帮臣子出宫,自己便起驾要往寝殿去。
  承鹤早知道他坐不住了,事先就叫小太监去传旨:他生怕知聆才进宫,不熟悉规矩,或者她仍惫懒睡着无法接驾,岂不是扫了皇帝兴致。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46:54
☆、64第64章

  谁知道赵哲前脚刚出御书房的门,迎面就来了个小太监,跪地道:“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赵哲大为意外,同时十万个不愿意,皱了皱眉便问:“太后可有什么事?”
  小太监道:“太后准备了晚膳,想请皇上过去一块儿用膳。”
  赵哲暗中焦急地捏了捏手,心想:“真是个‘好事多磨’!太后竟在这时候……”然而他到底不是个毛躁冲动的性子,转念又想,“纯明才刚入宫,我却不能急于一时,若是拂逆了太后的心思,让太后起了疑心,反而不利于长久,不如朕暂时忍耐。”
  当下赵哲便起驾往太后宫里去,进了宫门,见了太后,一阵寒暄,赵哲硬撑着打起精神用了晚膳,磨磨蹭蹭便是一个时辰。
  晚膳之后吃了口茶,赵哲便故作淡然,道:“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太后还是早些安歇。”
  太后却更淡然,扫他一眼,絮絮叨叨道:“不急,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多坐回无妨,下午的时候永安王爷也进宫来,他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来之前,他才刚走,本来说是要见你的,后来看你那里忙乱,就没去打扰。”
  赵哲觉得太后在这刻把永安王爷提出来,是在比他的孝心呢,当下咳嗽了声:“皇弟是个有心的。”
  太后一笑,却又皱眉:“他倒是有心,只不过性子却也有些荒唐,我近来也听了些不太好的传闻,只是他住在宫外,人也懒散惯了,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就由得他去闹腾吧,但他若闹的太过了,皇上你却不能什么也不管,毕竟是至亲兄弟,倒也要约束约束他。”
  赵哲一概点头应承。
  太后说了这番,又看着赵哲,才缓缓问道:“……是了,皇上今晚上要歇在哪里?”
  赵哲心头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却仍露出笑脸:“近来朝政繁忙,今儿又在御书房里耗了半天,有些累了,想回寝宫去。”
  太后便斜睨着他,半晌,微微哼了声:“朝政繁忙是真的,这个本宫也听说了,只不过,怎么本宫也听说,皇上这两天往宫外跑的很勤快呢?”
  赵哲顿时黑了脸:“太后……”
  太后便冷了声调,道:“你别打量我老了,什么也不知道,先前十天半个月的往外头一趟,‘微服私访’,也就罢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到的,可是皇上,你到底也要知道些收敛,宫里头传传倒也罢了,若是给外头知道了,皇家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赵哲只好闷声不响。太后又说:“再者说,宫里头什么样儿的好玩意、人物没有,你偏喜欢那外头的,外头的又有什么好了?你若是不足意,就再让人选一些秀女进来,只别出去贪玩!”
  赵哲垂头:“太后说的是。”
  赵哲一路退败,太后却不依不饶:“你年纪也不小了,却仍没有个子嗣,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永安王先养几个出来?成何体统!唉……以后不许你再偷偷摸摸出去了,把心思先放在这宫里头。”
  赵哲这两天频繁出去,却是为了知聆,如今她进宫了,他的心思当然不在别处,当下真心实意地答应:“儿臣都听太后的便是。”
  太后见他始终恭敬听从,才也露出笑容来:“按理说我不该如此说你,毕竟是一国之君了,但不管如何,我也是为了你好……是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去宜妃那里了?”
  赵哲一听,头便大起来,只好敷衍:“太后……近来时常觉得倦……”
  太后便又冷笑:“先前听闻你对瑾妃十分宠爱,前日不是又去了段昭仪的宫里?可都是不亦乐乎的很,何况你跑外头的时候,更不见有什么倦!再者说,你去看看宜妃,表表心意也是好的,说什么倦不倦的!”
  赵哲肩头一沉:“朕……改天便去宜妃宫中就是了。”
  太后哼道:“择日不如撞日,别改天了,不如就今晚上罢了,我瞧着宜妃最近瘦了许多,怪可怜见儿的……”太后打量着赵哲面色,话锋一转,又道,“另外还有一件要事,就是立后之事……也该是时候仔细考虑考虑了,今日天晚,就不说了,你记在心里就是。好了,你先去吧,别让宜妃等久了。”
  赵哲无奈,一低头:“是。太后早些歇息,儿臣告退。”便退了出来。
  赵哲出了太后殿,站在门口上又是一阵犹豫,只觉得五爪挠心似,恨不得就调头往自己寝殿去,平日里也不曾如此“归心似箭”,但此刻因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便仿佛飞蛾瞅见了夜空里的一点光芒,按捺不住地想要飞扑过去。
  承鹤忽地轻轻咳嗽了声,赵哲反应过来,略侧脸,便看见太后宫里的一个太监,站在门口上“恭送”,名为“恭送”,实则是“监视”,赵哲磨了磨牙,冷道:“去宜妃宫吧。”
  承鹤便扬声道:“起驾。”前头小太监便先飞跑往宜妃那里报信去了。
  且不说赵哲在宫里头“左右奔走”,在金阳殿里,知聆先前睡足了半个时辰,便起了身,闲闲地翻了会儿书,后来近黄昏时候得了消息,就从女官所出来,往金阳殿来。
  一干宫女太监都在承鹤的指引下认得了她,皆十分恭敬地迎了,知聆看了一番,见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便信步往寝殿里头去。
  此刻寝殿里都点了灯,行动之间,光芒摇曳,两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静悄悄地站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低着头连看也不敢乱看,就像是摆设一样。
  知聆走了一会儿,便进了最里侧,看到前头的龙床,心中就想:“都说龙床如何,没想到居然会亲眼看到,不知道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刚要走上前去看一看,忽然间旁边的帘子一动,有人从帘子后跳出来,一把将她抱住。
  知聆吓了一跳,开始的时候以为是赵哲故意躲在此处,然而却极快知道不是,因听那人在耳畔低低笑道:“好香的宫女姐姐!你是刚进宫的?我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知聆吃惊地转头,却对上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双眼笑眯眯地,正看着自己。
  知聆用力将他推开:“你是谁?”
  那人见她高声,也变了脸色,忙道:“嘘,不要做声,别给人听到了,我是偷偷进来的。”虽然如此,却并不慌张。
  “你……”知聆心想莫非这人是刺客,然而看他打扮,却又不像,一身白袍,玉带金线,头戴金冠,生得也很整齐,气度不凡,不像是恶人,知聆便问,“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永安王爷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的人,道:“你果然是新进宫的,怪道不认得我是谁……只不过皇兄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美人?竟比京娘还要出色。”
  知聆听他说了这几句,心中一震,便想到了他的身份,正要说话,永安王爷忽然面色一变,冲知聆摆摆手,后退两步,躲进了帘幕之后。
  知聆这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看看永安王爷藏身的地方,想了想,就没吱声。
  进来的是唐嬷嬷,垂手道:“禀恭使,方才承鹤公公派人来,说皇上给太后请了去,要跟太后一块儿用晚膳,恐怕要耽搁一段时候,让您自己先吃饭。”
  知聆便道:“知道了。”
  唐嬷嬷说完后,便抬头,四处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知聆便问:“怎么了,可还有事?”
  唐嬷嬷迟疑了一下,就说道:“方才外头有人说,似乎看到了王爷出现在寝宫周围,极快地却又不见人了……大概是王爷打这里经过吧。”
  知聆问:“王爷经常过来吗?”
  唐嬷嬷便回答:“因为皇上从不留人在寝殿过夜,故而王爷进宫的话,时常会过来这里。”
  知聆“哦”了声,却见身侧的帘子晃了晃,永安王探头,冲她挥了挥手指,意思是不要让她多问。
  知聆心中叹了声,就道:“嬷嬷,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出去吃饭。”
  唐嬷嬷退下之后,永安王爷松了口气,从帘幕后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知聆:“你是哪里来的?是皇上新选的女官?”
  知聆行了礼:“不知道是王爷,请王爷莫怪,我的确是刚进宫的。”
  永安王爷道:“你叫什么名字?”
  知聆迟疑了会儿:“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永安王爷歪头打量她,一边摸着下巴思忖:“你生得这样美,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难道你不是京里的人?”
  “难道京内的人,王爷就会全都见过?”
  “不是全都见过,可也差不多了,尤其是美人。”
  知聆笑了笑,不愿跟他纠缠:“我要出去吃饭了,王爷自便。”
  永安王爷见她转身要走,便将她一把拉住:“刚说两句话就要走,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
  知聆敛了笑意:“王爷,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
  永安王噗嗤一笑:“你说话倒是有趣,为什么不是好事?……对了,你生得这样美,又刚进宫,难道……你是皇上看上的人?皇兄他居然想要金屋藏娇吗?”
  知聆心中一震,面上却只淡淡地:“王爷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永安王见她神情冷冷地,如此绝色,又这样清冷出尘的气质……他心中惊疑,见知聆迈步往前,美人姗姗,令人过目难忘,永安王目不转睛看着,此刻便失声说道:“你是方纯明?”
  知聆脚下一顿,绝对想不到这位荒唐王爷居然会猜到自己是谁,她转头来看他,永安王爷上前,重又打量了知聆一遍:“果真给我说对了吗?”
  知聆皱着眉,不知是该直接承认的好还是……当下只说:“王爷说什么。”
  永安王见她神色疏离,便道:“你还说你不是?这京内除了她,还能有谁是这样……咳!总之你可知道……这两天段重言为了你,快把京城给翻过来了。”
  知聆忽然间听到“段重言”三字,心头猛地跳了两跳,想问,却又没出声。
  永安王双手掌一拍,了然似的说道:“怪不得竟怎么也找不到人,我还答应了兴玮帮着找,原来你竟入了宫……”他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忽然间又惊道,“兴玮说是段家卖了你,难道说是皇兄买了你?怎么会这么快……又让你入宫当了女官?”
  知聆皱眉:“王爷。”
  永安王爷欲言又止,只是狐疑地看着知聆,他也不笨,想了会儿,便哼道:“罢了罢了……我什么也没有说。”
  知聆垂眸,永安王爷看着她,忍不住又多嘴一句:“你可知道?段重言为了你,把头都给磕破了,我听兴玮说,流了好多血,人也因此晕了。他像是找你找的要疯了。”
  知聆听着,心里居然隐隐作痛,想到段重言,想到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说毫不动容,那是假的。
  这一刻,外头脚步声又响起来,但这一次永安王爷却没有躲,外间进来的宫女道:“恭使,唐嬷嬷说饭菜准备好了……”忽然看到永安王爷,便惊呼一声:“奴婢见过王爷。”
  永安王爷却安然道:“别急,我来看皇上的,皇上不在,我就要走了,你不用声张,先出去吧。”
  那宫女规矩低头,退了出去。
  永安王便又看知聆:“我要出宫去了,你……究竟在这里是被迫的还是……”
  知聆不言。永安王看着她的脸,慢慢地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问……只不过,我要出去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
  知聆低声说道:“王爷觉得,告诉他我在这里是好事吗?”
  永安王一怔:“但是……”
  知聆道:“就算是跟他说了,又能如何呢?王爷知道我的身份,被人买来卖去不过等闲,身不由己罢了,何况如今出手的人是皇上,我倒是不怕给段重言知道的,但是我怕的是他知道了后……”
  永安王爷呆了呆,脑中飞快地想了想,也觉得头大,却又道:“可是他这样没头没脑地找寻……也不是法子。”
  知聆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很平淡冷漠,说道:“我跟他原本就是没缘分的,这样分开,未尝不是好事,他找了一阵或许就死心了……又或者,将来他自会知道也说不定。”
  永安王爷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多事了。对了,我从前头过来的时候,听几个出宫的大臣说,皇兄要派段重言去山东,啧啧,那个地方如今可不太平,先前一个监察御史就在那里不明不白地遇害了……你可担心他?”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知聆反应,却见她面上浮现一种怅惘的神情来,永安王爷乃是情场老手,自然了然。
  知聆缓缓垂头:“段大人是朝廷重臣,人也坚毅果决,必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王爷,我先告退了。”
  知聆别了永安王爷,到了外头,见满桌佳肴,色香味俱全,然而她心中想到永安王所说的关于段重言的事,却只觉得胸口如噎,毫无胃口。
  此夜,知聆靠在窗边,看着天上那轮月,想到好些人:兰斯洛特,赵宁哲,段逸……然而除了段逸之外,出现最多的竟然是段重言。
  知聆抬手压在胸口,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自从穿越后,发现自己委身于他,她就一直都觉得别扭,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当是一梦,然而后来……毕竟她早认定自己是赵宁哲的妻子,没有办法彻底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再……
  起初是为了段逸而虚与委蛇,知道自己要离开段府的时候也毫无留恋之意,因为她觉得她本来就跟段重言——或者段深竹毫无关系,离开了才是天经地义。
  但是现在……知聆怔怔地看着月色,记起永安王的话,心里不由自主地想:“他伤的厉害吗,如果伤的厉害,得好好地休养才是,要是没头苍蝇一样找……万一伤势不妙的话……但是现在不能让他知道我在皇宫,不然若是他按捺不住闹了起来……可是赵哲让他去山东是为什么,他总不会是想……”
  知聆想到这里便打了个寒战,悚然发现自己居然在为段重言担忧,她呆了呆,便抬手抱住头,默默念道:“不……不去管那些,不能想那些,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如此默念数次,才恍惚睡了过去。
  一直到将近天明的时候,知聆才模模糊糊地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她并没有醒,梦里不觉身是客,就仿佛她还在别院,而那个人抱着自己,于耳畔温柔呢喃说:“若这一生,日日皆能与你如此度过,我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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