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顶部
大家都在看
相关推荐
开启左侧

《善男信女》 步微澜 [完结]

[复制链接]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2:11
☆、62第六十二章

  “穿我的睡衣可好?”
  小美点头。
  美若挑条白睡裙,将肩带收紧了递给她。
  小美洗好澡出来,害羞地冲向床,用被子将自己藏起来。
  靳正雷送了她们回薄扶林便离开,让美若怀有三分感激。这是她和妹妹的独处之夜,八年来第一次。
  小美很兴奋,默默注视美若的一举一动。等美若用完保养品,掀开被子时,小美终于忍不住,赞道:“你好靓。”
  “小美将来也一样。”
  她开心地笑,然后悄声道:“爹哋也说过你最靓,靓过港姐。”
  美若不由面孔一僵,只听妹妹继续道:“方才回来时,他也有偷看你。”
  美若岔开话题,问:“这些年,他对你好不好?”
  小美摇头,想一想,又重重点头。
  “以前不理我的,我也很怕他。有一次他请我喝啤酒,让我坐下听他说话。”
  美若无语,“喝啤酒?你才多大?”
  “不记得了,五岁?六岁?很苦,不好喝,我只喝了这么一点。”小美比划给她看。
  教坏小朋友。美若暗骂。
  “后来发现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会和我聊天,问我功课好不好。他有时也说话,不过有些我懂,有些听不懂。”小美停顿数秒,声音放低,更像自语,“还有些,以前不懂,现在懂一点了。”
  美若试探地摸她头发,柔软顺滑。
  “有一次他问我,要不要接我上下学,第二日果真来接。和同学们的爹哋一样。”小美像重拾当日心情,眼里神采熠熠,“还有一次,他和平安叔去枪会,我偷偷去捡飞碟,被他骂。他好凶的样子,我吓到哭,他于是抱起我打转,哄我开心。”
  美若缓缓敛笑,涩声道:“那还不错。”
  “他有没有煮过饭给你吃?”小美认真问。
  美若摇头。
  “我也没有。”小美惆怅叹气,“爹哋说他会煮饭呢。”
  “他哄你的。”
  “才不是,他真会的。爹哋说小时没人照顾他,搬张小凳子站在灶台前煮饭烧菜,还要照顾祖母,那时祖母病重。你见过祖母?”
  “没有。”美若干笑,“没有听他说起过。”
  “哦。”小美略略失望。“我同学梅琳的祖母很好的,像七姑一样好。我不羡慕她,我有七姑了。”
  “小美很可爱。”
  她抬眼,“你的未婚夫呢?”
  “他家人不喜欢我,所以分手了。”
  “那你还走不走?会不会又离开好多年?”她还未学会掩饰心情,面上一派紧张。
  美若想起自己的八岁,那时已经在尝试角色扮演,努力读书,为阿妈争面子,哄契爷开心。小美比她幸运。
  她轻声问:“你想不想我离开?”
  “我不知道呢。……最近很少见到爹哋。”小美偷窥她表情,“我方才在洗手间发现一只电动须刨。”
  鬼马精灵。这么小已经懂得旁敲侧击,美若好气又好笑。
  见她不出声,小美沮丧道:“我很想讨厌你,一直生气不理你,我试过了,做不到。那天偷听爹哋和平安叔说你回来了,我一颗心快跳出来,其实很开心的。只是等不到你回家看我,我又生气。”
  美若很想抱一抱妹妹。
  “那次你告诉我,想爱我又不敢。是不是真的?”
  她郑重点头。
  “那,那我原谅你,哪怕七姑爱你多些,还有,还有……”
  美若忍不住伸出手臂。
  小美将脸藏在她胸前,抽噎问:“七姑教我不要理太多,只管好好爱家姐。你是我家姐是不是?”
  “我是。我是狠心的家姐,我对你太不好。”
  第二日中午,美若带妹妹吃罢午饭,又去花墟买回半车植物,种在院中。
  她告诉小美哪些是耐阴的植物,可以种在角落,哪些必须有阳光。
  小美满眼崇拜,赞叹:“家姐你好能干。”又问:“谁教你的?是阿妈?”
  美若摇头,培好土,说道:“是维恩,我之前的未婚夫。”
  “原来他叫维恩。”小美蹲在地上,习惯性地想托腮,一看双手污黑,吐吐舌头。“你喜欢他?很喜欢?”
  美若掘开另一个土坑,沉思片刻,忽而一笑,回道:“维恩是好人,很好的人,是所有女孩子梦想中的王子。我喜欢他,也感激他,他给了我最美好的时光。”
  小美帮她搬来一棵虞美人,看她种下。
  “将来,我也要嫁我喜欢的,要很喜欢的。”
  美若噗嗤一笑,“好,小美有志气。”
  她起身,“天晚了,先不种了,我们去超市,晚上我煮饭给你吃。”
  “嗯。”小美跳起来。忽然惊叫一声,冲向院门,开心道:“爹哋。”
  靳正雷捉住她,“看看你的泥爪子。”
  小美作势将手往他裤腿蹭,他笑着闪开一边。
  美若放下方铲,拍拍手中的泥土,默然注视两人。
  他望过来,夕阳中,目光难言,强笑道:“来接你们去吃晚饭。”
  周一接到伦敦的电话,学长告诉美若,申兆文名下公司在伦敦苏富比的拍卖品以瓷器居多,交易记录显示大部分被拍走的藏品同样为神秘买家所得。
  “有没有可能查到苏富比支付的支票号和出票日期?”
  “米兰达,你要做什么?”
  “学长,我怀疑有人通过艺术品买卖洗钱。”
  “这是很重的罪名。”
  “这对我很重要。我希望阻止他。”
  对方沉默,稍后道:“我尽量。”
  美若掩面沉思。
  如果四九叔和詹俊臣消息来源准确,靳正雷的偏门生意,只是走粉一项,一年便是十数亿。世人都知那生意利润惊人,即便只算五五开的话,他需要洗干净的黑金,依靠电影业完全不足以应付。
  艺术品投资是最好的渠道,既无定价,可以随意炒高,又有保护条例,必须对交易双方的资料保密。假如申兆文和买方都是靳正雷的人,他用自己的现金支付,扣除手续费和税金,再由苏富比开出支票,黑金就此变成投资收益。
  他甚至可以不理会艺术品价值几何,是否真迹。
  也甚至,同样的操作手法,不仅在苏富比,可能也出现于佳士得。
  美若失神。难怪他敢当街枪杀瘸脚七,难怪和兴的元老都折在他手中,难怪蔡炳谦钉牢他数年也无可奈何。
  他是个疯子,还是个聪明的疯子。
  他打来电话:“还不下班?”
  “我加班。”
  在写字楼坐到华灯初上,美若打算去金钟道附近的名店添置几件夏衫。下电梯后,抬眼一扫,大堂各楼层铭牌中“心理学博士章惠山诊所”一行黑体字撞入眼帘。
  美若走出几步,又退回来,想一想,重新踏进电梯。
  玻璃门紧锁,前台明亮的橘色灯光下,空无一人。
  她嘲笑自己的脆弱,准备离开,却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走出来。
  那女人女生男相,看起来很是精明利落,穿简洁的橄榄色西装,配米色窄脚裤,只用一只胸针装饰。
  她开了门,说道:“这位小姐,鄙所已经下班放工,请明日来。”
  “需要预约吗?”美若情不自禁问出口。
  那女人笑,“当然。不过新开张,你是第一位客人,时间随你安排。”
  美若挑第二日午休时间上楼,前台小姐换了位青春貌美的十八岁少女。带她转去里面,她这才愕然发现,原来昨天相遇那位便是章惠山博士。”
  章惠山今日换浅蓝衬衫,笑容恬淡,语声温柔而有礼,她请美若坐下。
  三百尺大小的房间以深蓝装饰,绿植点缀,一面墙上挂满章惠山的执业资格证,耶鲁的毕业证,以及诸多嘉奖状的影印本,玻璃窗外是美丽的维多利亚港。
  “需要做什么?”美若坐在沙发里问。
  章惠山抬头一笑,“放松。”她停了笔,大约是记录美若之前留下的资料。
  “就这样?”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聊一些能令你放松的话题。”
  美若想想,“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讨论自己。”
  章惠山沉吟道:“或者小憩,直到你愿意开口的时候。我会一直等待。”
  美若笑出声,“真让人安慰,一直等待,比情人的情话还要令人心动。”
  章惠山附和:“与心做情人知己并非易事。要不要听音乐?”
  “有没有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她俏皮地眨眼睛:“哪一个版本?我有79年毕尔斯玛,还有沙弗兰。”
  原来是同道中人。“沙弗兰吧,都说他技巧略不足,我喜欢他深沉的感情。”
  美若在章惠山诊所睡了大半小时午觉。
  章惠山送她到门口,道再见,前台小姐问:“还需要要预约下一次吗?”
  美若点头。
  第二日她继续上楼午睡。
  何平安向靳正雷汇报:“圈哥,阿嫂最近中午……”
  “最近和金毛午饭?”
  “不,阿嫂近两日中午都会去她写字楼楼上一间诊所。”
  靳正雷面孔忽然发白,一颗心跌宕不定,喜忧交加。她怀孕?堕胎?
  “是去看心理医生。”
  “平安,你说话不要一半一半。”靳正雷无以言说那浓重的失落,黑起一张脸,过一会又问,“心理医生?”
  “就是解决心理问题,排遣压力的那种医生。焦虑症,抑郁什么的。”
  “我知道了。”
  “大圈哥,”何平安小心翼翼地,“最近,没有欺负阿嫂?”
  “我疼惜她来不及。”
  “哦哦,那我出去做事了。”
  “平安,”靳正雷叫住他,迟疑道,“我认为,我也需要看看心理医生。”
  何平安表情呆滞。
  靳正雷摩挲下巴。不期然地,想起她用怀念语气说“我喜欢他,也感激他,他给了我最美好的几年时光”。
  他苦笑,“我焦虑,也抑郁。”

1、本次将扣除2个太妃糖,重复下载附件将多次扣费。

2、太妃糖可通过签到、发帖或回帖等方式获取【点此查看具体积分规则】,也可通过充值棒棒糖进行兑换。

3、成为书斋VIP会员免费下载藏书阁内所有书籍。【点此开通VIP】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2:24
☆、63第六十三章

  何平安问:“也找章博士?”
  靳正雷看白痴般,“同一栋楼,遇见你阿嫂我尴尬。”
  “那我去查查还有什么名医。”
  “等等。那个章什么博士,她是女人?”
  何平安点头。
  “女人比较了解女人心意,就她了。平安,约下午,用你的名字。”
  我家庭和睦,夫妻恩爱,不需要心理治疗。何平安将弹出的眼珠收回,忍气吞声,出去拨打预约电话。
  章惠山博士迎来开业后第二个病人。
  何平安先生外貌英俊,气格英伟,浓眉下一对凌厉鹰眼。前台小姐在他注视下,乱了脚步,险些撞上玻璃隔断。
  他冷着脸四顾,随后打个响指,即刻有手下拎一只皮箱出现在门外。
  章惠山不明所以,只见那位手下由皮箱取出一只麦克风状长形物体,在房间环绕一周,接着汇报:“雷爷,无事。”
  章惠山微微色变,这分明是质疑她的专业素养和职业操守。
  靳正雷示意手下离开,转过身来,问道:“我该做什么?”
  糊口艰难,为事业生计,她忍。
  章惠山定气凝神道:“请坐。”
  他坐下道:“隔音很好。”又问:“章博士,你有无结婚?”
  她答:“曾经。”
  他扬眉。“已经离婚?”随即又道,“你连自己的感情也处理不好……”
  靳正雷吞下后半句,黑一张脸起身。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更何况,当局者迷,未必知道抉择对错。”
  听得这句,靳正雷回头坐下。“希望你给人的建议不要只是离婚和分手两种答案。”那他不确定会不会砸烂这层楼。
  章惠山吸气,告诫自己保持涵养,不要发小姐脾气。
  “提出什么样的建议,要基于实际情况决定。何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对方抱胸仰靠在沙发里,望天沉思。
  心防很重,不轻易给予人信任。章惠山潦草地记下这一句,继续等待。
  时钟滴答,对方突然站起。
  “何生?”
  “就这样。”他自行开门,“放心,我会付账。”
  一个病人在她神圣的工作场地午休,一个病人沉默地坐一刻钟后匆匆离开,章惠山博士有巨大的挫败感。
  美若连续三天看过心理医生后,没有预约下一次。
  学长电话说抱歉,告诉她无能为力。
  她转而求助詹俊臣。
  詹俊臣的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广泛和深入,不仅查到苏富比对应支付银行付给申兆文名下公司的支票号,甚至还查到那几张支票后期又以汇兑方式将资金转入瑞士苏黎世。
  “可不可以查到对方账户资料?”
  “美若,你知道,瑞士银行对客户有沉默保护制度。”
  “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受挫之下,美若又去了章博士那里。
  大提琴深沉厚实的音色演绎第二组曲悲伤的感情,令人几欲垂泪。
  她阖眼聆听许久,忽然开口:“我幼时养过一只猫,叫戴妃,养了它八年。”
  章博士嗯一声,将音量关小。
  “环境不好,搬家时遗落了它。再见,它有了新主人,新名字。”
  章惠山语气平和:“它让你伤心?”
  美若思考,随后摇头:“它为生存而已。”她笑一笑,“你看,连动物也懂得顺应天时,有奶为娘。更何况人?”
  “我阿妈便是主人饲养的一只猫。主人提供衣食,她负责娱乐。但凡哪个月家用迟了两日,她总担心主人有了新欢,又担心第二日会不会被扫地出门。满目惶惶。”
  “我也相差无几。没有读书已经先学会看人面色,奴颜讨好,只为三餐一宿。阿妈以色事人,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只希望有朝一日长大,别落在相同境地。”
  章博士道:“为人子女,或依循父母道路,或截然相反,越受拖累,越易走极端。”
  “或许是。……我幼时立志,捱到成年,可以拥有独立天空。战战兢兢活到十三岁,又有劫数。”
  美若侧转脸,眺望窗外海景。
  “那时他虽则一身乡土气,但问人讨口水喝时没有丝毫羞愧羞惭,好似天生会指挥人做事。第二次……”她抚摸自己嘴唇,“第二次他强吻我。”
  “我喜欢斯文男生,校服干净,手指纤长。他那样粗鲁无礼,被人追足九条街,一身汗气。可他吻我时,我并不恶心。好奇怪。”
  “心和脑的选择未必统一。”章惠山轻声道。
  美若笑一笑,“是吗?”
  章惠山点头,“欲望与意志,是两个概念。”
  美若惆怅。“阿妈听凭心和欲望左右,我势必做相反选择。”
  “虽然他会关心我,问我为什么出现在私娼寮,眼里有同情,也给我很多钞票,感谢我救他,说会养我。……我可以和仙婶和平安做朋友,他不行,他太可怖。”她仿似又听见轧纸机里那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嚎。
  美若掩耳。
  她无法继续:“对不起,今天到这里。”
  章惠山休息一阵,迎来她第二个病人。
  同样的程序已经重复数次,她无动于衷地观看病人的手下携带防窃听装置出入,平静地注视窗前的背影。
  对方居然开口,他道:“我一世人后悔的时刻不多,几乎全与一个人有关。”
  啊,今天是她的幸运日。两个人都肯袒露心声,她终于能抛弃那种挫败与无力。
  章惠山的目光停留在那人置于背后的双拳上,“是位女性?”
  紧握的拳松开,她也轻轻吁出一口气。
  “是。她那时才十三岁,小小个,像未发育。穿棕色格子裙,马尾很调皮。”玻璃窗上反照出靳正雷模糊的笑容。“那时她装大人,装淑女,挺直了背,下巴扬高,用鼻孔打量我,和我说‘你该走了’。……其实,我认为,她真正想说的,是‘你该滚蛋了’。”
  “第二次,在旺角遇见,一个黑洞洞的楼梯转角,我吻她。那时不知是她,只觉口感很甜,清香。我当时心想,这个女人我要了。”
  “看清楚是她,我吃一惊。她还穿着校服,白衣条纹裙。她穿校服在娼馆,可以想象……”他咬牙。
  “你还记得那时她的装束?”章惠山轻声问。
  “每一次。”他笑得恍惚。
  “那么小小一个人,胸脯也才发育。旺角那样危险,不领她回家,放在外面太让人放心不下。但她不需要,她讨厌见到我。”
  “有人告诉我,女人说‘不’即代表愿意。我知道她惯会装腔作势,于是我诈死,试她一试,她果真没有告诉其他人。我当她钟意我。”他嗤笑自己的狂妄。“她怎会钟意我?”
  “误解让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靳正雷沉默。
  章惠山适时收口。
  “你们按小时分钟赚钱的,哪知道我们的辛苦?”他冷哼。“这一分钟睡着,下一分钟不知尸首被分几块。我一世人需要的不多,得到的机会也少到可怜,连命也未必是自己的非凡仑覃。她就在我眼前,伸手能抓到,我决定要她,她就是我的。”
  “你将她物化。”
  靳正雷侧脸望她。
  “我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她是人,不是物品。”
  “你说得对。”他注视楼下金钟道上如蚁的人群与车辆,面孔冷峻。“所以,我包养她阿妈,给她一个家,让她不用在旺角赚钱,可以继续好好读书,我也可以时常见到她。”
  章惠山想起本埠前段时间,那个让无数女人破口痛骂,令无数男人暗自艳羡的绯闻。
  她试探地问:“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其他途径,一样可以达成愿望。”
  “为和她赌一口气,为了睡华老虎的女人面上有光。”靳正雷喃喃自语。
  “其实,所有藉口都是掩饰。”靳正雷笑意嘲讽,“真正原因,我是人渣。”
  “你果真是想……”她的教育,令她无法说出母女同收四个字。章惠山摇头,“你可知如此,她的压力?”
  “礼义廉耻?“他嗤之以鼻。
  “你后来渐渐爱上她?”
  满室阒寂中,依稀听见他深沉绵长的呼吸声。
  靳正雷眼中惨淡无光,“下次再见。”
  他径直离开。
  晚春初夏,薄扶林已有蛙鸣。客厅插一枝晚香玉,夜风将香气送往每个房间。
  美若全身薄汗,骑坐在靳正雷腿上。
  他拨开她的湿发,亲吻她鼻尖和下巴,最后覆在她唇上。
  唇齿相衔中,他抱住她互换位置。
  转身时,他在她体内辗转,引得她娇吁连连。
  “阿若。”他缓缓进出她的身体,体会和她紧紧依偎时,每一秒的甜蜜和紧致感受。
  她将脸藏在他颈间,随他每一次抵达终点而吟哦。
  此刻,他们脑海中重现的同样是往昔初遇。他们心中所想,同样是一个假设:如果,以另一种方式开始……
  “阿若。”他低头看她绯红小脸。
  ——“你后来渐渐爱上她?”
  ——“她美丽,聪慧,倔强,目标明确,永不服输,怀有无尽勇气。我爱她,爱她如珍如宝。”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2:36
☆、64第六十四章

  “其实,并非全然的痛苦,也有开心时刻。”美若笑意恍惚,“他很贱格,有时又傻呆呆。他那时去澳门纹身,来学校向我炫耀。皮肤肿起,后背像发酵的面团,自觉威猛。”
  “第一次买金表,沾沾自喜。我怀疑他隔几分钟便会问人现下几点,然后举手做恍悟状,告诉人‘啊,忘记自己也有表’。”
  章惠山与她一同笑。
  “戴妃被我送走,他又送一只戴妃来。”
  “又送一只戴妃?”章惠山疑惑。
  “是只挪威森林猫,还是取名叫戴妃。”
  “詹小姐,你非常固执。”
  “这不是优点。固执,所以谨记爱憎。我希望自己更善忘些,可以更开心。”她黯然。“那只戴妃后来被阿妈煮做猫汤。”
  章惠山没有表露出吃惊,但神情更严肃了几分。
  “他也很可怕。第一次筹划逃跑,被捉到,带去观塘。那间屋诡秘如电影布景,四处是门,不知通往哪里。第一次去,他逼我为他口|交;第二次去,他为我。……那天落好大的雨,哗啦啦的。”
  美若苦笑:“那段时日,我不知如何捱过来的。”
  “好似磨心,因为他,我成为谣言中心,全校笑柄,被逼退学。我用一半力量抵抗他的强蛮不讲理,一半力量抵御阿妈诸多冷嘲热讽。”
  “直到多年后,依旧做噩梦。梦里他化身海水,冷酷暴虐,拖我至三千尺海底,我奋力挣扎,挣不脱。”
  “阿妈查出怀孕那日,我终于被磨成齑粉。以前,可以自我欺骗,视他为本性好色的男人。那天开始,他已是我弟弟或妹妹的父亲。”
  “仙婶曾经劝我,再不容易,忍一忍,等转机出现。我,我再也忍不下去。”
  “我甚至感觉,阿妈骂我那些都是对的。为了读名校,我曾经求他,主动献吻。被逼不过,也为他……一样情势下,烈女会选择自杀,我没有,我天生懦弱惜命又淫|贱,我……”
  她抿紧双唇,捏住拳头,半身颤抖。
  靳正雷问章博士:“能吸烟?”
  章惠山考虑过后,答:“随意。”
  他抽出一支烟,想想又捏碎,“她不喜我有烟酒味道。”
  “你由何时开始,学会重视她的感受?”
  他神思飘渺。“她很怕被发现。难得约会,早早说回家,我吻遍她全身,她只会哭。”
  “那个年纪,很多女孩尚在父母膝下撒娇。”章博士有工作中不允许的愤怒情绪涌起。
  靳正雷点头。又怅然道:“我知道做错,也后悔,不过并非没有挽救余地。所以,我找老千诱惑她阿妈。李嘉明那人不错,读过书,脑子也算好用。只要成功,他两人去到新加坡,有我给的钱做做小生意,将来不会差。”
  “她阿妈那种女人我见识过太多,为自己莫说女儿,老母也可以扔下不理。”
  “那样的话,留下她一个,完全属于你?”章惠山问。
  靳正雷不否认。
  “可惜事有意外。”
  “我已经很久没碰过她阿妈,那次真是意外。”那日耳边尚有24K大熊的惨嚎,他虎口有残血,大脑空洞,全身亢奋。詹美凤跪在他面前忏悔,哭得哀哀婉婉,缓缓拉下他的裤链……
  靳正雷阖目,想给自己一耳光。
  “我甚至连孩子是谁的也无法确认,也无法洗清。虽然我更相信是李嘉明的。”
  “可以找他确认。”
  靳正雷沉默。
  章惠山怔愕,随即问:“难道你把他……”
  他笑,“我一无所知。你尽管发挥想象。”
  “是我唐突。”章惠山深呼吸,“你继续。”
  他又抽出一支烟,怔然看着,随即用力攥紧。
  “她请求给妹妹一个父亲,不要和她一样,我在出生纸上写下我名字。她阿妈同样要求一个正式的身份,娶她,我和她达成交易。”他面孔冷峻,眼中寒冽。“她筹划逃跑,我比她快了一步。”
  她那么不服输,依然被母亲的背叛和出卖击溃了意志。大眼空洞,毫无反应,在他身下,像一堆无生机的鲜肉。
  靳正雷呼吸困难,喉间哽咽。
  “你娶她母亲?你知道婚姻对于女人意味什么?”
  他拿眼望住章惠山。
  “婚姻代表承诺,承诺将自己全然奉献给对方。无论身体,还是心,还有未来漫长岁月。”
  “章博士,你们读得书多,想法也太多。”他嘲笑,笑容一闪而过。“我怎知你们会有这许多想法。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今朝不知明日事,从来不奢求有老婆子女。我行事不敬天地鬼神,只求最快达到目的。即使娶了她阿妈又如何?之前和阿若不是没做过,只差最后那一步。”
  章惠山缓缓道:“人是社会性动物,你可以独立于社会之外,她未必可以。你一步步将她推远,推向地狱。或者说,你身在地狱,拉她同堕黑暗。”
  他无言。
  “何生,你只是迷恋,并非爱恋。迷恋由自我出发,是占有;爱恋将心比心,是给予。”
  他难堪地摇头,不做辩白。
  “你没有想过娶妻生子,那么是说,你从未想过娶她?”
  “娶她?我一旦出事,只会带给她无尽麻烦骚扰。我哪有资格娶她?以前没想过,也不敢想。直到……”他下颚绷紧。
  章惠山叹息。
  长长久久的寂静。
  “其实,最初的错误已经决定这是死局。我不肯放手,她不肯顺从低头。她越是反抗,我越爱她越不舍。而我越不舍,她反抗越激烈。周而复始,心结已成死结。”
  靳正雷颓丧地离开。
  章惠山凝视他背影,眼前重映中午那张娇俏面容。那个女孩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已经走过漫长一生般,满身倦意。
  那个女孩走时道:“我希望我善忘,可惜做不到。他加诸给我的一切,像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铁钉,针针入骨。”
  美若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何昭德的电话。她给他的秘书留言:“我是他故人,十年前的朋友,姓詹。”
  何昭德回电,以不确定的语气问:“詹小姐?詹美若?真是你?”
  美若笑。
  “新闻里看见你回港。”
  美若不愿谈论那不堪的艳情野史。“何处长,恭喜。”
  “只是助理处长。”他谦逊两句,问,“为何想到给我电话?”
  “我有问题需要向你这种专业人士咨询。假设,有人利用艺术品拍卖的渠道洗钱,是属于廉署管辖还是警务处商业罪案调查科?”
  “大体属于商业罪案调查科,如果牵涉到私营机构或者银行证劵内部人员徇私枉法牟利,ICAC同样有职责监管调查。”
  美若沉吟。
  何昭德问:“你有证据?不如见面细谈?”
  “我不方便脱身。”
  “交给我,我来安排。”
  靳正雷手下向他汇报:“雷爷,阿嫂去停车场后并无取车,坐上另一部无牌照房车离开。”
  “你们吃|屎的?”他平静问。
  众人噤声。
  他挥挥手示意全部离开,拨打美若寻呼机。不一会美若回电:“我和同事晚饭。”
  “金毛?”
  “人家有名字的,叫朱利安。”她娇嗔。
  靳正雷心头一软,说道:“早些回家。”
  她轻轻应一声。
  何昭德已经升做一处助理处长,当年的港大高材生已有发福迹象,发际线稍稍后退。他注视美若推开和室纸门,向他妩媚一笑,缓缓跪坐在榻榻米上,依然如往昔般,心头怦然。
  “十年不见,你可好?”
  十年。他答:“娶妻生子,平凡人的快乐。”
  美若帮他斟一杯清酒,“平凡人的快乐也不易得。”
  何昭德凝视她。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他十年前难以想象,而今终于再见。“我以为你又离开本埠。”
  “最近,总有人问我相似的话。为什么要离开?被羞辱后逃遁养伤才是正确?”
  何昭德失笑,“确实,那不像你所为。”
  美若打开手袋,将资料夹递给他。“其中是一间艺术品投资公司的资料,以及近两年在拍卖市场的交易记录和物品名单,还有资金流向。”
  他大略浏览一遍,“看起来是正当的商业行为和操作手法。”
  “那要看这位申兆文先生是受谁人委托。”
  “我会确认。”何昭德又问,“为什么交给我?”
  “顺水人情而已。我还怀有当年印象,你虽然正义感爆棚,但人性未泯,对我也有善念。”她怅然举杯,“虽然我去过九龙城寨,没有找到那个人,但你甘冒偌大风险,我一直铭感在心。”
  何昭德缄默。
  “我预感会是大案,希望可以为你继续升职出一份力。”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2:49
☆、65第六十五章

  美若和谭笑相约逛街购物。
  谭笑一如既往作色彩浓烈装扮,美若调侃她:“姚黄魏紫,真国色也。”
  谭笑自谦:“我也想学你,一身素衣,可惜五官不及你抢眼,只好大红大紫夺人眼球。”
  美若四顾,“相机的镜头好像都集中于你。”
  她俩同声笑。谭笑拉住她,“走快两步,莫理那些小报记者。”
  “明日,我预感八卦周刊头条为‘旧爱新欢把臂同游,娥皇女英姐妹情深’。”美若道。
  谭笑朗朗大笑。
  这样豪爽不羁的女子实在令人心动,美若叹息:“他真是身在宝山不自知。”
  “是说谁?我那位?”谭笑敛笑,“他何尝不知我心意?不知我的好?不过是男人劣根性作祟,既要讲实惠收益,还不能少面子自尊。”
  “那样低劣的品性,你怎会爱上他?”
  “我爱他才气。”谭笑停脚,望着她,“拜托,请勿以那种同情目光看我,我即使不难过,也会被你勾起伤心泪下。”
  “只能说我一贯利己,无法理解爱情的伟大。”
  “我何尝不利己?爱他,也只限于爱他。要我与他做夫妻,我是万万不肯的。”
  “为什么?”
  “朗朗哥代表一段干干净净的过去,我爱着他,好提醒我,我是普通平凡女子,拥有过爱情。并不是别人口中的娼妇妓|女。”
  想起当日初见,由阿妈口中迸出的几个词汇,美若失笑。“你真是通透如水晶。”
  “做我们这行,满目繁华,认不清自己,会花眼的。”谭笑说罢扬眉,“童装?”
  美若拿起一套打量,解释道:“我好姐妹喜生贵子,百日宴错过,要多准备礼物补偿。”
  谭笑帮她斟酌挑拣,又道:“只怕这一幕被拍下,明日杂志又多一条劲爆话题。靳老板不知是喜是忧。”
  “他周身虱子不怕痒,多一两条绯闻丑闻,对他来说又有何妨?”美若发现一条鹅黄小裙,赞叹连连,“真是可爱,小美应该合适。”
  谭笑扬眉。
  “请勿以那种揣测目光看我,小美真是我幼妹。”
  “杂志上言辞凿凿,”谭笑摇头,“公司编剧早已就此新闻问过靳老板。”
  美若诧异,谁有那包天狗胆?
  “不要误会,是问靳老板,可否拿他的光辉事迹编一出新剧,以豪门做背景,一定高票房。”
  美若大笑。
  “谭笑,你这样可爱,为何靳老板没有爱上你?”
  “人都是贱脾性,只爱得不到的事物。所谓欲望,即是向往。我和靳老板两个粗人,看对方似看自己,唯有厌憎,如何产生半分向往。”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美若静默。
  她们随后去喝茶,美若寻呼机响,打电话过去,靳正雷问道:“和谭笑一起?”
  美若挤对他:“同你旧情人切磋。”
  他尴尬。
  她笑。“谭笑夸你这两年修身养性,是真的?”
  “我想说是真的,也要你愿意相信。”
  美若沉默。
  他问:“几时离开?我过去接你。”
  “今日无事可做?”
  “……忽然好想见你。”
  离开时,谭笑向她眨眼,“我就不阻人好事了,先行一步。”
  哪知靳正雷已经等候在门外。
  三人见面,未免尴尬。谭笑喊一声“老板”,随即道:“我等刘公子来接我,想必他忘记时间。老板,我进去打个电话催催。”
  美若知她好意,劝道:“一起送你吧,也不需要绕太远路。”
  说罢,眼前靳正雷身形一晃,一把抱住她,往车门位置拖。与此同时,两声枪响,美若随即又听见一声闷哼。靳正雷用身体紧紧护住她的头和身子,她用力挣开一点,由他肩膀望去,只看见谭笑倒下地的侧影。
  一切不过数秒钟事,又像慢动作,每一秒都让人心胆俱裂。
  靳正雷开了车门,将她塞进去,说道:“锁好门,不要出来。”他和手下们拔腿追向一边马路。
  美若惊魂未定,深吸两口气,推门下车。
  一地血泊,将谭笑黄花衫子染成红色,她面白如纸,嘴唇尚在嗫嚅呼痛。
  “呼白车!”美若跪在她身旁,撕开裙子,掩住她小腹伤口,同时向逐渐拥来的围观人群呼救,声音凄厉,“帮我呼白车!”
  急救室外,美若枯坐等候。
  她抬头仰望门上那盏灯,直到靳正雷出现在她身旁。
  她拿眼望他。
  他揽住她肩膀,耳语道:“人捉到了。”
  “为你而来?”
  他难堪地点头。“一会或许有差人来录口供。”
  “我知道该怎么应对。”美若凝视自己指尖。“……她那样美丽,又豪迈爽朗,像一朵大牡丹,艳丽又傲气。千万不要天妒红颜。”
  靳正雷深深呼吸,用力抱住她。
  急救室门被打开,有护士小跑步出来,美若急问:“护士姑娘——”
  “子弹打中脾脏,大出血。”
  护士匆匆去,匆匆回,问他们:“病人家属?谁是B型血或O型血?”
  靳正雷站起身:“我是O型。”
  “随我来。”
  靳正雷抽完血出来,电影公司同事和谭笑的助理也已赶到,还有附骨之疽般的记者们。靳正雷吩咐手下守好走廊,向被几名探员包围的美若走去。
  西九龙探员之一问美若:“詹小姐,有无看清嫌疑人面目特征?”
  靳正雷拨开他们,在美若身旁坐下。
  探员们齐齐吸一口气,打醒了精神。
  美若摇头,回答方才的问题:“当时我被人推向车门,没有看见。”
  “被谁?”
  “被我。”靳正雷回答。
  探员们转向靳正雷,“靳生,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接我老婆。”
  “有无看清嫌疑人面目特征?”
  “有,穿白衫牛仔裤,绿色球鞋,头发很短,偏瘦。我只看见背影。”
  “有目击证人声称,事发后,你上前追赶?”
  “没有追到。”靳正雷一脸无奈。
  “还有谁和你一起?”
  靳正雷点出手下名字,招手唤他们过来。
  “靳生,听讲24K罗宝华最近对你频频示威,扬言要给你好看。你们有什么新仇旧怨?”
  靳正雷失笑,“能有什么仇怨?宝华妒忌我,开间电影公司,时时有美女陪伴左右。至于扬言,人人知他脾气,吸几口大麻不知贵姓。”
  谭笑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时,已经是深夜。
  她身世凄凉,得一个老佣人和数名助理看顾。
  美若告诉她助理:“我明早再来。”
  上车后,靳正雷道:“最近搬回宁波街吧,我就近照顾你。”
  美若默然点头。
  早睡的詹小美被吵醒,看见新衣新裙便尖叫,七姑责备:“小小姐,小美小姐已经很多新衫了。”
  小美辩解:“都是你和平安叔买的,穿出去很丑怪。还是家姐有眼光。”说罢美滋滋地冲上楼试衣。
  “七姑,不要责备了,难得小美开心。”
  “刚上班不多久,有钱省下攒起做嫁妆。”七姑言若有憾心则喜之的模样,又道,“我去给你收拾卧房。”
  “七姑,我睡楼下。”
  楼上三间房,剩下一间空着的是大小姐的卧室。七姑想想道:“也好。”
  她边铺床被,边满足地叹气,“好似回到多年前,那时你多顽皮,新铺的床被说有太阳味道,我没铺好,已经躺上去,耽搁我多少功夫?”
  美若抿嘴笑。
  “小小姐,也该回来了,这样才像一家人。”
  她不答。
  七姑自语:“人活一世,为了什么?又有谁真分得清是非对错善恶?”
  美若笑出声,“七姑,你越来越有文化了。”
  七姑老脸微红,“日日追电视剧集,对白都是这样念的。”说着,她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完惆怅无比,“靳老板这几年也不容易的。”
  “他有什么不易?风花雪月。”她才不信他会如谭笑所说,真去修身养性。
  七姑叹气:“有时两支啤酒喝到天光,我看得出,他也不开心,很难过的样子。有时天未亮,他在露台上顶地板,如果有女人,何必那样?”
  美若疑惑:“什么顶地板?”
  “就是这样,”七姑比划,“一下下的。”
  美若掩嘴,笑歪倒在大床一侧。“七姑,那叫俯卧撑,是锻炼身体啦。”
  七姑讷讷:“我以为……那动作太像……”
  美若继续捧腹。
  “家姐,你们笑什么?我也要听。”詹小美推门进来。
  七姑尴尬间,一把拖住她:“没什么好笑的,快点上楼给我睡觉,看下几点了?”
  “你们都不睡,我也不睡。”詹小美耍赖。
  “我睡啦,小小姐也睡啦。”
  一老一小的声音渐消失,美若抱着枕头沉思。
  她望向落地窗,想起那夜,他从窗外跳进来,压在她身上,咧嘴笑,问她:“阿若,你可想我?”
  她闭紧眼睛,将脸埋在枕头里。
  夜半,美若惊醒,以为是做梦。
  有人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只凭气味和感觉,她已知是谁。
  靳正雷咧嘴笑,“阿若,可有想我?”说着慢慢放开她,“我终于等到这一刻。”
  美若没好气地踢他小腿。
  他压低笑声,躺向一边,抱紧她。
  “你送我回来去了哪里?”
  “阿若关心我?”
  “当然。不是谭笑,今天我,或者你……”
  他安抚地摩挲她后背,动作轻缓:“不要怕,没事,有我在。”
  她像受惊的小动物,往他怀里钻,蹭得他火起。一把按住她,剥掉她衣裤,在她体内猛烈地来回冲击。她有些受不住,眉头皱紧,咿咿唔唔的,宛转承受。
  最后时分,她抱紧他,贴着他耳边道:“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他为那低泣和祈求破功,释放在她身体里。“阿若。”
  夜半露重,靳正雷站落地窗外吸一支烟。
  他捉到那人确实是24K宝华手下,问完口供他亲自将人送去宝华的赌档。
  宝华脸面无存,强词夺理道:“圈哥,莫怪我手下猴急,事实被你逼到无路可走。生意你占去一半,大家知你狼狠,不同你争。你进大批军火做什么?有心吞掉24K?”
  他揽住宝华肩膀,低声道:“当年大熊莫名其妙出车祸,我撑你上位,记得那时你还叫我一声大哥。既然是兄弟,不怕同你坦白,我内地有班兄弟,可能会下来做一单大生意。”
  他拍拍宝华的脸,“你知我知,走露风声,我看情面,不会如何。至于我那些兄弟,可不好说。”
  宝华有些胆寒,大圈帮狠毒,近期接连几单大绑架撕票案,都是大圈帮所为,本地人莫撄其锋。他唯唯说不敢,又道:“这些话,圈哥你何必告诉我,我也担一份干系。”
  靳正雷笑:“兄弟嘛,当然要坦诚相见。你管束好手下人,别给我添乱。这件事过后,我娶你阿嫂,还要请你过来喝喜酒证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四五章的样子,越临近完结越想写快些,反而写不出。焦虑~~~~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3:07
☆、66第六十六章

  “他不敬天地鬼神,无非因为不曾受过天地眷顾。”
  章惠山博士闻言,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我初到伦敦,寄居在一间中餐馆。那里有个女孩大概是他同乡,她说他们那边十村九空,不见青壮,只剩老弱。她向我形容饥饿的感受,讲她偷渡的经历。”
  “那时我想,在我遇见他以前,在他筋疲力尽,被海浪冲上三角咀沙滩前,他有怎样的人生?如何渡过那二十年?”
  “是不是因为和饥饿,贫瘠对抗太久,所以急于掠夺占有?”
  章惠山缓缓道:“当你和怪物搏斗时,小心,别让自己也变成怪物。”
  “当你凝望深渊足够久,深渊也在回望你。”美若笑意未达眼底,“我正是这个意思。”
  “你呢?”章惠山问,“你和他对抗了这么久?”
  美若怔愕。
  许久后,沉寂中,她表情迷茫,犹疑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确定。”
  “或者你说的对,在对抗中,我也成为怪物。”她淡笑,“所以那年他找到我,我开枪射杀他,准备同归于尽。”
  “他没有死,也没有举证我,只要求见一面。”美若吸气,给自己力量。“那时他未痊愈,坐轮椅进来,一件件脱衣裳。很慢,很辛苦,一滴滴汗沁出来,落在腿上。他给我看他的纹身。”
  “他曾经那样骄傲自得地展示他的纹身,他的龙头,没有人比他更豪气。就那样,被我一枪打烂。”
  “他终于服输低头,他说承认失败,愿意放手。”
  “如我所愿。……但我为什么会那样难过?”
  章惠山关切地探身问:“要不要先休息下?”
  美若摇头。
  “我从小懂得疼爱自己,不吃亏,不愿受多余的委屈,我懂得怎样哄自己开心,也知道什么最适合我。”
  “牛津那几年的生活才是我最向往的。维恩是很好的人,他像圣玛丽教堂的烛火,温暖,平静,安宁,散发恒定的光。”
  章惠山轻声问:“你后来爱上他?”
  美若不答。“前些天有人和我说,欲望即是向往。我渴望贴近维恩,像渴望一种救赎。维恩象征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生活状态。”
  “你利用他摆脱过去。”
  “是。”美若阖眼,那场圣诞大雪,那把黑色大伞,那个熟悉的背影,一一在眼前重现,耳边仿似回响起咖啡馆老式牛铃的叮咚声,他一步步走向她,平静表情掩不住眼底纷迭复杂的情绪。
  “我主动吻维恩,好摆脱过去。我请他娶我,好摆脱过去。”
  “詹小姐,”章惠山凝视她,“你对抗的不是别人,你对抗的是自己的心。”
  她微笑点头,有泪滑下面颊。 “那个人,他是那样强大,充满力量。在绝境里,曾经给过我一小束希望的火苗,让我有过一丝幻想,他会保护我,关照我。他亲手掐灭那希望,我也为天真付出昂贵代价。”
  “曾经有那么一刻,我喜欢他,有那么一刻,我对他怀有期待。都道爱而不得是世上最苦的事,却不知,爱而不能才真正令人绝望。”
  谭笑已经转出重症室,大量失血让她面孔青白,眼中失去往昔光彩。
  美若满心抱歉。
  谭笑费力地绽开笑:“我不是为靳老板挡枪,实在是他动作太快,吓到我。我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上前一步想拦住他。”
  “拖累了你。”
  “好在没死,否则我也憋屈死了,见了阎王爷该怎么诉苦?”
  美若笑一笑,紧握她的手。“你这样豁达的好女子,阎王爷不忍心收去的,世间少了你,少一分姿采。”
  “危难时见人心。”谭笑叹气,“我一度以为靳老板只是执迷,现在相信,没有谁是完全的十恶不赦。”
  她有足够的理由恨他,但总有那么一刻,令她犹疑。美若怅然失笑,她是砝码混乱的天秤座。
  她再次甩开靳正雷的人,与何昭德会面。
  何昭德一脸郑重。
  美若问:“有发现?”
  “申兆文的画廊原本做游客生意,四年前他幼子尿毒症,将画廊抵押,半年后赎回。随后不久,艺术品投资公司开业。”
  美若屏息静静等下文。
  “借钱给他周转的是一间融资公司,注册地址在观塘一栋商业大厦,只有两张办公台。融资公司注册法人有黑社会背景,是和兴一位香主。现在有理由确信,申兆文从事不法交易,为和兴洗黑钱。”
  “还有呢?”
  “还有意外收获,申兆文贿赂其开户银行一位高级经理,通过他将部分资金以一般转账方式,转汇离岸账户。ICAC已经正式介入。”
  她点头。
  何昭德凝视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阿若,你志在幕后那人?”
  “多年前,你不是曾告诫我,小心他,以免走上我母亲老路。”
  “你还记得?”他干笑。又道,“有人想见你。”
  美若眼带疑问。
  何昭德颇难启齿。“就目前所得,涉案金额巨大,廉署与警务处打算合作。商业罪案调查科,O记,毒品调查科,情报科,还有我们,将会成立联合行动小组。两位组长想见你。”
  “与我何干?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了你。”
  “你和他关系匪浅。”
  “何处长,洗钱定罪后,最高量刑是十四年?”
  何昭德点头。
  “有十四年够了。”够她照顾七姑,养大小美。
  “既然做,就做到底。不钉死他,你睡觉安稳?”
  ——“阿若,想我死,记得一定要亲手确认我的呼吸和心跳。”
  ——“小小姐,人活于世,有谁真正分得清是非善恶对错?”
  她双手颤抖,握紧手中一杯茶。
  再抬头时,眼中坚定。“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妹妹的父亲。你们想的话,自己用心努力。”美若拎起手袋,“还有约会,先走一步。”
  与此同时,靳正雷挥手示意向他汇报美若行踪的手下离开,陷入沉思。
  “你不曾讲诉过童年。”即使是詹美若,也所知寥寥。章惠山充满好奇。
  “童年?”靳正雷失神。又道,“那有什么好讲的?我早已淡忘。”
  章惠山郑重道:“童年和少年经历决定一个人成年后的社会属性,社会环境和家庭等先天因素,与个体人格,个体行为相互作用相互渗透——”
  靳正雷放声大笑,打断她的话:“章博士,我是你的客户,并非你的研究对象。”
  章惠山自省,她是基于专业目的和职业需要,还是想通过社会心理学的解释,为面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开脱?
  她沉默。
  靳正雷把玩一只打火机,注视忽燃忽灭的火苗。“没有欺骗你,童年确实淡忘。谁愿意去回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
  “连她我也不曾讲。我不需要同情,即使是来自于她的同情。既然错,就错到底。我和老天相看两相厌,也不需要它眷顾我,我只信命,只信运。”
  “命运弄人,不外如此。”
  “前些天,有一晚,她对我说‘不想我死’。小骗子,做|爱到高|潮,还要哄我开心。”
  “我知她想我死,在牛津时就知道。”
  “那次,我终于发现她踪迹,打算绑架她回家。太久不见,一时贪心,望多她两眼,错过时机。她拿枪指住我,和她十来岁那时一般,太美丽,美到我心脏几乎停跳。”
  “她果真是我的阿若,果真敢开枪。开枪前,我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她说曾有一刻为我动心;开枪之后,我有得而复失的绝望,她是真正恨我,恨入骨髓。”
  “她的性情让人又爱又恨,她有那个勇气,可以将自己逼入绝境,这一点,我们很相似。我懂我如果继续纠缠,她会做什么——她对我无可奈何,就只能伤害自己。”
  他阖眼,呼吸深沉。“她怕死,但我相信到毫无转圜余地时,她情愿死。”
  “我放手。”
  “我有什么不知足?九岁独自生活,十多岁有第一个女人。那女人年纪大我一倍,我在她家住了几天,吃了好几顿饱饭。一路过来,高矮肥瘦的女人不计其数。加一起,连她一只脚趾尾也比不上。她曾有那么一刻为我动心,……我很欢喜。我应该知足。”
  “哪怕如今她另有目的,哄我开心,我也知足。”
  靳正雷扬眉,诡笑道:“章博士,想必你更明白她的心思。”
  章惠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静。“……”
  他摇手,“不必担心,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不会破坏你的职业道德。我也不需要知道详情,我太了解她,她留下来,无非想我死。”
  “她一世想摆脱詹家的痕迹,不成器的外公,欲做情妇的阿妈,吃软饭拉皮条的舅父。她想要正正经经做人,被人尊重。我不仅撕毁了她的伪装,公之于众,还为她增加了很多色彩,让她成为谈资和笑柄。她怎会不想我死?”
  “你明知她弱点,她的需要,为何故意让她更憎恶你?”章惠山问。
  “我别无选择。”
  靳正雷摊开掌心,又重新握紧。“我以为我能放手,见到她,我发觉做不到。”
  “我以为我不需要婚姻家庭。事实,我需要。我想象她穿白婚纱,走向丁维恩,或者别人,心像刀割。”
  “她本应该是我的,嫁给我,穿我的婚纱,为我生儿育女,每天嗲嗲地喊‘老公,老公’。”他表情痛悔,缓缓垂下头。
  “你将你和她逼入绝境,现在才是真正毫无转圜余地。”章惠山说出这句话,自觉冷酷。
  他嗤笑。“那又如何?”
  “她说金钱暴力,美酒女人是我的全部。她错了,我的全部是她。”
  “我用两只手,一条命,拼到现在,有什么没有享受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欠她最多,那就还给她好了。”
  “反正她离开那几年,我也生不如死。”
  深重的挫败感由章惠山心底浮起,她无法帮助这两个人,他们极度了解自己,也极度了解对方。他们无比清楚内心的需要,同时义无反顾。
  “章博士,如果我好运,我还有一线机会。如果不好彩,请你有机会告诉她,我很后悔,欠她良多,下一世再还。”
  有情皆孽,无情太苦。
  章惠山眼圈微红,开解道:“你还有一个机会,向她吐露心声,求她原谅。”
  “太迟了。”他落寞,“太迟了,迟了十年。”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3:35
☆、67第六十七章

  “平安,你该走了。”
  他们站在九龙城寨边缘的三炮台遗址上,远眺可以看见启德机场那唯一的跑道。
  何平安站在靳正雷身边,纹丝不动。注意看,才发现他喉结滚动,颈上青筋突起。
  靳正雷视线投回机场跑道尽头的海。
  “我不舍得脚下这块地。”何平安低声道。
  故土难离。他生在九龙城寨,哪怕床头有老鼠同眠,七八岁要拎着大桶随阿妈去公共水管交钱打水,哪怕城寨像末日最后的庇护所,所有人的脑子与血液充斥着末日最后的疯狂。
  靳正雷咬紧牙根,许久后道:“不愿离开,和兴交给你,只会给你惹祸。不交给你,一样后果难料。”
  何平安沉默点头。他心知肚明,他没有当大哥的能力,他不够凶悍彪蛮。
  “平安,十多年前,你救了我,我跟你混。后来,你跟我混。”靳正雷语声低沉缓慢,“我脾气暴躁,你容忍我,也不为此记恨挂怀。我从未讲过多谢。”
  何平安圆下巴上的肉微颤。
  “十多年……”靳正雷叹息。
  “大圈哥——”
  靳正雷摆摆手,制止他后面的话。
  “宝华想必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为了一次钉死我,蔡炳谦会一忍再忍,忍到内地的人过来接头,忍到有足够我终身□的证据。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置于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只要我不动,你离开会更容易。过去那边,忍个三两年,再将老婆子女接过去。”
  “你叫我离开,你一个人——”
  “你和我没的比较,我单身寡佬,你有老婆子女,你有阿妈!”
  “我何平安不是那种人。”何平安拒绝。“你不怕死,我也一样。入了洪门,发过三十六誓,我有有进无出的心理准备。”
  靳正雷失笑,“谁说会死?我已经安排好后路。”
  “大圈哥,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万分一也够了。之前我已经解释过,话不多说,你尽早离开,去到缅甸,有人接应你。”
  何平安强自镇静:“阿嫂知不知道你为她情愿舍掉一条命?”
  靳正雷良久才回:“我未必全为她,……也为自己。平安,你那个儿子未满月就抱去你小妹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其实,你比我更懂。”
  何平安忍泪,恳求道:“让我留下来帮你。”
  “没有人帮得了我。”他摇头。
  美若坐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毒品调查科的高级警司正在极力游说。
  “金三角彭启生六十大寿,将权力移交给大子,和兴和24K都有人去祝寿道贺。这一趟来回,本埠又有无数人将受毒品之害。詹小姐,匡扶正义——”
  美若的笑声打断他的话。
  她道:“你看我面相与经历,可有一丝正义之光?惩奸除恶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的义务。更何况,我爱惜性命。我想问,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放过卧底?结局如何?你们有没有装过窃听器?我薄扶林那里连查水表的进屋也要搜身,可想而知他的谨慎。”
  她瞥一眼桌上那只都彭打火机,“你们殉职,还能葬在浩园,补偿一大笔津贴。我有什么?这个东西我不会用,请收回。”她凝视蔡炳谦,对方表情僵硬。“正义是什么?是梳妆台上的香粉。多少人以正义的名义,做邪枉的事情。蔡督察,我们都懂的。”
  “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她走时,对何昭德道。
  薄扶林鸟语花香,美若用心做几道菜。
  靳正雷倚着橱柜问:“今天什么好日子?”
  “庆祝我有好心情。”她掂起脚尖,用鼻子磨蹭他的下巴。“帮我看着锅,我去换衣服。”
  “我?”
  “小美说你会煮饭做菜。”
  他微愕,随即笑道:“我尽量。”
  美若下楼时,他正用锅铲给蜜汁排骨翻面,不知是用不惯平底锅还是记忆太久远,动作生疏。
  她倚着楼梯静静看,目光停在他后腰的围裙带子上,忍俊不禁。“该收汁了。”
  靳正雷转身迎上她含笑的目光,厚着脸皮道:“放心,让你尝尝大厨手艺。”
  饭后她开了音乐,问他:“请我跳舞好不好?”
  靳正雷像上战场般郑重,点头道:“我试试。”说罢揽住她的腰。
  半分钟后,美若不由笑出声:“做饭只会煮熟,跳舞像散步。靳老板,你真开了间夜总会,曾经有过百个舞小姐?”
  他表情尴尬。
  萨拉沃恩的歌声像丝绒般平滑,又像流淌的水般轻柔。“就这样散散步也好。”美若揽住他颈项,随他缓缓走。“最近,你越来越沉默少语。有什么让你烦恼?”
  他的鼻子埋在她的发间轻嗅。“阿若,叫我一声。总是‘你,你’,从未听过你正式叫我名字。”
  “叫什么?”
  “随便,只要不是靳老板就好。”
  美若稍稍侧头,把脸伏在他胸前。“雷爷?大圈哥?”
  他低低叹息。
  “雷哥?”
  他停了步子,凝视她,眼底有丝微妙的激动。
  “喜欢这个称呼?”可是,他长她一辈。美若迟疑着,踮起脚尖,凑近他耳垂,轻声唤,“雷哥。”
  握在她腰间的双手霍然一紧。
  “今天很开心,你送的昙花清早发现两个花苞,大概夜里就能开。”她的手从他后颈摩挲到他下颚。美若抬眼看他,展颜一笑,“这是你送的最好的礼物。这一次,你没有说,要送我山顶豪宅,要让我前呼后拥。”
  “花墟的老板娘讲,昙花最贵最难开最罕有。”
  美若好笑,“真笨,哄人也不会。这个时刻,应该深情地说,‘礼物不及心意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粗人一个,你知道。”
  “嗯。”她轻声自语,“粗人也学会了买花。”
  他带她移向沙发一角,“看看让阿若开心的花是什么样子。”
  鸡翅木花几上,两条细长花梗由植株上抽出来,顶着两个硕大花苞,绿色花萼微微绽开,蓄势待发。
  “应该就是今晚了,我决定不睡觉,等着它。”
  “我陪你。”
  “不用忙你的事?”
  他坐下,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忙了这些年,该休息了。”
  美若盘腿坐他旁边,问道:“平安哥呢?我好几天没看见他。”
  “他有事去了缅甸,代我向人贺寿。”靳正雷抱她到自己腿上,吻她前额,又移向她双唇,蜻蜓点水般轻撮一口,诱惑地问,“趁闲着,要不要找点事做做?”
  “浪漫气氛被你满脑子精虫破坏了。”她一面抱怨,一面在他唇下吃吃地笑。“来,吻我。”
  他注视她的笑容,带着研判的味道,认真道:“你一直在吃药。”
  美若明白他指什么,点头承认。
  他忽然将她抱紧在怀中,用力之大,几乎让美若呼吸困难。她听见男人强健心脏的跳动,听见他喉间有忍耐的哽咽。她低声解释:“你有小美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重复,语声干涩沉闷。
  不应该的,她混乱的心浮起浓重的歉疚感,美若忍不住,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他摇头,“是我做错事。”
  她轻轻解开他衣衫第一颗纽扣,手掌探进去,寻找他的龙头,他的疤痕。
  细软温柔,像抚平了他心上的皱褶。靳正雷定定看着她小脸,长长地呼吸。“如果我那天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会。”她努力地笑,随即放弃。“其实枪响时,我已经开始伤心难过。”
  “你说曾有一刻喜欢过我,是什么时候?”他痴痴地望着她。
  “在仙婶那里。你说会照顾我,养我很好养。后来,你在学校门前等我,还撕掉别的男生送我的情书。知道吗?你拿一支秃脑袋的玫瑰,念情书的样子真好笑。”美若轻声答,缓缓解他的衫钮。“皱着眉头,又很不屑,我知道你在吃醋。最起码,你当时很不高兴。发现之后,我很高兴很开心。”
  她吻他,轻咬他下唇,然后道:“我当时天真地以为,你会开始追我。”她摇头,“后来枪战,我很怕。我懂的,该离你这种人远远的,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你的消息。可你连心理挣扎的机会也没有给过我。”
  他咬紧了压根。美若听见他几乎将牙齿咬碎的声音。
  “是我做错事。”
  她摇头,“不谈这个了好吗?来吻我。”
  他吻她,倾尽全部感情和力量,激烈而执着。美若被他去掉所有衣裳,横陈在沙发上,他的唇,和手,依恋地盘恒在她身体每一处。
  所有的毛孔都感知到他的爱,她从无一刻,如此时般确定,他爱她的。她捧着他的脸,凝视那双眼睛,他眼里有深切的悔意。
  “让我来。”美若跪在沙发上,抚摸他的昂扬。它曾以最残忍的方式撕裂她,此刻她温柔地搓弄它,心中兴不起一丝恨意。
  “阿若。”他压抑地唤她。
  美若仰脸朝他一笑,凑近去,魅惑地舔一下,它敏锐地跳弹,美若含住它。
  靳正雷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托住她的面颊。
  再没有更幸福的时刻。□时,她小脸和双峰染成绯红,唇瓣像涂了蜜,吚吚呜呜地发出让他骄傲的吟哦,另一只小嘴同样迷人,噬咬他吮吸他,令他狂喜,狂喜又绝望。
  “阿若。”他注视昏黄灯光下的睡颜,以吻唤醒她。
  美若迷梦间,仍在回应他的吻。
  “花开了。”
  她揉着眼睛起来,发现依旧裸身在他怀中,又微红了脸,抱胸躺回去。
  靳正雷抱她坐起,伸手从地毯上捡起自己的衬衣给她穿上。“花开了。”
  绿萼全部打开,露出洁白,细长如针的第一层花瓣。
  美若屏息。依偎在他怀中,静静等待。
  直到第二层椭圆的花瓣次第打开,第三层,第四层,最终,露出金黄色的花蕊。
  “太美。”她惊叹。
  “只有这一瞬?”
  她点头,“养得再好,一年也只有三两次花开的机会。”
  他抚她长发,在指间把玩。“那也比我幸福。”
  美若疑惑地望着他。
  他摧毁所有,得到她半年。八年后,再次得到她,又已半年。昙花一现,是形容他求而不得的爱?
  “阿若,我不会甘心。”
  “什么?”
  他理智,清醒,坚定,缓缓说道:“只要有一线机会,可以和你重新来过。我也要极力争取。”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什么时候更了。卡文的时候难预料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最后两章,结个好尾。
  致歉,致谢!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53:57
☆、68第六十八章

  “今日起这么早,有事?”
  “平安不在,我信不过其他人做账,今日去旺角核数。”
  “明日小美开学,希望你送她去学校。”美若提醒道。
  靳正雷正在穿一件劳夫劳伦马球衫,手臂扬起时,背肌虬结,龙形生动。
  他由镜中看她,笑容古怪:“以往小美总托平安传话,你回来后,就是你。”
  “那不是应该的?姐姐是妹妹的许愿树。”
  他走近前,注视她双眼。“她虽然小,但明白你的重要性。”詹家的女人都太聪明。
  美若坐在梳妆台上,帮他整衣领。“深蓝色也很适合你,我看烦了你穿黑衣。”
  知道她在规避危险话题,靳正雷心中只剩叹息。他亲吻她的手腕,“我尽量早点回来。接你回宁波街住一晚,明早一起去?”
  她点头。刮过的下巴干净清爽,让她不由想起那短短胡茬昨夜厮磨她皮肤的感触。
  “阿若,我们认识多久多久?”不等她回答,他继续,“十一年半。上一次你由我身边逃开,刚好半年。这一次,接近七个月。这七个月,知不知你最常做的动作是什么?点头。”
  美若手掌滑下,抓住他衣衫。
  “太乖巧了,就不是你。”
  “兜弯说话的也不是靳老板。”
  他抿紧嘴,而后道:“你对前日报纸绯闻避而不提。”
  前日报纸有偷拍照片,他夜半在谭笑家逗留超过三个小时。“谭笑说你们只是聊天谈心。”
  “你信?”
  “你打算向我描述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个步骤?”美若扬眉,“好,我洗耳恭听。”
  他失神,定定看她。“这才是我阿若。”他在心中自语。
  “你想我怎样?看了报纸找你算账,再送你一粒子弹?”她仰高下巴。“你被枪杀有瘾?”
  他低笑,“乖巧了半年有多,我几乎以为你变了性情。”又郑重其事问:“阿若,你的耐性还剩几何?”
  她沉默,然后问:“你认为我在做戏?”
  “说你不是。”
  她回视他良久,“不是。”
  他从她眼中得到相符的答案,咧开嘴,笑得像中了大奖。
  “我确实没有谭笑聊天谈心,我做了别的事。”说罢他观察她表情。
  美若竭力控制,不让自己流露出微末的异样。
  “进她家后,我逗留不超过五分钟,然后回到车库离开,偷偷去了新界。”
  她不自觉瞪大眼。
  神情让他满意,他笑意更深。小骗子,她敢说方才没有一秒钟的醋意和失望?俯下脸,靳正雷用耳语的音调道:“好险,差点让我阿若伤心。”
  她从鼻子里嗤一声,“除了你和谭笑,无人知真假。去新界做什么?夜半?现在和兴衰落,需要雷爷亲自出马,交收货?”
  “新界我有间木屋,偶尔会上山住几日。”
  美若想起他对蔡炳谦讲他为情所困,玩自闭,在新界山村独居,忍不住笑出声。“你见了谭笑,发现为情所困,去新界山村自闭?”
  “我只会为一人所困。”他也笑,然后凝视她,“你知道是谁。”
  她咬住下唇,露两颗细碎小白牙,靳正雷伸出舌尖,在她唇上扫过。“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住两天。丁维恩会玩浪漫,我也可以陪你露天席地看星星。不过恐怕没……”
  他躬身,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阿若。”
  他打开盒子,里面一只粉钻戒指。独钻,方形。
  美若看一眼,“我不能收。”
  他嘴唇紧抿,凝视她。
  美若眼中的拒绝坚定。
  “不是求婚,”说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无比艰难。“不代表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礼物。”
  她双手置于身体两侧,暗自捏拳。
  靳正雷将戒指盒放在梳妆台上。“我去做事,会尽早回来。”他留恋地抚她面颊,克制不住深吻的欲望。
  美若含住他的舌尖,有漱口水的柠檬味道。她模糊地想,他戒烟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
  “不舍得你。”他托住她下巴,再覆上一吻,这才下楼。
  油麻地西九龙警署,一名探员敲门后推开。“组长,目标一切正常。”
  小型会议室里的椭圆桌前,一位高级警司转向众人。
  何昭德征求处长点头同意后,汇报道:“宝华银行前高级经理梁敏超已经坦白,八二到八五年间,他帮助申兆文以一般汇款方式,避开金融监管条例,转移资产,有数十次之多,数额近亿。”
  商业罪案调查科组员随之汇报:“申兆文伙同财务公司老板,也是和兴成员,绰号‘大海哥’的贺江海,利用艺术品投资方式洗黑钱,两人已承认,是受辉煌影业公司老板,和兴龙头靳正雷指使。”
  组长目光扫来,蔡炳谦放下手中报告。“申兆文与贺江海愿意做污点证人。目前已知靳正雷巨额资产来源不明,涉嫌贩毒、杀人几项罪行。O记西九龙反黑组带回若干证人,侦讯工作正在进行。”
  他顿一顿,说道:“现在有人证物证,足够他坐十年八年。不过……”
  组长明白他隐去的真实想法,“蔡督察,你想等他内地的同党过来,一网打尽。但是,”他敲击桌案,斟酌后下决定,“不能再等了,和兴连续数人落案,靳正雷早已醒觉。再等下去,错失良机。”
  他转向助理,“疑犯购入大批军火,手中有重型武器。为防目标逃逸伤人,打电话给行动处,请求支援。”
  他做个坚决的手势:“行动!”
  美若正陪小美买新书包和新衫。
  七姑低声道:“这也太贵了,一般般的就好。”
  “七姑,我幼时生日,你过海转几道车给我买蛋糕。我宠小美的心,和你宠我一般模样。”
  “一年才那一次。”七姑讷讷。“小事你也记得。”
  “我八年才这一次呢。”美若摩挲她布满老人斑的手背。
  詹小美由试衣间出来,在镜前左顾右盼,“家姐,好不好看?”
  美若拿起一件小外套,在小美身前比划,“颜色很搭配,好看。”
  詹小美喜笑颜开:“我再去试另一件。”
  她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
  七姑开怀,“这样一家人一起,多好。”
  美若坐她旁边,低头道:“是啊,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莫理人眼光,自己开心最重要。”七姑安慰她,“小美小姐也很开心呢,这半年笑容多过前八年。”
  小美很爱和她聊天,像洪水破堤。她告诉美若同学们的怪癖和笑话,也会谈她最讨厌哪个密斯,最喜欢哪个。
  有一次太兴奋,詹小美提起最爱的密斯朱,她曾央求靳正雷约会密斯朱晚饭。说罢吐舌头。
  美若好笑:“你爹哋怎讲?”
  “他嫌她,说她像菠萝包一样臃肿。脑子也像,全是发酵后的洞。”小美噘嘴。
  “他不会欣赏。”美若道。
  “才不。”詹小美反对,“他很好眼光。”
  小美抱住她:“家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那是小美第一次拥抱她,主动的。
  美若挽着七姑的手臂,揽住小美肩膀,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和家人在一起,感觉万分心安。
  小美不再怯怯的,恢复自信和骄傲。她扭开电台听歌,和梅艳芳一起唱“交出我一生,凭一颗爱心,交付每份诚恳”。又道:“家姐,我想养只狗,像布鲁托那样,耳朵长长的。”
  “等你成绩拿第一。”
  “可是,你也没有考第一,爹哋就送你一只猫。”
  美若将音量关小,从倒后镜里望向七姑。
  七姑摆手,“不是我。”
  小美得意,“爹哋讲的。”
  难怪妹妹情愿相信流言,看他都说了些什么。美若无奈叹气,“我没有考第一,但我一直是前三名。”
  小美嘟嘴,“我读书没有你犀利。”
  “那……”美若让步,“考到前十?”
  小美瞥她一眼,神情沮丧。
  “詹小美,你能不能进前十五名?”
  “我能!”小美想跳起,又被安全带拉回去,“我能!我保证。”
  孩子气让美若发噱不已,她笑着重新扭大电台音量。
  梅艳芳一曲终了后,正在播报新闻。
  女声平静清晰:“警方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在亚皆老街一栋商业大楼展开搜捕行动。行动中双方有零星交火,疑犯随后驾驶一辆蓝色林宝坚尼,车牌号码为XXX,由广东道驶上青葵公路。西九龙总区警署发言人称,疑犯为中国籍男子,现年三十七岁,有黑社会背景……”
  “家姐!”小美尖叫。
  美若手中方向盘急转,堪堪避开前面迎头而来的一部货车。
  詹小美惊魂未定,两眼瞪大,脸色苍白。七姑紧抓扶手,大口喘气。
  “家姐。”小美小声喊。
  美若摇摇头,深呼吸。解释道:“我走神。”
  回到宁波街,美若打开电视,一个电视台在放生活节目,一个在放芝麻街。她搜完一轮,坐回沙发里,眼神呆滞。
  直到插播新闻:“西九龙冲锋队队员发现疑犯所驾驶车辆,目前已经确定,疑犯弃车后,逃逸至新界大帽山。警方已经请求飞虎队支援,出动直升机侦查行踪。对于为何请求行动处支援,警方发言人不做任何解释。初步怀疑,可能与疑犯极度危险,藏有大量重型武器有关。”
  美若关掉电视,她要咬紧拳头,才能令自己不至于痛哭出声。
  靳正雷在奔跑。
  在大帽山的山林里。
  阳光穿透山林,树枝划过他的脸和手臂,他听见胸腔里心脏激烈地跃动泵血,听见过耳的呼呼的风,听见身后不远警犬咻咻的喘息,以及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他没有片刻的停步。
  他一颗心充满恐惧。
  他知道恐惧是什么。恐惧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战栗,令人软弱。他利用过很多次。不能让人敬,便要令人怕,他是多少人望而生畏的大圈哥。
  这一次,他同样利用恐惧,只不过,是残忍地对待自己。
  对他来说,世上只有一种恐惧,超越了失去生命。
  他疯狂地赚钱,为了让阿若看见,“瞧,不止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舅更有本事”。他玩女人开派对,想告诉她,“没有你我还是我”。
  一切都是徒劳。就像比干问:“人无心如何?”卖菜婆答:“人无心会死。”
  他的心在别处,在他阿若那里。
  他必须击败战胜那种恐惧,失去阿若的恐惧,像往昔每一次击败困境和对手。他必须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和她在一起。
  他继续跑,攀爬,迈开两条像不知疲倦的腿。
  他要在差佬门追上他之前跑到那条溪水边,洗脱身上的气味,要在天黑前,跑到他的木屋里。
  那里有两个帮手。
  他跳过一块石头,攀上一座山丘,向前方向密林狂奔。
  美若用一个靠枕捂住脸,默默流泪。
  她知道,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更何况,他混迹黑道十多年,仇家不计其数,多少人在屏息等待机会。
  她依然亲手送他去死。
  “家姐。”
  她抬头,詹小美倚着门框的身形模糊。美若抹去泪渍,看见妹妹关切担忧的脸。
  “你怎么了?”
  “突然……”美若哽咽,暗自庆幸关了电视。“突然有些伤心。”
  詹小美缓缓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乖巧地,用衣角给她拭泪。
  美若张开手臂抱紧她。
  山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虫鸣唧唧,靳正雷到达木屋。
  “雷爷,你终于到了。”黑暗中,一人说道,语气带着不耐。
  靳正雷躺倒在门边的竹床上,大口喘息。
  那人上前伸手,他反应神速地捏住那人手腕反转。
  对方笑,“雷爷,我摸摸你衣衫而已,看看你是否按计划做,莫将差人引过来。”说罢回头道,“寿头,衣衫是湿的。”
  靳正雷挑眉,“我比你更惜命,不舍得死。”又对面前的干瘦小子道,“蝠鼠,拿点吃的过来。”
  他大口咬饼吞咽,就着一壶山泉水。
  寿头和蝠鼠两人沉默地收拾物品。
  “你们要的货齐了,剩下一半钱我到了越南后给你们。”靳正雷坐在竹床上,吞下最后一块饼,沉吟道,“当然,现在杀掉我也可以,免得走漏风声,影响你们下一票大生意。”
  他说话时抬眼紧盯两人,露出大部分眼白,表情凶悍。
  寿头和蝠鼠对视一眼,蝠鼠道:“雷爷,要灭口我们会在这里等一日?”
  寿头丢来一个袋子,“一人一袋,准备下山。下山后按计划,我送你上去,蝠鼠带货自己走。”
  靳正雷一口喝干水,拎起一袋军火,随即卧倒,同时警告:“嘘。”
  三人趴伏在地,寿头凝神细听,有夜鸟振翅,他面色一丝丝沉重起来。蝠鼠恶声问靳正雷:“你串通差佬?”说话间挥拳相向。
  靳正雷握住他手腕,朝门外摆一摆头。
  只听外面有人用大喇叭呼喊:“靳正雷,你已被包围。重复,你已被包围。”
  蝠鼠理智回复,深深吸气。
  寿头拖了行李袋来,默不作声打开,一人丢一把短柄微型冲锋枪。他道:“开搞,天光前我们要过深圳河。”
  扳机扣动,第一发子弹撕开夏夜静谧但紧张的空气,紧接着嗒嗒嗒嗒,惊鸟无数。强大的后座力令手肘微震。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搏。即使九死一生,那又如何?他本是从江湖来,自当由江湖去。靳正雷注视黑夜中,丛林间的憧憧人影,目光平静而坚定。
  美若独坐到天光,终于等到何昭德的电话。
  “警方包围了新界大帽山附近一座木屋,对峙三个多小时。对方火力压制厉害,飞虎队三次试图靠近潜入,全部失败。最后不得已投放催泪弹,混乱中弹药自爆,木屋被焚毁,其后在木屋里发现三具烧焦的尸体。”
  “阿若……”
  詹小美换好新衫下楼,她家姐蜷缩在沙发里,电话线拖着话筒,倒垂在茶几旁摇晃。
  “家姐,爹哋还没有回来。他知道我今日开学的是不是?他答应了送我去的是不是?”
  “是。”美若强笑。
  清晨他出门时说:“阿若,我不舍得你,我会尽早回来。”
  “他答应过我们。”美若尝到舌尖的咸味,像她的声音一般苦涩。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入住书斋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