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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AA》末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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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5:31:38
059 人如墨梅

  开心靠坐回去,身体往下滑了些,结实的手臂搭了桶缘,将麻木的腿驾了翘出水面,驾了起来,便于早些回复知觉。
  闭上眼悠闲地哼起小调。
  无忧目瞪口呆的看着悬在桶外的两条结实长腿,‘哧’的一声,这小子……
  一脚将脚边湿裤踢得更远,返回李建穿好衣衫,随意将头发简单的束了个马尾,只在发结处压了朵珠花,至于这身打扮见峻珩是否够端庄隆重,她就不管了。
  为那个断袖花心思打扮,不值。
  拉开房门,便看到一方随风轻摆的白色衣袍。
  这一眼,她后背就有凉风刮过。
  虽然知道面对他是必然的,但一开门便见着他,仍感到头痛。
  视线一路看上,入眼便是一张意料中的儒雅俊秀的脸容。
  他的脸色比平时略为苍白些,眸子里却静如清潭,看不出对开心在她房中过夜这件事,是何想法。
  至少无忧在他眼里看不出一点酸味。
  不由的为兴宁感到难过,他对兴宁果然是没有情的。
  眼角斜过,他发角沾着晨露,现在已在这里站了不短的时间,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自然一些,道:“来了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
  他神色很淡,淡得无忧反而有些担心,开始怀疑昨夜做的一切,将会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脱离轨道。
  “来了,怎么不进来?”
  他瞟了眼她身后半掩的房门,门缝里有开心哼的小调飘出,视线下移,可以看见抛在屋中湿淋淋的雪白衬裤。
  “怕不方便。”
  无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是他这么直接说出仍感到有些尴尬,身体移了移,挡住门缝,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不难猜出,这些人都被他给打发了,抬了脸扬声叫到:“千千。”
  千千从角落里鸡鸡缩缩的蹭了出来,偷看了神色淡然的不凡一眼,明明是文弱的像是弱不禁风,但他一个眼神投来,却自带着股迫人的凛然之气,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忙又想往后缩,见无忧向她蹬来,只得壮着胆子上千,立在不凡身后,埋着头一动不敢动。
  “去白开心哪里给他取套衣衫过来。”无忧直视着不凡,坦坦然对昨夜之事,全无心虚和愧疚。
  千千飞快的睨了不凡一眼,不见他拦着,飞快的跑着走了,出了院子才慢了下来,长松了口气。
  无忧直到千千离开,才暗松了口气,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步下台阶,斜睨着他,与他擦肩而过,有些小得意的微微一笑。
  然视线下落,扫过他垂在身侧的阔袖,袖口柔软的衣料微微有物撑起,唇边的笑瞬时僵住。
  他不看她,慢慢步上台阶,推门而入。
  无忧只觉得后脑‘嗡’的一下,再不及多想,追着不凡闪身进屋。
  不凡立在屏风前,淡淡的看着浴桶中翘着的二郎腿,仍哼着歌德开心。
  开心这才抬了抬眼皮,神情慵懒的半睁着眼,向她看来,不羁的一笑:“带来了吗?”
  不凡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衣袖华夏,修长的指尖挟着一枝墨色梅花。
  无忧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自从知道了开心父亲与姨娘的关系,以及亲眼看见姨娘对开心的容忍,便明白一点,开心虽然看似学而无术,但在附中的地位绝不会低。
  也正因为这样,这次才会选定他。
  之前她已经做出了这种设想,虽然冤他与自己有染,冲撞峻珩,但以他的地位和自己的说辞,完全可以保得他的周全。
  万万没料到,不凡一句话也没问,就送来了墨梅……
  墨梅令等于死人令,弹指间便要取开心的性命。
  实在太出了她的衣料,也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之前的从容,刹时消逝得无影无踪,极度的震惊下,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
  开心视线随意瞥过那支诡异的墨梅,不以为然的‘哧’党的一笑,朝不凡一勾手指:“抛过来。”
  无忧看着不凡食指屈起,转眼那支墨梅便要脱手而飞,墨色的花瓣在水光的掩映下,越加诡异,透着死亡的气息。
  喉间卡得那口气,堵得她再呼吸不得,突然飞扑上前一把夺了他指间的墨梅。
  “你毁了这支梅,可以再折一枝。”不凡的声调随意轻慢,一条人命在他手中好像只是一缕清风,拂过了,连手都不用拍一拍。
  “那我就将你那一院子的墨梅树全挖了。”无忧看了眼手中墨梅,柔弱的花白隐含着傲然之气,任谁看了,都想捧在掌心中,好好珍惜,偏偏被冠上了这等令人避而远之的凌厉血腥之气。
  这梅如同它的主人……
  不凡笑了笑,那神情就像是听见一个孩童说了句天真得叫人发笑的话:“没了墨梅,也还可以有其他,何必糟蹋了那些树?”
  无忧冷冷的看着她,温暖如春日暖阳的外表下是何等冷酷的新。
  这就是姨娘口中所谓的约束?用别人的鲜血来掩饰兴宁的胡作非为?
  “树是糟蹋,人命就不是糟蹋?”
  “君主若果顾惜人命,就不该如此。”
  无忧睨了眼一旁的开心。
  后者手肘杵在桶缘上,撑着头看热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由得有些来气,她在为他着急,他却这幅该死的德性。
  如果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让他挨一顿板子,她就由着不凡打。
  “一夜风流就叫不顾惜人命?何况他现在还是我的夫。”无忧深吸了口气,这话真别扭i,人家的夫终归是人家的。
  “太子到来之前,是比要处理干净。”他不再与她纠缠人命之事。
  “为了峻珩要来,就杀人?”无忧心里一片凉,透心的凉:“他凭什么?”
  “就凭他与你是天定的婚约。”
  “天定的婚约?”无忧讥诮的笑了:“这个约束是仅对我一方?”
  “自然不是,太子并无与女子做出越礼之事。”
  “当然,因为他只对男人感兴趣。”无忧蓦然上千一步,按住不凡的胸脯,将他抵在黄梨木雕花屏风框架上:“他上过多少男人?一个,十个,还是一百个,一千个?你和他同在军中,你别说你对他这些破事,全不知晓?”
  不凡只是静静地将他看着,不愠也不燥。
  无忧向他凑近,迫视着他的眼,冷笑道:“他凭什么来跟我谈约束?就凭他那条终日在男人堆里打滚的烂黄瓜?大婚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你代我去跟他上床?”
  这话说得太过粗俗,不凡终于蹙了蹙眉:“无忧……”
  无忧截住他的话岔:“如果不是你昨天凤止,今日峻珩,生拉活扯的将我推给别人,我何需走这一步,何需强留开心于此?”
  今天不凡坏她事。她还真要为兴宁讨一回公道。
  开心换了一边手撑着额头,挑了眉梢,叹了口气,眼里却分明带着戏侃的笑,拿腔捏调的道:“纥公子,这桶冷水本该是你来泡泡,可怜我给你做了一回替死鬼,白白泡了这半天的冷水。喂,春宫女,你是不是该叫人给我加点热水?”
  无忧扭头瞪了他一眼。
  开心耸了耸肩膀:“你们继续。”
  无忧再转过头,已经找不到感觉继续刚才的话题,注视着不凡,他的眸子是透底的黒,黒得甚至看不到一丝异色。
  口气软了下来:“我接受不了峻珩,你难道真要我,跟那么样一个人绑在一块?”虽然不凡对兴宁不见得有男女之情,但照这些日子的交往来看,他对兴宁市真心的好,应该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天定的婚约,只限了男女之间的忠诚,他固然在个人行为上……”他停了下来,没将评论峻珩的话说出来,轻抿了抿唇,接着道:“但终是没违了天规,何况他是你出生时,自己选的夫君,怨不得他人。”
  出生时自己选的夫君?无忧赫然想起苍穹大地的一个传说,传说这片大地好争斗,每个国君都背了数不清的血债,血光终于冲了天庭,上天震怒,下令将这片大地的所有国君杀死,而且永不得超生,避免造成更多的血光冲天。
  天女不忍心,请求上天,愿自己转世人间九十九回,为无辜死去的人们祈福,免去众国君永不得超生的惩罚。
  她的夫君得知后,许下誓言,要用时守护妻子,早她一步自刎身亡,转世人间。
  所以如今这个今天灭国,明天又有新国家产生,更朝换代快过生儿子时代的所有国君,都信奉者天女。
  虽然只是传闻,但就如同后人信奉基督一样,是铁打不动的信仰问题。
  传闻天女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有五彩仙鹭环绕。
  于是世人认定如果有哪家的女儿出世,屋顶有五彩仙鹭盘旋,就是天女转世。
  说来也神奇,旦凡遇上这样的女婴出世,屋顶的仙鹭便会盘旋一阵后,飞往一个男孩的住处上空盘旋九十九圈才会飞走。
  那男孩便被认定是天女的夫君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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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5:31:50
060 女人变脸快过变天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心力惊诧,难道兴宁是被指定的天女转世?
  如果当真如此,她以一个郡主的身份,所得到的这些皇宠也就不难解释了。
  自己冒用她的身份,在权利上可以得到更多的方便,然利弊往往是共存的,一旦被发现,只怕是千刀万剐也难消君愤。
  传说果然是不靠谱,天女的夫君是为了守候天女,才自刎下凡,是何等神情,而峻珩太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是荒谬了些。
  然不管她如何荒谬,但人类的信奉问题,是在是难以改变。
  也怪不得峻珩不近女色,再怎么反感兴宁,都不敢违逆这场婚约。
  无忧深吸了口气,呲笑出声,荒唐的世界。
  同时颓废的发现,昨夜忙了一夜,到他面前,根本是徒劳:“他跟我,什么也没有,你不必为难他。”
  “我知。”
  “知道还要杀他?”无忧看过他的身侧,那双手被拢在袖中,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指,干净得一尘不染,掌权之人,又是周旋在皇室周边的人,难免双手沾上血腥,但这与滥杀无辜岂能同语而论?
  不凡没答,闲在一边的开心却‘噗’的一声笑,冷嘲热讽道:“果然女人迷上情-色,智力就会下降。不凡啊,不凡,她跟了你八年,脑袋瓜子子可没沾上你一点光。”
  无忧一愣,对他话中的无礼并不多在意,看向手中墨梅:“难道要杀的不是你?”
  开心撇了撇嘴角,连回答都省了。
  无忧脸一沉,感情折腾这半天,全让人当猴子戏在看呢。
  在水中捞了一捧花瓣往他脸上摔去:“凭什么死的要是别人,不是你?”她好歹也是为了保他,才这么做,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摆出这么个脸色,给谁看?
  开心偏头避了避,仍被不少花瓣摔在侧脸上,抬手抹了脸上沾着的花瓣,也黑下脸,都说女人变脸快过变天,将将还拧着劲不让不凡杀他,这时却说她该死。
  这女人实在不可理喻,指了无忧:“告诉你,男人什么都能打,独脸不能打。”
  他不说还罢,越说,无忧越脑,还偏要大,又连捞了几捧花瓣往他脸上,劈头盖脸的一阵乱砸:“打你了,怎么?”
  开心左避右让,然终是泡在水桶中,能避去哪里,花瓣虽然砸不痛人,但湿水的花瓣贴了一脸,也实在狼狈,被她砸急了,倾身上来抓她。
  上半身探出水面,露出紧窄修长的腰线,水面花瓣被无忧摔开许多,平腹,窄腹在水波中也是隐约可见。
  不凡眉头微蹙,将脸别开。
  开心抬眼看见,低头一看,忙靠坐回水中,将无忧狠狠的瞪着,实在不好在不凡面前赤身裸体的与这个该死的女人纠缠。
  无忧更没了顾虑,连花瓣带水的往他乱摔:“凶啊,再凶啊。”
  不凡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实在是时间无多,眉头拧得越加的紧,不容无忧再胡闹下去,捉了她的手臂,将她拽开:“无忧,够了。”
  无忧被他拖着往后退,仍快速的再捞了两把花瓣砸开心。
  开心避讳不凡,不敢出水动她,生生地被她砸了一头一脸,气的七窍生烟:“你等着。”
  无忧听了开心威胁的话,更加不肯服软,然已被拖得远离浴桶,在捞不到花瓣,想也不想,脱下脚上的绣鞋,朝开心脸上砸去,其准无比。
  开心一把接住,手还没放下,另一只鞋已经砸了过来,落在身前水面,溅起一串水花,泼了他一脸。
  “墨梅留下。”
  无忧也不多想,将手中捏着的那枝墨色梅花,向他摔过去。
  开心已有准备,轻巧接下。
  无忧这才想起,还不知他们要杀的是谁。
  身后传来不凡淡然的声音:“手脚干净些。”
  开心不答,垂眼看着手中的墨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露出一抹散漫浅笑,滑坐下去,头枕了厚实的木桶边缘,手臂仍随意搭在两侧,哼起小调,悠闲得很。
  无忧心里紧了紧,转头看向不凡。
  他面庞秀丽俊雅,没因为片刻间定了谁的生死,而有丝毫动容,转身向外走。
  无忧追上一步,拽了他的衣裳,回头瞥了一眼开心拈在指尖上,随着小调打着拍子而轻晃的较弱梅花:“要杀的是谁?”
  门一声轻响被人推开,千千捧着一套黑色男装进来,不敢看不凡,绕着弯往屏风后送。
  开心哼着的小调戛然而止,半眯着的眼睁开来,难得的正经,静看着头页不敢抬一下的千千:“你轻功不错。”
  千千手一挥,“一般般。”
  开心笑了笑,何止一般般,不再多说什么:“放下吧。”
  千千忙将衣衫放到一旁衣架上,偷瞥了无忧一眼,脚底抹油的溜了。
  开心追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屏风后,才收回视线,慢慢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忧回头,见不凡已近出了房门,回头叮嘱开心:“不管什么人,我回来再说,你不许先动手。”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朝门外奔了去,追上不凡:“我不想杀人。”
  不管要杀的是谁,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她不想有无辜的人,为她的所为而死。
  “你该去换身衣服,再有一个时辰,太子就要到了。”
  看着不凡沉静如夜幕的黑,这眼神……想起子言曾经讲过的关于北齐小太子的故事,心念一动。
  “不必为我和峻珩的事杀人,我和他不会有这桩婚事。”成这桩婚事的该是兴宁,但她借用了兴宁的身体,在兴宁回来前,绝不会和峻珩扯上夫妻间的关系。
  虽然她和子言只是儿时的情分,但子言是她的驸马,是她的正夫,那是公告于天下的,她绝不允许再有别人来占据他的身份,哪怕是借用的身份,也不能。
  不凡凝看了她半晌,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借一步说话。”他太过聪明,也太过敏感,无忧只是一念之动,也瞒不过他的眼,倒不如说穿去。
  他侧身让开道路。
  无忧从他面前走过,一直走到后山那片满是野花的空旷之地才停下,她选这个地方是因为周围除了仅过脚踝的野草野花,在没有别的东西阻挡视线。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隐藏在暗处,偷听到他们谈话。
  不凡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低着头,看着脚边的野花,并不开口问话。无忧站在原处,看了他一阵,轻抿了抿唇,向他走近,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微仰了头,可以将他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峻珩真的是我选的人吗?”
  “不明白你的意思。”不凡神色全无所动,仍只看着脚前那朵轻摇的小小野花。
  “你当然明白。”他这样的人,岂能不对兴宁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你以前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不凡终于抬眼起来,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小脸。
  “你也说那是以前。”无忧想通一点,时间能改变一切,他与兴宁三年不见,就算她变得面目全非,他除非拿得出足够的证据,说她不是兴宁,否则又能拿她如何?
  等他寻到证据,她已经远走高飞。
  不凡看着她的眼,这双眼比过去黑了许多,也亮了许多,更多了股过去不曾有的倔强,这份倔强。。。。。。。。他心软了下去,真想抬手轻抚她的眼,将袖中的手握成拳,轻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出生时,北齐的太子殿住着的可不是峻珩。”她定定的望着他,想从他从容淡然的脸庞上寻到一点动容痕迹,最终失败告终,失望的轻叹了口气:“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可以随意糊弄?”
  “在峻珩之前,北齐确实另有太子,不过他未满五岁便已经死去,你出生时,峻珩确实在太子殿。”
  无忧冷笑:“不错,打了个时间差,我生于冬月初七。”无忧说到这时,话音顿住,赫然发现,兴宁和自己居然同一日出生,也就是传说中墨梅花开的日子,墨梅本来只有三个月的花期,不知不凡院子里的墨梅为何可以时时花开。
  漫呼了口气,接着道:“北齐前太子被齐皇赐死之日,也是冬月初七,怕是齐皇万万没料到,小太子服下毒酒后,却肥来彩鹭。他杀死我亲选的夫君,如果被其他国君知道,那将如何?他身为国君,当然再明白不过,所以才匆匆令贵妃将峻珩送入太子殿,可惜那时彩鹭早已散去。”
  “你从哪里听得这些?”不凡神色不变。
  赐死前太子的事,并且不是什么秘密,但彩鹭盘绕太子殿当日,贵妃将还没封为太子的均衡送进了太子殿,虽然那时彩鹭已经散去,但知道这件事的宫人和侍卫,尽数处死,唯有闯入太子殿想保住太子的皇后因为疯了,才活了下来,不过后来也死在回南朝的路上,这件事除了荣升为后的贵妃,再没有人知道。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5:32:02
061 试探

  “我从哪里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皇毒杀我亲选的夫君,欺瞒天下国君不说,却塞了这么个货色给我,这么大的鳖,我咽不下。”
  “你从何处得知这些?”他直看着她,有了一些认真。
  以她前世所经历的事,前后一合计,隐隐觉得子言便是被毒杀的北齐前朝太子。
  这些事一半是从子言所讲的故事来推断,另一半是从冥王那里得知,然这些话,她不能说:“既然大家说夫君是我亲选,难道我自己的夫君,我还认不出吗?”
  “你认得出,难道你见过北齐前太子?”不凡漆黑的眸子深处黯了一黯,仅一瞬,又全无痕迹,叫人无法捕捉:“一个已死了十四年的人,你去哪里见?”
  无忧无言以对,关于天女的传说,不过是国君们的一个信念,她哪里相信真有什么天女之说,就像她不相信真的有基督一样。
  何况就算真有其事,天女转世也是兴宁,不是她,她又哪能真的认得出来天女转世的夫君:“反正峻珩确实是狸猫换太子,他不是我的夫君,这就够了。”
  “那又如何?”不凡云淡风轻,全不为她的话所动。
  无忧抬眼,他白衣翩然如渺,顶发整齐的用白色发带束着,朴实内敛,然天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然清华之态,岂能是这件无华白衣所能遮掩。
  这样的人岂能甘愿为他人之下,而全无怨言。
  他守候了兴宁八年,他们是青梅竹马,与冥王守了她十八年并不相同,在她很小的时候,冥王已经是成年男子,又天天忙活着将她推销出去,挣生活费,在她看来,冥王更象个不负责的爹。
  无忧不解,真不知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让他对兴宁的婚事无所谓至此。
  上前一步,手指捏了他胸前衣襟,上下轻抚着衣襟上简单的‘回’字图案:“我只想有你陪着我,如果他知趣些,自行消失,他们北齐的事,我也不在意。但他偏要跳出来和我成什么亲,而你又非要将我推出去,我绝不允许。”
  心中默念,兴宁啊兴宁,你一心想要的就是不凡。如今我占你的身份,但你日后回来,与他的关系能进一步,也算是弥补了对你的亏欠之情。
  “无忧,天下之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他柔声轻劝:“一个名分罢了,你不喜欢他,成了亲,仍然你是你,他是他,各自院子住着,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夫妻本来同命鸟,我岂能与他做同命鸟,岂能仅是一个名分的问题。”
  “你这么看夫妻?”不凡微诧。
  “是。”无忧神色坚定,眼前仿佛闪过漫天的大火,火光中男孩紧抱着女孩小小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拭去女孩嘴角的血丝,温柔的道:无忧,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要你孤单。
  那才是她的同命鸟。
  他握了胸前的小手,推开一步,慢慢放开手,淡声道:“不是所有夫妻都能做同命鸟。”
  无忧捕捉他眼中的那抹冷然寂寥,看着他慢慢转身,她的唇角缓缓浮现一道浅笑,也是透心的冷,天下真寻不到比他更心狠,冷情的人。
  兴宁,你把情丝绕到他身上,是你的不幸。
  唇角笑意渐深,她要做的事,绝不允许别人阻拦,他也不能:“既然这样,我便召聚全天下的的国君,还我一个公道。问问大家,峻珩算不算我的夫君。”
  他停下,深看了她一眼,又自转开头:“你当真这么做,第一个受累的,将是王妃。”
  无忧身子一震:“为何?”她可以不在意全天下得人,但不能不在意,那些年如同母亲一样照顾她和子言的姨娘。
  晨风拂过,他已在飘散的蒲公英中慢慢走远,只留下久久不去的野花清香。
  远远飘来他低沉温和的声音“要杀的是峻珩插在‘常乐府’中的暗眼,府中之事,只有这么一个人会往外传。”
  无忧慢慢屈膝,坐倒下去,手指把玩着身边橙黄的野花。
  低声自语,一年,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何必操之过急……
  以为可以借开心在府中闹个沸沸扬扬,激怒峻珩,以峻珩暴躁的性子,必然会来向她兴师问罪,那她就可以利用峻珩的软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可惜还是低估了不凡,也低估了由他打理的‘常乐府’。
  皇家没有不复杂的事,也没有不复杂的人,峻珩身为皇家人,虽然与兴宁不合,但他终究是个冒牌的天女夫君,哪能不心虚。
  要想保得太平,就得熟知兴宁的一举一动,要想知道兴宁的举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插眼线。
  他同样低估了不凡,低估了常乐府。
  不凡任峻珩的眼线留在府中,是因为府中没有什么对兴宁不利的信息可以传给峻珩。
  但现在有了,那么这个暗眼也就得拔去,不能再留在府中,而这样的事,又不能外传,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死……
  不管那个人该不该死,皇家中人,最忌的就是窥视,既然他做了这双窥视的暗眼,就是搭上了性命,就算是死,也是无声无息,任谁也保不了。
  不凡无情,冷酷,但他所做,仍是为了兴宁。
  无忧实在不明白,不凡对一个不能入心的女人,为什么能维护至此,私?还是其他?
  与他接触越多,越看不透他。
  峻珩……无忧苦笑……
  如果子言真的是北齐首太子,她是不是该感激峻珩这只狸猫?
  没有这只狸猫,子言或许该是兴宁的夫君,而不是自己的驸马,当然被迫服下毒酒的人,是做不了转世天女的夫君的。
  话是这么说,但内心深处却害怕子言真的是北齐首太子,是兴宁的夫君。
  无忧的手指在身边一颗蒲公英上一弹,小小的羽伞随风散开,笑了笑,昨晚真是一场闹剧。
  虽然目的没达到,但峻珩这个人,却还得见一见。
  ☆☆☆☆☆☆☆☆
  峻珩和常乐正式见面,各国国君都有派朝臣前来恭贺,而附近的官绅更是不肯漏下,这个可以结交巴结高官达人的机会。
  而峻珩亲娘的娘家更自觉是无限荣耀,陈侯恨不得将所有妻妾全牵了来,让她们看看,最好能有样学样,多生几个有出息的儿女。
  不过这些人均有靖王夫妇招呼,无需无忧理会。
  府中宾客客往,最闲的反而是平日最忙的不凡,抱了两盒棋子,腋下挟了棋盘,踱到平日无忧那几个夫郎场聚的僻静长廊之下。
  正在给十一郎编花结的惜了了,抬头睨了他一眼,悠悠地漫声笑道,“守了八年的人,转眼却将成人妇,难受吧?”
  “你也不用损他,我们这儿的人,谁也不见得比谁过得舒服。”人影一晃,开心从梁上落下,顺手在惜了了下巴上戏谑的摸了一把:“了了美人,该不会是你被那春/宫女亲出味了,在吃醋吧?”
  惜了了脸色变了变,胃中一反,将脸别开,嘲讽道,“能得常乐的初/夜,想必也快活得紧吧?”
  开心踩蹬了石廊下长石凳,屈膝坐下,笑笑然的道:“幸好那日,那丫头在街上啃的是了了,要不然,没准,我们又得多个兄弟了。”
  “白开心,还我金珠。”惜了了板了脸。
  开心跳开:“喂,君子不谈钱,谈钱不君子。”
  十一郎眨巴着眼:“何为啃,何为亲?”
  惜了了横了扑哧笑出声的白开心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都多大了,还不知何为啃?”
  十一郎迷惑道:“啃啃骨头叫肯,可郡主如何啃了了哥哥?”
  开心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
  惜了了涨红了美人脸,尴尬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怒斥出声:“他说什么,你都信。”
  十一郎忙将嘴闭住,低了头,从眼角偷偷的瞄着笑的打千的开心,眼里扔涌动着好奇流光。
  不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开心。
  开心漫不经心的的点了点头。
  不凡唇角轻勾,看向前方握着书券细看,对这边细小莫不关心的宁墨。
  走到廊柱下停着的轮椅前,顺势坐在他身前水磨石廊上:“下两局?”
  宁墨抬眼起来,放下手中手券:“好。”
  开心眼里嬉笑慢慢敛去,抱着手臂,依着石廊柱,静看一角对弈的二人,不羁的神色间浮现一抹柔意。
  惜了了随他视线看去,那边一白一青两个人,虽然一个冷如冰霜,一个暖如春阳,全然的不同,但又都静如止水,清如泉潭,不经意间象是有些说不出的相似,再细看,又寻不到任何相同之处。
  “怎么?”
  “没什么,我喜欢看他们下棋。”
  “你也可以去参一局。”
  “我没那棋艺。”
  开心咧嘴笑了笑,带出些失落,摘了片树叶轻吹,低柔的曲省从他轻合的橘色薄唇间传开,与他嘻哈打闹的性子相差甚远。
  惜了了偏头听了一阵,也抽出白玉长萧,悠悠地随着开心的曲调吹了起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曲音默契的缭绕传开,二人相视一笑,开心眼里的那抹寂寥慢慢化开。
  不不凡偏头看来,微微一笑,又重新看向棋局。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0:53
062 废物利用

  无忧和峻珩的见面设在别院。
  一身华服的峻珩百无聊赖的扫了眼矮桌对面的空软垫,有些不快。
  虽说照惯例,他得先入席,而常乐再入席,但已过半柱香的功夫,还不见对方人影,这架子摆的也未必太大了些。
  峻珩阴沉着脸,正要发作,一缕素白衣袂从花丛后转出,姗姗而来。
  顺着长裙看上,望见无忧那张脸,渐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无忧在他对面坐下,冷眼平看向他,他面如冠玉,浓眉深目,鼻若悬胆、唇若涂脂,正如上次去陈府所见,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可惜空有其表。
  峻珩的视线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你是常乐?”
  “你认为除了我,还有谁敢坐这个位置?”兴宁自小便出麻疹,所以峻珩能见到的,也不过是脸上留下了结疤的兴宁:“换了张脸,便认不得了?”
  “你这张脸……”峻珩皱着眉想了良久,突然问道:“你四五岁那时,是不是挺瘦?”
  无忧不知兴宁四五岁时是不是挺瘦,反正自己是不胖,随意‘嗯’了一声:“怎么?”
  “你可常去西越探望你皇姨?”
  峻珩仍在看她,如果她不知他有男风之好,还当他是看上了她这张脸。
  “儿时不时会去,后来大了要治这张脸,反而少了。”无忧心中冷笑,直定定的将他看着,眼一眨不眨。
  峻珩脸色微僵,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端了酒壶给她斟了半杯酒,放下酒壶,二人相对,却又是无话。
  无忧看了一阵,突然问道:“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峻珩持着杯盏的手一僵,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儿时那么多事,谁还记得。”
  无忧看着他将酒杯握得紧紧的手,漫声道:“小太监长得蛮俊。”
  峻珩手一抖,酒泼溅出来,湿了手:“谁年幼没有一点荒唐事?”
  无忧笑了笑:“你想和我成亲吗?”
  峻珩以前和兴宁接触就没有开心而散过,今天也没指望得她好脸色,也冷了脸:“这由不得我想不想。”
  “这么说,还是要和我成亲?”
  峻珩闷头,将杯中残余的酒,一口喝干。
  无忧把玩着桌上装着半杯酒的酒杯:“可惜我对你的荒唐容不下。”
  峻珩瞥了两侧立着的丫头,手一挥,将她们退下,身体前倾,朝无忧靠近些,低声道:“我那时不过是好奇,与那小太监并没成事。不过我是皇子,这些事传扬开去,实在不好听,所以才会那般对你,都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还耿耿于怀?”
  “那时?成什么事?又如何对我?”无忧装傻。
  峻珩愕然。
  无忧心里的一些谜团,必须弄明白,而清楚这些事的只能是北皇身边的人,北皇身边的人,无忧没有一个可以接上头,峻珩是她能抓住的最好机会。
  按礼俗,峻珩这次来与兴宁定下关系以后,便无需再多见面,以峻珩的男风之好,自不会再与她有更多的来往,所以她得把握住这个时机。
  也端了半杯酒,给峻珩的杯中斟上,笑了笑:“我可以不计较,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峻珩警惕地注视着她。
  无忧唇角轻勾,这就是做贼心虚,什么那日之事,又什么不计较,全是模棱两可的话,她并没将那事提了一言半语,全是峻珩自己往里钻,日后就算翻出来,她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留不下一点渣子。
  “以前南朝新皇的太子在北齐为人质,结果是个假的,是吗?”
  “南朝新皇太子前往北齐时,途中被人调了包,真太子不知所踪,送进北齐宫中的是个假货,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一直不被人知晓。
  没料到,后来南朝假太子应邀前往西越做客,却撞上了常乐公主,那假货说来也是抽了疯,见了小常乐公主就失了疯一般地喜欢,抱着小公主说他才该是她的夫,假货南朝太子回到北齐,自然就是处死。”
  这件事虽然在民间是封死的,但作为西越和北齐的皇家,却不是什么秘密,平阳公主对这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清,所以峻珩也不瞒她。
  “是毒杀吗?”
  “自然,虽然他是假货,但好歹也做了那么久的南朝太子,当然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你为何对这些往事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如果和你成亲,就是北齐的太子妃,皇族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很清楚,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很吃亏?你想娶我,就得助我不吃半点亏。”
  峻珩唇角勾起一抹不屑:“还以为你和别的皇家女子有所不同,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适者生存,我只是想过得好些,有何不对?你难道不是借着与我的婚约,才做的太子?既然我对你而言,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那么同样,你也得为我所用,否则……”
  峻珩冷哼一声:“否则又如何?与你的婚事非我所愿,但却是天定,我不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我说过,你那些烂事,我容不下。”
  峻珩不以为然地笑了:“我并没破男女之戒,倒是你那么多夫侍养在府中,又有谁知道你是否还清白?”
  “你不是放了眼睛在我府中吗?如果我有什么事,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只怕是早就寻着我摊牌,提条件了。峻珩,要知道,我的兄长和夫郎与你同处军中,虽然你我相处不多,但你的为人,我还是略知一二。就算你没男女之戒,只要我愿意,同样可以扳你下去,如果你不信,不妨试试。”
  峻珩睨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反驳,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道理他懂,他还得靠着靖王父子。
  “我的人,今天联系不上了,难道是你做的?”
  “既然你我婚事已定,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不喜欢总有人盯着我,当是送你的见面礼,以后这样的事,别再发生。”
  峻珩闷坐回去,气焰矮了三分,以前以为,常乐不过是个只知道胡作非为,弄得人人憎恶的无脑小丫头,以后就算成了亲,对她也无需多加理会,反正她府中也养着许多夫侍,他们彼此仍是各过各的,不想这丫头比想象中难缠许多。
  “你到底想如何?”
  无忧不答,反问道:“八年前,北齐和西越打的那场大仗,到底是为的什么?”
  无忧不答,反问道:“八年前,北齐和西越打的那场大仗,到底是为的什么?”
  “还能为什么?北齐查出南朝假太子被调包的地方,是一家客栈。那时正好西越的常乐公主招驸马,在南朝太子前往北齐路上,与前去西越的驸马住的同一家客栈,两人就此调了包,本该是去常乐府的驸马去了北齐,而南朝的太子却去了西越。你皇姨对这件事全然否认,也不肯交出南朝新皇太子,两国之间,还能如何,当然只能以打来解决。”
  无忧轻咬唇瓣,难道子言是南朝新皇太子,而不是北齐前太子?
  过去当真是自己想错了?北齐前太子是毒杀,而南朝新皇假太子也是被毒杀,所以自己才会误认为子言是北齐前太子。
  无忧想到这里,反而暗松了口气,如果子言是南朝新皇的太子,那么就不会是兴宁那所谓的天定的夫君。
  可是子言讲的那些北齐前太子的故事又怎么解释?
  峻珩隔着桌几将她细细看过,与九年前西越御花园中所见的那个小女孩确实依稀相似,暗叫倒霉,怎么当初就撞上了她。
  “那后来,西越将南朝新皇小太子送返北齐宫中,结果如何?”无忧强压着心里的紧张,垂下眼睑,端起酒杯凑到唇边,酒水轻沾了沾唇,掩饰眼里可能发生的变化。
  “根本没送回北齐宫中,那小子命好,遇上了个重情义的公主,常乐公主与外人勾结,在途中把那小子换出去了。”
  “那后来呢?”
  “那小子也是个厉害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将用来调换他的那个丫头救了出去,为这事,我父皇还大发了雷霆。”
  无忧后来每次想起调换子言的那个姑娘,都觉得愧疚,虽然那是她自愿的,但终是通过自己的手,断送的性命,子言对那姑娘的事也是耿耿于怀。
  听了这话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松了些,那姑娘没死,子言也可以心安了。
  后来的事她大致也可以猜到,但她想知道的是那场大火以后,他是否还有可能活着:“这么说南朝太子救了人以后,就回了南朝,所以后来才会有南朝发起的这些战争?”
  峻珩突然笑了笑:“那倒不是,听说常乐被抓了回去,按宫规服毒处死,没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却是个情种,本来已经跑掉,却神使鬼差的摸回了西越宫中,见小公主服了毒,知道没救了,就放了火,将自己烧死在‘未央宫’,殉了葬。”
  无忧虽然亲眼目睹了那场大火,这话入耳,仍是手指僵住,心尖上象被尖刀扎过。
  她服毒那日的事,清晰的如同昨日。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1:05
063 奢望落空

  那日,年仅六岁的无忧换上母皇赐给的新衣,接过嬷嬷递来的毒酒。
  她是西越的长公主,为了体面,下人是不会看着她服毒。
  在她接过毒酒后,便退出寝宫,守在门外,等她毒发后,再进来收尸。
  但为了防着她逃跑,或者被人救去,身边密布绳索,每条绳索都系着铃铛,只要触到任何一条绳索,铃铛就会响。
  当她端着盛着毒酒的杯子正慢慢凑到唇边,见子言从窗外探出头,惊得什么也忘记了。
  子言看过地上绳索,向她招手,低声道:“忧忧,不要喝,把外衣脱掉,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我带你走,快……”
  她身上华丽的公主服,十分累赘,牵牵绊绊,根本跑不快,要想从这许多绳索上跑过,根本不可能。
  如果子言翻进窗口,就会碰到连着铃铛的绳索,一路踩踏过来,再带着她返回窗口,来去的时间,必然会被外面守着的侍卫死死地堵在屋中。
  所以只有她脱去衣裳,奔跑过去,在守卫冲进来前,翻出窗口,还有一线希望。
  然深宫之中,有密布明侍暗卫,她作为公主,不会不知,他能摸进来已是不易,又岂能再带着她在侍卫的追捕中离开。
  如果她奔了过去,就会惊动门外守卫,就算她爬出窗外,也是逃不远,到头来死的不是她一个,她不想他陪着自己一同死去。
  她看着他笑了,他能再回来救她,能再看他一眼,已经足够,此生已是无憾。
  子言见她不动弹,急得连连招手。
  她望着他,笑着喝下杯中毒酒。
  他所有动作在她喝下毒酒的瞬间停住,眼一眨也不眨地怔看着她。
  她想,等她死了,他就会离开。
  没想到,他回神之后,惨白着脸,翻进窗台,一步步向她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无忧回想往事,眼睫微微湿润,那火竟然是子言放的,他是想带着她乘乱逃走。
  不着痕迹地以袖掩杯,掩去自己的失态:“这么说小太子是死了?”
  “自然是死了,据我们当时在西越的使者回来说,后宫大火都冲了天,把火扑灭,南朝小太子将常乐公主死死护着,自己烧得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头,而常乐公主的尸体倒还完整,当真神奇得很。后来下面的人还乱嚼嘴根,说是上天为那小子的真情所感动,才照了他的心意,没将常乐公主一并烧去。”
  他说完奇怪道:“对了,尸骨还是你娘收殓,难道没跟你说过?”
  无忧的心慢慢冷去,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难道秋千、风铃都不是他亲自为之,而是别人代他所做?
  “我娘不跟我说这些。”
  “也是,那时你还小,这些都与你无关。”峻珩实在不解,她以前有名有号的,做什么无故改成了一个死人的名号,将她又打量了一番,心存迷惑:“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和那个常乐公主,有什么关系?”
  “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无忧心间阵阵绞痛,如果子言当真没了,自己在这府中还有何意义?
  起身离席,走出两步才回头:“今天对你我来说,不过是个形式,见过也就行了,就这么散了吧。”
  峻珩微愣,以为她今天定会百般刁难,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就算完事,反而有些不踏实:“那我该如何向我父皇回复?”
  “你爱怎么回复,怎么回复。”无忧心里沉甸甸的,已无心再留,如果子言不在了,她也没必要在这儿扮什么兴宁。
  峻珩看着她离开,仍像在做梦一般,虽然今天不过是个形式,但也得常乐应允,如果她不应允,也是不成。
  方才她还说要提条件,现在却什么条件也没提就把这事给结了,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呆怔间,有下人匆匆奔来:“太子,陈府失火了,听说把玉器仓给烧了。”
  无忧虽然已无留下的心思,听到‘玉器仓’三个字,仍停了下来。
  峻珩吃了一惊,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撞翻了身前杯盏:“救下了吗?”
  “扑灭了,不过火势太猛,里面就一会儿的功夫,全烧得不成样子,架子全毁了,玉摔了一地,碎了个七七八八,也没人敢动。侯爷正赶着回去收拾,叫小子来给太子回个话,说太子对玉有研究,请太子过去,帮着看看,看还能存下多少有用的。”
  峻珩沉着脸,二话不说,抽身就走,扭头见无忧立在一边看着,只得停了下来:“侯爷爱玉如命,家里出了这事,也指望能存下些。我这些年也没少打扰侯爷,如今他有事相求,我也不好不帮,所以……”
  “你去吧,我会请我爹娘向宾客解释,不会误会你提前离开是因为你我不和。”无忧冷笑,不过是担心他带来的那块玉。
  峻珩忙谢过无忧,匆匆领着下人走了。
  无忧隐隐感到这件事与姨娘那日寻阿福有关,所以峻珩离开也是必然,就算不用向姨娘打招呼,姨娘也必会将这件事安排妥当。
  不过她仍是唤了丫头前去禀报,以示自己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府中并没因为陈侯的离开有什么大的影响,仍是宾来客往,热闹非凡。
  无忧寻着僻静小道出了西门,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一般,远远望见那架秋千,胸口更是像被一手紧紧揪住,使劲地拧着,痛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走到秋千上,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的铃铛,心中默念,“子言,你真的不在了吗?”
  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转身在秋千上坐下,轻哼着子言常弹的曲子,心中空落落的,再寻不到边际,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又该做些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哼着,哼到后来,已不成调,就依着秋千绳索,呆呆地坐着。
  卖茶的老妇人带着孙女出来,看见她,好心地上来问道:“姑娘,您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无忧摇了摇头:“老人家,你说错了一件事,这秋千没有十年,只有八年多。”
  老妇人笑道:“我来这儿的时候,这秋千就有了,所以也只是听人怎么说,就是怎么样,人老了,耳朵不好使,记性也不好,听错了,也是有的。”
  无忧笑了笑,那笑刚在嘴角牵开,就又消失。
  老妇人瞅着她,担心地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你卖茶吧,我坐会儿就走。”
  “那您要茶吗?”
  无忧掏了个金珠出来:“茶不用了,你今天的茶,我全买了,你回去休息吧。”
  老妇人不敢接:“我这摆一天,也就能卖个十几文钱,这金珠,我不能要。”
  无忧塞到她手中:“拿去吧,以后这秋千有尘了,你就掸掸;如果脏了,就抹抹,也就对得起这个金珠了,不过这事,你不能跟别人说。”
  这秋千上三月一换,本来就稀奇,现在有人给金珠,叫她掸灰,不过是奇上加奇。
  老妇人活了这把年纪,知道越是奇怪的事,越不能多问,默默地接了金珠,将还没摆开的摊子又收了起来,领着孙女回去了。
  无忧也不看老妇人怎么离开的,头靠了一侧的铃铛,听着‘叮当’脆响,闭上了眼,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儿时,子言就站在秋千旁边,微笑着看着她,铃铛脆响中传来他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别光顾着玩,好好跟着念……”
  唇角不由地勾出一抹浅笑,“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眼角慢慢有泪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上来,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着秋千上,慢慢睡了过去。
  不凡顺着小道漫步而行,府中的歌舞乐声,丝毫过不了他的心,不知不觉中便出了西门,蹙了蹙眉,回转身,准备回走,隐隐听见府中传出来的歌乐声,便又停了下来。
  望着府中的方向,神色间有些淡淡的。
  过了会儿,竟笑了笑,然眼中却是一片涩然苦意。
  慢慢垂下眼睑,不再进府,仍转身慢慢前走。
  无知无觉地顺着石子路转过树荫,望见前方秋千上熟睡的无忧,黑眸闪过诧异。
  今天无忧和峻珩见面,得知道峻珩离开,他也没去过问无忧去了哪里,没想到她竟会出现在这里。
  她黑黑的长发仍如早晨所见那般随意一束,也不上妆,当真不为和峻珩的正式见面做丝毫打扮。
  早上的那身湿衫倒是换下,身上裹着的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与那简陋的秋千,晃眼看像是格格不入,再看下去,又觉得好像极为融洽。
  这西门并非正经郡主府的西侧大门,不过是一个偏道小门,门外是为郡主府供新鲜果蔬的菜地,所以从西门进出的基本上只有送果蔬的菜农和不时前往抽查种植情况的管事人。
  至于无忧,自然从来不从这里进出,上次她追着风筝从西门出来,应该是无心之为,他并没往心里去,留意的反而是她手中的风筝。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1:18
064 不许打脸

  那秋千在郡主府建起之前便已经存在,这许多年来,无忧(个人觉得这里应该打的是‘不凡’)也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架秋千,这时出现在这里,就实在让他匪夷所思。约束于她,不让她做出过于出格的事,就算报答王妃的恩情,彼此互不相欠。
  良久,见她纤弱的身子动了动,忙敛了心神,闪身树后。
  无忧感到有风吹过,微微的冷,抬起仍有些涩涨的眼,望着天边云层后只剩下一抹赤红,才知道已是日落西山,轻叹了口气。
  本欲就此离开,然望着她紧靠着一侧铃铛上的苍白面颊,夕阳斜过,光晕中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视线落在那双紧闭着的眼,再看不去别处,很想过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脚却如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站在树下,久久凝视。
  他的心早在多年前便已死去,已经给不了她什么,能做的只是遵守承诺,静静的守候她。
  既然无法将心给她,也就能如此,不能再让她生出想念。
  面庞触碰铃铛,叮咛轻响,抬手轻轻抚过被擦磨得光亮如新的铃铛,任她怎么忍,奢望落空的绝望,如洪水般涌来死死的堵在喉间,终是没能忍住,手进握了铃铛,失声哭出了声。
  不凡站在树后,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片在风中欲坠的枯黄树叶,不知做何想法。
  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幽幽传来,犹如萧萧细雨中残喘落花般凄然冷萧,绵绵回绕。
  无忧哭声顿止,微侧了脸,竖耳聆听,仿佛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猛的一动。
  她跃下秋千,连脸上的泪也没抹上一把,便寻着琴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信世间有第二个能弹出与他完全一样音韵的人,不信子言真的没了,自己还活者,为什么他就不能?哪怕就是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
  等她走远,不凡才从树后转出,望着仍在摇晃,显得空荡荡的秋千,眸色黯然。
  无忧一口气不歇的直跑进郡主府,直到耗尽了肺中最后一口气息,才停下来,手扶着身边树干,弯着腰捂着胸口,怎么她吸气,都喘不过气来。
  一边喘息,一边抬眼望向前方廊下轮椅上的清萧侧影……那琴声……那冷然的眼角……无忧眼中滚着泪,青色的背影慢慢迷糊。
  什么身份暴露,什么性命难保的顾虑早抛到脑后。
  深喘了口气,提了裙子便要奔上前去。
  树后伸出一条手臂拦住她的去路,无忧绝望之中蓦然听见这琴声神智迷糊,一门心思只想靠近那人,将他好好的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有人阻路,全无想法,本能的错身让开。
  她快,然树后错出的身影却比她更快,完完全全的挡在了她面前。
  无忧正要再避,已被对方上前一步逼到树下,惊得一抬头,对上开心低垂下来的审视眼眸。
  开心屈着手肘撑在她头顶,额头搁在了自己小手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深褐的眼牢牢的将她锁住,象是要将她由外到里的剥开来,看个明白,低声问道:“你是谁?”
  无忧的心砰然乱跳,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探头从他身侧望出。
  宁墨已擦觉这边的动静,停下弹奏,朝着长廊那一头缓缓远去,只留下沉重笨拙的木轮声响。
  无忧长呼出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这样贸然闯上去,什么也不能得到。
  在这府中一天,这个兴宁还得扮下去。
  不能为着峻珩的一番话,就乱了方寸。
  如果子言当真没了,起码还得看一看,换秋千的人是谁,就算不是子言,也该是与他有关的人,或许是那个姐姐也不一定。
  既然回来了,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子言,也得谢人家一声。
  等宁墨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收回视线,抬头冷看进开心的眼:“早上的冷水澡,还没泡得过瘾?”
  “你是谁?”他神色不变,直接将她的嘲讽略过。
  无忧此时身上疲软不堪,实在无意与他纠缠,将脸别开:“让开。”
  他不但不让,反而欺身向她身体压近,不容它可以脱身而出:“你不是常乐。”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不动声色,重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不是常乐,还能是谁?”
  “这就需要你来告诉我。”他勾唇笑了笑:“常乐的事,与我无关。你冒充她到这府中做什么,我不关心。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了你,今天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在这府中的日子和往常不会有什么不同。”
  “无稽之谈。”无忧伸手推他。
  “三年时间,如何能练得落地无声。”他眸子半眯,闪过一抹嘲讽,早晨千千给他送衣裳,进来的时候,小心的如猫儿一般,凝神静气,只差点没将自己隐了形,她的脚下也是刻意放轻了的,但与密室中女子相比,仍是相差甚远。
  他故意赞她轻功不错,她方回过神,出去时故意放重了脚步,如此看来,她的脚下功夫也只得进门时的水准。
  那时便想到密屋之中所见,并非千千,同时想到无忧去灭迷香时的无声无息。
  方才路过,听见有人急奔过来,来人跑得气喘吁吁,明明踏着枯叶奔来,却只听得枯叶声响,却不闻枯叶碎裂之声。
  府中能有这么轻步子的人,实在数不出几个,念头一闪,藏身树后,来的果然是她。
  无忧暗暗心惊,她还从来没遇上过有如此耳力的人,平时所作所为,可以胡搅乱缠,蒙蒙混混。
  过去的训练,难免受伤,身上留下不少去不掉的伤疤,手掌更是因为长年拿捏武器出不少茧子,幸亏打了个时间差,恢复到十四岁时的身体,那些伤疤尽数除去,手掌也细软如初,只剩下后腰处一道,在她四岁时险些要了她的命得箭伤。
  正因为这道疤,她才知道自己是完完整整的回到这世上,而不是鬼上身,占了兴宁的身体,潜意识中感觉到兴宁仍在世间的某一处。
  得知兴宁不会武,已是处处小心,绝不露出会功夫的痕迹,象开心这么无礼,换成以前,他早将他摔个八荤八素,哪能容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每每这时,心里没少骂兴宁不学无术,怎么就不学点功夫防身,还得自己也跟着她遭这罪。
  他撇脸‘呲’了一声,这女人,这浑劲,与那该死的女人实在是如出一辙,蓦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垂着眼睑,视线扫过她的唇,轻舔了舔微干的唇,或许可以试试。
  然再看看这张与常乐儿时还没出麻疹前酷似的脸,终将唇一抿,将她的头别过一边,另一只手去拂她耳鬓发束。
  无忧对他所为,本是怒极,但知道他这么做,是想查看她是否易容,忍了气,让他看个明白,也好死了他这个心。
  这时天已昏暗,再加上在树荫之下,换成别人,定难看得清楚,但难不倒惯于在黑夜中行动的他,寻遍了易容所能隐藏的痕迹,却无一发现,心一点点透凉。
  世间只有双生子能长得一摸一样,但常乐何来双胞胎姐妹?
  这时,渐近的细碎脚步声,传来王妃的声音:“银狐当真没有出现吗?”
  “确实没出现。”
  “难道我们真的想错了?”
  开心还在扒拉着无忧发际的手停下。
  无忧乘机抓住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低头在她手掌上狠狠咬落,在开心吃痛分神之际,飞快的一个巴掌掴在他脸上,又重又狠。
  一声‘叭’的脆响,王妃和她亲信麼麼的话音顿时打住。
  开心俊脸瞬间涨红,握了她的两侧手掌,沉声道:“我跟你说过,男人什么都可以打,就不能打脸。”
  “我就打,你能怎么着?你还能打回我不成?”无忧借着王妃就在近前,开始拧着劲使横耍泼,在他身上又掐,又拧,连踢带踹,不能动真格的揍他,就用无赖的,总不能让他白欺负。
  开心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树干上,瞪着她吹即可破的粉脸,眼里都喷火。
  但要他出手打一个女人的脸,就算眼前这女人,再浑,再可恶,他仍是扬不起手。
  咬了牙:“我警告你,快住手,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无忧现在就是指着闹来脱身,听了这话,越加来劲,嘴都动上了。
  “你这属狗的。”开心被她咬得急了,蓦然将她提起屈膝蹬在树杆上,将她往大腿上一搭,扬手在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1:29
065 开心

  无忧卧趴在结实的长腿上,所有动作随着屁股上的一痛,完全停止,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屁股。
  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无赖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眼前是酒红的曳地阔摆长裙,抬起头,两步之外,姨娘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刹时间,无忧的脸红过耳根,扑腾起身,动作过大,重心不稳,又往后坐倒,开心眼疾手快地将她提了起来。
  无忧站稳,越加地恼羞成怒。
  后退两步,指着开心,狠声道:“姓白的,你太过份了,你等着,我不会要你好过的。”一跺脚,也不向姨娘见礼,飞窜着跑走。
  “郡主。”嬷嬷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只得作罢。
  王妃捂了捂额头:“还真是伤神。”
  开心把腿放了下来,晃到王妃面前:“丈母娘,你女儿太浑,咬得我一身的伤,按理她该赔我疗伤费用,不过看在您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
  说完,丢下哑口无言的王妃,吹着口哨晃荡着走了。
  ※ ※ ※
  无忧除了上次在陈府密屋,被银狐占了便宜,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回到‘慕言轩’越想越气。
  坐到书案后,脱下袜子,将开心的头像画在袜子底上,等墨干了,再穿回脚上,踩在地上,来回走动。
  现在打不到他,踩死他,来回逛了几十圈,憋闷的心情才算好了些。
  重新做回案后,才发现之前的绝望郁积被开心这么一折腾,竟淡去了些,扳起脚板,看着脚底的头像,扁了嘴:“看来,你还真没起错名字。”
  又提了笔在头像旁写下‘开心’二字。
  千千进来看见,下巴险些掉了下来,指了她的脚底:“白……白……”
  “白开心。”无忧瞥了她一眼:“我画得好不好?”
  千千‘扑哧’一笑:“人家是将心上人的画像收在荷包里,挂在胸前。郡主思慕情郎的方式真的好特别,居然是画在脚底。”
  情郎?无忧翻了个白眼:“仇人。”
  千千一愣:“是白公子昨夜太过粗鲁,让郡主饱受痛苦,所以因爱转恨?”
  “千千。”无忧将笔一撂,这丫头真是腐得不是一般二般。
  千千忙知趣地转了话题:“王妃叫奴婢给郡主传话,说明天你皇姑婆祥月公主要来府中,说是要看看你那些个夫郎们,叫你好好领着给她看看。”
  “皇姑婆?”无忧眸子一亮,过去在宫中只有母皇寿辰,才会离开后宫,前去请安,见过的实在没几个,而这个与世无争,从来不理国事的皇姑婆祥月公主却是见过。
  这皇姑婆虽然平时闲养在宫外,从不过问政事,但凡男人见了,却无不头痛。
  唇角一勾,眼里闪过狡诈笑意:白开心,这下你死定了。
  “另外还有事吗?”
  千千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一阵耳语。
  无忧眸子瞬间大睁:“当真?”
  “当真,我亲耳听见的。据说是南朝的皇女,这些年南朝攻打北齐的战略,就是她在指挥,不知怎么中了计,被皇上的人捉住了。”
  “她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不知关押在哪里,说是怕出意外,连王妃都瞒着。如果不是王妃察觉有异,向惜公子买来消息。这件事,连王妃也不知道。”
  “惜了了?我娘向他买消息?”
  “我听说惜公子是无所不知,只要惜公子肯接的买卖,几乎是没有打听不到的。”
  无忧微诧:“他还有这本事,那我娘将他收在府中,那岂不是……”
  “那倒未必,惜公子虽然是你的夫,但他的买卖是自由的,接不接全在他愿不愿意,而且收取的报酬也千奇百怪。如果不愿意,就算你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搭理。如果愿意,或许一只草扎的蚱蜢也能成事。”
  无忧瞅了她几眼,看来‘三包’称号真不是白混来的,到这世上也没多少日子,竟知道了这许多事。
  “惜了了也打听不出来在哪里?”
  “惜了了不接这桩买卖。”
  无忧默了下去,惜了了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消息能卖,什么不能卖。
  “你偷听的时候,可有人发现你?”
  “这能被人发现,还能被人称得上‘三包’?”千千对无忧的问话,小有不满。
  无忧轻飘飘地看着杵着不肯离开的千千:“说吧,想要的报酬是什么?金珠?”
  “金珠以后又带不回去。”千千撇嘴,从袖子里掏了张立着表格的小纸出来,讨好笑道:“我要这个。”
  无忧看着表格里的写着的身高、肩宽、胸围、腰围,迷惑道:“这是?”
  “白公子的。”千千微红了脸,难为情的指了指最下面一栏:“特别是这一栏,也不用明确的尺寸,特点明白就好。”
  无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险些喷了出去:“你花痴啊?”
  千千皱了篦子:“哪能,是天上那帮女人花痴,只有这样才好卖钱。”眨了眨眼,竖了手指头:“要两个尺寸,一大一小,如何?”
  无忧望了回天,这天上地下,也没什么不同啊:“你确定你凭记忆画下了,能有几分像?”眉头拧紧,千千看到的就是画像,这时的画像凭着一支毛笔,难象二十一世纪画像那么逼真,再翻画过来,再失几分真,与真人不知还能有几分相似。
  “我过去就靠这吃饭的,自然能有九分。”
  无忧又瞥了那张尺寸表,无语的摇了摇头,默默的收起来,放入袖中:“你和了了倒是很象。”
  千千不等吩咐,已经开始自行磨墨:“这是他的地盘,我能挣挣小钱就满足了。”
  无忧看着纸上很快成型的速写画像,神色慢慢凝重。
  画中女人大约二十岁上下,凤眼,瑶鼻,微抿着唇,极为漂亮,只是头发凌乱,显得很是憔悴,眉宇间竟像是八年前用自己调换子言的那个姑娘。
  无忧咬了咬唇,将画像点着,抛入火盆:“不必再画了。”
  千千搁下笔,搓着手:“那我的报酬,什么时候能领?”
  “五日内。”无忧翻了翻眼皮,真是不肯吃亏的丫头。
  手指轻敲桌面,如何才能寻到她的下落。
  “郡主,王妃有情。”
  无忧和千千对看了一眼。
  ※※※※※※
  “千千可有跟你说皇姑婆要来的事?”王妃慢搅着茶杯,神色怡然,好像根本没看见院子无忧和开心的那场闹剧。
  “将将说了。”无忧心理七上八落,姨娘这时寻他,不知是不是千千的行踪暴露。
  “你皇姑婆在这里也逗留不了几日,再过俩月,是西越大庆,我和你皇姑婆都得回京。你皇姨也常来信说想你和十一郎的紧,所以这次我想带你和十一郎一同进京。你皇姨还没见过开心,宁墨和了了,不如叫他们一同随你去给你皇姨请安,既然他们三个都去了,那不凡也不能不去,至于不凡他们,我会跟他们说。
  你收拾准备一下,六日后启程。走之前,凤止那事,你也该再落实一下。”
  “六日吗?”无忧心理一紧,只得六日时间,实在没多少把握寻到那姑娘的关押之所。
  “怎么?有问题吗?”王妃眼皮抬起,眼中闪过一抹莫辨之色。
  “没,没问题,只是凤止的事,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解决得了的,六日时间……”
  “没出息。”王妃口中虽骂,眼中先前的那抹异色确实褪去。
  无忧暗松了口,耷拉了头:“他喜欢了了多些。”
  王妃‘噗’的一下,口中茶喷了出来,一阵的咳,身旁的嬷嬷忙上来轻拍她的背。
  “我是说他喜欢了了的茶道。”无忧扁嘴,是真的想把了了嫁给凤止来着。
  王妃这才缓过气:“你这死丫头,一日不把为娘气死,你一日不肯安分,下去。”斜睨向一边候着的丫头:“去把不凡给我找过来,他是怎么管教这丫头的。”
  无忧撇嘴,就是把不凡训死了,也是没用,向王妃行过礼,恭恭敬敬的出了门。
  出了门并不走远,又绕了回来,停在窗下。
  屋里传来嬷嬷低声问道:“皇上到底是何居心?”
  王妃冷笑:“就算她捉到的那丫头是真的,为何不在别处处置,偏要在这里?不外乎是对我起了疑心。”
  “公主,你这么做,岂不是更……”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试探。既然已经怀疑,再怀疑些,有何区别。”
  “可是六日……”
  “ 她既然要钓鱼,哪能只备六日,等她开动之时,我们已经离开。”
  “无忧又等了一阵,不见里面再说什么,怕不凡来撞见,闪身离开。
  等离了王妃院子,才慢了下来。
  皇室中果然亲情淡薄,就连一直以为关系极好的母皇和姨娘都是相互猜忌。
  苦笑了笑。
  照这么看,那姑娘的事,根本是个圈套,而姨娘拖家带口的离开,也就是要避。
  她避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将自己和众夫郎一起带走?
  钓鱼,钓的又是谁?
  无忧念头飞转,最终停在了那缕琴声上。
  快步奔向琴室,选了一把七弦长琴,直奔‘墨隐’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1:40
066 第一次接触

  不凡跟着丫头一路急走,到了一处岔路,眼风中见无忧斜抱了把长琴朝这边而来,停了下来。
  无忧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不凡,转身回走,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已然朝他走去。
  他侧光而立,月光照亮他一边脸,另一边脸却隐在阴暗中。
  有月光照亮的半边脸,清晰可见,俊美非凡,就连浓密的长睫都能一根根看得清楚;然阴暗中的另一边脸,却模糊看不真切。
  峻珩的一席话说无忧已没多少想念,仅为了那缕琴音,指间绕了一丝随时随风化去的奢望,但这缕奢望终是太过飘渺。
  兴宁虽然还得要扮下去,但无忧对这条命,看的却不如先前那么重。
  偏着头看了他一阵,挑眉笑了,如春花艳阳一般朗媚。
  这一明一暗,真像他的人,表面上好像一清二白,实际上任谁也看了不清他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凡眉头一蹙即松,这笑……太假……她何时学会了虚假?兴宁虽然行为恶劣,但不是作假之人,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然现在这唯一让他欣慰之处,也在她身上流失。
  无忧举步从他身边走过,步伐轻盈,抬手抓住他被风扬起的耳鬓边那缕发束,张开手指,如丝的墨发在指尖滑落:“会弹琴吗?”
  “不会。”
  “那可惜了。”无忧回头,目光扫过他不曾动弹的背影,既然无情,就不该给别人过多的关爱,这种让人欲得,又不能得的情,比刀还利,一刀下去,比掏心还痛。
  “你去‘墨隐’?”不凡慢慢转身,脑中浮现的,却是坐在秋千上,眼带泪痕的少女。
  “嗯,怕我弄死了他,就跟着来吧。”
  不凡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
  给他引路的丫头是王妃身边的亲信,自然知道这院子里的一些厉害关系,有些着急:“郡主去宁公子那里了,宁公子,他……这该怎么办?”
  不凡面无表情,也不答,只是走自己的路。
  丫头不敢再问,只好小跑着在他前面给他照明。
  ※※※※
  无忧将长琴放在石桌上,深望了眼漆黑无光的木屋窗,也不说任何话,低头试了几个音,便自顾弹了起来。
  她在儿时,虽然喜欢听子言弹琴,但自己并没好好学习,子言也无意强迫她学习。
  所以会的不过是些基本的,只不过常看,能记下他弹过的所有音符。
  后来去了二十一世纪,反而一有空就凭着记忆,照着他弹过的那些曲子模仿练习。
  虽然远没他的水平,但韵律,却练得有几分相似。
  这时弹出来的,也是过去子言常谈的曲子,如果宁墨是他,应该不会完全不记得。
  小厮推着宁墨缓缓而回。
  琴声从‘墨隐’中传出。
  宁墨听了一阵,抬了抬手:“放轻些。”
  小厮将轮椅前轮翘起,仅后面两个小轮着地,木轮压过地面的声音顿时消去。
  到了目篱门外,宁墨才轻道了声:“停。”
  他静丵坐院竹篱墙外,微侧了头,从竹篱缝隙中望见端坐在石桌旁,认真弹奏的纤弱侧影。
  垂下眼睑,他五官上天的精雕之作,在月光下完美无暇,惨白的如同白玉雕像。
  他静静的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过了良久,投在眼睑下的睫毛投影才轻轻一动。
  能识得这音韵的人,世间只有五人,不知她从何处学来。
  虽然弹琴之人的琴技很是一般,可以听得出并没有受过专门的教导,能弹成这般,足可见很下了些苦功。
  最关键的是,她不仅是用手在弹这曲子,而是用心……
  这也是这音韵的出处,不是用技,而是用心,她做到了。
  他们的曲子,不管如何变幻,只要心在,音韵就在。
  曲毕,过了好一会儿,无忧才慢慢缩回手,抬头看着前方全无反应的窗棂。
  又坐了一阵,才站起身,重新斜抱了琴,慢慢走向木篱院门。
  她今天来,并不是想马上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想让他听听自己的琴声,如果他有所动,或许之后会有所表示。
  出了门,看见静丵坐在门边篱墙下的宁墨,一惊之后怔住了。
  宁墨抬起眼,目光仍然清冷如月华,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向她的眼。
  这张脸,并不陌生,是他一眼也不愿看的,然而这双眼……
  他从来不曾看过这么干净的一双眼,与三年前的那双迥然不同。
  无忧一直以为他在屋里,没指望今晚能见着他,突然在这里撞了个面对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润了润嗓子,艰难问道:“吵着你了?”
  他冷萧的目光从她的眼上移下,看向她抱在怀中的琴。
  无忧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将琴抱紧,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出她意料的,宁墨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朝身后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推着他从无忧身边绕过。
  无忧飞快的挪步,手撑了轮椅两边扶手,拦了他的去路:“宁墨。”
  他脸色本来就冷,这时越加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将脸别开。
  小厮杵在那儿,暗暗为自己主人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忧睨了小厮一眼:“你先退下,我要和你家公子谈谈。”
  小厮脸色煞白,埋着头不敢看无忧。抬头看去,认得是那天烧琴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的脸更惨无颜色:“平儿。”
  宁墨蓦然向平儿道:“你先进去。”
  “公子。”小厮握着轮椅不放。
  宁墨侧脸,冷眼看去。
  “是。”小厮脸色又是一白,垂下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一步一回头的进门去了。
  无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看似冷如冰川,心却不似他外表那么冷,宁肯单独对着在众人眼中如狼似虎的兴宁,也不愿小厮在这里受到牵连。
  目光落在他被长袍覆着的腿上,蹲下身,手握住他一边膝盖。
  他身体瞬间崩紧,本少血色的脸,更是白如缟纸:“你又要做什么?”
  无忧垂着头,眼角余光见他半掩在阔袖中的修长手指屈着,指间扣了一尾银针,光晕闪过,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弹,那尾银针便会脱指而出。
  她当作不知,不急不缓的和声道:“想看看你的腿。”
  “如果怕我的腿恢复,只需叫你的奴才动手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冰潭深处浮起。
  无忧早料到他的腿上残疾也兴宁有关,只是不知兴宁是如何将他弄残的,又为何要将他弄残。
  也不抬头看他,淡声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能告诉你,我不是兴宁,如果你想我死的话,只需将这话传给王妃或者不凡,我就会死的很难看。”
  “你当我的三岁孩童?”宁墨冷笑,手中扣着银针,按着未动。
  无忧笑了笑,命都压给你了:“我懂些医术,曾学过针灸,或许能帮你恢复。”
  “我无需别人医治,你走。”
  “你选择可以拿针扎死我,或者忍着痛。”无忧不管他同不同意,另一只手握了他的小腿肚,结合着另一只手,慢慢揉捏向下,检查他的腿问题出在哪里。
  宁墨崩紧着身体,戒备的紧盯着她,然她手上力道和手势,和准确无误的拿捏,都足以证明她精通此道:“你懂医?”
  “恩,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无忧抬眼睨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眸子是纯净的黑:“放松些。”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垂下去:“那兴宁在哪儿?”
  “严格说,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无忧手上不停,换了一条腿。
  他的小腿肌肉倒还结实富有弹性,并没萎缩,也无损伤的痕迹,可见问题不出在膝盖和小腿上。
  宁墨看向她的耳侧,仍保持着警惕。
  “你不用看了,这张脸是娘胎里带来的,至于为何和兴宁长得一样,我也不知道。”无忧抬眼瞟了他一眼:“我要得罪了,勿怪。”
  说完撩起他腿上袍角,握了他的脚踝,就要脱他的靴子。
  他伸手过来,握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不必看了。”
  直觉告诉无忧,是脚踝处出的问题,望进他好像永远凝着冰的眼,冷冷道:“是怕我查出你脚上没问题?”
  他刚刚略为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将脸别开丵,同时放开阻止她的手,靠坐回去,转头看向一侧明月,仿佛脚边没了无忧这么人。
  无忧不再耽搁,脱下他脚上软靴,褪下袜子,看着他脚踝上方,新伤搭旧伤重重叠叠,已经分不出到底有多少道凌厉疤痕,整个人都惊住了,气息哽在胸口中,再呼不出来。
  无忧额头渗出汗滴,如果是要跳去他的脚筋,一次便可以,如何会有如此多的疤痕。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鼻息间仿佛闻到一股残酷的血腥之气。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1:51
067 宁墨

  无忧强捺下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深吸了口气,柔声道:“你忍一忍……”
  宁墨一动不动,全无回应。
  无忧学医之时,算是胆大,又下得了手的人,这时手握了他的脚踝,手仍是冰凉一片。
  手指按捏下去,他身子一颤,便不再动弹。
  无忧手上动作在这一刹间停住,先前已做好心理准备,仍压不下这时内心的震撼和愤怒。
  原以为他脚筋已断,这一捏一按之下才知,他脚筋确实被挑断,然却不尽数断去,而是从周围割进去,却留下中心一点相连。
  脚筋断口处,凹凸不平,突出许多,分明是反复切割而成。
  从脚踝上重重叠叠的疤痕已然可以断定,每一道疤痕,便是一次脚筋的切割。
  把人的脚筋一次挑断,已是极为狠毒,如今这位却是慢慢地切割,这过程,受刑之人真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对方还要容他的脚筋愈合一阵以后,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重叠的疤痕已看不出他到底忍受过多少次,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宁墨在反反复复地经受这样惨无人道的酷刑。
  光这样想想,已经觉得痛不可遏,他受刑之时的情景,根本无法想象,怪不得他会要惜了了的毒来止痛,因为毒入身体,会让身体麻木,从而来减少知觉。
  如果这当真是兴宁所为,她的狠毒和恶趣,简直叫人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只恨。
  无忧张了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默默给他穿回鞋袜,起身手撑了他身侧轮椅扶手。
  “是兴宁干的……”
  他仍看着远处,清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额头上却痛得密布冷汗。
  听了她的话,才慢慢转回视线,冷看着她的眼,不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忧抬手轻拭他额头汗珠。
  他抬手兰开,转动轮椅,错开视线:“不要再来……”
  “宁墨……”
  他头也不回,缓缓地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徘徊,不敢走近的平儿,忙迎了上来,见主人一额的汗粒,回过头,慢恨地瞥了怔杵在那儿的无忧一眼,推着他往屋里而去。
  无忧额头涨痛,过去总见人嫌恶兴宁,说她如何邪恶,个天才是亲眼所见,突然间对这个身份的主人也全然失去同情之心,真希望她死在哪个角落里。
  这样邪恶的人,不凡竟将她牢牢护着。
  无忧冷笑,对这样是非不辨的人,无法认同,之前的那些好感荡然无存。
  前方院落已空荡荡的没了人影,无忧仍无法从方才所见中缓过气来。
  或许该好好摸一摸兴宁的底,如果当真恶毒至此,就算她回来了,也得先把她解决掉。
  这样的祸害不能留。
  想得太过入神,细碎的脚步声,直到身后,才有所察觉,一惊之下,已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腿。
  “郡主原来在宁墨哥哥这里,叫我好找……”
  无忧心里砰然乱跳,扭身,低头,看向仰着头朝她嘻嘻直笑的十一郎。
  明明是任谁看了都想捏一把的可爱小脸,落在无忧眼中,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窜背脊。
  刚才和宁墨说的话,不知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你在找我……”
  十一郎使劲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十一郎向身后指了惜了了:“我没寻到郡主,正好遇见了了哥哥来给宁墨哥哥送茶叶,我就跟了来,没想到却见到郡主……”十一郎小脸上荡着欢悦的笑:“郡主也来寻宁墨哥哥吗……”
  无忧顺着十一郎所指的方向望出去,正好对上惜了了垮下来的美人脸,他眼里的意外还没完全褪去。
  暗松了口气,睨了眼惜了了手中的茶包,上前一把夺了,塞到十一郎怀中:“你给宁墨送进去,送完了,自己回去,鸟鸟借我用用……”
  也不理这一大一小愿不愿意,拽了惜了了就走。
  十一郎抱了茶包想追,被无忧一眼瞪了回来,扁了嘴委屈地往‘墨隐’蹭。
  惜了了僵着身子被无忧一路拽着急走,挣了几挣,无忧将他拽得更紧,惜了了越加地用力往后抽手。
  照平时,以她的身手,可以轻易稳住身形,这时身后拖了个不肯安分的惜了了。
  惜了了长得美艳,终是个男子,向后拖拽的力气不小。
  无忧顿时失了平衡,往后摔倒。惜了了见她靠过来,向后避开,他越避,无忧被他拉扯得稳不住脚,一脚踩在了他的长袍下摆上,他一个趔趄,生生又给她做了回肉垫。
  身后重撞上石子路面,痛得闷哼出声,墨蓝的阔袍被扯了开去,赤出半边雪白的玉润肩膀,甚是狼狈。
  再看身上趴着的无忧,这次倒没与她嘴对嘴,肩膀上一痛,她的牙磕在了他裸出来的肩膀上。
  侧脸看去,无忧正捂了撞痛的嘴支起身,肩膀上留下一道细小的牙齿血痕。
  惜了了身体一僵,死去了一半。
  无忧对他这个怪癖真是头痛,翻身坐起,偏偏宁墨这边僻静得出奇,鬼影都不见一个。
  拍拍惜了了的脸:“喂,走得动不……”
  惜了了翻了翻眼皮,除了喘气,使不出半点力气。
  “天下真是无奇不有,什么怪毛病都有……”无忧抱怨着将他的手臂搭到肩膀上,横拉竖扯地将他扶起,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好在体型算不上高大,倒也勉强能走。
  没走出多远,便见到有家丁路过,忙上前将他接下。
  无忧叉着腰直喘粗气,扬了扬手:“送我院子里去……”
  郡主府,无忧最大,她开了口,下人哪敢不听,二话不说,背了昏过去的惜了了朝着‘慕言轩’飞奔而去。
  千千在门口接住,双眸顿时生辉,吞咽了一下,盘算着是否该再去弄点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换了了的身围尺寸。
  无忧吩咐千千在门口守着,将门落了门栅,在柜子里翻了一堆绸带,才回到里间床边。
  剥去了了了外袍,将他的手严严实实地缠住,令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再反绑到身后,又将他的双脚缠了。
  确认他再没办法施毒,才下床换下,在地上滚得沾了尘的衣裳。
  惜了了慢慢醒来,睁眼便看见,床边无忧赤着肩背,正将衣裳慢慢拉高,烛光下赛雪的肌光慢慢掩去。
  低头向自己看去,身上仅得贴身的小衣,手脚又被绑着不能动弹,唬得脸色大变。
  无忧听见身后动静,慢慢转身过来,一边束着腰带,一边挨床边坐下。
  惜了了只险些没吓破了苦胆,翻身坐起,缩到床角,屈着膝盖护在胸前:“你做了什么……”
  无忧笑着上床,向他靠近些:“你说我能做什么……”
  惜了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沸油浇过一般,直冲上头顶,再由头顶热辣辣地滚遍全身,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无忧凑上前,接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隔着衣裳顺着他的胸脯抚了下去,停在他柔软的小腹上,欲下不下,垂眼瞥视着他,威胁道:“你敢昏过去,今夜你就好好尽一尽为夫之道。”惜了了正呼吸困难,听了这话,竭力透出口气,试着尽量呼吸,不让自己昏过去。
  头脑慢慢清醒,胃中却是一反。
  无忧怕他吐在自己床上,脸色一变,忙道:“你敢吐脏我的床,我就把你吐脏的床单全裹在你身上。”
  惜了了身体不适,还得强行忍着,平时养成的好修养也全抛之脑后,涨红着脸,怒骂出声:“常乐,你这个无耻女人……”
  无忧自回来以后,没少代兴宁挨骂,不以为然地趴在了他膝盖上,歪头将他看着,他生气时,小扇子一样的浓密长睫会轻轻抖动,像被风吹着的鹅毛。
  她看得有趣,伸了手指去碰触他那鹅毛小扇。
  它偏头避开,柔软的睫毛在她指节上拂过,微微的痒,舒服得直搔进了她的心里,手指忍不住又追着触摸他的睫毛:“接着骂,骂累了,我们再谈……”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惜了了气得发抖,盛怒之下,身体上的不适反而渐渐褪去。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不要脸的,想骂什么,快骂,我等着……”无忧哧鼻,只顾追着玩他柔若羽毛的长睫,触得指节一痒,便是一笑:“你这睫毛怎么能长成这样,有没有什么秘诀……”
  惜了了对着这么厚脸皮的人,避又避不开,躲也躲不掉,最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深喘着气,防着昏死过去。
  无忧越加不客气地又趴得高些,方便触玩他的睫毛,近距离看着他闭着眼的脸庞,手反而停了下来。
  不由地抚上他的面颊,他的肌肤细腻得如同剥了皮的熟鸡蛋,脸庞线条柔和,娇柔漂亮得如同瓷美人,睫毛投下的细密投影随着羽扇般的长睫轻轻颤动,越加显得楚楚动人。
  无忧指节在他脸庞上徘徊一阵,惋惜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是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你好好地守护起来,可惜你偏偏是个男子……”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9:32:01
068 了了美人的第一回

  惜了了长睫又是一颤,喉结轻动,再忍捺不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固然忌女色,但不是个笨人,常乐这么折腾他,绝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放到床上来当发泄**的工具,而是另有所图。
  无忧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缩回手,仍趴回他膝盖上:“我娘要你代画的像……”
  “对不起,无可奉告。”
  虽然无忧趴在他膝盖上,令他紧张,但一谈起正经事,就冷静了下来。
  “我懂,行有行规,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无忧的手指在他大腿来回轻划,就像划的是身前桌面,揉着自己的衣角,完全就是一种习惯无意识的习惯动作。
  他瞥着不断在腿上制造出搔痒的尖尖手指,明明尖尖细细,却肉呼呼的不见骨,这么看着,很想伸手去捏上一捏,看看手指里面到底有没有骨头。
  这样的想法,让不近女人的他感到诧异和不安。
  全身的神经越崩越紧,身体尽量后靠,紧贴了身后床柱,离她远些。
  竭力不去注意腿上的搔痒,然异样的细微触感仍有一下没一下地自腿上传开。
  想她赶紧停下,却又有些不舍得她停下,这样的感觉甚怪……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无忧等了一阵,见他只是看着她的手发呆,也不回话,眉头一皱,在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听见我说话没有?”
  腿上的痛让惜了了陡然一惊,将脸撇开:“我没兴趣。”他与人交易无数,全是人家有求于他,就连王妃对他都要客气三分。
  这么被绑着谈买卖,还是头一回,怎么想,怎么憋气。
  “你对我的身份不陌生,既然你委身‘常乐府’,就说明我对你有用,你何不利用我的价值,更快地办你想办的事?”
  无忧在等他回话的时候,闲得发慌,又开始用手指刮他的腿侧打发时间,
  也让消除自己的紧张。
  她不知道惜了了口风如何,寻了他谈,也就搭上了被姨娘知道的风险,虽然姨娘对自己的身份不一定有所怀疑,但直接想到的就是她另有目的。
  皇家一惯是不告诉你的事,就是秘密,不容人刺探,你去刺探了就被人不容。
  但这件事没有时间让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瞎撞,这个险不得不冒。
  “一桩买卖,不做二人。”他的视线总是无法从在腿上轻轻划弄的手指上移开,喉中渐渐地发干,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
  “我不向你要那张画像,我要别的,不会让你为难。”
  “你要什么?”
  “他们将她藏在何处,我要这个,条件,你开。”
  “这桩买卖我不接。”他完全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为何不接?是能力有限,寻不到还是怎么?”
  “就当是我无能。”身体上的反应让他越来越难受,面颊绯红,原本娇艳的容颜浮上些媚意:“放开我。”
  “你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今天我不会放了你。如果你想留在我这儿过夜,那你从现在开始,什么也别说。如果想回去睡觉,就给我个明确说法,你为什么不接?”
  无忧身体微动了动,上半身压在他屈着的小腿上,大有就势搂着他睡下的架势,搁在他膝盖上的手臂滑下,隔着薄薄的衬裤,抚上他绷紧的大腿,即使是隔着布料仍能感到他腿上肌肤柔细如丝,再次感叹,上天弄人,竟将这些女人梦寐以求的给了他,简直是糟蹋浪费:“你身子这么软,抱着睡,一定很舒服。”
  他面颊绷紧,缩了缩身子,意外地发现,被她触摸腿部,居然没有恶心反胃,咬着唇瞅了她一眼,有些踌躇:“如果你能去做件事,我倒可以告诉你原因。”
  “什么事?”无忧暗喜,知道有门了。他说是,要她去办一件事,而不是交易,那么既不与拒绝姨娘相冲,又利用她达到目的,这个鸟鸟确实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圆滑,灵活,同样是买卖,不过换了个说法,就由买卖变成了相互帮助,其实达到的目的全是一样。
  “五日后,午时,有一个女犯人要处决,是绞刑,她死后,你去将她看清楚来,我要你去把发现的东西带来给我。”
  无忧一听“女犯人”三个字,心脏顿时收紧,难道……
  手指一顿,无意中刮过他腿侧的某一点,一种怪异的酥酥麻麻从他腿侧瞬间传开,他禁不住轻轻一颤,舒服得险些呻/吟出声,忙咬紧了牙,抵触这奇怪的感觉。
  无忧没注意到惜了了神情变化。问道:“那女犯是谁?难道是画中女人?”
  惜了了蹙眉强忍那怪异的酥麻,媚眼如丝,微微轻喘:“你无须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好。如果你带不回我想要的东西,今天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王妃。”
  “你威胁我?”无忧向来吃软不吃硬,即时瞪了眼,奇怪地“咦”了一声,回想方才做过什么,试着将手指移回方才搔弄过的那处,果然他身子又是一颤。
  他突然间觉得腹间有股从来不曾有过的邪火窜上,到处乱拱,一愣之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庞慢慢转红:“住手。”
  无忧之前发现宁墨在常乐手上所遭的罪,惜了了过激的反应,让她条件反射地想到,常乐也对惜了了做下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碰不得女人。
  在男女之事上最让人情变态的,就是将男人变成太监。
  当一个男人变成太监后,难免自卑,产生一些负面的过激行为。
  过去在整形科工作时,就见过男病患为了下面形状太弯,或者太奇形怪状,不能正常人道而苦恼,跑去矫正。
  由此可见,男人对人道一事上,有多看重。
  如果鸟鸟被变态兴宁折磨得不能人道,那对他而言,将是十分凄惨的事。
  不过只要没被阉割掉,都是有机率通过治疗康复。
  无忧想到这里,出于医者的爱心泛滥,对于他的那些威胁之言,浑不在意了。
  “嗖”地一下坐起身,二话不说,就伸手往他裤中探,早查早治,才有更高的治好机率。
  “喂,你做什么?”惜了了被她绑了手脚,行动不便,避又无处可避,吓得七魂没了六魂半,扭动着身体,试图能避开她的魔爪:“不要乱来啊。”
  “别怕,我只是看看,会尽量小心,不会弄痛你……”无忧在整形科对男性方便的矫正,虽然没有亲自主过刀,但原理却懂。
  她纯粹是医生安慰病人的温柔话语,听在惜了了耳中,就是别样的味道,更是抵死挣扎,向一旁滚开,不让她碰触轻薄。
  他越是如此,无忧越觉得自己想法正确,宁墨脚上的伤,都不让她看,何况这么让人害羞的地方。
  越是不让她看,她还也要看,设法为他医治是其一,其二是想看看兴宁到底变态到什么地步。
  兴宁越邪恶,不凡也就越不是东西,念头闪过,才赫然发现,她竟是想以此来将在不凡那儿不经意得到的那些温暖感觉全盘否认。
  她不想带着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感情离开,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理解。
  将滚到一边的惜了了揪了过来,将他压住,在他的扭动躲避中,握到的却是一支滚烫的硬棒,松了口气。
  还在,也还能硬起来,应该没问题。
  看来常乐的浑劲还没使到这里来。
  惜了了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那硬邦邦的东西在掌心中像燃着的炭一样烫,还一下一下地涨动。
  无忧扫了眼了了被墨黑长发遮去一半的绯红面颊,身体不住颤抖,鲜红的唇瓣被咬出血印,怨念的目光简直要将她生剥活剐,又开始犯疑。
  他不近女色,这东西平时不该这么硬着,难道是被迫服过什么,才让这东西一直这么硬着,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心理阴影,不敢让女人靠近,久而久之就成了那怪癖?
  试着的揉捏两下,看有没有其他不良之态。
  然就在这时,被她紧压在身下的柔软身体猛地僵住,指间一股热流冲来,二人眼瞪眼的同时怔住,又同时的脸红了下去。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无忧将手拿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指间绕着的黏稠液体,哭笑不得,没问题啊……
  惜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遗/精竟是这样完成,目光呆滞地挪向她的手指,瞅了一眼,哪敢再看第二眼,羞得连死的心都有。
  无忧虽然没经历过男人,好歹是学医的人,很快恢复了淡定,取了丝帕拭手:“第一次?”
  这本是男子正常的生理反应,只是不明白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少年,明明跟自己谈着与肉无关的生意,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么一回。
  惜了了脸红,耳红,脖子红,最后连眼睛都红了:“你……你……你下流。”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是男人都会有。”无忧捏了捏他仍滚手的脸蛋:“这样很好,证明你是个男人,以后可以娶老婆,当然你想找个男人断袖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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