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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归来》蜀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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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3:58:33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仙侠大神蜀客最残酷惊艳作品,《飞魔幻》火爆连载白金级人气书!你既娶我,为何负我?即便负我,为何害我?)

编辑推荐
  古言顶级大神蜀客最残酷惊艳作品,你既娶我,为何负我?即便负我,为何害我?
  极尽纠缠的爱恨情仇,剪不断磅礴哀伤的心酸爱恋
  如果一切再重来,我们还会不会相爱?——滴血成海,王妃归来
  《重紫》·《落花时节又逢君》·《小凰不是仙》后,再现仙侠奇迹
  她曾有愿将天下捧至她掌心的父兄,也曾有揉碎了心想去讨好呵护的爱情
  奈何这些都不及他指尖一颗棋子,袖侧一片江山
  冷箭穿心,冰霜入骨
  都不及她泪水决堤,恨透这个天下

内容推荐
  名将之女越夕落因爱慕定王云泽萧齐下嫁,本不同意此婚姻的越老将军及越夕落的兄长为了让定王地位更稳,也是为了已是定王妃的越夕落的幸福而领兵出征,结果因为被奸细出卖战死沙场,越夕落痛不欲生,协同云泽萧齐前往战场救援时遭遇偷袭,而就在生死之时,云泽萧齐却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她,让她中箭坠入万丈深渊……数年后,云泽萧齐再度大婚,娶了那个他救下的心思缜密的女子,而与此同时,被“永恒之间”神秘主人救下的女子雁初也完成契约,带着当年越家战死沙场的真相,带着背后永恒之间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带着即将放出焰国“恶魔”的诅咒,带着打破整个世界平衡的秘密,带着一颗血淋淋的复仇之心,浴火归来。

文案
***小序***
  一叶花,开玲珑。
  了因果,落匆匆。
  轮回之门,不记当年秋叶漫山红。
  局外局,为谁布?
  梦中梦,一曲今生误。
  弦断指凉人终醒,飞花细雨,又是雁来初。

  “报仇,是对的,却也是错了,让欠我者得到该有的下场,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一切对我已无太多意义,这短暂的有限的时间,我宁愿……宁愿和那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携游终老,听他在耳边再唤一声……”
  世事如棋,人是盘中子,步步成局,步步入局。
  精心策划的局,却不知原来早已在他人局中
  只是那布局之人,何时也入了局?

注解:本文又名《雁初》,因曾经游戏里有个帮会叫王者归来,于是起此名作怀念。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报仇雪恨 小三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雁初 ┃ 配角:云泽萧齐,秦川琉羽,西聆凤歧,文朱成锦,云泽萧炎等(排名不分先后) ┃ 其它:五灵界,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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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3:59:12
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耽误您一点时间:本文存稿只几千,边写边贴,速度与质量都请大家体谅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阅读小说主要是消遣娱乐,良好的气氛很有必要,小蜀尽量提高,但水平有限,不能做到让大家都满意,因此诚恳希望部分新朋友要求放低点,有不满意之处就请温和地留下意见,以平心静气交流为佳,还不满意就请挥挥衣袖,给在下及所有读者留一个美好印象,病态的漫骂讽刺只能体现水平的差异,至少,小蜀本意是友好的,将故事与众位分享。朋友们,谢谢!本书构思情节没有借鉴任何一部小说。写文是消遣,并没去论坛网站打广告也没有任何宣传,如果您喜欢,可以介绍给您的朋友们,感谢支持本书的每位读者!
  五灵界,焰国,定王云泽萧齐纳侧妃,宴三日。
  因是焰皇赐婚,场面比迎娶正妃时更隆重,不仅在朝官员,地方上也都遣人送来贺礼,迎亲的队伍足足排了皇城七条长街,百姓们纷纷观望。
  焰国素以复姓为贵,云泽乃大姓,本为焰国古贵族,云泽萧齐因百年前助焰皇登基而封王,是焰国唯一的异姓王,深受焰皇倚重,手握兵权,此番迎娶的侧妃,乃是秦川将军胞妹秦川琉羽。
  锦被鲜艳,地毡铺红,一夜花烛将燃尽。
  暖意袭人,红彤彤的烛光下,云泽萧齐长身立于桌前,只着雪白中衣,灯光勾勒出冷俊的脸部轮廓,他双手拿着那顶火花冠,神色不辨。
  同样的场景经历了两次,面前依稀站着另一个女子。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我不勉强你,我可以等,”记忆中那女子头戴花冠,笑靥里满盛自信,美丽如漫天彩霞,“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从今以后就要祸福与共了,我会帮你打理好内事的。”
  因为她,琉羽等了整整百年。
  精致华美的火花冠,代表着尊贵身份,作为焰国迎娶正妻才能用的饰物,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场合,这是他对琉羽的补偿,尽管会带来不小的影响,甚至产生严重的后果。
  他缓缓放回火花冠,星眸微闭。
  “萧齐,在想什么?”身后,床上帐幔被掀起,琉羽半撑起身,一条玉臂露在锦被外,受室内暖意所熏,双颊犹染红,新婚夜过,未免有几分疲乏娇慵之态。
  “你醒了,”目光不觉转为温柔与宠溺,他走到床前扶起她,“时候还早,何不多睡会儿。”
  琉羽倚在他怀里道:“今日还要进宫谢恩,回头赴宴的王妃夫人们个个都是贵客,想她在时,这些事替你安排得极周到,我只怕料理不好让人笑话,给你丢脸。”
  他抱住她:“我不会怪你。”
  “头一回当家就出错,岂不让下人们看轻,”琉羽移开话题,“这次陛下赐婚是有意为之,应该是影妃在背后挑唆。”
  他只略略弯了下嘴角。
  飞鸟尽,良弓藏,君始终是君,共患难可以,随着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君臣生嫌隙也是迟早的事。
  琉羽垂下眼睑:“你明知如此,还为我这么铺张,越军旧部会不会……”
  “乌将军与昭恒将军他们都送礼来了,”他制止她再说,“我本该早些娶你进门,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并不在乎这些的,能陪在你身边就已足够,”琉羽柔顺地伏在他怀里,道,“你都执掌越军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念着旧主,始终不是好事。”
  他微微皱眉:“急不得,外头的事我自有道理,无须你操心。”
  知道他不喜自己插手外事,琉羽忙识趣地转移话题,两人再温存片刻,琉羽就起床唤侍女进来伏侍自己梳洗,看着镜中美人,萧齐随手取了支金钗替她戴上,两人相视一笑。
  琉羽站起身道:“我该过去给她敬茶了。”
  萧齐迟疑了下,摇头道:“算了吧。”
  “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正妻,”琉羽执意道,“焰国礼制,拜过她才能算云泽家的人,我不想落人口实,无妨的。”
  萧齐沉默片刻,道:“既这样,我陪你去。”
  云泽作为焰国大族,萧齐这一支又是正宗嫡系,家祠里香火不断,进门,迎面设着无数灵位,供奉的都是云泽家历代先祖,璧上悬挂着画像,记录着先祖生前容颜,以及族中的评价赞美之辞。
  萧齐顿了顿脚步,搀着琉羽走向最后面那张供桌。
  供桌空荡荡的,上面只孤零零地放着个灵位,尘灰满布,炉中烟灰冷寂。
  一丝惊怒之色自眸中掠过,萧齐当即松开琉羽的手,看着门口的管事冷冷地道:“云泽家祠是容你们吃闲饭的地方么?”
  管事与仆人们早已心惊胆战,闻言全都跪地求饶,也是他百多年来从未认真看过这里,他们才敢如此怠慢,所有人早就认定他今日不会按规矩来的。
  琉羽嘴角微弯,劝道:“罢了,好日子里就免了责罚吧,他们下回必定不敢了。”
  她帮忙说情,萧齐这才忍住没有发作,示意仆人们退去:“先祖眼底,不论是谁,既进了家祠,就不容任何人怠慢。”
  琉羽道:“我明白。”
  两个人重新转向供桌。
  尘灰下的灵位,尚能辨识“云泽越氏夕落”几个字,供桌后方的墙上珠网遍结,挂着一名女子的画像,由于缺乏保养,已经破旧不堪,泛黄褪色,模糊得看不清容颜了,只从那姿态间感受到,其风神极美。
  琉羽别过脸:“你说过,她与你并无夫妻之实。”
  “越将军父子之事始终是我的过失,如今越家已无人,云泽家理应收留,”萧齐轻声道,“何况她的死是我造成,我亏欠她太多。”
  “是我失言,你不必内疚,”琉羽扶住他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那灵位,“你是为了救我,她若怨,只管怨我吧。”
  萧齐握住她的手:“羽儿,多谢你。”
  琉羽垂眸道:“她旁边……将来是你。”
  萧齐摇头道:“你将来也会陪着我。”
  琉羽抿嘴。
  侍女们早已拿了块锦垫过来铺在地下,又捧上茶盘,琉羽拜过灵位,亲手接了茶敬奉,然后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冲他眨眼:“从今往后我就是云泽琉羽了,赶都赶不走的。”
  逝者已矣,萧齐更有了珍惜眼前人的心意,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星眸中,平日那些锋芒尽数褪去,满含柔情:“再过半个时辰就进宫谢恩,我先出去准备,你再回房多歇会儿。”
  琉羽答应着,目送他出门离开,许久才缓缓侧回身,唇边笑意逐渐敛去。
  侍女们全都垂首。
  忽闻“哐啷”一声,有如玉石碎裂,供桌上“云泽越氏夕落”的灵位被长袖扫落于地,好在那灵位乃是万年木所刻,竟无丝毫损坏。
  贴身侍女艺如忙过来扶住她,朝灵位啐道:“生前令王上为难,死了还要留在云泽家的祠堂,但她不过是个挂名的王妃,从未享受过王妃的尊贵,如今定王府只有夫人,夫人何必跟死人计较?”
  琉羽微微别过脸,语气暗藏愤恨:“这一百多年,我每日每时都在担心,生怕进不了云泽家的门,遗人笑柄,一想到是因为她,还要向她敬茶,我……”
  艺如使眼色:“王上心里只有夫人,夫人早已经赢了她,何必生无谓之气,让王上知道反而不好。”
  琉羽长长地吐出口气,点头道:“是我失控了。”
  一名侍女连忙上来将灵位拾起,放回原位,其余侍女均不敢作声。
  艺如道:“稍后还要进宫谢恩,夫人先回房准备吧?”
  琉羽恢复平静,搀着她的手步出家祠。
  不着天,不着地,数峰生于虚空之上,耸立于白云之中,峰上遍是白石古木与奇花异草,其间点缀着无数亭台楼阁,更有水声潺潺,鸣禽飞走,只是不见人间烟火,透着不尽的冷寂。
  风满襟袖,素白衣带起伏,身形越显单薄,惟独那双幽深凤眸,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洞府外,雁初独立小桥,远眺。
  天际,一行雁过,正是越冬归来。
  使女走来唤道:“雁初姑娘,弈主让你过去。”
  三尺宽的石径,通往万丈悬崖,崖畔竖立着一块白色巨石,高数丈,远远的就能看清上面那巨大的黑色古篆文,乃“弈崖”二字,雄劲有力,风骨棱然。
  使女引她至此,悄然退下。
  雁初放慢脚步。
  耳畔琴声飘渺,巨石前是个小小的凸出悬崖之外的平台,平台两边生着几株奇特的花树,洁白花瓣落满地,掩映着中间那张石棋盘,和三个石凳。
  身在永恒之间多年,眼前这地方雁初却只来过一次,关于那位特殊的主人,她也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重伤神智模糊时,更不记得其容貌,惟有“永恒之间”四个字清楚地标志着他的身份。
  走过石棋盘,将近悬崖边沿,雁初停住。
  一袭淡蓝色衣袍,质地平滑光洁,上有丝丝光泽,如悠悠碧空,又如烁烁清流,袍袖长长流泻在地面,后摆足足铺开一丈,不时被山风托起,涌动。
  五条细窄丝带结发,黑色长发夹杂着素色丝带披散至腰间。
  那人端坐精美竹席之上,面朝悬崖,仅余背影,云烟伴随琴声在他身旁飘荡。
  雁初没有开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琴。
  熟悉的曲调,抚琴人越发遥远。
  一曲毕,头顶花衣如雪飞落,连同他身旁那株矮枫似乎也多发出了几片嫩绿新叶,恍如大梦春秋。
  “可识此曲?”清冷的声音,来自那个背影。
  雁初骤然回神,早在知晓他身份的时候起,她就怀有敬畏之心,因此没敢立即作答,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道:“雁初是记得的。”
  扶在琴弦上的手没有动作,那人依旧未回头。
  雁初解释道:“自从来到永恒之间,雁初每年夜里都听过几次,甚是耳熟,也曾猜测那抚琴之人是谁,只想不到会是西聆君。”
  西聆君没有接她的话:“决定了?”
  雁初垂首,答得坚定:“是。”
  西聆君收回扶琴之手,道:“永恒之间不插手外界之事,你虽在此苦修多年,所学却仅仅是焰国失传术法,原非我门下,既然执意选择这条路,今后行事便与永恒之间无关,永恒之间亦不再庇护于你。”
  多年苦修,几忘岁月,却从未忘记外面的世界。雁初恭敬地作礼回道:“西聆君收容之恩,雁初铭记于心。”
  西聆君道:“你先不必感激,我有件事要你办。”
  一个白玉盆自他面前飞起,平移落到雁初面前,整个过程他连一根指头都没动过,此等法力委实非同凡响,雁初暗地里倒吸了口凉气,低头细看。
  盆中不见土壤,竟是满满的一盆白雪,晶莹雪泥之上,生着一片狭长的墨绿色尖叶,高约一尺,无茎,叶中央居然长着个花苞,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只是仿佛失了养分,即将萎黄。
  雁初讶异,仔细查看那怪花半晌,沉吟道:“听说世上有一种奇花,名一叶花,花谢得了因果,人服食此果,即可穿越轮回之门,离开五灵界而托往他方,只是此花极其稀罕,每一结果即枯萎,十万年后方能重生,常人无缘得之。”
  西聆君道:“永恒之间亦仅此一盆。”
  雁初道:“西聆君的意思……”
  西聆君道:“此花需以血气供养,当日你的血不慎洒在它上面,它选择了你,这些年断了供养,它已停止生长。”
  雁初明了:“雁初自当尽心养护,以报西聆君之恩。”
  她果断地抬起手,并右手二指在左腕间一划,血流下,准确地滴落在玉盆中。白雪红血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萎靡的细叶感应到血气,依稀显出几分生机。
  腕间血止,伤口快速愈合。
  西聆君并未转身,却仿佛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你这些年所修,仅仅是火疗?”
  “是,”雁初谨慎地答道,“五灵界高手众多,雁初就是再修几百年又如何?岁月不等人,雁初更不愿等,当年幸蒙西聆君搭救才得活命,如今习火疗,危急时或能自救。”
  西聆君道:“折元治伤,此非善术。”
  雁初道:“多谢西聆君提醒。”
  “弈主,扶帘公主请你过去一趟。”使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你可以走了,”见她固执,西聆君也不多劝,仍是背对她,抬起广袖下的手示意,“每十五日须归来饲喂此花一盏血,莫忘记你的承诺。”
  雁初拜谢。
  再抬脸,面前悬崖与人皆不见,此身已在一处山谷内。
  既完婚,定王云泽萧齐携夫人琉羽进宫谢恩,又设三日宴答谢宾客,第一日宴请前来道贺的远客;第二日宴请族亲,焰皇意外亲临,更增荣耀;第三日则是宴请朝中重要官员。
  定王府门外车水马龙,同来的有王妃夫人等女客,皆由仆妇接引入后园,场面隆重非常。前厅外设着露天宴席,主席位暂且空着,两旁客席上已坐了许多人,彼此谈笑,中间舞池内,数十美姬合着乐声,舞姿妖娆。
  定王云泽萧齐,紫衣玉带,正站在阶前与几位官员说话,鲜艳的服色衬得整个人更加英武俊朗。
  家仆引着两名身材魁伟的客人走来:“乌将军、昭恒将军来了。”
  萧齐迎下一步石级,微笑道:“只来了两位,萧齐甚是失望。”
  那名黑发短髯的将军先作礼,叹道:“王上放心,事情已过去,王上身边百年无人,我等看在眼里,也并非不通情理之辈,他几个没来是军中事务紧走不开,让我二人代为道喜。”
  萧齐点点头:“越军那边,有劳乌将军安抚。”
  两名将军再朝他作礼,各自入席。
  眼见名单上的客人都已到了,萧齐待要吩咐开席,忽然一名家仆匆匆跑来报:“南王、南王妃驾到!”
  歌乐声住,舞姬们也不约而同停止表演,热闹场面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官员多是素日与定王府交好的,其中大半更是萧齐的心腹,闻言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看向萧齐。
  萧齐面不改色,亲自率众人迎出去。
  阳光斜照入游廊,宽阔的游廊上,数人迎面行来。
  当先一名年轻王者,头戴墨玉王冠,身披勾墨边绣墨凤的宽大朱袍,两鬓黑发映着阳光,犹胜墨凤之羽。
  红与黑,最普通最单调的色彩搭配,到他身上竟变出了一种极致的华丽。
  步伐不急不缓,正朱服色代表着尊贵的皇族身份,园中人众多,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一个。五灵界闻名的俊美面容,龙眉挑情,眼角生春,那沉淀在眼底的笑意分明透着暖,在场官员却有一半手心握出了汗,纷纷低头不敢正视。
  这种敬畏,不仅来源于其身份与风采,更是对其权势的惧怕。
  南王,南王文朱成锦!
  一个焰国百姓都知道人物,当年青云侯云泽萧齐迎娶越将军之女,获越军支持,在与牧风国的争地之战中告捷,先皇迫于压力,打消传位南王的念头,当今焰皇方得即位,云泽萧齐因立此大功而受封定王,但南王权势之大在焰国仍是人人尽知,民间甚至有“半面江山归南王”的传言,惟有云泽萧齐执掌越军与之分庭抗礼,这也是他受焰皇倚重的主要原因。
  南王与定王的关系向来势同水火,且已多年不曾回京,今日他突然来定王府道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见到萧齐,南王先停住脚步,含笑扫视众宾客,道:“定王大喜。”
  “纳妃小事,竟劳动殿下驾临,萧齐惭愧。”萧齐按礼见过,亲自将他让到最上面的座位。
  “本王回京觐见皇兄,闻得府上正办喜事,特来凑个热闹,”南王入席坐定,叹道,“记得当初迎娶定王妃时,场面都不及这般隆重。”
  他似无心而言,旁边乌将军与昭恒将军却同时皱眉,打量四周。
  眼前奢华,早已越过侧妃之礼。
  “当年正逢与牧风国交战,国事堪忧,怎顾得上家事,”萧齐道,“如今陛□恤下臣,金口赐婚,萧齐不敢太俭,有负圣意。”
  轻妙淡写一番话带过,乌将军与昭恒将军虽仍有不满,面色已然好转。
  南王颔首道:“传言定王妃乃是绝色,近日听说这位夫人也美貌非常,又与定王是旧识,此番定王如愿以偿,艳福不浅。”
  萧齐道:“我二人认识不假,但传言自是渲染过多,无须在意。”
  南王笑道:“本王冒昧讨杯喜酒了,来人,上贺礼。”
  数名侍卫应声抬上两口大箱子,当众打开验看,里面件件珍奇,贵重又不过分,萧齐起身称谢,令人将箱子抬下去,然后吩咐摆上酒菜,重启歌舞助兴。
  宴席开,乐声奏响,气氛总算得以缓解,南王兴味盎然地看歌舞,不时以手指叩桌击节拍,众宾客见萧齐无表示,也逐渐镇定了。
  一名仆人走到萧齐身畔,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南王妃在后园,夫人请王上放心。”
  萧齐微微颔首,仆人便悄然退下。
  舞池中,舞姬们表演至□处,但见三色舞衣如彩云,急向两边分,现出中间一名轻罗美人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3:59:26
    雁初

  纱罗轻裹,金边抹胸半露,腰坠各种挂饰,如云高髻点缀无数金翠钗花,此等妖娆之下,偏又透着三分端庄,堪比宫妃,几乎令人产生错觉,仿佛只有她,才能承受起这样的华丽,而不见庸俗。
  白纱蒙面,只露一双盈盈凤眼,额间金饰上,一点红宝石绚丽如血。
  高超的舞技掩盖了身形单薄的缺陷,纤腰微摆,伴随乐声轻慢旋转,长袖在阳光下无声舞动,依稀有暗香飞散。
  看到她的第一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在心底赞叹。
  萧齐也愣了下,停止谈笑。
  乐声逐渐转急,片片舞衣飞,姹紫嫣红中,一片白色锁住了所有视线,满池游走,似穿花白蝶,似轻盈白雪。衣袂带得池上生风,掀动蒙面薄纱,容颜若隐若现,如雾里观花,雨中望柳,朦胧又神秘,引出人无限遐想。
  顷刻,乐曲风格忽变。
  未等众人反应,那舞姬以一个优美的动作掠出舞池,至萧齐面前落下,双手捧起他面前的酒壶。姿态不复妖媚,气度陡然庄严大方起来,她倒退回舞池中央,众舞姬共扶托盘,献上只空杯,但见她高举酒壶,玉足倒踢,晶亮酒水自壶中泻出,在半空划出道优美弧线,越过她头顶准确地泻入杯中,不曾溅出半滴,竟是焰国最难的献酒之舞。
  舞者弃壶于托盘,执杯起舞,时而倾身踢足,时而飞旋伏地,杯中酒始终不洒半点,舞姿更是美妙奇丽,连座上南王也毫不掩饰赞赏之色,笑着朝她挑了下俊眉,举起面前酒杯示意。
  南王善于品评歌舞,风流更是人人尽知。
  得到名家回应,舞姬眼波微横,似嗔似喜,捧着那杯酒转过每位宾客面前,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都暗暗期待酒杯落在自己面前,然而每个人也很清楚,这杯酒绝对不会是属于自己的,不免又纷纷露出失望之色。
  惟有主位上的萧齐,神情莫名地带了丝不安,最后竟变得分外凝重,目光越来越惊疑不定。
  终于,那舞姬捧着酒杯停在他面前,慢舞,凤眸轻抬。
  短暂的视线接触,萧齐越发震惊,倏地站起身!
  众人正看到兴头上,料想这杯酒是要贺主人的,谁知他如此失态,不由惊讶万分,连南王也意外地看向他。
  舞姬双目泛起笑意,微带戏谑,居然掠过了他径直停到南王面前,高举酒杯,盈盈下拜。
  “求殿下赏脸。”声音圆润如珠,自面纱下面滚落,字字清晰。
  南王并未接酒,反饶有兴味地问她:“定王大喜,如何让本王占先?”
  “民女能舞,是因为有会赏它的人,得殿下一顾,是民女平生之愿,”舞姬不紧不慢道,“何况此一杯酒,先敬贵客方不失礼。”
  南王斜眸看萧齐:“果真?”
  见乌将军与昭恒将军并无异状,萧齐恢复冷静,缓缓地点头:“殿下请。”
  众宾客都跟着附和称是。
  南王大笑:“定王好客,连府上舞姬也善解人意,如此,本王就不客气了,请。”
  言毕,他伸手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玩着空杯,边含笑问那舞姬:“叫什么名字?”
  舞姬回道:“民女雁初。”
  “雁初?嗯——”南王搁了酒杯,若有所思,“酒醒孤枕雁来初,好名字。”
  雁初再拜:“殿下若不嫌弃,亦可留作枕边之雁。”
  此话一出,众宾客了然,这种高等舞姬本就是趁青春美貌寻归宿,定王虽好,生活却极自律,南王就不同了,只没想到她会当众自荐枕席,还敢越过主人,委实大胆了点。
  南王也觉意外,想自己突然造访,萧齐不可能刻意安排,于是细细打量起她来。
  萧齐脸色不太好:“府中人无礼,让殿下见笑。”
  身在定王府,竟当面向南王献殷勤,众宾客暗叹她头脑简单,此番恐怕要受极严厉的责罚,不由都露出怜惜之色。
  惟独南王弯了嘴角,看着雁初道:“想不到府上有这等妙人,定王好运气。”
  萧齐冷冷地斥道:“还不退下!”
  雁初不慌不忙道:“定王何不先问民女的来历?”
  教习舞娘急忙上来解释:“王上息怒,领舞的意秋姑娘不慎伤了脚,雁初姑娘是临时从外面请来的,并非府中人。”
  雁初重新转向南王:“雁初无主,殿下亦无须顾虑。”
  见她轻而易举就替自己开脱了,众宾客惊讶,连萧齐也愣住。
  南王似有了兴趣,手肘半撑桌面,倾身看她:“好个厚脸皮的女子,你的舞虽好,本王却未必非要不可,你且说出个理由来。”
  雁初毫不迟疑道:“若失雁初,殿下必会后悔。”
  南王笑道:“如此,本王是不能错失你了?”
  雁初不答,再次斟酒奉上。
  南王看着她片刻,终于伸出手,却并没有去接酒杯,而是顺势扣住那雪白玉腕将她整个人拉入了怀里。
  雁初先是一惊,随即低眸轻笑:“殿下。”
  两人言语举止已有调情的味道,不过这种场合本就是供男人们娱乐的,收送美姬亦属正常,众宾客颇觉怅然,纷纷举杯道贺:“定王大喜,倒促成了南王殿下的美事。”
  南王起身笑道:“打扰诸位半日,本王该回去了。”
  雁初也走到萧齐面前拜别:“愿定王与夫人白头偕老……”
  “摘下你的面纱。”萧齐忽然打断她的话。
  此言一出,众宾客即满怀期待,都想看看那面纱下是何等的绝色容颜,能让云泽萧齐也定力大失。
  “民女只答应进府献舞一曲,至于其他,恕难从命,”雁初竟直言拒绝了,“如今民女是南王殿下的人,定王要看,须待殿下应允。”
  萧齐盯着她没有表示,袖中手逐渐握紧。
  众宾客都看南王。
  “既是本王之人,民女二字便不再属于你,”南王抬手触及那面纱,停了片刻忽然又放下,笑道,“没有谁愿意分享自己女人的容貌,让诸位失望了。”
  只消半日,流言已传遍京中:
  定王府宴上,南王亲自前往道贺,席间收得绝色舞姬一名。
  京中南王府大门外,设着两尊石雕的火灵兽,守卫们佩刀而立,纵是高手也插翅难入,尽显庄严气派。一队人马自远处行来,五十名威武的侍卫骑马在前面开道,中间拥着几辆马车,当先二辆装饰更华丽些。
  车在南王府外停住,南王下车,携王妃缓步上阶。
  南王妃万万没想到,赴一次宴,丈夫身边就又多了个女人,而且听说她舞技了得,当众自荐枕席,想来必非安分之人,南王妃纵是嫉恨,当着南王的面又不敢过于表现出来,只笑着道喜,命仆妇带雁初下去安顿。
  料知新人会受宠,众仆妇丫鬟虽看不起雁初的出身,却不敢刻薄她,反而处处陪着小心,讨好奉承。
  再次领受世情,雁初仅付之一笑,规规矩矩随着她们安排,沐浴后,也并不去费心思妆扮,两名仆妇见劝不过,便径直将她引入新房,房间明显是经过刻意布置的,床帐被褥都用的喜庆之色,几个丫鬟早已等在里面。
  雁初倒很随意,在众丫鬟伏侍下用过膳食,然后独自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茶,直至夜暮将临,园内各处灯火燃起。
  珠帘轻响,一道高高的身影走进来,丫鬟们都识趣地退下。
  王冠已去,长发只用一支墨玉簪随意绾起,数缕散下来,衬得面容越发俊美妖娆。墨凤朱袍也脱去了,换上纯黑色外袍,半露雪白里衣,透着难以察觉的冷意,俯视的姿态,带来隐隐的压迫感。
  面对来人,雁初依旧带着面纱,一扫白天媚态,不慌不忙地起身作礼:“最善于隐藏的颜色,殿下很适合黑色。”
  南王停在她面前,没有扶她:“本王要隐藏什么?”
  “雁初不敢擅自揣测。”
  “你的出现,是逼本王与萧齐对上。”
  眼尾更往上翘了些,雁初直了身道:“殿下原本没有与他对上么?”
  “女人不适合这条路,你在玩火自焚。”南王抬起手,手指隔着面纱不轻不重地、极缓慢地抚摸她的脸,感受轮廓。
  雁初任凭他动作:“殿下错了,女人天生适合这条路,焰国子民热衷玩火是本性,只要殿下愿意执棋。”
  面纱飘落,容颜展现无余。
  修长手指略停顿了下,接着又缓缓抚过那光滑脸颊,优美双眉、精致鼻梁、鲜艳红唇,忽然转为扣住小巧下巴。
  南王看着她半晌,道:“你的确很适合。”
  雁初道:“我讲过,殿下不要我,一定会后悔。”
  话音刚落,腰间就是一紧,一条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整个人紧贴在了他身上。
  危险的距离,被控制的感觉。
  “既入本王掌中,就由不得你作主,”烛光映射,眸中有妖妖的影子流动,南王低头道,“你可曾想过,本王未必会如你的愿?”
  雁初道:“物尽其用,殿下不会放弃更大的利用价值。”
  南王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到床上:“你的价值会不会更大,期待证实。”
  “今晚或许有贵客驾临,”雁初缓缓坐起身,微笑,“殿下不妨等见过贵客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雁初。”
  定王云泽萧齐趁夜拜访南王,比白天南王去定王府参加喜宴更令人难以置信。南王府前厅内,萧齐端坐在椅子上,旁边高几上放着一杯热茶,身后左右站着两名侍卫,门外数十侍卫手按刀柄,与南王府守卫们对峙,气氛极其紧张。
  “殿下已歇息,定王还是请回吧。”
  “萧齐有要事求见,倘若殿下执意不肯现身,恕我失礼了。”
  见他有闯的意思,家仆慌忙喝人阻拦。
  “定王突然驾临,仓促间未得出迎,失礼。”屏风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须臾,南王从里面走出来,身着寻常便服,面有□。
  萧齐站起身,平静地朝他拱手:“萧齐的来意,殿下想已知晓。”
  南王示意众守卫退下,重新请他坐,然后自己也坐了主位,朝屏风里笑道:“能叫定王念念不忘,雁儿,你更要得意了。”
  “殿下又拿我消遣!”一道纤细身影闪出来,径直坐到他膝上,搂着他的颈娇嗔。
  失去面纱的遮掩,绝色容颜一览无余。
  萧齐动容,倏地站起身:“夕落!”
  雁初满脸疑惑看南王,南王则不动声色松开手,示意她起身。
  眼前场景带来震惊与欣喜的同时,也带来难以抑制的怒火,萧齐上前两步:“别闹了,随我回去!”
  雁初不着痕迹地避开他。
  南王敛了笑意:“定王如此,或有理由?”
  萧齐道:“此女乃是小王的一位旧识,让殿下见笑。”记忆中的人出现在别的男人怀中,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对手,终于导致方才的失态。
  “旧识?”南王意外,转向雁初问道,“你认识定王?”
  雁初摇头:“雁初今日之前只是个寻常舞女,怎能高攀定王,殿下明查。”
  “无论你肯不肯承认,我都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萧齐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我知道你怨我,夕落,我会跟你解释……”
  雁初好脾气地打断他:“定王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夕落。”
  萧齐紧盯着她:“那,你的姓氏?”
  “民女月雁初。”
  “我所寻之人也是姓越,越乙山越氏。”
  “定王弄错了,”雁初莞尔,“我只是数年前遇上意外伤了头脑,不记得前事,因此指月为姓,日月之月,而非越乙山之越。”
  不记前事?萧齐愣了下,随即沉声道:“若我所料不错,你胸前有一道箭伤,是伤在牧风国的刑风箭下。”
  “雁初身上并无箭伤。”
  “不可能。”
  “雁初身分卑微,认识定王乃求之不得之事,没有理由欺瞒。”
  是了,若真是她,见到他又怎会假装不认识?照她的性子,至少也该怒斥他动刀杀他才是。萧齐沉默片刻,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证实,或许她经此大变,失去了记忆。”
  雁初不免有了几分恼意:“箭伤确实没有,定王执意不信,难道要亲自验看不成?”
  “定王心切认错人,无须着恼,”南王安慰过她,朝萧齐笑道,“她身上有无伤痕,今晚便知,不必急于一时。”
  敏感的部位,敏感的时间,其中含义再明白不过。
  萧齐语气骤冷:“此女与萧齐关系非浅,恕不能等。”
  “定王如此,令本王为难了,”南王口里这么说,倒也没有生气,他只略作思索,便击掌叫进两名丫鬟,“刑风箭伤痕永世难除,你二人带雁初姑娘进去查验,好教定王放心。”
  萧齐道:“殿下今日之情,萧齐铭记。”
  南王颔首:“果真是定王的人,自当送还。”
  气氛表面上不再僵硬,两人没有继续假作客套,都静心等待结果,不消片刻,雁初就与两名丫鬟从里面出来了。
  南王问道:“如何?”
  丫鬟道:“回殿下,雁初姑娘身上并无伤痕。”
  萧齐道:“不可能!”
  “五灵界容貌相似之人不少,仅凭这就认定,未免轻率,”南王沉吟道,“定王那位旧友身上可还有别的特征?”
  萧齐默然。
  特征?夕落身上有什么特征,自己竟全然不知。
  南王含笑揽过雁初:“看来定王对那位旧友并不熟悉。”
  萧齐看着他的手,目光寒如剑:“事关云泽族声誉,望殿下三思。”
  话说到这份上,他已是表明不惜代价的意思,在外两王各执重兵,京中兵力也是彼此抗衡,一旦动作,局势将发生怎样的改变,谁也不能保证,但谁都明白,受益者绝对不会是自己,时机未到,两人都不愿意与对方正面交锋。
  “哦?”南王道,“依定王的意思?”
  萧齐道:“我要带她回府。”
  雁初微怒:“定王未免过分。”
  “放心,本王不会强迫美人,定王更不屑,”南王断然道,“本王暂且留雁初姑娘做客几日,愿定王尽早查得真相,不送。”
  对方作出让步,萧齐也明白该适可而止,于是道了声“多谢”,带侍卫出门离去。
  两人再次回到充斥着喜气的房间,珠帘摇晃,红烛高照,朦胧而暧昧,等到外面所有丫鬟都消失,雁初亲手倒来一杯茶。
  南王接过茶搁至桌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半晌问:“你究竟是谁?”
  雁初规规矩矩地作答:“民女月雁初。”
  南王道:“据本王所知,已故定王妃也姓越,越将军之女。”
  雁初神色不改:“哦?”
  南王道:“听说此女性情古怪,百年前萧齐提亲,她的条件就是要萧齐此生只娶一个,萧齐应允,完婚后得越军相助,于争地之战中大败牧风国。”
  雁初道:“也让殿下失去了那个应得的位置。”
  提及争储失败的旧事,南王并无半点气恼之色,继续往下说:“越将军父子不幸战死,定王妃在京中闻得噩耗,亲赴战场,却命丧牧风国埋伏之下,越军无主,危急关头萧齐接掌越军,成功歼敌,从此越军归服定王。”
  雁初叹道:“当年越军威名响彻焰国,越氏满门却落得如此下场。”
  “据说王妃遇害时萧齐也在场,下葬时棺中究竟有无尸体,除了萧齐,外人又哪里知晓?”南王将她拉近了些,似笑非笑,“定王妃身上特征,萧齐竟全然不知,这算不算你选中本王的原因之一?”
  雁初笑了:“殿下艳名远播,身边常年蜂蝶环绕,也未必记得她们身上的特征。”
  南王语气微沉:“你知道嘲笑本王的后果?”
  雁初垂眸:“雁初听凭殿下处置。”
  两个人一同滚倒在床。
  被他压在身下,重量与力道都不容她动弹半分,雁初克制住没有痛哼,轻喘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暧昧。
  妖娆的眸子居高临下欣赏猎物,透出对她表现臣服的满意,手滑过那玉颈,覆上起伏不止的秀峰,停住,轻轻按下。
  “本王也很想知道,这里究竟有无伤痕。”
  “殿下可以验看。”
  “本王担心看过之后会改变主意,”南王收手,“令本王感兴趣的女人不多。”
  “殿下绝不会为女人改变主意,”雁初道,“雁初相信,殿下最舍得的就是女人。”
  南王看着她半晌,道:“说,你要什么?”
  雁初道:“殿下如愿以偿,雁初就如愿以偿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石头 同学的长评:)今天吃桃子又吃了半条虫,心情实在……文情节暂时还没展开,不过很快就能明朗点了,呵呵先让南王和雁初凑一起干干坏事九歌的网游《狼的诱惑》和笨笨的破案《青玉案》都不错,右边推文有链接,感兴趣的同学空的话可以去看看:)今晚因修改更迟了,请大家谅解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3:59:46
   归来

  厮杀声不绝于耳,冰流寒气逼人,枫叶红裙在火光中飞舞,如同燃烧的火焰,那女子站在悬崖畔远远地看着他,凤眸依旧美丽,其中不是愤怒,不是失望,而是空空寂寂,如死水。
  无形之箭,胸前血涌。
  眼见他飞身来救,她皱眉后退,直至踏空。
  火焰被冰流淹没,瞬间的画面从此刻入记忆,再也抹不掉。
  混乱远去,双眼骤然睁开,床间大红喜字越发刺目刺心,从再次住进这间主卧室那日起,情绪就不如平日安宁了。埋在心底百年的记忆被重新勾起。他知道那绝不仅仅是容貌酷似,那种直觉很难解释清楚,他几乎已经认定了答案,只差证实。
  旁边琉羽惊醒,急忙要起身:“可误了时辰?”
  他含笑按住她:“刚成亲,我不必上朝。”
  琉羽这才松了口气:“这几日我忙得糊涂了。”
  他略略坐起,拥住她:“府中事多,辛苦你。”
  琉羽伏在他怀里道:“不累的。”
  怀中人与往常一般柔顺,心绪却始终难以宁静,极力回避往事,仅余一丝慌乱、一片惘然。
  他终于推开她:“虽不用上朝,但我今日有事要办,也该起床了。”
  “是为那个叫雁初的舞女?”
  “你……”
  琉羽冲他顽皮地眨眼:“你紧张她必有缘故,不用解释。”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样的女人如何令男人不感动?他不禁扬眉逗她:“不怕我为美色所惑?”
  琉羽咬了下唇,道:“你不会的。”
  她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模样最是令他怜惜,然而此刻他却莫名地失了兴致,没再像往常那般安慰她,只微微一笑:“你多睡会儿。”
  琉羽坚持起身伏侍他穿衣,又令丫鬟去取早点。
  随意用过早点,萧齐匆匆出了后园,南王的人已等在厅上。
  “雁初姑娘为昨夜之事着恼,执意要走,殿下无奈,已将她送进宫了,因恐定王着急,殿下令小人来报一声,请定王见谅。”
  其实昨晚南王答应时,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明知一步步在被设计,也必须往里钻。
  这个局,与她有无关系?
  将人打发走,萧齐皱了下眉,道:“入宫。”
  御花园内,焰皇亲设皇族家宴,为归来的南王接风,宴会足足热闹了一个时辰才散。诸王告退,南王也带着侍卫出宫回府去了,唯见廊上侍者宫娥们匆匆往来,手中捧着青玉壶七彩琉璃杯与碗碟等物,正忙着收拾残席。
  一人缓缓步出园门往后宫行去,身后紧跟着几名侍者。
  朱色宽袍,束金锦腰带,戴嵌着火焰石的皇冠,面目与南王有三分相似,而眉略粗浓,眼略小,年纪稍长,正是焰皇文朱重霄。
  旁边心腹侍者道:“南王此番竟是要留在京中久住,陛下怎的就答应了他?”
  焰皇淡淡道:“王弟多年未回京,朕早就盼着手足重聚,如何不应。”
  焰国当前有两股最大的势力,若失一方,势必打破平衡,南王敢进京,除了京中四门是他的人,还有就是仗着自己顾虑吧,拿南王妃与丹妃姐妹情深不忍离别做借口很合适,不过人在眼皮底下也未必是坏事,多年来萧齐京中独大,有弄权之嫌,正该警醒警醒。
  知道他心口不一,侍者忙陪笑道:“方才清点南王所献之礼,乃珍奇九十九件,送与皇后与各位娘娘们的上等锦缎数十匹,另有美女二十人,其中还有一名特别的,据说是昨日在定王府宴上巧获的舞姬,艺高色绝,南王特意将她献给陛下。”
  定王府发生的事,焰皇早得密报获知,闻言颔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姐姐入了宫,便娶妹妹,每年照例献上美女,自己不在意的东西竟是别人的心头宝,该说这张牌当初就拿得好呢。
  焰皇边往前走,边吩咐道:“送来的东西里,随便挑两样赏与丹妃吧。”
  侍者应下,又问:“是不是去影妃娘娘那边?”
  焰皇道:“先去看王弟送的新美人。”
  说话间,一名侍者来报:“定王求见,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焰皇皱了下眉,掉转方向往外走,出中门,果然见萧齐站在廊柱旁,没带随从。
  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如今身在权力顶峰却忌惮自己的君主,百年摧磨,一切早已发生变化。见到焰皇,萧齐主动迎上几步作礼,焰皇亦亲切地伸一只手扶起他,君臣彼此的举止都无可挑剔,和睦得令人称羡。
  萧齐道:“臣听说,南王殿下献了一名叫雁初的女子入宫。”
  焰皇“哦”了声:“消息这么快,你求见就是为这事?”
  萧齐躬身道:“臣恳请陛下,将她赏与臣。”
  焰皇似笑非笑道:“一名女子值得你紧张成这样?”
  南王献美,目的果然不单纯,据回报,昨日萧齐为这名舞姬当众失态,更趁夜拜访南王,两件事正好合上,只没料到萧齐真会进宫来要人。
  萧齐沉默半晌,道:“此女酷似夕落。”
  “你是说……”
  “臣妻,越将军之女。”
  焰皇闻言一愣,道:“王妃不是死于牧风国箭下了?”
  萧齐道:“她的确是中了刑风箭,坠入极地冰流,臣当时苦寻不见,料想已无生还可能,为了稳住越军才宣布死讯,这些年臣也一直暗中派人去冰流附近找寻她的遗体,始终没有下落。”
  “照你这么说,下葬的棺中并无尸身,”焰皇明白过来,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他负手踱了几步,沉吟道,“冰流之寒素为我焰国人所忌,莫说重伤之人,换成你恐怕也难活命,何况她若真是王妃,身份足以动摇越军,王弟怎会轻易送还?”
  萧齐道:“她是女子,自幼养在闺中,认识她的几位将军也早在争地之战中殒命,现今乌将军等人并未见过她真容,而且她自称失忆,南王必定也没有证据证实她的身份,送她入宫应是有意试探。”
  焰皇面色稍和:“你的意思?”
  萧齐道:“臣不能让她留在宫中。”
  臣妻入宫侍君,必会贻笑天下。焰皇也明白他的顾虑,颔首道:“五灵界之大,容貌相似者不少,若果真证实她是王妃,于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萧齐道:“她毕竟是臣的结发之妻。”
  “你倒是个多情人,罢了,”焰皇轻笑了声,吩咐侍者,“传那名叫雁初的女子。”
  不多时,果然有一名白衣美人随侍者走来。
  看到萧齐,雁初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上前行跪拜礼。
  没有面纱遮掩,容颜展露无余,纵是后宫三千阅美无数,焰皇仍看得愣住,半晌才开口道:“定王向朕求你,你意下如何?”
  “一切听凭陛下作主,”雁初恰到好处地垂首,“民女确实不认得定王,定王何必强求?”
  萧齐恍若未闻:“臣请陛下降恩。”
  焰皇沉默片刻,笑了:“朕岂会为一个女人让你失望。”他看着雁初道:“定王思念亡妻,因你容貌酷似已故王妃所以动情,朕今日就将你赐予他,如何?”
  雁初低声道:“民女遵旨。”
  萧齐作礼:“谢陛下恩赐,臣告退。”
  焰皇再深深地看雁初几眼,道:“定王乃朕之肱股重臣,你务必尽心伏侍,为朕分忧。”
  雁初只得答应,随萧齐退下。
  待他二人去远,焰皇这才重新往后宫走,见他面色逐渐变得沉冷,侍者们都不敢作声。
  白石铺径,花木绕廊。迎面,几名宫娥拥着一名丽装妃子出现在游廊尽头,那妃子生得极为年轻美艳,雪白肌肤柳腰身,一张芙蓉面,细眉妖目,眼底带着媚藏着狠,高扬的下巴骄气十足,此刻她正满脸怒意往这边走来。
  侍者忙见礼称“影妃娘娘”,那影妃亦伏身作礼。
  焰皇示意她起身:“你如何出来了?”
  见他神情不对,影妃迅速收了怒色,扶住他的手臂嗔道:“臣妾听说南王献了名绝色美女,正想过去看看,谁知人已经被陛下召了去。”
  焰皇挑眉:“哦?”
  这女人的把戏见得太多,近年来新进宫的美人无数,凡有出挑些的都无一例外出了事,而身为焰国至尊,将一切看在眼底,却没有插手的意思,养个蛇蝎美人在身边看她作戏,是不是也算一种乐趣?
  察觉他似乎并无不满,影妃便撒娇起来,放开他道:“臣妾不妨碍陛下的好事,先回宫了。”
  焰皇笑着揽住她的腰:“朕与你一道回去。”
  影妃别过脸:“陛下有了新人,哪还顾得上臣妾。”
  “放心,”焰皇淡淡道,“朕已将她赏与了定王。”
  “定王?”影妃识趣地收了脾气,重新搀住他,强忍住喜悦道,“又没有立功,好好的赏什么,我看他仗着陛下倚重,行事越来越放肆了。”
  旁边那心腹侍者趁机插嘴:“可不是,方才还进宫求陛下将新美人赏他,虽说陛□恤下臣,但这君是君,臣是臣,自古只有陛下开恩赏赐的,哪有臣子主动要人的道理?传出去失了规矩。”
  “他竟然跟陛下要人?”影妃忙道,“听说他昨晚拜访南王,陛下不可不留心。”
  冷笑自眸中划过,焰皇不耐烦地抬手:“事出有因,此番也怨不得他,你两个不必再说,朕自有道理。”
  女人为私怨煽风点火,却不足以影响判断,目前自己新扶植的势力远不能与南王抗衡,必须笼络萧齐,至于怎样的选择更能维持云泽族的荣耀与地位,萧齐自会明白,当下与南王互相牵制的局面,他也做不出什么,不过君臣彼此让步而已,若轻易动他,招至越军不满,事情就麻烦了。
  焰皇心情好起来,有意提道:“也巧,据说此女容貌酷似已故定王妃。”
  提及过往,影妃神色便不大自在,迅速移开了话题。
  这边雁初顺从地跟着萧齐出宫,乘车回府。定王府建在昔日青云侯府旧址上,相同的地方,规模气势已全然不同。百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府内下人丫鬟都已换过,没人认识旧王妃,自然也就没人去留意谁像谁,惊艳的目光倒很多。
  面对眼前结果,雁初很满意。
  越夕落毕竟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主妇,君臣共妻,沉稳如萧齐,也难容忍云泽家落下这样的笑柄,纵然知道被设计,仍顶着逾越的名声进宫要人。而这些小事经过众口渲染,足以在敏感的君臣关系上再添一击。
  一粒多出来的棋子,也会扰乱节奏。
  琉羽早已听说萧齐回府,特意在后园门口等候,望见他就迎上来,萧齐看看旁边雁初,只朝她点了下头。
  察觉他不似往常亲热,琉羽先是疑惑,随即面色大变,直直地望着雁初,险些站立不稳,连声音都发抖了:“她……她是……”
  萧齐忙伸手扶住她。
  雁初笑道:“新夫人也认得王妃?”
  俏脸煞白,琉羽慌乱地将视线移向萧齐,萧齐握着她的手沉声道:“这是雁初姑娘,陛下所赐。”
  “原来如此。”琉羽这才稳住神,目光仍惊疑不定。
  见雁初站在那儿无反应,管事丫鬟艺如提醒:“这是夫人。”
  雁初“嗯”了声,只顾打量四周。
  有萧齐在场,艺如没敢像平日里教训底下丫鬟那样逞威风,只将语气加重了些:“按府中规矩,应向夫人见礼。”
  “雁初刚入府,身份未定,不知该行何礼,”雁初嘴角微扬,“强迫女人已失格,定王还要让我行下人之礼么?”
  就算不是下人,地位也没有高过夫人的可能,众丫鬟仆妇都望着萧齐,见他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更加惊异。
  萧齐也盯着那双凤眸,将里面的嘲讽看得清楚。
  若她果真是夕落,那就是他的发妻,他的王妃,他又怎会让她与侧室行礼?她早已料定了这场胜利。
  这个女人聪明又狡黠,与记忆中的人有了差别,反而让他不太确定了。
  “雁初姑娘是贵客,不必多礼,”萧齐终于开口,吩咐艺如,“带雁初姑娘去枫园安顿,安排人好生伺候。”
  艺如答应,雁初也不道谢,跟着走了。
  四周一片沉寂,萧齐拥住发呆的琉羽,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是,越夕落早就死了,不可能回来,”琉羽喃喃自语,似是安慰自己,接着又惊慌道,“可她长得太像了,你有愧于越夕落,所以才要她……”
  “羽儿!”萧齐打断她,“我怎会那么糊涂?”
  琉羽忙央求道:“那把她送走,送给南王不好么?”
  萧齐道:“你我的婚礼太过隆重,卢山老将军极为不满,乌将军他们又最是敬重他,我不能没有表示。”
  琉羽明白过来,抱住他的腰:“是我连累了你。”
  萧齐道:“我会纵容她些。”
  琉羽终于微笑了:“她毕竟不是越夕落,我没事。”
  不是枫叶红的季节,新发出的叶子是绿色的,嫩嫩的倒也入眼,整座枫园充满绿意与生机,根据园门上的锈迹来看,这里已空置多年,所幸没在扩建王府时被拆掉。
  枫叶掩映小池塘,池边一座精致小楼。
  待丫鬟们打扫好房间,艺如才领着雁初进门。
  房间里摆设陈旧却不乏精致,窗户朝南开,一眼可见外面池塘枫林,壁间挂着幅晚枫图,撤去的帐幔上也是赤枫,但凡桌木有雕花都是枫叶形状,看得出旧主人独特的喜好。
  雁初想也不想就走到窗前,让丫鬟们换掉旧饰物,指点重新布局。
  艺如见状冷笑道:“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娘,这就轻狂起来,别做白日梦了,王上纵容你,是看在已故王妃的面,夫人在王上心里的地位,连王妃都比不上,我劝你打消妄想,安分些,多学学府中的规矩,省得丢人现眼。”
  “说完了么?”雁初示意旁边丫鬟倒茶。
  被她轻视,艺如涨红脸,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她想不到——
  重重的巴掌声响过,房间里一片抽气声。
  艺如捂脸,一手指着她:“你……”
  “出言不逊,略施薄惩,”雁初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你要记住,我是陛下赐给定王的人,就算是舞娘,也比你一个丫头金贵百倍不止,羞辱我就是羞辱陛下,这罪名定王也担不起,今日饶过你,以后长点记性。”
  身为琉羽的心腹,何曾挨过别人的打,艺如咬牙喝命丫鬟:“还不给我掌嘴,告诉她我是谁!”
  雁初似没听见,揭开茶杯盖轻轻吹气。
  没料到她这么镇定,丫鬟们迟疑不敢上前。
  艺如怒道:“这是代夫人教训她,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一名丫鬟有意讨好,果然上来夺过茶杯摔到地上,打了雁初一巴掌,拿腔作势道:“艺如姐姐是夫人跟前伺候的,你敢动她,就是不将夫人放在眼里!”
  雁初笑了下。
  蠢材。
  “王上!”门外适时响起丫鬟的声音,紧接着帘子打起,萧齐走进来,艺如迅速收了气焰,带着丫鬟们作礼。
  雁初仍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脸道:“定王这是赶着来善后呢?”
  看着茶杯碎片,萧齐先是一愣,随即视线落定在那带着指印的脸上,脸色倏地阴沉下去:“是谁?”
  听出不妙,艺如硬着头皮解释:“她言语冒犯夫人……”
  萧齐侧身再问:“是谁?”
  艺如不敢再说,动手的那丫鬟也吓到了,跪地求饶。
  萧齐道:“拖下去,杖责五十。”
  艺如松了口气,只暗中示意那丫鬟谢恩领罚,打算回头再求琉羽。
  哪知雁初忽然笑道:“定王很是宽容,算了吧。”
  萧齐立即道:“杖责一百,卖为官妓。”
  终于明白自己的命运只在对方一句话,丫鬟控制不住惊惧连声求饶,见萧齐不应,她更加后悔,哭着膝行至雁初面前,磕头哀求不止,不时拿眼睛望艺如,指望她帮忙。
  雁初安然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唱深情戏也需要代价,此刻盯着定王府的眼睛不少,云泽萧齐,你又能纵容到什么程度呢?
  这种时候艺如哪里还敢说情,只默不作声。
  萧齐挥手,众人再不敢怠慢,上前要将那丫鬟拖出去。
  “不是我,是她!”丫鬟再也顾不上别的,指着艺如哭叫,“是她叫我打的,王上饶命!”
  触及萧齐的视线,艺如打个寒噤,立刻领会过来,主动扑到雁初跟前跪下:“艺如有眼无珠,求雁初姑娘大人大量,饶我这回吧。”
  雁初挑眉看萧齐。
  萧齐道:“她已知错……”
  雁初截口:“那就照样处置吧。”
  “我再不敢了,姑娘饶命!”艺如吓出冷汗,以头碰地,“艺如自幼伺候夫人,求王上看在夫人的面!”
  萧齐沉默片刻,道:“可否换个处置?”
  雁初道:“她代夫人教训我,我要打还夫人,定王真让我打不成?”
  萧齐盯着她道:“不可过分。”
  “听说夫人的地位连王妃都比不上,雁初怎敢与夫人的丫头比,”雁初看着地上的艺如笑道,“定王认为我过分,那就自行处理,何必在意我的态度?既没有维护公正的能力,就不该作出公正的样子,要博得雁初感激并不容易。”
  话中句句带刺,萧齐没有生气,道:“杖责两百,暂停管事。”
  艺如苍白着脸,谢恩下去领罚,碎片很快被打扫干净,桌上放了杯新茶,丫鬟们陆续退出门外。
  萧齐移回视线,只见雁初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一切,唇角噙着惯常的浅笑。
  除了性情,眼前人几乎与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叠,坐在相同的位置,拥有相同的容颜,映着窗外枫叶,绝美如画。
  心,也随之柔软下来。
  纵容可以有多种理由,但他此刻最想证实一件事。
  终于,萧齐开口道:“是我令你受委屈。”
  雁初道:“谁敢重打夫人的心腹,定王真不想让我受委屈的话,就不会徇私了。”
  窗外日色被云遮,俊脸有点暗淡,萧齐道:“昨日的献酒之舞,证实你习过武,她根本打不到你,你却故意受了那一巴掌。”
  雁初拍手道:“果然瞒不过定王。”
  目睹熟悉的动作,萧齐神色变得柔和,伸手要拉她:“夕落。”
  “民女多谢定王袒护。”雁初主动站起身道谢,无意中避开两步。
  萧齐缓缓缩回手负于身后:“是我失态,将你当成她。”
  雁初赞得客气而虚假:“定王深情。”
  “不,我对不住她,”萧齐转向窗外,轻声道,“当年我为了救琉羽,致使她中箭坠入冰流,她……是被我所害。”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表急,很快就可以看戏了,回到王府霸气外露,一个比一个精:)真相当然不会像说的这么简单了,下章南王同学出场,下下章西聆同学正式出场,呵呵我再说一遍,此文非宫斗非宅斗,全是错觉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3:59:59
    残花与试探

  夜,混乱而残酷的战场。狂风大作,尘沙飞扬,冰流涌动,兵戈声交击,遭遇伏兵,失了地利,焰国大军阵脚已乱。漫天火光中,箭如流星,带着破空之声朝她飞去,而琉羽的意外出现,致使他想也没想就改变了方向。
  “夫人与定王早就认识?”雁初吃惊,露出促狭而轻佻的笑,“枉我将定王当成男人里的君子,原来一样会在外面偷腥。”
  萧齐抓住肩头那只柔软的玉手,阻止她的动作:“当年我与牧风国交战时不慎中计,身受重伤,是琉羽救了我,我二人认识在前。夕落的条件是让我此生只娶一人,琉羽为我甘愿委屈自己,等了整整百年,她并非如你想的那样不堪。”
  “定王与夫人的故事很动人,”雁初道,“但定王既然早已喜欢夫人,为何还要答应王妃?”
  萧齐沉默,手却无力地松开了。
  雁初明白了:“因为越军?先帝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与牧风国的争地之战能否取胜是关键,越军神勇,陛下与定王想获得支持,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被迫迎娶不爱的女人,男人始终是耻辱而反感的吧,何况还是为了争取妻家的支持。
  雁初叹道:“王妃何其无辜。”
  “身处大局,许多事未必能自主,”萧齐艰难地开口,“是我负了她。”
  雁初似也黯然了:“只娶一人,能答应那样的条件对男人来说已经难得,难怪王妃会选择定王,可惜越将军父子为此战死沙场,定王又心属他人,若知道代价这么大,王妃定然宁愿选择妻妾众多的南王吧。”
  爱上他不值得,她会后悔吧?萧齐面无表情地点头:“没错,是我疏忽,让人混进营调换密信,致使援军去迟,越将军父子遇难,她为了报仇才会随我出征,我对不住她。”
  雁初忙问:“是谁换了那密信?可抓到了?”
  萧齐默然片刻,道:“是牧风国细作。”
  唇角弯了下,一丝嘲讽的笑意滑过,雁初轻声道:“那定王希望我是王妃,或不是呢?”
  “当然希望是,”星眸微亮,萧齐双手扳住她的肩,“夕落,是你吗?”
  雁初不答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真是,我自然会恢复你的名分。”
  “定王又如何安置夫人?”
  萧齐愣了下,慢慢地移开视线:“琉羽是经陛下赐婚的,已经进了门,她所求不多,我希望你容她一席之地。”
  沉默。
  “夕落?”轻轻的声音带着恳求,透着一丝紧张。
  “我也希望我是王妃,”雁初叹了口气,莞尔,“可惜我真不记得了。”
  见他要说话,她适时掩住他的口:“大仇得报,越将军已瞑目,越军归附定王,定王何必让死人束缚自己,倘若定王对王妃尚有情意,雁初不介意做替身。”
  腰间,衣带无声松开。
  风吹进,轻薄的衣裳层层滑落至腰间,细致的肌肤越来越多地呈现,白如玉,光滑诱人,看在眼里,就已知道触感。
  □即将完全呈现,雁初停住了动作,凤眸斜斜向上瞟着他。
  星眸渐变朦胧,萧齐迟疑着,手慢慢下滑。
  房间静谧,呼吸声清晰入耳,挺拔双峰随之起伏不止,沟壑半隐半现,其中满盛诱惑,令男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记忆中没有关于那个身体的任何片段,夕落,越夕落从不会穿这种复杂华丽的衣裳,更没有过这么轻浮动情的时候,她习惯穿着宽松衣袍练越氏刀法,美得干净又简单,可是她自己不知道也不在乎,这或许就是他感激她喜欢她却没有选择她的原因吧,她是爱他的,但还不够,一个女人若爱极男人,不会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容貌,而琉羽做到了。
  “夕落?”
  终于,手指略一用力,最后的掩饰被扯去。完美的上身□在空气中,昙花一现般的耀眼。
  就在他愕然的刹那,雁初重新扯上外袍:“定王看清了么?”
  萧齐放下手后退两步:“我实在……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语气透着歉意,隐藏着一丝失望。
  “雁初身上没有箭伤,让定王失望了,”片刻工夫,雁初已整理好衣衫,媚态全无,微笑竟是一派端庄,“雁初没那么傻,从不会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尤其是听了王妃的故事,就更不愿留在这里了,否则夫人一句话,定王将来说不定要怎么处置我呢。”
  萧齐道:“琉羽她向来善良,只是……”
  “只是女人都会吃醋,”雁初道,“如今证实了我不是王妃,定王会让我走吗?”
  上赐之物转身就被抛弃,又会生出怎样的传言?何况影妃等人惯会煽风点火。萧齐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恢复清冷:“仅凭箭伤难以证实,也许我记忆有误,事情尚未确定,你先放心住下。”
  这么快就要物尽其用了吗?雁初摸摸窗棂上的枫叶图案,转移了话题:“这是王妃生前居处?”
  家常叙话使得气氛缓和下来,萧齐看着窗间绿叶许久,方才点头道:“她喜欢枫叶,问缘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短短十几日,传言满京城,定王新收一名绝色美女,容貌与已故王妃极为相似,定王对其百般纵容,甚至委屈新婚夫人,以至府中上下颇有怨言。
  头顶阴云层层,雁初坐在池中心亭子里,无视丫鬟们小心翼翼的模样。
  扮演这个角色对自己固然不利,甚至是相当危险的,但卢山老将军身边的消息渠道想必已被云泽萧齐控制,要觅得他的下落,必须表现出配合。
  萧齐走上曲桥,身后跟着一名大丫鬟。
  雁初这两日收敛了许多,主动起身作礼。
  “这是……”不待萧齐开口,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丫鬟先就面露惊喜之色,扑到雁初面前跪下,“王妃娘娘!”
  雁初不解地看萧齐。
  丫鬟抬起泪脸,提醒她:“娘娘不认得我了?是我啊!我是红叶!”
  “她的陪嫁丫鬟,红叶,”萧齐示意红叶起身,“这就是我今日让你见的雁初姑娘。”
  红叶愕然:“雁初姑娘?”
  雁初也打量她。
  反应过来是认错人,红叶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垂首道:“姑娘容貌与王妃太……相似,叫我忍不住……姑娘不要见怪。”
  雁初笑了笑。
  萧齐道:“今后你就留在枫园伺候雁初姑娘吧。”
  红叶低声答应,站起来拭泪。
  雁初转向萧齐:“我要出府走走。”
  焰国京城,繁华自是不消累叙,看天上阴云更重,是要下雨的样子,雁初不慌不忙地转过几条街,偶尔停住看看杂耍,或是进店买几样东西,让两个丫鬟拿着。
  身后,四名侍卫紧紧跟随,是保护也是监视。
  对于这样的安排,雁初没怎么介意,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走,行至路口,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有皇族车驾缓缓行来,数十骑开道,威风庄严,周围行人摊贩纷纷往街道两旁退避。
  “是南王殿下。”
  议论声中,雁初放慢脚步,侧脸观望。
  就在此时,中间那辆华丽的朱轮马车里似乎有了动静,跟在旁边的一名身份较高的侍者忙侧耳贴近车窗,边听候吩咐,边拿眼睛瞟不远处的雁初,紧接着他便直起身喝令队伍停住。
  路人们全都跟着朝这边望来,猜测是什么事能引南王上心。
  半晌,那精美窗布被一只手掀起。
  雁初立即沉下脸,扭头就走。
  待看见车内那张俊美面容,侍卫丫鬟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然而就这眨眼工夫,转过街角,前面竟失去了雁初的踪影。
  奇峰悬崖,危亭流瀑,重新领略过世间繁华,永恒之间就显得更加冷清了,纵有和风丽日,春花如锦,依旧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只有无限寂寞如水,伴着岁月流淌。
  白衣使者礼貌地微笑:“是弈主让我来接姑娘的。”
  “有劳引路。”雁初点头。
  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不属于五灵界却闻名天下的人物,既让她养花,就一定会有周全的安排让她可以按时赶回来。
  雁初边跟着他往前走,边随口问:“西聆君不在?”
  使者道:“弈主去五色地乡未归。”
  五色地乡乃地之国,与焰国互不相邻,两边素无太多往来,雁初不再多言。使者径直将她领上弈崖,那块刻字的巨石依旧巍然屹立,只是平台上的花大半已凋零,新叶满枝。二人走到悬崖边缘,便是上次西聆君抚琴之处,短短十数日,旁边那株矮枫变得更茂盛,叶片形状优雅,惹人喜爱。
  崖下风烟飘荡,使者挥袖,悬崖间凭空现出一条栈道,通往风烟深处。
  栈道宽不过三尺,用粗木打入石壁,再以竹块铺就,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虽然外面有栏杆加护,仍令人感到不踏实。顺着栈道行至尽头,二人站在了一处洞府前。洞外石壁上遍结霜花,冰土石冻成一片,寒气侵骨。焰国人体质对这种环境相当敏感,雁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暗暗惊异,在永恒之间居住多年,想不到还有这等奇寒之地。
  入洞,眼帘中即是白皑皑一片,连地面也铺着白雪,踏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由于太清静的缘故,听在耳朵里分外清晰。
  “是极地冰国的凝雪石,凝水成雪,用来供养一叶花,”使者解释道,“未得弈主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入此地。”
  雁初这才明白缘故,抬眼看,对面冰台上那片绿叶格外醒目,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旁边还摆着另一只相同的玉盆。
  雁初道:“两盆?”
  使者笑着提醒她:“姑娘仔细看。”
  雁初走到冰台前,果然发现了差异,那只玉盆中的确也生有一片叶子,只不过是半截断叶而已,似乎被人从中间掐断了,碧色消退,几无生机。
  “那是弈主养过的,”使者道,“两百年前曾见它开花,眼看就要结果,谁知一夜间花竟被人折去了,如今不生不死,能否重开,恐怕要等十万年后才知道了。”
  珍贵的一叶花被人折去,来人下手全无半点怜惜,丝毫不怕断其生机,可见此事不正常。雁初忍不住问:“谁敢冒犯永恒之间?”
  使者摇头:“弈主从不提此事。”
  二人没有忘记正事,将注意力移回那盆完好的花上,雁初只觉那粒花苞好像比上次所见时长大了点,待她喂过血,使者就领着她顺栈道走回弈崖,亲自送她出永恒之间。
  即将走出幻门的刹那,雁初不经意回首望,忽见崖边那刻着古篆字的巨石旁,一名紫衣女子坐在轮椅上,手执团扇半遮面,冷冷地看着她。
  回城时已入夜,天上下起了罕见的大雨,雨水冲刷着石板路,浇洗着街头老树,行人稀少,灯火阑珊,京城难得冷清起来,惟闻雨声潺潺。
  阴暗长街,雁初独行。
  雨水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流淌,心口作疼,运起火疗之术,疼痛也只稍有减轻,雁初吐出口气,克制住折元过度昏昏欲睡的感觉,尽量稳住步伐,好在这百年来早已习惯了,也不难忍受。
  转过街角,数道黑影闪出,刀光带火色扫来!
  习武之人有着警惕的本能,雁初下意识避开。
  刀风翻涌,不依不饶地追随而至,对方出手极为凶狠,头顶的雨幕都被强悍的气浪隔断了。
  雁初虽惊不乱,边闪避边凝神戒备,同时纤手扣上腰间,那里藏着柄无人见过的奇刀。
  但凡刺客,出手通常都是走狠辣的路子,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而这些人虽是偷袭,所用招式却极正宗,打法更加光明磊落,难道……
  雁初心头微动,迅速缩回手。
  不出所料,对方个个高手,掌力幻化玄光,加紧攻势,仍迟迟未能伤她性命。
  饶是如此,雁初也已经难以招架,很快腿上就受了伤,被迫跌坐在地。就在火光迎面扑来之际,斜刺里忽然飞出另一柄刀,两刀相撞,刺客低哼,料是虎口已被震伤,紧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雁初面前。
  雁初如获救星,抓住那紫袍下摆:“定王。”
  原来萧齐及时赶到,见情势危急,他便随手拔出身边侍卫的刀掷出,恰好救了她一命。
  刺客们见势不妙,快速而有序地撤走,萧齐示意侍卫追杀,然后回身看雁初。
  视线碰撞,雁初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别过脸坐在地上喘息,疼得直皱眉,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小腿伤口血水雨水混合流个不止,形状颇为狼狈。
  眸中闪过一丝后悔之色,萧齐想也不想便俯□,从自己的衣襟上撕了块布替她扎住伤处,然后脱了外袍裹住她,抱起就走。
  雨里长街分外沉寂,步伐快而平稳,映着远处不甚明亮的灯光,俊脸上有雨水不停滑落,刚毅的轮廓变得柔和许多。
  关切依旧令人心醉吧,可惜知道真相后,就剩不了多少感动了。
  雁初脸色苍白伏在他怀里,无力地问:“定王怎会出来?”
  许久,萧齐才开口道:“夕落有旧疾,每逢这种天气都会心疼,连出门也不能。”
  “所以你见天气变了,就出来寻找?”雁初勉强笑,“我不但没有心疼病,还能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说不像,逞强的个性仍然相似,萧齐低眸看她一眼,道:“焰国习武的女人不多。”
  雁初道:“王妃不就是一个?”
  萧齐将她裹紧了些,轻声道:“论武功,论性格,你远不及她,惟独生了张利嘴。”
  雁初道:“人死了,记得的总是好处。”
  说话的工夫,定王府大门已近在眼前,萧齐一面命人去请名医,一面抱着她往后园走,刚到园门口,迎面遇见了琉羽。自从住进王府,两个女人就没大见面说话,陡然撞见这情形,琉羽脸色有点变了。
  萧齐随口吩咐:“她受伤了,你先回房。”
  头一次被忽略,琉羽不满地盯着雁初,可巧对面那双凤眸也正看着她,里面泛起深深的笑意。
  酷似越夕落的女人,心安理得地躺在萧齐怀里,还有意无意地侧过脸,找到一个安全的角度,慢慢地朝她张开嘴,仿佛一条吐着信的美女蛇,缠在她最爱的男人身上,向她示威。
  琉羽冷笑。
  她从不担心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只要这女人当着萧齐的面开口,就输定了。
  然而,那美女蛇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出言讽刺,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出声,只是保持着那个口型而已,清晰的口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一个字。
  瞬间,琉羽握紧袖中手,惊恐失声:“越夕落!”
  见她当众直呼越夕落之名,萧齐皱眉提醒:“羽儿!”
  “是你,”琉羽仍是步步后退,盯着雁初颤声道,“你就是她,你……没死!”
  “夫人又认错人了,”雁初很自然地侧脸打量她,似是不解,“难道夫人不希望王妃回来?”
  “女人总是敬怕鬼神,”萧齐半是解释半是责备,“琉羽,先回房!”
  直呼“琉羽”,已有警告意味,琉羽蓦然醒悟,惊疑地打量雁初,想要确认刚才所见是真是假,然而那美丽熟悉的脸上神色已是平静无波,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萧齐将雁初交到两个仆妇手里,吩咐先送她回枫园等候大夫,待人离开后,他才遣退所有丫鬟,转身问琉羽:“怎么回事?”
  琉羽别过脸:“或许……是我看错了,我以为她是越夕落。”
  萧齐道:“委屈你的不是夕落,是我,她之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不住她的是我们,如今人已经不在,你为何还那么恨她?”
  琉羽闻言激动起来:“是我嫉妒,那又怎样!这么多年,我只能在背地里跟你私会,偷情!我成了什么?这都是她害的!她死就死了,地位却还在我之上,还能让你惦记,我受够了!”
  “羽儿,你冷静些!”萧齐拉住她的手,“她叫雁初,不是夕落。”
  琉羽摔手道:“那你为什么这样在乎?一个舞女受伤,用得着你抱?”
  萧齐放开她:“我让你这么不放心?”
  “我……”琉羽渐渐冷静下来,低头拭泪,“我只是怕她回来,要赶我走。”
  修长手指替她拭去泪水,萧齐拥她入怀:“傻话,你是由陛下赐婚嫁与我的,云泽琉羽,谁能赶你走。”
  “真的?”琉羽仰脸望着他,“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赶我走?”
  女人无助的缺乏安全感的模样最令男人心软,更何况她为他付出太多,需要他的安抚。萧齐移开视线,点头道:“放心,一切有我。”
  琉羽这才展露笑颜,双臂勾住他的颈。
  萧齐抬眉,低头吻了下那娇艳红唇,打横抱起她朝房间走去。
  枫园,漆黑雨夜中亮着一点灯火。送走大夫,两名丫鬟给伤口上过药,红叶又端着一碗药汁送到床前,轻唤:“姑娘,该吃药了。”
  雁初睁开眼:“你倒很尽心。”
  红叶道:“我是跟着王妃来这府里的,如今看到姑娘,就像看到了王妃。”
  见她眼圈发红,雁初笑道:“我怕是比王妃难伺候多了。”
  “怎么会,姑娘方才还为王妃冒犯夫人,我都听说了,”红叶低声道,“以后姑娘别一个人出门了,幸好今日王上及时赶到……”
  窗外夜雨打池塘,枫园越发寂寞凄凉。
  雁初闭了眼睛听雨。
  没有他赶到,她也不会出什么事,那些“刺客”的目的,不过是想见到越家刀法而已,一场简单的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文云渚 同学的长评由于昨天忙,没能赶着更新,望大家原谅下:)做了点小修改,以免被说伪更,增加一点内容作补偿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4:00:11
    西聆凤歧

  且说雁初静心养伤,数日未出枫园,转眼进了四月,焰皇照例宴群臣,里头皇后娘娘也特意设了赏花会,众王妃夫人们都按品盛妆入宫。大清早,定王府众人就随萧齐坐车进宫朝见。
  宴席设在御花园,内外用步障帷幕隔开,当前正是百花怒放的季节,艳阳高照,缤纷的花丛中,暖气与香气混合浮动,熏风醉人,往来的女官们花枝招展,放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
  习惯了清静,雁初本不欲来这种场合的,好在她如今的身份不用应酬,此刻远远地避了众人,坐在花荫下抱怨红叶:“死丫头,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看,连我的伤都不顾了。”
  “姑娘底子好,伤口这么快就愈合了,”红叶边蹲□替她揉腿,边笑道,“这次有位难得现身的贵客,姑娘没见她们都想来呢!”
  雁初问:“什么稀罕客?”
  红叶道:“永恒之间的西聆君。”
  雁初愣住。
  西聆,这个五灵界最尊贵的姓氏,代表的从来只是一个人,他的历史就是一个辉煌时代的见证,传奇的故事,正如永恒之间这个名字,已在五灵界流传数百万年,经久不衰。
  雁初回过神道:“西聆君竟会来焰国?”
  “千真万确!”红叶笑嘻嘻道,“姑娘怕吵,就在这儿等我,我先过去看看他到了没有,再来叫姑娘。”
  她一走,雁初更加无聊,歇了片刻,雁初索性起身顺着小径往前走,漫无目的在园中游荡。
  不知不觉行至僻静处,前面池塘边有人影。
  发现是一男一女,雁初暗暗吃惊,连忙闪入柳树后,借枝叶隐蔽身形,再定睛细看,只见其中一人身着墨边朱袍,体貌风流,正是南王文朱成锦,而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女子,生得极为端丽秀雅,单服饰就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身份,竟是位地位不低的宫妃。
  只听南王开口道:“出来这么久,我该回去了,否则皇兄恐怕会起疑。”
  丹妃“嗯”了声。
  南王低低地叹息,道:“此番回京我不知道能留多久,丹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丹妃道:“陛下对你我之事似已有所察觉,我怕他会……你还是少进宫来吧。”
  “我明白,”南王道,“今日见面是想知道你安好与否,快要开宴了,你先回去吧。”
  丹妃含泪点头,转身顺着小路去了。
  见南王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雁初知道被他发现,不慌不忙从树后走出来作礼。
  南王道:“偷听到什么了?”
  雁初笑道:“殿下与宫妃有私情,罪名不小。”
  南王道:“你胆子更不小。”
  雁初望着丹妃离去的方向,道:“殿下作得好精彩的戏,连雁初都险些被骗过,何况别人。”
  南王闻言转身面对着她,道:“本王开始后悔将你送人了。”
  雁初道:“殿下最舍得的就是女人,怎会后悔。”
  “你这是在怨怪本王?”南王忽然拉住她,暗中递了个眼色,“听说萧齐冷落你?”
  雁初立即会意,迅速将脸一沉,摔手要走:“与殿下何干!”
  南王将她强行带回怀中。
  “让陛下误以为握了张底牌,就是他轻敌的开始,连我都要佩服殿下了,”雁初边挣扎边低声道,“可惜那位娘娘一片痴心被殿下利用,女人总是这么傻。”
  “皇兄多疑,难得让他以为掌握了我的弱点,”南王俯下脸,借暧昧的距离掩饰口型动作,“凡事谨慎,你现在的处境,本王想帮也帮不了。”
  “殿下这么在乎我?”
  “本王在乎,萧齐究竟有没有碰过你?”
  雁初收了玩笑:“我在定王府,殿下管不了,但外面的事……”
  “如有需要,尽可开口,”南王道,“你可以完全相信本王。”
  “我相信,殿下很在乎越军,”雁初说完忽然大力推开他,冷冷道,“殿下既已将我送人,又何必如此?”
  “此事都怪萧齐,”南王配合地道,“他先前一口咬定你是他的发妻,本王若再强行要你,便是夺他的妻子,眼下本王不想跟他闹得鱼死网破,实是无奈,原想送你进宫伺候皇兄享受荣华富贵,谁知道皇兄又将你赏给了他。”见雁初不理,他含笑安慰道:“既然萧齐对你没兴趣,待有机会我再将你要回来便是。”
  “谁说他对我没兴趣!”雁初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南王抿嘴,跟上去。
  花丛后,两个人缓步踱出来。
  焰皇瞟了萧齐一眼,道:“朕这个王弟对付女人很有些手段,你再不看牢些,只怕这女人就要心甘情愿替他卖命了。”
  萧齐看着二人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王弟送她回你身边必有目的,”焰皇眸中有了狠色,“你想证实她的身份,但这或许也正是王弟所愿,她有了那个身份就可以取信越军,要是被王弟利用……不用朕提醒你怎么做吧?”
  萧齐收回视线道:“陛下放心,臣不会让她在外生事。”
  焰皇道:“就算她真是你的妻子,抛弃王妃身份,已是生了异心,毕竟越将军父子之死……留下她始终是个变数。”
  萧齐道:“臣明白。”
  焰皇点头:“走吧。”
  南王径直绕过步障到外面去了,雁初顺原路回到先前的地方等红叶。
  一个女人若仅仅凭借容貌就自称是已死多年的王妃,越军旧部将领们绝不会轻易相信,这女人仗着萧齐的纵容无法无天,他们或许还会气愤,但如果萧齐杀了一个疑似王妃的失忆的女人,南王绝不会吝惜多制造点谣言给他们听,萧齐暂时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南王说的没错,眼下处境的确不利于自己,越往前走就越接近危险,必须步步谨慎。
  雁初刚整理完思绪,红叶就匆匆走来,满脸兴奋地拉起她:“姑娘,快过去吧!”
  永恒之主到来,焰皇估计是为了满足女人们的好奇心,特意将一处步障设得低了许多,此刻所有人全聚在那边,妃嫔夫人们顾及身份,都矜持地站在远处观望,那些公主王女与宫娥们则挤在前面。
  五灵界玄术盛行,道门独尊,永恒之间是最有名的一个,长生,自古多少人的梦想,作为五灵界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永恒之间不入轮回,无寿命限制,已经令世人尊崇。
  雁初曾经身在永恒之间多年,与那位名震五灵界的主人却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谋面,此刻不免也怀了些好奇,跟着红叶近前几步往外看,只见外面席中多是朝中大臣,诸王按次序而坐,南王在第六位,最上头是焰皇,焰皇旁边还特设了个空位。
  气氛不知何时失了愉悦,变得庄重。
  终于,侍者上来报出那个名号,现场沉寂下来,所有人都抬眸望去。
  艳阳悄然自头顶隐退,阴阴天色下,凉风习习而过,前方大片花浪仿佛有了生命,朝着同一个方向低身。
  一抹浅蓝色出现在视野尽头,徐徐朝这边行来。
  广袖及地,长发披垂,携霜花飞落之清雅,寒冰暗凝之冷酷,隐者之风,王者之姿。
  步步都很随意,步步都是庄严。
  踏一径落花,披一身暗香,宽大袍带长长地飘起在身后,随风势起伏,素净的颜色犹胜雨后天空,其上丝丝光华闪烁,澄澈如天河之波。
  霎时,四周竟似奏起了泠泠流水之声,又似潇潇风雪之音,清冷的气氛弥散场中。
  直待焰皇亲自起身将他迎至座上,众人这才回过神。
  “西聆君,是西聆君,”红叶长长地吐出口气,怅然道,“谁知道他的名字呢……”
  西聆,尊贵的姓氏已代表了他的身份,从不需要名字来区别,以至那个名字不知何时早已遗失在历史中。
  遍地落花,崖下云雾,梦中琴声,伴随来人而重现,眼中再无其他,满满地装了那人的身影。
  雁初毫无意识地开口:“凤歧,西聆凤歧。”
  极地冰国史上曾有西聆一族,以能谋善战闻名于世,孰料触怒冰帝,一夜族灭,惟独逃出了一名少年。
  谁也没想到,那名少年会是将来名震五灵界的人物。百年之后,他成为了新的冰帝,再过百年,他一统五灵界,致使“西聆尊皇”之称号流传至今,开创了五灵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辉煌盛世。
  与政绩同样有名的,是他的铁血手段,从归国夺取帝位到征服五灵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称作冷酷凶残,险些获得暴君的评价。
  尤其是传说中那场塞城弈战,至今仍是五灵界最骇人听闻的一件史实。
  西聆族灭后,他为了躲避冰帝追杀出逃至雷泽国,路经塞城,闻城中多弈者,且正逢举办弈战,遂前往参战,谁知城主容慕齐见他年轻,当众讥笑“无知小儿,怎当得弈者”,将他逐出弈战。
  时隔多年,新冰帝登基,兴兵四国,开一统之战火,攻至雷泽国塞城,他以五灵尊皇自居,下诏限城中人三日内出降,容慕齐自是不从。三日后,大军攻城,尸横满地,血流成河,塞城破。容慕齐家小尽被捉拿,新冰帝竟不允任何人求情,下令将其三子当场斩杀,取遗骨磨成三百六十一粒骨棋,然后亲自举办弈战,尽邀塞城名士对弈,胜则赦全城。
  这场举世闻名的弈战中,新冰帝以一敌百,胜。
  面对脸如死灰的众人,他只是抛开手中人骨棋子,轻笑了一句:“无知之人,当得弈者乎?”
  即日,屠城。
  自此,大军所至之处势如破竹,顽抗者尽被无情诛杀,冰帝终于一统天下,开盛世之局,成五国共主,启尊皇之号。直至今日,五灵界人提到他无不是敬畏有加,敬服固然有,畏惧更甚。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故事的结局。
  在之后的百年,他又做出了一个轰动于世的决定:抛弃臣民,抛弃无上的权威与荣耀,遁入道门,创永恒之间。
  永恒之主,西聆二字就代表他,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姓西聆。
  至于凤歧这名字,红叶却是闻所未闻,惊讶地问:“姑娘怎知晓?”
  雁初陡然回神,一笑:“我哪里知道,不过觉得这两个字很适合西聆君,就顺口说出来了。”
  红叶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雁初坦然地将视线移回席中。
  眉隐锋芒,眸敛精华,他就那么安然坐在那里,挺直鼻梁下,薄唇少血色,一眼便知是冰国体质,五条素丝带系前额两鬓之发,结五股束于脑后,再随其他长发一起披泻而下,形如墨瀑,左手托白玉棋钵,腰间坠了块美玉。
  如此形貌,与传说中的残暴皇者相去甚远,只是看得越久,越觉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雁初微觉窒息,忙悄悄地喘了口气。
  漫山红枫,一抹浅蓝……骤然浮现的画面尚未清晰又骤然隐退,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声音本是极小,但由于现场太安静,周围仍有不少人留意到。雁初觉得耳熟也回头看,只见琉羽扶着丫鬟站在不远处,直直地望着座上西聆君,檀口半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之色。好在失态的不只她一个,众人并没觉得奇怪,玩笑两句就重新移开了视线。
  意识到不妥,琉羽涨红脸收回视线。
  雁初也没怎么在意,反而为之前的事暗暗惊异。凤歧,陌生至极的名字,记忆中根本没有关于它的任何片段,想是在永恒之间时偶然听那些使者使女们提过,无意中记住了。
  她伸手拉红叶:“走吧。”
  主仆二人转身欲离开,哪知刚走几步,迎面一个捧盆的宫娥不知怎的站立不稳,踉跄着往二人身上扑来!
  雁初目光微动,毫不迟疑地横移两步,抬手挡开,只听惊呼声起,紧接着“砰”的一声,金盆打翻在地,水溅开,旁边华丽的宫裙顿时湿了一片。
  两名高等侍女忙上来替那艳装妃子擦拭,骂道:“找死,谁这么没规矩!”
  宫娥吓得跪地朝那妃子磕头:“影妃娘娘饶命!不是我,是……”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想要找那伸手推自己的人,然而周围聚集的宫妃夫人们本就很多,且又带着随身伏侍的丫鬟,混乱中哪里还能分出是谁!为保全自己,极度恐惧的她竟将视线投向了雁初。
  雁初冷眼看人群一角,只见艺如若无其事地站到琉羽身边,脸上闪过恶意的笑。
  红叶连忙跪下求饶,那影妃见是她,神情便不太自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绣着牡丹图的团扇,将目光移向旁边的雁初,这一看,顿时惊得她以扇掩口倒退两步:“你……你是……”
  红叶代为回道:“是陛下赐给定王的雁初姑娘。”
  “你就是那个舞姬雁初?”影妃惊疑地打量那张脸,渐渐收起惧色,冷笑了声,“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竟不下跪!”
  红叶道:“雁初姑娘她……”
  影妃道:“本宫面前,几时轮到你一个丫头说话?”
  里面动静闹得太大,外间席上萧齐众人早已被惊动,都朝帷幕内望来,南王不慌不忙端起酒杯饮了口。
  琉羽见状走过来求情:“此女酷似已故王妃,甚得我家王上看重,求娘娘念在已故王妃的份上,饶过她吧。”
  雁初嘴角微勾。
  谁知道如今这后宫最得势的宠妃,昔日却是越夕落的陪嫁丫鬟呢?再多的风光,也摆脱不了曾经与人为婢的事实,高高在上的女人只会将那段过去当成污点,哪禁得住有心人的提醒?好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可惜了。
  不出所料,那影妃听到提起旧事,越发羞恼:“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开了先例,如何服众,本宫也是无奈。”
  听她言下之意,众人都捏了把汗。
  雁初倒突然学乖了,伏地请罪:“雁初来自民间,不知道规矩,无意冲撞,求娘娘饶恕。”
  居高临下的姿态透出得意,目光染着三分狠毒,影妃走到她面前,曼声道:“本宫不欲罚你,无奈宫规在此,不得不遵从,拉出去杖责两百。”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焰国女人多不习武,哪里受得住两百杖,影妃分明是想杀人。人就是这么奇怪,她所不能容忍的仅仅是这张脸而已,因为在她自己的意识里,这张脸时刻提醒着她的过去,不够光彩的出身,极度的权力与虚荣都难以掩饰的自卑,令她恨不能让面前的人永远消失。
  红叶忍不住提醒:“听王上说,雁初姑娘不记得往事,或许她是……王妃。”
  影妃道:“定王妃死了多时,怎么可能又活过来,来人,拖出去!”
  红叶急道:“江秋影,王妃娘娘无论如何都是你的恩人,主仆一场,你……”
  曾是定王妃丫鬟的事当众被揭开,影妃涨红脸怒道:“混帐!什么主仆,晚枫,别仗着你与本宫相识就放肆,她只是个舞姬,又不是云泽夕落,你一个丫鬟胆敢直呼本宫之名,掌嘴!”
  雁初看红叶:“晚枫?”
  红叶解释:“我本名晚枫,王上命我改叫红叶的。”
  一盆水要人命,这种事在后宫不新鲜,影妃素来骄横,仗着焰皇纵容越来越嚣张,连皇后也要忌她三分,几名侍者听令上来拖人,雁初没有挣扎反抗,反而主动站起身要跟着走。
  “且慢,”外面萧齐终于站起来,“一盆水而已,未免罚得太重,望娘娘再行斟酌。”
  “哦?”影妃轻摇团扇,眼睛却看着焰皇,“定王对后宫规矩似有不满?”
  “外臣不敢过问后宫之事,”萧齐隔着帷幕朝里面作礼,“只不过雁初乃是小王身边人,望娘娘看小王之面,从轻发落。”
  影妃娇笑:“这叫本宫难做了。”
  “娘娘处置的是,”琉羽上前两步道,“雁初冒犯在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上过于袒护了。”
  萧齐脸一沉:“琉羽!”
  琉羽微抬下巴,挑眉回瞪他,亦有恼怒之意。
  他两人僵持,旁人谁也不好解劝,雁初垂眸而立,眼低掠过一丝笑。
  看来不用自己生事,秦川琉羽就这么配合了,幸亏影妃罚那么重,关系到性命,萧齐决不会袖手旁观,想必为难得紧。
  萧齐毕竟不好朝琉羽发火,忍怒转向焰皇:“此女是臣爱姬,臣求陛下开恩。”
  见他不给自己脸面当众为雁初求情,又称“爱姬”,琉羽变色,咬唇看了他片刻,转身与皇后告退,带着艺如头也不回出园离去。
  权臣后院不宁,是每个为君者都喜闻乐见之事,焰皇笑得欢快:“后宫之事自有皇后作主,皇后?”
  皇后领会:“打翻水是小过,冲撞影妃是大过,但雁初并非宫女,不懂规矩,两百杖的责罚委实重了些,就改为杖责五十吧。”
  雁初早已料到这结果,转身要谢恩。
  “永恒之间的弟子从无外界受罚的先例,”一个声音响起,“杖责可免。”
  清晰的声音全无波澜,带风雪之寒,如被冰冻了的湖面,所有人都听得心头一冷,不约而同看向它的源头,只见那人自座中起身,径直朝这边走来,焰皇亦随之离席,领众王作陪,同时示意侍者们撤去帷幕。
  淡蓝色的后摆长长拖开,却不见沾有半分尘土,腰间美玉随步伐动摇,西聆君缓步走过众人,至雁初跟前停住。
  “她是永恒之间的弟子?”不只影妃众人惊讶,连焰皇与萧齐都愣住,惟独旁边的南王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想不到他竟肯出面维护,雁初迅速反应过来,顺势跪下:“弈主。”
  别的好说,永恒之间谁也得罪不起,这个面子是给定了,影妃气焰顿时矮了几分,又不甘就此作罢,惟有朝焰皇诉委屈:“陛下,她分明藐视臣妾,若轻易饶过……”
  “贵门法规尚在否?”焰皇打断她,眼睛看着西聆君。
  西聆君道:“永恒之间不插手外界政事,弟子如有违法规,听凭处置,永恒之间亦不追究。”
  言下之意,她若没有干政,永恒之间也会庇护到底。
  “有西聆君这话,朕就放心了,”焰皇颔首转向雁初,和颜悦色道,“起来吧。”
  雁初谢恩,起身走到西聆君旁边。
  鲜红指甲狠狠地划过扇面,影妃冷笑道:“让弟子做舞女,这就是永恒之间?”
  “世事为棋,步出局外,便是永恒。”西聆君淡淡地说完,不看她,带着雁初走回席中去了。
  影妃气噎。
  忘恩负义的蛇蝎美人呢,焰皇反而心情大好,只随口斥责她两句,然后领着众王重新入席,影妃脸红一阵白一阵,也不与皇后作礼告退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平日受她欺辱的嫔妃们心下大快。
  很快有侍者重新架起帷幕将里外隔开,雁初垂眸,规规矩矩地站在西聆君身后,不敢动作。
  “你且去吧。”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他没有回头。
  “是。”雁初恭敬地答应,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fionab 同学的长评:)这章西聆同学终于现身,虽说只现了一半,见个气场,另一半留到下半章不少同学猜测剧情,有对有错,吾不介意,欢迎继续猜,呵呵谁是终极腹黑正要睡,突然想起有几句没改,于是匆匆来改过,再睡:)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4:00:25
    惊夜

  宴席散,谢恩毕,雁初等人随萧齐回定王府,一路上红叶都在追问西聆君与永恒之间的事,雁初也没刻意隐瞒,捡些不重要的讲与她听,末了又说到影妃。
  红叶忿然道:“我们是一同随王妃过来的,我叫晚枫,她叫秋影,是王妃起的名字,往常我们很要好,可王妃出事后她就不安分了,先是勾引王上,王上没睬她,后来她不知用什么办法接近了陛下,进宫得宠,又因为之前的事总是与王上作对,想当年她家人都死于战乱,是越将军与王妃收留了她,早知道她忘恩负义……”
  说话间车已停下,红叶连忙打住话题,掀起帘子搀着雁初下车,随萧齐进门,刚走到后园外,就见琉羽扶着艺如站在那里。
  萧齐脸色更差,斥责艺如:“怎的让夫人站在外面?还不进去!”
  “你不用拿她出气,”琉羽直视他,“云泽萧齐,你究竟是要这个女人,还是要我?”
  雁初笑了。
  温柔善良这就装不下去了?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男人选择,自以为是的女人,总将男人看成傻子,其实只要多留点神,你就会发现,他知道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多。
  既然这么快就想自断羽翼,不点点火当真天理难容呢。
  雁初垂眸道:“后院一向是多事之地,求定王准我离开吧,我不想再承受今日这种意外。”
  萧齐冷冷道:“丫鬟艺如不守本分,教唆夫人生事,将她拖下去听侯处置。”
  “王上!”艺如吃吓,“不关我的事……夫人!”
  琉羽气得噎住,半晌才咬牙道:“云泽萧齐,你好……要处置她,先处置我!”
  萧齐不为所动,只拿眼睛一扫,众仆妇立刻上来拖人,琉羽厉声喝止,无奈众仆妇都很清楚这府中真正的主人是谁,更知道他的手段,哪敢违抗,一路拖着艺如出了园门,琉羽也顾不得仪态,急忙追出去。
  萧齐亦不理会,吩咐两个丫鬟送雁初回枫园。
  雁初刚走,琉羽就匆匆回来了,跺脚朝他怒道:“萧齐,你快放了艺如,否则我……与她一起死!”
  女人娇美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柔弱之态已失了七分,更用上了最愚蠢的威胁。萧齐更觉心烦,冷声吩咐:“收拾东西,送夫人回娘家住几日。”停了停又道:“将丫鬟艺如一并送回,就说如此恶婢不敢收容,让秦川将军处置。”
  将全部交给男人的女人,有什么比失去丈夫欢心更可怕?琉羽眼中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恐:“你说什么,你……你要送我走?你厌倦我了?”
  萧齐轻声道:“琉羽,看看今日的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自幼便是被当作云泽族继承人培养,深知齐家的重要,后院自古是多事之地,昔年越夕落进门后,家中事务井井有条,越夕落不在了,后院一直空着倒也省事,如今性子一向温婉的琉羽进门当家,竟上演这种戏码,实出他意料之外,也犯了他的大忌,一时既失望又灰心,有意要警醒她,所以才放出重话。
  琉羽却是真的害怕,上前抓住他的手,仰脸,泪落如珠:“我那么说,不也是因为影妃在陛下跟前挑拨吗?我不想让影妃再恨上你……”
  见她有悔意,萧齐这才伸臂拥住她,叹息:“我处置艺如所为何事,你比我更清楚,我能容忍一时糊涂,却不能容忍这等狠毒手段,否则后院如何安宁!我背后是整个云泽族,所谓妻贤家旺,你若执意偏袒这等恶婢,将令我误会。”
  身为权臣,眼线自是遍布各处,宫中一举一动他岂会不知道?
  琉羽白了脸:“你……怀疑我?”
  “自然不会是你,是艺如因上次受罚怀恨在心,有意陷害,”萧齐道,“雁初并没有做什么威胁到你的事,你不该担心,轻举妄动只会坏我大事。”
  琉羽道:“可艺如……”
  “她伏侍你一场,我会从轻处置,”萧齐语气严厉,“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发生,羽儿,我希望你能明白。”
  “别生气,我……知道了。”琉羽紧紧抱住他的腰。
  萧齐轻轻拍她的背:“知道就好,我不会再怪你,只望你永远都是我认识的羽儿。”
  新人与夫人交锋的消息很快传到枫园,众丫鬟知道结果后更不敢怠慢雁初,殷勤小心地伺候着。洗浴完毕,惟独不见了红叶,雁初也没有多问,懒懒地倚在床头,接过丫鬟们奉上的汤药。
  百年过去,心腹丫鬟未必还心腹,口口声声斥责秋影,却不知从她自称是红叶开始,也已不再是昔日的晚枫了。
  今日这场陷害注定失败,萧齐眼下还要利用自己安抚越军,是必须维护自己的,秦川琉羽只是弄巧成拙。
  依照萧齐的性子,艺如定要被送走。
  得到了又如何?秦川琉羽根本不了解他,高估自身是女人都容易犯的最大的错误,她完全没弄明白——他是云泽萧齐,然后才是她秦川琉羽的男人,他绝不容许身边有手段狠毒影响家族利益的女人。
  自以为娶了世上最温柔贤惠的夫人,然后慢慢地看清她的另一面,萧齐将是何种反应呢?令人期待。
  有了永恒之间弟子这个身份,雁初回永恒之间就变得名正言顺了,这次没有白衣使者迎接,步入山谷,眼前景物就自动消失,人已站在弈崖的平台之上,身旁矮枫随风轻语,前面花树上结出了许多小青果子。
  风掀衣袂与发带,西聆君独坐石棋盘前,却是执黑白子与自己对弈,面容清晰可见。
  “来了。”声音无起伏。
  万万想不到他会亲自接引,雁初便有些局促,倒比初次见他时更加紧张,袖中双手也忍不住握起。
  事实上从知晓他身份开始,她就始终怀着份敬畏之心,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肯当众维护实属意料之外,雁初十分不安,毕竟永恒之间弟子这身份关系太大,拥有这身份,就等于拥有了他的庇护,两人不算熟悉,他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一叶花选中,他有理由保证养花人的安全,所以额外关照。
  “已有不少人在这里昏过去了。”
  “啊?”
  “我不介意多一个人。”
  雁初再傻也听出他是在玩笑了,这倒令她很意外,尴尬之下,她连忙松开双手作礼:“道门空间移动术果然高明,雁初有幸见识了。”
  西聆君抬了下手,瞬间,崖外栈道再现。
  这个新身份毕竟有益无害,接受庇护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已落到这般境地,有什么不舍得的?何况对方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还能图她什么?
  雁初想通之后便镇定下来,径直去雪洞中喂了花,然后顺着栈道返回崖上,想了想问道:“雁初有一事不解,此花生长缓慢,之前我并未养护过它,怎会长出了花苞?”
  西聆君自钵中取出一粒黑子落下,开口道:“百年前你受伤昏迷,流了太多血。”
  雁初恍然。
  西聆君忽然道:“你心脉受损,是为冰解术所伤,火疗之术虽能在发作时缓解痛苦,却与冰国术法相克,只会使你的伤越来越严重。”
  冰解术?雁初这回真的大吃一惊,心念转动之间,终究没有问出口:“多谢西聆君指点,但事出无奈,只得从权。”越夕落的旧疾出现在自己身上,萧齐就不单是怀疑了,人只要经历过更痛,就会发现,这点痛其实不难忍受,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视线始终紧锁棋盘,西聆君挥手道:“去吧。”
  看那手又拈起一粒白子,雁初忍不住脱口而出:“不知雁初是否能有幸知道西聆君名讳?”
  修长的手执着白子停在半空,许久才缓缓落下,白玉棋子落定在石棋盘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雁初甚是不安,垂眸道:“是雁初鲁莽了,告辞。”
  刚走出几步——
  “凤歧,西聆凤歧。”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带着满腹疑云,雁初在使者的护送下回到定王府,刚进枫园就有丫鬟报说琉羽在,雁初毫无意外地“哦”了声,走向小楼,等在门外的丫鬟连忙打起帘子让她进去。
  见她回来,琉羽站起身。
  雁初示意众丫鬟退开:“夫人驾临,失礼。”
  因闹出之前的事,琉羽笑得不太自然:“影妃素来与王上不对,昨日听她在陛下跟前挑拨,我一时情急……特来与姑娘赔礼了。”
  艺如自幼跟着她,最是忠心,她哪里舍得送走,趁着萧齐消气后再三求情保证,新婚不久,萧齐到底不忍伤她的心,当众下的命令又不好收回,便含蓄地指点了她两句,为了留住心腹丫头,她终于还是主动来枫园赔礼了,如今只有雁初出面说情最合适。
  雁初了然:“定王让夫人来的?”
  柔弱的女人,这么轻易就被砍去臂膀,却做得出令人憎恨的事,幸运的是,她得到了萧齐的爱,不被纵容,但绝对会受庇护。
  被她料中,琉羽顿时措手不及:“艺如她……”
  斟酌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字。
  轻轻的声音,恰好能让两个人听见,那么清晰,那么近,梦魇般紧紧缠上她的心头,让她整个人都因恐惧而颤抖。
  对面,美女蛇在示威:“你说,我还会让你的人留下么?”
  “是你!你没死!”琉羽震惊后退,撞上花架,雕着枫叶图的玉瓶随之摔落,碎片散了一地。
  丫鬟们诧异,连忙上来搀扶。
  “你以为他会信你?”意识到失态,琉羽在袖中握紧了手,尽量让自己镇定,冷笑,“就算你回来,他还是我的,你动不了我!”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外,雁初神情惬意,不慌不忙地令丫鬟打扫收拾碎片,又在丫鬟的伺候下换过衣裳,用过饭,果然没多久萧齐就进园来了。
  雁初倚着柱子坐在廊间栏杆上,看见他便问:“夫人没事吧?”
  萧齐道:“她是来赔礼的,并无恶意。”
  雁初唇角弯起:“她总怀疑我是王妃,怕是被吓到了,定王是因为这个来问罪?还是在怪我心眼狭窄,不肯接受赔礼?”
  秦川琉羽确认了她的身份,因为那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可惜她早就料定了秦川琉羽不敢告诉萧齐,让那个女人日日活在惊恐里,不做出点傻事也不行啊。
  萧齐道:“她此番是有些糊涂了,听信丫头挑拨,你何必与她计较。”
  雁初站起身:“她糊涂,可以不必计较,我必须承受陷害,这就是定王要说的话?”
  萧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雁初道:“我只知道艺如陷害我,险些令我死于影妃之手,若留下她,以后岂不是谁都敢对付我了?夫人有定王庇护,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月雁初没那么好性,有仇必报,艺如绝不能留。”
  萧齐看着她,有点失神。
  这种刚强的个性,当家的手段,连言语中透出的爱恨都一样直接。
  据红叶报来,纵然夜间使唤,她也从未叫过“晚枫”之名,性格喜好与夕落有不同也有相同之处,反而令人难以判断。能知道西聆君的名讳,可见她与永恒之间有关系不假,但以永恒之间的能力,从冰流里救回一个人就更容易了。
  萧齐沉默片刻,语气不觉变得柔和了:“让琉羽来求情,是我思虑欠妥,我会将艺如送走。”
  雁初重新坐下,随手摘了两片枫叶把玩。
  萧齐看着她的动作道:“夕落也喜欢这样。”
  雁初恼怒:“她是她,我是我,我不记得什么了。”
  萧齐见状反而抿嘴一笑,转移话题:“我希望你能跟我去见一个人。”
  雁初想也不想就反问:“我要是不去呢?”
  萧齐道:“无妨,自然要你愿意才去。”
  雁初盯了他许久,“噗嗤”笑了:“看在你肯维护我的份上,我就听你一回,说吧,要带我见谁?”
  “卢山老将军,越将军的结义兄弟,多次与越将军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在越军中极有威望,”萧齐略作停顿,道,“他算是夕落的叔辈,夕落在世时经常提起他。”
  雁初不解:“卢山老将军名声不小,但听说他多年前就已不在军中任职了。”
  “他老人家喜清静,不愿外人打扰,住的地方自然僻静些,”萧齐道,“如今他也是越军中唯一熟悉夕落的人,你若能去,或许会令他老人家高兴,毕竟你跟夕落太像了。”
  “他对你娶夫人之事不甚满意?”雁初领悟,“我要逗他老人家高兴,最好让他知道你并没忘记王妃。”
  萧齐显然已习惯她的毒舌:“明日如何?”
  雁初想了想道:“我腿上伤还有些疼,过两天吧。”
  用过晚膳,枫园就入夜了,由于园内往常不曾住人的缘故,灯笼设得很少,雁初也没有要求添加,等红叶细心地伏侍她睡下,熄了灯,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不多时,外面就下起了雨,窗外枫林沙沙作响,夹杂着雨打池面的声音,送至枕畔,更显凄清。
  天气变化,心口又开始作疼,雁初闭目。
  西聆凤歧。
  震惊仍未散去,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得以确认,而是心疾的真相实在太意外,自己因先天不足而沉睡多年,苏醒后却留下了心疼的毛病,父亲只称是先天心脉有损,不停地请名医来瞧,哪知竟是被冰解术所伤,据说此乃极地冰国的失传古术,父亲为何要隐瞒?
  疼得难受,雁初待要用火疗之术,忽然想起白天那番警告,不由打消念头,转为思考即将发生的事,以此分散神思。
  这一天总算来了,步入虎穴,终于接近了目标,眼下越军控制在萧齐手中,谁也不会因为容貌就相信一个女人,更不知道哪些人已被萧齐拉拢,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惟有得到他们最尊敬的人的承认,才拥有最大的把握,那个人就是卢山老将军。
  然而,这是一场监视下的见面,只要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危险的绝不仅仅是她,老将军对萧齐没有戒心,他身边的消息渠道应该早已被萧齐控制了,萧齐没对他下手,却将其下落隐藏多年,如今肯带她去,自然是有把握杜绝一切意外。
  她有所图谋,他未必不是在试探,一场危险的较量。
  无论如何,即将知道老将军的下落,这就是个好的开始,也是她回到云泽家的目的,一个等了百年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黑暗中,飒飒雨声响,地面似有震动。
  察觉异常,雁初吃了一惊,连忙收起思绪凝神倾听,发现动静来自园子的东北角。
  东北角是家祠,与枫园仅一墙之隔,府中也有直通过去的门,方才的震动极轻微,寻常人根本感受不到,加上这里是后园,焰国女人多未习武,丫鬟们自然没有察觉。
  心口疼得厉害,雁初忍不住翻了个身。
  “姑娘还没睡,”红叶的声音传来,“莫不是身上不适?”
  无奈运起火疗之术,疼痛略减,雁初尽量使气息顺畅,平静地答道:“有些渴了,点灯吧,给我倒盏茶来。”
  雨在天快亮时就停住了,待用过早点出门时,已是红日初升,阳光映照枫叶上残留的雨水,晶莹可喜。
  雁初照常带着红叶上街走动,身后少不了侍卫跟随。她惦记着昨夜的事,故意沿街而行,经过家祠时不由多看了眼,只见外大门朝街,与其他官员的家祠一样,仅设有几名守卫,毕竟里面供的就是死人牌位,并无值钱的东西,谁都不会无聊到去打别人家祠的主意。
  昨夜那样的动静绝不寻常,百年,新建的王府里又多了什么秘密?
  雁初边想边走,偶尔停下来买两样东西,行至主街,忽见迎面街口处楼上的窗间坐着两人,其中一位正是容貌端丽的南王。
  视线碰撞,雁初不紧不慢地别过脸,可巧街对面是座青楼,因为在修缮的缘故,那块“随心花苑”的牌子此刻被放了下来横在门边,雁初见状不由得一笑,拉着红叶走过去朝里面张望。
  红叶尴尬地催促她:“这种地方……姑娘还是走吧。”
  “怕什么,我还进去过呢。”话虽如此,雁初也没坚持,任她拉着走了。
  两人离去,“随”字后面三字重新显现。
  南王含笑收回视线,朝对面的刑院史举杯示意:“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长安小虫、微微一笑 同学的长评:)很快雁初就要与很多人交手了,呵呵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4:00:44
    夜探家祠

  天亮时,两辆车驰出城,往南而行,透过车窗可见外面的景物,路线清楚无迂回,并不难记,萧齐显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约摸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山脚停住。
  雁初望着山下重兵守卫,苦笑。
  还是算漏了,怪不得他这么放心带自己来,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隐瞒什么,无论是她,还是跟随在后的南王的人,都不可能轻易接近这里。为防有人打越军的主意,他必须“保护”老将军的安全,这理由很够,老将军也难拒绝。
  几名军官得信亲自出来迎接,萧齐令他们退去,自己与雁初两人下车步行上山。
  山中景色清幽,草木丰茂,至山腰已不见任何守卫,雁初却明白,此刻四周不知藏有多少眼睛,自进山起,每行一步都在他们的监视中,要在这种环境下行动,难上加难。
  穿林过涧,一座小屋映入眼帘,泥墙茅檐,寻常农家样式,青石板铺成阶,檐下摆放着各种农具,门虚掩着。
  萧齐走上阶,屈指叩门:“老将军在否?”
  半晌,里面响起一声冷哼。
  萧齐便不再问,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没人,从后门出去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内摆着张旧木桌和几张杌子,一位老人穿着蓝布衫坐在那里,须发全白,朴素的外表难掩浑身冷厉气魄,正是当年越军副帅,卢山迟。
  如电双目冷冷地看了萧齐一眼,他继续编织手里的竹篾。
  萧齐恭敬地作礼问候:“老将军安好?”
  “好,”卢山迟猛地丢开活计,起身盯着他,声音洪亮而带怒意,“听说定王娶了位新夫人,好得很!”
  见萧齐要说话,他厉声喝止:“别与老夫搪塞,老夫不会让你云泽家绝后,但你娶那位侧室用的什么礼,老夫一清二楚!花冠之礼,你把阿落置于何地!当越家没人,就任你们欺负了!”
  此事自是几位将军在信中向他提及的,萧齐早已知晓,也没有辩解:“是晚辈思虑欠妥,特来领责,雁初,见过老将军。”
  终于等到这一刻,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两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人手中。雁初微笑着上前作礼:“雁初见过老将军。”
  到底经历的事情多,卢山迟反应没那么激烈,只目光透出些许震惊,半晌轻哼道:“这就是那个舞女?”
  萧齐点头:“看到她,我便想起……因此进宫向陛下求了出来。”
  卢山迟惊疑地打量雁初片刻,面色稍和:“老夫还当你早将阿落忘记了。”
  雁初道:“定王对王妃情深一片,雁初很是沾光。”
  “纵然如此,也不该跟陛下要人,你糊涂了!”卢山迟斥责两句,因为对萧齐与琉羽不满,看雁初也就顺眼多了,“这丫头不像传言中那般跋扈吧。”他故意朝里面大声骂道:“没见定王来了,还不倒茶!”
  一名小兵这才笑嘻嘻地从门里走出来,给两人倒上热茶。
  卢山迟招手叫雁初:“过来坐。”
  他分明是故意不理会萧齐,雁初抿嘴,顺从地坐到桌旁,萧齐也没觉得尴尬,跟着过去坐下。
  如何瞒过萧齐传递消息给面前的人,是当前最大的难题,万不能操之过急。雁初边寻思边喝茶,发觉那茶水入口极为苦涩,她便故意摇头晃脑地笑道:“听说越乙山的苦茶最有名。”
  熟悉的长相,熟悉的动作,卢山迟看得愣了下,神情更加和蔼了几分,叹气道:“老了,时常记起与大哥出越乙山闯荡的日子,还想将来一同解甲归田,谁知……”察觉失态,他迅速收了黯然之色,板起脸训道:“听说你仗着萧齐纵容,在府里闹得不像?”
  雁初推萧齐:“我可没做什么,不信老将军问定王。”
  卢山迟瞪眼:“阿落的性子最好,如今萧齐因为她纵容你,你也要收敛些,否则老夫定然不饶。”
  三人喝茶说话,看看时候到了,小兵摆上膳食,都是些粗茶淡饭,雁初吃得津津有味,又说些笑话,博得卢山迟更多好感。饭后萧齐便告辞,卢山迟对他果然不再像之前那般严厉,亲自送出门外,又道:“这丫头不错,跟老夫很投缘,下次还带她来。”
  萧齐微笑着答应,走出两步,忽然又回身道:“我看老将军那张桌子已旧了,先带走,明日再叫人送张新的。”
  雁初立即抬眼看他。
  萧齐挥手,两名小兵迅速将桌子搬出来,卢山迟也没坚持,哼了声就自己进屋去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匆匆步行下山,至马车前,萧齐示意小兵放好桌子退下,自己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作。
  雁初道:“定王还不上车?”
  萧齐道:“一定要这样么?”
  雁初笑得不太自然:“这话什么意思?”
  萧齐没有回答,缓步走到那张旧桌子面前,猛然提掌,桌子立即翻转,只见那背面赫然刻着四个字,细细的划痕应是用簪子刻就。
  看清那字,萧齐愣住。
  “萧齐讨厌”,四个大字极其清晰,戏谑之下又透出几分暧昧,一时气氛由紧张变得尴尬。
  唇角噙了一丝讽刺的笑,雁初头也不回跃上车,钻进里面坐好。
  不多时,萧齐也掀起车帘进来,马车开始移动。
  雁初道:“定王有车,何必跟我这个下人挤?”
  萧齐道:“对不住,是我多心了。”
  雁初道:“定王防备的是我,还是你的王妃?你根本不希望她活着回来吧。”
  “我当然希望她回来,但若有别有用心之人想利用她的名义行事,我也不能不防备,”萧齐停了停,低声道,“毕竟是我负了她,她活着,或许会恨我,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跟她走到那一步,不能回头。”
  雁初笑了:“谁管你的事,总之我替你讨好了老将军,任务已经完成了。”
  城外小河,简易的木板桥下,流水无声,丫鬟们被远远支开,琉羽独自站在桥头,双手紧握团扇,时而不安地朝四周张望。
  四周景物忽变,面前一人负手立于崖上。
  琉羽连忙朝那背影作礼:“当初承蒙相助,想不到尊驾竟是西聆君。”
  西聆君道:“你要见我?”
  琉羽迟疑了下,道:“西聆君既然帮我,为何又要救她?”
  “帮你,救她,是同样的理由,你不需要清楚,”西聆君道,“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好自为之,我的相助早已结束,你不会希望萧齐知道这些事。”
  琉羽不敢再说,应道:“是,我明白了。”
  转眼间悬崖与人都消失,琉羽再次回到石桥畔,低声喝止惊慌的丫鬟们,匆匆上车回城。
  自卢山迟处回来不过三日,安王那边忽然派人送了张请帖给萧齐,原来这安王也是焰皇的亲兄弟,武功平庸无奇,偏偏极好骑射,时常设酒宴请人过去比试箭术,诸王将军也肯捧他的场,权当玩乐,雁初见到帖子随口说了句想去,萧齐因前日误解她的缘故,竟也没反对,真让她扮作随从跟去了。
  次日天气极好,云多,无阳光刺眼,凉爽舒适,正适合这类活动。
  骑射场外设了看台,摆着瓜果美酒等物,十来名侍者在旁边斟酒伺候,安王与萧齐等人坐在中间,身上皆换了便于骑射的服饰,场内先是些勇士表演,无甚精彩。
  趁萧齐被安王拉着喝酒的工夫,雁初走下看台,行至僻静处停住,果然不多时背后就有脚步声走近。
  雁初看着来人叹气:“殿下不必说,结果我已知道了。”
  去了宽袍,朱红箭袖杂以墨色图案,妖娆面容显出两分英气,南王道:“让本王派人跟随,谁知竟白忙一场,你不该有所表示?”
  雁初听出挑逗之意,亦不客气地回道:“我也没想到殿下会如此不济。”
  俊脸微沉,南王将她推到墙边:“放肆的女人,总是需要一点教训。”
  没等她说话,红唇已被攫住。
  不叫吻,没有半点怜惜与顾忌,毫不掩饰的掠夺,带着侵略性的玩弄,很快雁初就觉得唇瓣疼痛。
  雁初恼怒,紧闭了嘴不令他进一步得逞。
  南王终于抬起脸,美眸清亮如常,没有□,惟有警告与对猎物的志在必得:“守在那儿的是越军第四部,你最清楚越军的能耐,要瞒过他们上山,别说本王的人,换成萧齐自己也做不到,这些本王早已派人打探过了,此番配合只是顺你的意而已,要对付萧齐你还差得远。”
  雁初冷冷道:“色令智昏,雁初同样也高估了殿下。”
  “是你低估了本王,”南王道,“萧齐治军手段何其有名,当年牧风国细作竟能轻易混入营地调换密信,支援的粮草也会接应不上,越将军父子之死或许是意外,或许……也是有人认为越军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全呢,你要报仇,对付的人就不只是萧齐,凭你自己不可能做到。”
  他看着她被吻得更加娇艳的红唇,含笑道:“本王未必需要你,你却必须与本王合作,弄清这个关系,你认为本王还需要对你让步?”
  雁初道:“殿下确定不需要与我合作?”
  “需要,所以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让你知道放肆的后果,”南王手往下滑,“做本王的女人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只知道,殿下现在不会动我。”雁初挥落那手,“还有,偷情令我感到恶心。”
  她再不看南王,顺原路走回看台,站到萧齐身后。
  “王弟方才去了哪里!”安王的声音响起,半是责备,“多年不见你的箭术,当年一箭双雕我可没忘,今日你不许躲了去!”
  那边,南王笑着接过弓:“王兄过奖,这些年不曾习练,早已生疏,一箭双雕怕是不能了,一箭落雁或许还可以。”
  对上萧齐的视线,雁初面色平静,仿佛没听见。
  这边场中比试渐入□,后宫之中,气氛却越发沉闷,焰皇独自站在栏杆边,对着一丛牡丹花迟迟不动,目光阴骘。
  “陛下在想什么?”一双柔软白腻的手臂从后面滑上他的腰,影妃伏在他背上,“又是为那个舞女?”
  焰皇道:“萧齐带她去见卢山老将军了。”
  影妃立即转到他面前:“怎么,她露馅了?”
  焰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越家毕竟对你有恩,你很希望她死?”
  “越夕落已经死了,”影妃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她不过是个舞女,妄想借定王妃之名达到掌控越军的目的而已,她与南王不清不楚,极可能是南王的棋子,何况她若真是越夕落,隐瞒身份就犯了欺君之罪,死不足惜。”
  “她是永恒之间的人,轻易动不得,”焰皇满意地把玩她的秀发,“此番萧齐带她见老将军,她倒没露出什么破绽。”
  影妃闻言冷笑:“她又不傻,怎会在萧齐眼皮底下动作,萧齐连这点都想不到?”
  焰皇“哦”了声:“爱妃有何妙策?”
  “当面不敢耍花招,可要是让她觉得安全了,我不信她还沉得住气,”美眸中透出三分阴狠,影妃曼声道,“陛下何不来个引蛇出洞?”
  白天箭术比试结束,南王、萧齐与一位将军胜出,安王大喜,歌宴至晚方歇,萧齐带着雁初回府,刚进大门就接到封密信,萧齐走到厅上拆开看了几眼,扬手化火销毁,接着叫过侍卫吩咐几句,之后便往枫园走来。
  雁初正坐在椅子上用茶,刚刚沐浴过,身上已换回女装,轻薄衣裳衬托下,白日里的三分刚强消失得无影无踪,灯光更为肌肤添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使得整个人看上去越发妩媚,团扇当胸,直若墙上枫林仕女图。
  见萧齐进门,她笑问道:“定王跟来做什么?”
  萧齐知道她是故意,示意丫鬟们退下。
  “莫非定王今日大显身手,特地想来听我奉承?”雁初果真起身作礼,“定王威风,定王神勇。”
  萧齐道:“获胜的并非我一个,你是借机去见南王。”
  雁初不以为然:“放眼焰国舞者,莫不引南王为知己。”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萧齐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我相信我的感觉。”
  雁初笑起来:“难道你还认定我就是王妃?你很熟悉她?”
  萧齐沉默。
  手指不轻不重在他胸前划两下,雁初道:“你怕对不起夫人,可是你更对不起她,你骗了她,骗她嫁给你,又瞒着她在外面跟另一个女人私会。”
  “我不想这样,”萧齐制止她继续动作,艰难地开口,“倘若不曾认识琉羽,我……”
  “你就会喜欢她,”雁初反握住那手,“既然你认定我是她,那她是你的王妃,是你的女人,你可以对她做任何事,她本来就姓云泽,你担心什么?”
  熟悉的眼睛,让他不敢直视。
  曾几何时,她同样在他怀里,而他只是笑着摸摸她的秀发,忽略她期待的目光,因为另一个女人,他早已给不了她想要的一生一世,纵然越家为他而牺牲,她也相信他会是好丈夫,他却为别的女人放弃了她的性命。
  走到这一步,是不是真的能挽回?
  察觉他的抗拒逐渐变得无力,雁初顺势伏到他怀里,轻声问:“你碰过她吗?”
  清晰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崩毁,所有的冷静与理智都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为何?为何当初那么傻,”萧齐终于抱住她,“你……真的还肯原谅我?”
  怀中人没有回应。
  于是他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你是夕落,一定是,你在恨我,可我不想这样下去,更不想再伤你,你做的事会逼我动手,别再见南王,别再继续了……”语气里已有了妥协与恳求。
  他没有等到答案,就被雁初的惊呼声打断:“夫人!”
  萧齐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侧脸望去,只见琉羽站在门口,咬唇怒视着紧紧相拥的二人,目中是毫不掩饰的气愤与伤恨。
  雁初也转为望着他。
  心上人的谴责,眼前人的不安,面对两样目光,萧齐沉默,搂着雁初的手却依旧没有放松。
  琉羽含泪跑了。
  雁初主动离开他的怀抱,满脸歉意:“是我情难自禁,定王去吧。”
  展现的大方气度与当年一样,新婚之夜为了安慰琉羽,他借口急事匆匆离去,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容忍的行为,她却相信了他,促成了他与琉羽,只不过此刻的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夕落。”
  “我是雁初,定王,我不记得了。”
  一句不记得,代表了什么?萧齐看着她,心逐渐变凉,目光也黯了下去,终于,他转身出门走了。
  雁初独自坐了许久,才叫红叶等丫鬟进来整理铺床,因为在安王府用过晚饭,不愿早早就睡,她便独自出了枫园,打算随意走动走动。
  原以为萧齐只是想借自己安抚老将军和越军,想不到他仍未放弃证实自己身份的念头,因为相信他所谓的“感觉”吗?雁初微嗤,低估了他的良心呢,他对越夕落尚存有几分愧疚,会先来阻止而不是对付,真情也罢,假意也罢,越夕落在秦川琉羽面前输了一辈子,死后竟能小胜一筹,这就是死人的妙处吧。
  晚风吹过,心头生出一丝迟疑与茫然,可是很快,柔软的心就重新被风吹得冷了,坚硬如冰。
  有些东西早已不能挽回,因为染上太多的血与泪。
  至少,他眼中的内疚并非全然是假,可以成为她的筹码。
  秦川琉羽来得很是时候,萧齐又岂会想不明白其中问题,看着温柔贤良的女人在后院安插眼线,会玩弄花招了,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呢?偷情时怕也没察觉这么多吧。
  得到后又失去,秦川琉羽,这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雁初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好起来,她闲闲地走出后园门,忽闻廊上有低低的人语声,却是两名守卫在私下交谈。
  “这么晚,王上还叫他们去书房做什么?”
  “卢山老将军要回越乙山一趟,他老人家的脾气都知道,不许人护送,王上自然不放心……”
  雁初笑了下,缓步走开。
  夜深人静,后园里丫鬟们都睡熟了,廊间灯笼映照,偶尔有几名值夜的侍者来去,定王府的侍者侍卫是从不敢懒怠的。
  枫园东北角,一道黑影无声跃出墙外。
  隔壁就是云泽家祠,焰国祠堂通常在正祠外还附带偏院,方便前来祭祀的族亲休息,紧邻枫园的正是家祠偏院,院内只挂着两盏灯笼,不甚明亮,半月形石门通往正祠,依稀可见那边大堂上的灯光。
  看着偏院门口的守卫,雁初更加确定心中猜测。
  祠堂再重要也不至于到需要特别守卫的地步,更无理由设在偏院,这座家祠内必定藏了什么秘密,防守不可能像表面看着那么松散,好在这偏院与枫园仅有一墙之隔,使得路线直接绕开了外面守卫,查探变得容易。
  轻微震感再次传来,很快又消失,守卫们没有任何反应,可知他们早已习惯,不当回事了。
  雁初悄然掠下墙,顺着阴影摸索寻找,最终至一口井旁停住。
  那是口普通的石井,仅容一人出入,此时井底漆黑看不清状况,她摸了摸井壁,触手光滑,应是经常有人上下。
  井是用来打水的,谁会进出这里?
  雁初衡量了下,最终还是运足内力入井,试探着往下落,在接近水面处果然发现一条横着的密道。
  密道狭窄无光,里面隐隐透出冰寒之气,与寻常地气不同,那种寒意太熟悉,敏感的体质受到影响,雁初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永恒之间供养一叶花的雪洞,不由吃惊。
  萧齐藏有凝雪石?
  不出所料,密道中没有设置任何机关,雁初仍不敢大意,紧贴右侧石壁缓慢前行,转过两道弯,前面终于出现火光,忽明忽灭,映照一处小小的石室。
  看清石室中的情况,雁初倒抽了口冷气。
  石室中间地上有一个人,或者说那根本不算人,而是个人形的东西,男女不辨,全身上下无半点完整皮肤,血肉模糊,其惨状令人胆战心寒。他面朝下趴在那里,被两条铁链穿过琵琶骨,铁链终端固定在墙上,单看光泽就知道那绝非寻常铁质。大约被关得太久了,他似乎很无聊,正用焰国寻常术法取乐,手里火光闪闪,只是功体受制,始终难以凝聚成形。
  寒气竟也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雁初几乎能肯定了,这就是藏在家祠里的秘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重要人物,萧齐要将他秘密囚禁在这里,还用上这种残忍的方式?更重要的是,被穿了琵琶骨,被凝雪石封了心,他竟然还能动用术法,力量之强简直超出常理!
  雁初尽量平复心情,打算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那人忽然抬起了脸。
  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似被烈火烧过般,毁得不成形状,眼耳鼻口几乎没有明显界限,整颗脑袋活似结满疤的肉球,可怖至极。疑似眼睛的地方生着两颗红红的眼珠子,散发着极度邪恶的光,直直地朝她射来。
  “出来吧,”声音居然很动听,应该是个男人,语气透着几分无赖,“否则我要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音寒、雪色 同学的长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4:01:00
   局外局

  雁初原本是仗着轻身之术不差才敢进来查探,行动呼吸更十分谨慎,谁知竟还是被他发现了,雁初暗悔自己大意,心知离开已来不及,只要他张口叫一声,势必会引来外面的守卫,惊动萧齐,那时就是插翅难飞,当下之计,惟有暂时稳住他。
  雁初拿定主意,索性从石壁后走出来作礼:“作客府中,无意察觉动静,好奇之下误闯此地……”
  红色眼珠闪着光,有种看透人心的错觉,那人声音透着笑:“不必掩饰,你与萧齐的对立,正好可以成为救我的理由。”
  未等雁初再开口,他又长叹了声,抬手抚摸那张可怕的脸:“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吧,可怜吗?同情吗?”
  前一刻还在笑,后一刻语气骤然转为悲凉,先前的无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快的变化令人难以适应,反而生出一种虚假的错觉。
  雁初尽可能保持冷静:“定王执法严明,受此重罚者必是身犯重罪,难以令人同情。”
  那人道:“如果我是他的兄弟,你还会这么认为?”
  兄弟?雁初着实吃了一惊。
  那人点头:“我就是他嫡亲的弟弟!”
  雁初皱眉:“他若真有兄弟……”
  “你们没听过我,只因我出世没多久就被他和父亲设计关起来了,”那人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不信吗,我可以惊动他们,甚至可以杀你。”
  指尖,火光迸出。
  万万想不到他还有余力发招,雁初本已在暗中提了真气防备,哪知那道火光速度奇快,根本闪避不及,带着灼烧感自她颈边划过,击上石壁,所幸这里石质特殊,只打出个小坑。
  雁初惊得后退两步。
  “我的理由使你信服了吗?”那人晃晃食指,“从来没有人敢走进这里,你不是萧齐的人。”
  手心冷汗津津,雁初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疏忽,但对方出招肯留情,应该就不会再杀自己了,于是她重新定了神,问道:“你的力量足以光耀云泽族,他们为何要这样对你?”
  “因为令人忌惮的力量啊,”那人叹道,“我不喜欢争权夺势,不愿意听从他们。”
  云泽家除了追逐权势的萧齐,也有这样的人物?不肯为家族谋利的叛逆者注定会受惩罚。雁初并未因此就信了他,她不动声色地道:“你毕竟姓云泽。”
  “看看我吧,看到他们的无情了吗?他们可有将我当作亲人?我要报仇!”那人咬牙挣扎着往前爬,血肉模糊的身体与地面摩擦,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只有你能救我,你若救我出去,我就奉你为师,听命于你。”
  雁初没有糊涂:“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知真假。”
  那人道:“你没有选择,因为你抱着目的而来,不会希望惊动萧齐。”
  残破的脸仰起来望着她,肌肉牵动,扯出一个难以辨认的表情,眼珠里充满了真诚与哀求,已是将她当成了救星。
  “焰国法:徒叛师,死罪。我选择相信你,你为何不能相信我?”
  雁初有瞬间的迟疑。
  那痛苦乞怜的声音,因为带有太多磁性的缘故,听在耳朵里竟产生了一丝蛊惑的味道。想来寻常人经受这种残酷的对待,心性难免都会变得怪异扭曲吧,何况眼下情形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雁初蹲□,欲查看他的伤势。
  那人避开,低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找一块火焰石给我,我自能脱困。”
  雁初也早已看出那两条穿锁琵琶骨的铁链根本制不住他,唯一的麻烦是封住他心门的那粒凝雪石,世上的确只有火焰石才能解封凝雪石。雁初沉吟道:“这不难,但我需要时间,你必须耐心等待,而且出去后要听我之命行动。”
  “好,”那人声音里又重新透出笑意,朝她抬起手,“给你。”
  手掌摊开,上面赫然是一粒珍珠,正是她裙上镶嵌之物,本应留作要挟的把柄,他选择交还,已对她表示了十分的信任。
  雁初没说什么,接过来收好。
  那人依依不舍地抓住她的手:“别丢下我,师父。”
  语气凄凉无比,整条手臂上都布满焦痕,其间隐隐渗出血丝,雁初忍住立即缩回的冲动,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道声“放心”,然后迅速站起身顺原路离去。
  目送她消失,那人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倚墙而坐,用手摸摸脸,又拉拉连在身体上的铁链,百无聊赖的样子。
  当下回到枫园,前后才半个时辰不到,外间红叶她们仍睡得很熟,雁初自窗户掠进卧室,重新躺到床上。
  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不知是祸是福,身受折磨多年,他的恨应该不会有假,其力量之强也绝非寻常高手,若真能得他相助,的确大有好处,但萧齐的为人自己最清楚,狠毒毕竟有限,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亲弟弟用这等酷刑,那语气变化之快,未必不是善于伪装的表现,请求的同时又会威胁,恐非良善之辈,需再行斟酌才是。
  雁初尽量平复心境,合眼睡去。
  不知不觉一夜过,次日清晨醒来,窗外日头已高,雁初用过早点,见天气尚好,照常带着红叶出门散心,将精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听昨晚那两名侍卫的谈话,卢山老将军要回越乙山,消息若属实,那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城西沃谷是去越乙山的必经要道,只需一天时间,就能脱离萧齐的监视与老将军私下会面。
  然而太容易达成目的,反而会让人生出危机感,因为它更可能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雁初倒没过于纠结这问题,只管往前走,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大束鲜花,吓了她一跳。
  “买朵花戴吧,刚摘的新鲜的牡丹花,正好配姑娘花容月貌。”
  原来是个卖花大娘上来叫卖,雁初定了神,见那花确实新鲜,不由称赞两句,顺手接过来让红叶付钱。
  卖花大娘喜得道谢,又指着花道:“姑娘仔细看就知道,我家的花和别家的可不一样。”
  雁初看看当中那朵白牡丹,笑着点头。
  待卖花大娘走开,红叶撇嘴道:“这些人最会自夸,姑娘又不戴它,买来做什么?”
  雁初边走边把玩那朵白牡丹,很快失去兴趣,漫不经心地撕扯着花瓣玩耍:“都是小本经营,她们维系生计也不容易,能买就买些吧,反正又不是咱自己的钱。”
  红叶笑道:“姑娘就是嘴巴厉害,心肠其实好着呢。”
  “改日罚你板子,你就知道好不好。”雁初口里骂着,眼底却生起了笑意。
  手中那片花瓣很特别,背面竟刻了个细若蚊足的字:计。
  萧齐治下严厉,定王府的侍卫们平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又怎会私下议论,还泄露了这等重要消息?借花传信,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提醒她不要中计。
  猜测得以确认,雁初飞快揉碎手中花瓣,道:“我累了,回去吧。”
  远处,两名侍卫模样的人互视一眼,闪入街角。
  王府前厅内,萧齐正对几名管事吩咐着什么,昨夜那场误会表面上并没造成多大影响,也没见琉羽哭闹,想是他安抚过了。
  雁初神色如常,上前道:“明日我要回一趟永恒之间,定王不必派人跟随了。”
  目送她出门,萧齐沉默半日,叫进一名侍卫吩咐:“传我之令,不得伤人。”
  第二日是饲花的日子,雁初被接回永恒之间,雪洞中,西聆君负手立于冰台前,身上换了白袍,几乎与周围的寒冰冻雪融为一体,若非那长长黑发,雁初险些没发现他。
  “来了。”他转过身。
  因是冰国体质,脸色唇色都过分白了些,偏偏又分外和谐好看。
  触及那目光,雁初连忙垂了眼帘:“西聆君怎会在这里?”
  西聆君道:“看花,竟然遇见你了,巧得很。”
  挑在这个时候看花,将明摆着的事实说成巧合,还面不改色,雁初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惟有沉默。
  西聆君围着石台踱了几圈,单手抓了把雪慢慢地撒入盆内。
  许久,他才又开口:“你这么怕我,倒也难得。”
  雁初手心已沁出了汗,听不出他是不满还是什么,只好规规矩矩地答道:“皇者之威,雁初惶恐。”
  对于皇者二字,西聆君没有异议:“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皇者?”
  这个问题很敏感,传说中视人命如蝼蚁主宰五灵界的近似于暴君的皇者,应该是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这么问定然是有心的。雁初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尊皇一统五灵界,成千秋霸业,开百年盛世,功昭日月,天下人莫不敬仰……”
  他不予置评,继续往花盆里撒雪:“这是令你敬仰的,说让你害怕的。”
  雁初答得委婉含蓄:“身为皇者,自是无心无情。”
  “无心无情。”西聆君跟着念了遍。
  这样评价救命恩人,雁初也十分忐忑,垂首不敢作声。
  半晌,他“嗯”了声,唤道:“过来吧。”
  雁初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石台旁,见玉盆中的花苞并无太大变化,她有心缓和气氛,于是问道:“西聆君是想借了因果穿越轮回之门?”
  西聆君道:“不是。”
  答案无疑令人意外,雁初不好继续这话题,转向旁边那盆断折的残花:“花未结果,折去有何用处?”
  “服食花瓣,前事尽忘。”
  这么说,折花之人只是想借它忘记前事?雁初惊讶之余也没再多问,永恒之间弟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又怎会轻易让自己问出答案。
  眼看着她划破手腕给花喂过血,西聆君道:“此地极寒,于你伤势不利,出去吧。”
  雁初答应,跟着他出洞,顺栈道走回弈崖之上。
  西聆君并未立即离去,回身看着她道:“当年你身上有一块火焰石,我曾命人替你收起,如今该原物奉还了。”
  白衣使者等候在此,闻言双手奉上一块赤色晶石,看样子是早已准备好的。
  雁初原本正打算询问此事,见状连忙道谢接过。
  赤石依旧灼手,烫得心头跟着一颤,当年越将军好不容易寻到它,让爱女随身佩带,以减轻心疾发作时的痛苦,却隐瞒了她身中冰解术的事实。
  等到白衣使者带着她一道消失,紫衣女子坐着轮椅缓缓上了弈崖,低声质问:“你救了她,还将她藏在永恒之间百年?”
  “我自有道理。”西聆君亦不多看她,走下弈崖。
  御花园中凉亭内,帝妃二人赏花取乐,很快有侍者走来,焰皇起身到亭边听过禀报,示意他退下。
  影妃忙问:“她中计了?”
  焰皇道:“她没有去沃谷等卢山迟,看来是真的回了永恒之间。”
  “不可能,”影妃怀疑,“莫非让她看出破绽了?”
  “爱妃妙计,岂会有破绽,”焰皇笑了声道,“是有人泄密与她。”
  “泄密?”影妃吃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传递消息的手段倒高明,可惜人已自尽了,幕后主使尚且未知,”焰皇随手拥住她的肩,“或许是南王,宫里有他的眼线。”
  “南王自然可能,”影妃顿了顿,柔声道,“但臣妾听说萧齐很宠她,连新夫人都给比下去了,美色当前,萧齐未必把持得住,或许……故意网开一面?”
  焰皇不置可否:“卢山迟那老家伙冥顽不灵,早就不该留着他。”
  影妃想了想道:“萧齐不会答应吧,盯着卢山迟的人太多,当初也是他带头,借他的威望,越军九部才顺利归附萧齐,如今萧齐仍未能完全掌控越军,除非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焰皇“嗯”了声道:“那个雁初来自永恒之间无疑,若她果真不是定王妃,倒可以笼络,放在萧齐身边当个棋子。”
  影妃脸色不好了:“她是南王的人,陛下不可轻信。”
  “南王能收买她,朕自然也能,”焰皇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朕知道她曾得罪过你,朕与你赔个不是。”
  不待影妃开口,他又笑道:“放心,这盘棋还没下完呢,朕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她。”
  “陛下的意思……”影妃不解。
  “她有帮手,朕不会将计就计?”焰皇挑眉,制止她继续追问,“爱妃说得对,美色当前,何止萧齐,连朕也会把持不住。”
  瓜果碟子被长袖扫落于地,影妃娇笑,任他推倒在石桌上。
  再过几日是宫中一位老太妃的寿辰,焰皇仁孝,朝起按礼亲自过去拜寿,又命皇后大设寿宴,萧齐与琉羽自然要进宫,雁初本欲图个清静,没打算去,无奈前来传令的侍者居然特地提到她,称是皇后懿旨,希望她能进宫献舞祝寿,以全焰皇孝心,碍于永恒之间弟子的身份,话很客气,半是邀请,雁初略作考虑也就答应了。
  宴上献舞极成功,老太妃很喜欢,当场赏了几件金珠首饰,很快皇后与几位娘娘那边也有丰厚的赏赐下来。
  花间,南王笑道:“焰国第一舞姬又大显身手了。”
  雁初道:“殿下过奖。”
  南王道:“舞虽好,却不是为本王而献,不看亦无可惜。”
  雁初道:“殿下现身此地也不会是为了我,听说五色地乡来使已进京。”见南王神情不改,她方才接着说道:“他们新皇刚登基不久,派使者前来也在情理之中,可知新皇与前皇有所不同。”
  “非也,”南王道,“此番遣使者前来,乃是相王授意。”
  雁初看着他半晌,忽然低笑道:“听说……这位相王不输殿下呢。”
  五色地乡与焰国不相邻,两边素无太多往来,但这丝毫不妨碍消息的传播,那相王是地国先皇第四子,极富才干,屡立战功,地皇碍于祖制才传位长子,好在新皇虽懦弱无为,对这位功高盖主的兄弟却还友爱,这点倒不似焰皇,因此相王权势再大,也低头臣服效忠,至于是真的甘愿还是碍于名声的无奈之举,外人就不知道了。
  南王斜眸瞟她。
  雁初识趣了闭了嘴,正要告退,忽然花丛外传来说话声,透过枝叶看,说话的两名侍者很面熟,都是平日跟在萧齐身边伺候的。
  “卢山老将军派人送信来了,给王上的,还有一封给雁初姑娘,你去叫雁初姑娘出来吧。”
  “不必了,先呈与王上过目。”
  “可他说老将军亲口吩咐过,务必要交到雁初姑娘手上。”
  “你先让他在廊外等着,就说寻不到雁初姑娘,我去报与王上,不得声张。”
  两名侍者商量之后,各自匆匆离去,并未察觉这边花木丛中还藏着两个人。
  对上南王的视线,雁初皱眉。
  南王道:“机会可以再有,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雁初点头:“多谢殿下提醒。”
  上次故意在桌背刻字引开萧齐的注意,但要说老将军这么快就察觉自己的暗示,实在不太可能,眼前摆明了是个陷阱。别过南王,雁初边走边盘算,打算回席上等萧齐派人来接自己出宫,可巧迎面一名宫娥托着盘子走来,盘中放满了鲜花,皆是连枝折下,精挑细选过的。
  见了她,宫娥停下来笑道:“这不是方才献舞的雁初姑娘吗,老太妃的好日子,姑娘也戴朵花儿吧。”
  雁初心头微动,含笑道谢,接过那朵红山茶。
  花里有字,片片是“真”。
  望着宫娥远去的背影,雁初倒吸了口冷气。那个人绝不会骗自己,难道这事竟是真的?既是指定亲手交给自己的信,其中内容定然关键,若落入萧齐之手,自己和老将军都危险。雁初当下再不敢多想,揉碎花瓣,掉头就匆匆往园外走。
  刚到园门处,迎面就撞见了影妃。
  雁初沉住气作礼。
  “又是你!”毕竟曾有主仆关系在,影妃未免气短,摆出身份呵斥,“鬼鬼祟祟的,要去做什么?”
  雁初看她一眼,语气谦恭:“民女并非定王妃,亦无冒犯娘娘之意,过去的事望娘娘海涵。”
  影妃轻哼,拿团扇托起她的下巴:“量你也不是越夕落,仗着模样接近萧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雁初道:“娘娘说笑了。”
  影妃收回扇子,缓步围着她转了圈,眸中又泛起恶意的笑:“定王早就奉旨出宫办事去了,本宫倒想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替你作主?”
  如同一盆凉水泼在心头,雁初刹那间惊出了身冷汗。
  萧齐早就出宫了,侍者怎会送信进来?难道借花传信的事已经被发现,所以有人将计就计,假传花信,设局中局引自己上当?
  一步之差,险些落入陷阱,幸亏了影妃这场刁难。
  雁初好容易定下神,道:“雁初在这里赔罪,娘娘若执意不肯释怀,雁初也没办法,告退了。”
  “放肆!”影妃怒道,“掌嘴!”
  旁边宫娥听得吩咐,连忙走上前来,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就听得两道清脆的响声,宫娥已先挨了两巴掌。
  影妃后退几步:“你……你敢在宫里打人,反了!”
  “雁初来自永恒之间,闹大了顶多受几句责备,娘娘面上恐怕更不好看。”
  几番因她吃亏,影妃大怒,又惧她武功,一时发作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鲜红指甲狠狠地抓破了扇面:“等着瞧!”
  背后处处是眼睛,既得知是计,突然折回反令人起疑,雁初打定主意,索性径直走出园外,随便找了个侍者打听接自己的车来了没有,那侍者答应出去替她看,雁初则独自站在廊间等待。
  “雁初姑娘。”正朱色袍角映入眼帘。
  抬脸看清来人,雁初慌忙跪拜:“陛下。”
  “免礼,”焰皇含笑伸一只手扶起她,“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里头用不着我,”雁初照实回道,“听说卢山老将军来了信,我想找定王。”
  焰皇意外:“你认识老将军?”
  雁初道:“见过一面。”
  焰皇点头道:“卢山老将军也是本朝功臣,就是脾气古怪些,难得你能让他高兴,闲了多去走走,替朕问候他老人家。”
  “陛下自是体恤下臣,”雁初笑得不太自然,“但雁初与王妃容貌相似,又认得南王,如何能私下去见老将军。”
  “定王别的都好,就是太多疑,”焰皇摇头道,“朕平日难以出宫,闷得很,改日有机会,多讲讲定王府的新鲜事与朕听,定王若对你不好,朕替你作主。”
  对上那别有深意的目光,雁初立即低头,轻声道:“谢陛下。”
  “若非定王以已故王妃为理由来求,朕当初也不会……”焰皇轻叹,似别有深意,“听说你舞技超群,不知朕将来可有眼福?”
  雁初忙道:“傍身小技,入不得陛下的眼。”
  焰皇再说两句便离去,很快又命侍者送来各色点心赏她,雁初随意用了些,等到午时过,萧齐才派人来接了她回府,此行所获赏赐不少,雁初倒没放在眼里,将大半金珠首饰都散给了枫园的丫鬟们。
  经历这场险局,雁初大略已猜到是谁在算计自己,影妃今日这番刁难反倒让自己因祸得福,初步取得了那人的信任,永恒之间弟子的身份,让他怀疑,却更想笼络,以成为萧齐身边的棋子,君主永远不会放弃对权臣的猜忌。
  入夜,风过枫林,发出清冷的萧萧声。
  隔着衣裳,雁初仍能感受到火焰石的热度。
  会让萧齐下重手囚禁的亲生弟弟,绝不可能像表面那么无辜,但如今情势危急,需要面对的人太多,身边多个帮手也是件好事,有共同的敌人就足以成为合作的理由,至于这场交易会引出什么后果,也顾不得了。
  反复衡量之后,雁初悄悄自床上坐起。
  邻院灯笼摇晃,寂静无声,多年没出过事,看守们更疏于防范。
  路线已经不陌生了,雁初越墙而过,沿井落下,顺利地进到了那间石室。
  “师父,”那人很随意地坐在墙边,对她的再次出现没有太多惊喜,“是什么原因让你作出了再来的决定?”
  雁初道:“你知道我可能不会来,为何还要将那颗珍珠还给我?”
  那人低低地笑了声,透着几分失落:“因为想要信任,不论如何你还是回来了,虽然是为其他的原因。”
  雁初沉默。
  “还有,善良的你在同情我,”那人仰起脸,轻轻地吸了口气,“你带来了火焰石,带来了温暖。”
  雁初回过神,淡淡道:“接下来就看你如何令我信任了。”
  那人举起手道:“我向焰神发誓,拜你为师。”
  雁初这才放了心,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安排:“萧齐察觉你逃出去,定会派人追拿,你只管往东行,去离此地五十里外的赤峰山,不可轻举妄动,直到我来找你。”
  那人顺从地点头:“徒儿明白,师父放心。”
  打消最后一丝顾虑,雁初握着火焰石走到他面前:“萧齐会怀疑我,但我不能让他拿到任何把柄,你必须待我离开之后再行动……”
  手腕忽然传来灼烧感,痛得她十指一松,转眼的工夫,火焰石已落入那人手中。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强盛的真气源源入注,石中亮起火色光芒,映照那张满目创痍的脸,和那带着笑的红眼珠。
  “女人,你轻信了。”
  来不及反应,石室内赤光大盛,热浪暗卷,将他整个人吞没!
  与此同时,室中寒气骤浓,应是来自他身上的凝雪石。
  冷与热的冲突变得剧烈,清脆的响声里,仿佛什么东西破裂了,雄浑的真气瞬间爆发,在室中翻涌激荡,整座石室都随之动摇,紧接着又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两条铁链寸寸折断,铁屑溅上墙壁,撞出无数火星,皆被雁初以内力挡开。
  终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剧震之后,光芒很快弱了下去。
  看着面前重新出现的人,雁初连退数步,后背贴上发烫的石墙,心头却冷得几乎要结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音寒、糖果厂、听雪 的长评:)昨天头疼,没能按时更新,今天字数多点,弥补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29 14:01:40
   恶魔

  纯黑的衣袍,是上好的缎子制成,光滑美丽,让人彻底感受到那种黑色的诱惑,由此也衬得那只手格外白皙,手指根根修长,掌心火光闪烁,映照他的形貌,那里还有半点凄惨可怜的模样!
  黑发被一支形状奇特的赤玉簪束起,部分长长拖垂于身后,额前鬓边亦有无数发丝散垂下来,凌乱不齐,形成一种颓废又放纵的美感。
  苍白的脸线条极度柔和,鼻梁高而秀,唇角自带弧度,看上去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下巴有点尖,最为引人注意的是那两排长得出奇的睫毛,极浓密,略上扬,几乎够到低低的双眉,细长的眼睛深深地藏在睫毛底下,隐约透出邪恶的光,仿佛没睡醒,那是一种男生女相的妩媚。
  “分辨不出真实与伪装,”他轻抬左脚,瞬间就移到了雁初面前,“你该后悔拥有这双美丽的眼睛,它骗了你。”
  事先也曾想过各种可能,惟独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雁初隐隐预感到自己做了件错事:“你不守承诺?”
  “承诺,一个口头约定而已,”他俯下脸,长睫半垂,将眼睛完全盖住,“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谎言?”
  “别忘了我是你师父,你发过誓。”雁初惊怒。
  “师父和誓言,”薄唇在她唇边擦过,带着炽热的气息,他提问的态度倒是很认真,“这两个东西有关系吗?”
  对方表现极不正常,雁初心头恐惧渐生,勉强保持镇定:“违背誓言,你就不怕焰神降罪?”
  “焰神啊,”他停住动作想了想,诚实地答道,“我没见过他,你们为何那么惧怕一个虚无的人物呢?”
  焰国人无不敬奉焰神,他连焰神也不惧了,定非善类!雁初越发没了把握:“焰国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徒叛师都是死罪。”
  “好象是有这个规则。”
  “你不怕死?”
  “怕死……”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师父,我犯死罪了,谁来处置我呢,萧齐?焰皇?还是你自己?你们都打不过我啊。”说完,他很愉快地在她脸上亲了口,“弱者才需要规则保护,可多数时候它并不会保护你们,因为它也需要人维护,能维护它的只有强者,约束弱者,服从强者,这才是世间一切规则的真谛。”
  雁初别过脸:“荒谬!”
  “眼前的你,就是遵守规则的下场,”他笑起来,一边打量她,“你的仇恨感染到我了,我那个可爱的大哥对你做了什么?”
  雁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此人根本不是个正常人,没有正常人的想法与顾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妖怪,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到底是谁?”声音已变调。
  “名字?那只是用来区别的符号,强者不需要名字也能让人记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侍卫当先冲进来,然而没等那人反应,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吃惊的表情,瞬间就被火光化成了一堆灰烬。
  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朝那边看一眼,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手重新放到雁初脸上,他继续方才的话题:“没人会把我认错,倘若你一定需要个称呼,那么,我今世叫做云泽萧炎。”
  目睹凶残的手段与恐怖的邪恶力量,雁初脸色发白,因为她已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类似火灵的气息,早就该想到了……
  “好吧,我一向尊重并遵守你们的规则,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师父,”萧炎掐住她的脖子,状似亲昵,“可怜的师父,喜欢我的玩笑吗?”
  雁初呼吸困难,尽力挤出几个字:“这是你对待师父的方式?”
  “师父一定要被尊重,徒弟一定要卑微恭谨吗?”萧炎道,“我们原本毫无关系,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你既没教我学问也没传授技艺,仅仅凭一个称呼就决定地位,这样的规则太奇怪了。”
  雁初道:“我救了你,你利用我。”
  这次他很爽快地承认了:“我利用你的同情来获救,你想利用我对他们的恨意达到目的,我们一样卑劣,我成功了,你失败了,我这样对你有什么不公平吗?”
  雁初不死心:“你真的不恨他们?”
  “我败了,所以受到限制,”萧炎松开手,饶有兴味地瞧她,对这个问题表示不理解,“现在我又重新获得自由了,当然没有必要再恨。”
  雁初剧烈地喘息,若在平时,这番对话绝对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然而此刻她只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袖中双手开始发抖,恐惧如浪潮般侵占心头。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萧齐很快就会赶来了。百年含恨,不惜冒险回来,接近萧齐,躲过陷阱,终于寻到老将军的下落,所有事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一切即将功亏一篑!不甘,太不甘,她不畏死,只怕失败!那些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以!
  因为他,都是因为这个疯子!雁初用尽全身力气,近乎凶狠地盯着他,毫不掩饰目中刻骨的恨意。
  “恨吗,”萧炎抚摸她的眼睛,语气带着真切的怜悯与同情,“放下吧,它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比平日更快地流逝,事情毫无意外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外面传来喧哗声,又有几名侍卫冲进来,看见他都仿佛见了鬼,纷纷倒退出去,口里不停叫着“他脱身了”、“是他”之类的话。
  萧炎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师父,带我出去吧。”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拖着她走出密道,跃出井外。院子里火光熊熊,亮如白昼,无数侍卫严阵以待,应该是定王府的所有防守兵力都被调过来了,萧齐负手站在前面,脸色极为难看。
  萧炎似乎被吓到,扶额道:“人太多,我害怕啊。”
  真气带火色扫过,萧齐早有防备,挥掌将左边那几名侍卫推开,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离得近的两个侍卫闪避不及,受那真气所摧,眨眼就化成灰烬在风中散开,尸骨无存。其余众侍卫见状都惨白了脸,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二人。
  萧齐低喝:“云泽萧炎!”
  “抱歉,”萧炎抬手理了理长得过分的睫毛,露出细长眼睛,然后弯起嘴角展露一个亲切的笑,“我最尊敬的兄长,最亲爱的大哥,又见面了。”
  萧齐示意众人退避,目前别说府中这点人拦不住他,就是再添几倍人也是白白送死,硬碰硬原非良策。
  “如此防备,你让我伤心,大哥,你忘记我们是至亲手足了吗?”萧炎黯然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思念你和父亲,担心着你们的安危。”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望望四周,惊讶:“啊,怎么不见父亲,他死了吗?”
  前面伤感的语气很逼真,差点令人相信他是真的受了委屈,可紧接着过于直接的问话方式又将这种气氛完全打破,形成真假难辨的局面。
  萧齐明显清楚这个弟弟的作风:“你不用装模作样。”
  “大哥误会我至深,”萧炎满脸无奈,毫不迟疑地将雁初推出,“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替你抓了个奸细。”
  情况坏到极点,雁初抱定最后的决心,暗中试着提真气,哪知竟是半点也提不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穴位已受制。
  “带她下去。”听得萧齐吩咐,两名侍卫上来将雁初拿住。
  “诶?”萧炎抬手摸摸下巴,不解地问,“抓到奸细不是应该审问吗?这毕竟是我的功劳。”
  萧齐道:“我会细审,你的功劳不会少。”
  “我有兴趣听审,”两名侍卫自动退后,萧炎过去拖起雁初就走,“多年不见,我开始想念大哥的逼供手段了。”
  没有人阻止,或者说侍卫们相当配合地将他们带到了刑室。定王府的刑室与别处的刑室没什么不同,有固定囚犯的木架,有燃烧的火盆,周围墙上挂着几条鞭子,还有很多雁初没见过的刑具,但她知道,那些东西件件都足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萧齐毕竟是萧齐,若真如表面那么宽厚,又如何当得起权臣之名?
  在萧炎眼皮底下,两名侍卫哆嗦着上来接过雁初,将她的双臂拉开,双足离地,用铁链牢牢固定在行刑的木架上。
  面对最坏的结果,雁初苦笑。
  计划本身没错,他被凝雪石封心是真的,拥有共同的仇人,本该是理所当然的合作对象,至少也能利用来搅局,只不过她错算了他的身份,“常理”二字不适用于他。
  疯子不可怕,一个疯子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败在疯子手里,难道这就是天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雁初反而慢慢地恢复了镇定,抬眸看了萧炎片刻,心中突然一片雪亮。
  天意!天意不是要让她死心,是在帮她!这就是焰国不为人知的秘密!放出这个恶魔代表了什么?秘密即将被揭开,后面的事会很精彩,纵使搭上她的性命,但她绝不会白死!何况她还能赌上这最后一把,萧齐对她的内疚是真是假呢?
  雁初转向对面的萧齐,无意中捡到宝贝的惊喜,让她忍不住微笑了。
  萧齐也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曾经,她误闯进他的刑室,被正在行刑的血腥场面吓得发呆,他连忙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抱出去安慰了好半天,那时他才发现酷爱习武的女子其实也很胆小,她在他怀里发抖,紧紧抓着他不放,惹得他一阵心软,差点动了就那样下去的念头。
  而此刻,同样美丽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更没有求情的意思。在她心里,他已经不再是庇护者,是让她失去了一切的仇人。
  “大哥你变了,对奸细都耐心多了,”萧炎摸摸墙上的刑具,侧脸看萧齐,打破了沉寂,“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给她几鞭子,让她老实招供吗?”
  事情重大,的确需要一个交代。萧齐终于开口问:“谁让你做的?”
  “没有,是我自己,”雁初摇头,“他伪装了骗我,引我同情,所以……”
  “你如何知晓那个地牢?”
  “夜里听到响动,好奇才找过去的。”
  半真半假的话,若说她无辜,换成谁都不会信,只是眼前需要这样一个借口。萧齐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虽是无意,但大罪已成,我会向陛下求情保全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承认我是失忆的王妃?”雁初想也不想就拒绝,“多谢定王好意,我也很想活命,可惜我不是。”
  “夕落!”
  “我是月雁初。”
  萧齐扣住她的下巴:“你不明白此事有多严重!”
  “知道,”雁初瞟了眼萧炎那张妖媚的脸,神色坦然,“我也没想到,他会是焰邪元君,还是……脱离了皇印控制的元君。”讲到这句话,她又忍不住想要笑。
  萧齐看着她半晌,无力地松开手:“许多事不是你能应付的,这样值得吗!停下来,我定会保你周全,至于琉羽……”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声音低下去:“只求你放过她,我会另行安置,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我只能做到这样。”
  “我不记得什么,”雁初索性闭了眼,“无意中铸成大错,定王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不要逼我。”
  放出焰邪元君,死罪难逃,承认身份,她就是定王妃,他的求情就变得理所当然,目前以他的地位与势力,还是有把握护她性命的。身为权臣,可以为失忆的妻子求情,却绝不能是为无关的女人,满朝上下的眼睛都盯着,脆弱的君臣关系承受不起太多打击,何况是在这紧要关头,她的意图很清楚,这种时候还不忘算计他一下,拿命来赌!
  久久未得到回应,萧齐语气陡然变冷:“无论如何,你必须承认。”
  得到授意,执刑人取过鞭子。
  “你是云泽夕落,生死都是云泽家的人,”缓慢而清晰的话近似于强调,萧齐吩咐道,“用刑。”
  放弃性命也要报复吗?她赌对了,纵然他背叛了她,但从来都没想要她死,百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火辣辣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那是特制的鞭子,使用之前浸泡在药水中,药水通过伤痕渗入肌肤,无非是增加受刑的痛苦,何况从他的吩咐中听出了狠绝,行刑人更不敢马虎,每鞭都抽得实在。
  萧齐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她受刑,眼底平静无波,待五十鞭过,他才重新开口:“认,还是不认?”
  雁初喘息,含笑摇头。
  心软了?想庇护?现在才想要庇护吗?既已背叛,既已伤害,既已成仇,又何必假惺惺地做这些姿态!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就是死,她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萧齐也不多劝,示意继续。
  “不惜强迫也要救人,大哥如此宽容,令我敬佩了。”美丽的恶魔倚着墙看戏,低笑声透着磁性,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行刑人忽然飞出去撞到了墙上,落地气绝。
  萧齐毫无意外地转身:“你又想插手?”
  “插手?”萧炎恍然,直起身道,“对啊,她毕竟救了我,我怎能在她受折磨的时候袖手旁观?”
  萧齐道:“别忘了,是你将她交到我手上的。”
  萧炎垂下长睫,满脸自责:“所以我知道错了,后悔了,内疚了,现在想要重新改过。”
  铁链被真气击断,自行脱落,雁初无力地扑倒,被他接住抱在怀里。
  俊美的脸摩擦着她的脸,伴随着亲昵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请求:“师父,原谅你唯一的徒儿吧,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萧齐脸色微变:“别的你可以胡来,她是你兄嫂。”
  “兄嫂?”萧炎不解地看雁初,“师父,你怎么成我的嫂嫂了?你是我的师父,就是他的长辈啊,怎么可以当嫂嫂,这不合你们的规矩。”
  这话乍一听条理清晰似极有道理,实际却是故意颠倒了事件先后,他这副无辜的模样不知是真傻还是伪装,雁初哭笑不得,这就是变数,只要有他插手,所有事情都会偏离预定的方向,正如眼前这形势,临时计划又被打乱。
  没得到答案,萧炎自己想通了:“弑师是大罪,杀嫂嫂没那么严重吧?大哥你想要她死吗?”
  萧齐铁青着脸,没有表示。
  萧炎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的弱点。”
  萧齐上前两步:“萧炎!”
  “别动,不然她会死得很快,”萧炎轻轻敲了下雁初的额头,“大哥,你要听话啊。”
  萧齐压下怒意:“就算你摆脱了皇印的控制,与我们作对也没有好处。”
  “徒弟叛离师父也是死罪,这不是你们的规则吗?我怕死啊,必须救她,”萧炎既无奈又黯然的样子,“尽管曾经受到你们那样无情的对待,但我对你仍保留着最后的尊敬与宽容,大哥,你忍心看你的弟弟犯死罪吗?”
  萧齐不再说话了,雁初也很理解,因为在这个人面前说什么都没用。
  “师父,我带你去休息。”萧炎抱起她走出刑室。
  “速速派人去报永恒之间,”萧齐吩咐左右,“即刻备马,我要进宫。”
  人由他救走,从某种意义上说反而帮了自己,不用面对她的倔强,然而让他产生兴趣本身就是件可怕的事,落到他手里的人凶多吉少。
  被擒,得救,这种转变令人措手不及,雁初丝毫没觉得自己幸运,相反越来越不安,因为落到疯子手上的结果,绝不会比落在萧齐手中更好,如果说面对萧齐还有几分活命的把握,面对此人则是半分都没有,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或怎么做,完全猜不到,或许她真的从此获救,又或许活不到明天。
  就好比眼下,萧炎抱着她径直朝前走,路也不问,就在她以为他对这王府地形很熟悉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很有礼貌地敲开了旁边的一扇门。
  萧齐将消息封锁得很严,祠堂闹出那么大动静,这边府里很多房间都亮起了灯,却无人敢出来打听凑热闹,先前被临时调过去的当值守卫们也已经各自归位,在廊上站得笔直,除开面色有点僵硬外,别的与平日无异。
  门里,两名侍者满脸疑惑地望着二人。
  美丽的恶魔很客气:“借用下你们的房间好不好?”
  不等侍者答应,或者说他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就随火焰化作了两堆灰烬。
  “啊,这个房间没有主人了,”萧炎心安理得地抱着雁初走进去,见房间摆着不少箱柜杂物,空间狭小,两张床上的被子半掀着,夜壶旁一滩水渍,他立即又抱着她退出门外,“师父不喜欢,我们再找。”
  这应该是他被囚禁的原因之一,出来才走一圈,王府的人就死了十来个,再到街上多走几圈,别说萧齐吃不消,整个京城的人恐怕都会头疼,雁初其实很想笑,偏偏眼下情势又实在让她笑不出来,只觉身上伤处疼得厉害,血和衣服沾在一起,湿湿黏黏的。
  雁初忍不住开口:“还不打算逃?”
  萧炎道:“你想逃,还是想让我出去露面?”
  “拜你所赐,不想逃也不行了,留下来等死吗?”被他识破,雁初惟有镇定,“你虽然逃出来了,但京城高手无数,只要萧齐多调些来,你也难以脱身。”
  萧炎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大哥不会让你死,你在我手上,他也不能让我死,所以我们很安全,你住的地方在哪儿,师父?”
  他若永远不肯出去露面,今晚的事就真是白做了,雁初暂时也没主意,惟有将去枫园的路指给他。
  红叶等人早就被惊起,发现雁初不在床上已经奇怪,此刻见她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回来,更加震惊,这美丽男人身上散发的邪气实在太重,让她们感到危险,自发地避得远远的,也算无意中保住了性命。
  进了卧室,萧炎真的按照吩咐乖乖地将她放到床上,然后找来一瓶伤药,要替她解衣。
  雁初正在寻思应付他的办法,见状制止道:“我自己来,请你回避下。”
  长睫下有邪恶的光芒闪过,萧炎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极为诚恳:“还信不过我吗,师父,你难道忘记方才是我救了你?”
  黑袍下的心跳强劲有力,无奈穴道受制,内劲吐不出半点,雁初冷冷道:“你是想救我,还是对我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萧炎闻言俯□,唇边笑意如涟漪般荡开。
  “师父,你终于开始了解徒儿了。”
  “我很奇怪,你怎么会脱离焰皇之印的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亘古、小寒、悠然 的长评:)这家伙有点邪恶,加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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