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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AA》末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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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5:27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内容简介】

她六岁时,她的夫君抱着饮下毒酒的她烧死在深宫,时空的转换,她得以存活,认定夫君也在世间某一处。
事隔八年,她重回故土,相同的相貌,公主‘降’为郡主,捡到现成的邪夫一箩筐,与君定下协议,凡事各自买单,不赎不欠。
然眉目传情,肌肤相亲,他还厚颜无耻的要她生下孩儿,当真还能互不相干?
……
此文是《俊男坊》的姐妹篇,类似的风格,不同的故事,与邪君美男们做个约会!

作者自定义标签:美男、腹黑、欢喜冤家
读者印象:N|P、末果出品、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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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6:08
楔子

  帛衣铠甲压压覆覆的散了一地。
  女人按捺不下的娇咛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令黑暗的石室热意熏人。
  他急促的呼吸随着他一次次深深的抵入,喷拂着她的耳鬓,滚烫炙人。
  她避开他向她唇上覆下来的唇,身子更紧的贴覆上他。
  室中无光,看不清对方,身体的感触就越加的敏感。
  十指相扣,肌肤相亲,汗湿的身体紧紧厮磨。
  短促的喘息和销魂的呻吟时起时伏,抵死的缠绵,久久方熄……
  她在他怀中低喘。
  他抱紧她,闻着她肌肤的寒梅冷香,这女人象极了她!
  然她又怎么可能是她……
  “我想看看你。”
  她身体一僵,毅然推开他,翻身坐起,摸索着穿了衣衫走向门口,推开石门,月光从外面照入,撒在靠坐在石床上年轻男子俊逸绝尘的面颊上。
  男子看着门口浸在月光下一身戎装娇俏背影,“你真打算到死也不看我一眼?”
  她身形在门口顿了一下,只要回头望一眼,就能看见他的长相,她轻抿了唇,执拗的不肯回头,毅然离开……
  他们出门就是对头,不知道彼此长得什么样子,去了面具起码还能擦肩而过,不用拼得你死我活。
  或许真的就算死了也不知道对方的样子,更好……
  或许那样才不会心痛……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6:21
001 春光小泄

  风吹红烛,明明暗暗,不时‘噼啪’一声炸开几个火星子,一明即暗。
  秋季将过,天已甚凉,宫中别处已换上保暖的厚床幔,这里却还挂着夏季所用的半旧烟纱薄帐。
  帐角鼓了风,翻翻卷卷,更让这寝宫清冷得寻不到一点暖意。
  无忧窝在子言的怀里,白白嫩嫩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昏昏欲睡,“子言哥哥,为什么只有到了晚上,你才肯抱着我,不对我冷冰冰的?”
  子言垂眸看着怀里粉妆玉琢般的小人儿,极低的叹了口气,只有在夜晚,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对皇家的恨,才会略为淡去,“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

的哥哥。”
  不管他告诉她多少次,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唤他哥哥。
  小人儿笑了笑,全不在意他无奈的纠正,却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些,小脸蹭着他的肩窝,“为什么只有姨娘会来看我,而我母皇却从来不来看我?”
  子言暗里冷笑,皇家的人岂能理会不能用作棋子的儿女。
  然对上无忧可怜巴巴等着他给她解惑的大眼睛,心里一软,柔声哄着,“或许是皇上太忙,没有时间来。”抬手拂开她粘在额上柔软的长发,“还冷

吗?”
  小人儿点了点头,又懂事的摇了摇头,“别的小公主也是这样吗?”
  子言心里微酸,“或许吧。”
  小人儿满足的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了开来,“姨娘说她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也有我这么大,真想看看。”
  说完竟叹了口气,“可惜我是出不去的了,子言哥哥如果有机会,代我去看看她。姨娘说也没有人陪她玩,好可怜。如果子言哥哥见了她,就代我陪

她玩吧。”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世间苍凉,禁不住叫人心酸。
  “好。”子言将手臂收紧,把软呼呼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下颚紧贴着她的额头。
  这么贴着她,鼻息间除了她身上未去尽的奶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象梅……
  没一会儿功夫,无忧已然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又叹了口气,心里止不住的焦虑。
  平阳公主出使北齐,这末央宫便无人理会,现在还是夏季的薄被,他到是不怕冷,可是无忧年纪太小,却哪里抵得,任他每夜抱了她睡,仍是受了凉


  今天御医过来开了些药,叫给她捂些汗水出来,可是这么薄的被子如何捂得出汗。
  这会儿,又有些发烧,叫他好不担心。
  她明明是不舒服的,却咬着牙懂事的一声不哼,叫他更是心疼。
  按理他不该可怜她,不该管她,由着她自生自灭。
  下巴轻磨着她滚烫的额头,她和自己一样是被皇家抛弃的孩子。
  看见她,便象看见当年的自己,叫他如何忍得下心……
  深吸了口气,将她发烫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下巴紧紧抵了她的头顶。
  无忧,别怕,无论如何有我陪着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子言!”
  无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灯影朦胧,身边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子言。
  恍恍然间才发现又是一个梦,一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梦,汗湿了一背,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半天回缓不过神。
  墙上的壁钟敲过四点,叹了口气,自己是死了的人,再也回不去了,忘了吧。
  伸长手脚,纳闷的在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手中提着个圆形玉佩在眼前晃悠着自我催眠。
  最好一觉睡过去,死掉算了,省得明天还得去丢回脸。
  以医大建校一百多年来,最高分成绩光荣毕业的优秀生,半年来被十七间医院炒鱿鱼,天上人间只怕是只得她一人。
  掏干净口袋也只得七块八毛八,除了堵自己这张嘴,还得养活一个废物—冥王。
  他除了一张可男可女,倾国倾城,极致妖孽的脸能卖给整型医院当个模版,一无用处。
  那家伙宽肩,窄腰,紧臀,长腿,拼凑在一起,足有一米八好几,身材固然如同他的脸蛋一样好得无可挑剔。
  在别的女人看来,绝对是一道积善十八世也难求的美味。
  但无忧一想到这半年来的失业全拜他所赐,口袋里剩下的七块八毛八还得分他一份,就恨得牙痒痒。
  正在磨牙,人影一晃,废物从天而降,直接跌趴在她身上。
  他今天不知抽了什么疯,脱得光不溜秋,只剩一条黄色小三角。
  她一脚将他踹开,一眼睨过去,牙冷得直抽抽。
  他身上唯一的那点遮羞布还滑了一角下去,露出小腹上的一点毛毛,叫人看了包喷鼻血。
  无忧翻了个白眼,这是勾引谁啊?
  将手中玉佩往床角一丢,扯了被子滑躺下去,睡觉……
  他忙将玉佩捞了回来,讨好的塞回给她,“这可是宝贝,丢不得。”
  宝贝?无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玉佩由好几片小玉片组成,小玉片中间固定,可以随意转动,能拼出六个不同的图形,如果那六个图形凑合的顺序对了,还能出一个由那六个图形组

合起来的图腾,象梅,非常漂亮。
  玉色晶莹剔透,上面拢了一层柔润的光泽,入手冬暖夏凉,照冥王所说,十分值钱。
  今天实在是山穷水尽,拿了去当铺,指着它能换上几个钱,把这没有生活费的日子缓过去。
  偏偏这东西到了人家手中,硬是乌秋秋,死沉沉,别说光泽了,就是拿手电筒都照不出一丁点反光来,结果人家直接从柜台里给她飞了出来。
  死活说她拿地摊货来忽悠,诈骗,差点没揪了她去公安局。
  值钱?值它鬼的钱!
  炒鱿鱼加挨骂,她今天是生生窝了一肚子火,还没找到地方泄。
  他却硬是没看见她捂在被子里的黑脸,不知死活的往她身上爬,将她连人带被的抱了,“无忧,我们好歹同居十八年,就从我一次吧。”
  无忧想也没想,直接手脚并用将他摔下床,河东狮吼,“滚。”
  他是冥界的人,不能常和外生人多打交道,自然没办法挣钱养她。
  她六岁被他卖给人家当童星,挣的钱混到她上医大就山穷水尽,害得她只能去打零工养活二人。
  在她这里蹭吃、蹭住了十八年,没把他头下脚上的丢出去,已经是客气。
  还想占便宜,能一个平底锅,将他的脸扣成扁的。
  他贴趴在墙角,一声闷哼,“再有一会儿你就得回去了,难道就当真狠心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
  回去?无忧整个人愣了,死死的盯着慢慢从墙上滑下来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得了声,“你说什么?回去?回哪儿去?”
  他翻坐起来,揉着乱蓬蓬的刺猬银发,这丫头被他雇佣的隐退的一流杀手特训了十八年,当真不是白训的,心狠手辣,下手全不留情,“自然是哪来

,哪去。”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花板,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最后涌上一股怒气,抄了枕头兜头兜脸的向他砸了过去,“你这浑蛋,玩我呢

?”
  她六岁时,一杯毒酒下肚,他把她弄来这里,没能入土为安。
  这十八年,工作功课之余,迫她学这学那,累得象狗,无一日好过,好不容易淡忘了过去,适应了这个世界,现在居然又说要回去?
  他傻傻的接了枕头抱在怀里,便听头顶壁钟‘咚’的一声,脸色一变,“时间到了,无忧,下面的话,你可要认真听好。你六岁时确确实实是死了的

,这次回去,不再是西越宫里的常乐公主,而是靖王府中的常乐郡主。”
  无忧失望的望了回天,原来还是回不去了啊。
  冥王手腕一转,不知从哪儿变了叠画像出来,“这些人,你可要记好了,他们全是你的夫侍和家仆。你离乡这些年,人事全非,露了马脚,被人弄死

了,可别怪我。”
  “当初你把我带来这儿,现在又要我回去自生自灭?”无忧一张脸黑得更是没法看,捞了床上什么都往他身上砸,“去-你-娘的,姑娘我不去。”
  无忧有一流的箭术,砸东西是一砸一个准,冥王被她砸得抱了头东躲西闪,好不狼狈,“你有六夫,三十二侍。个个国色天香,天上少有,人间无…

…”
  从指缝里看着对面差点飞出来的水果刀,长吁了口,好在报得及时,算是逃过一劫。
  刚要缓口气,脑门上一痛,眼前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刀柄正砸在自己脑门上。
  水果刀一顿跌落下去,吓得他两腿一分,刀刃正好擦着他的小三角竖在地板上。
  无忧两眼的红心,喜笑颜开,只看他手里那叠东西,绝路逢生,还能有这种好命。
  一阵风吹过,腿间凉幽幽的,他低头一看,小三角正中破了条缝,小/弟/弟正爬出来晃悠。
  美人脸瞬间涨得通红,正要伸手捂了,无忧伸手过来一把夺了他手中画像,顺手拨走水果刀。
  刀刃划过,彻底的一/柱/冲/天了。
  无忧一眼睨过,正色点评,“当初就该拿你这玩意去当模版,没准能得高些版权费。”
  美人红脸瞬间转紫!快速将怀中枕头压住要害。
  脸上阴晴不定,什么社会,什么风气,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腐蚀成这模样。
  无忧往画像上一看,气得差点死过去,一张张往后抛,口中念念有词:“张飞,李逵,钟馗,武大郎……”
  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塞一堆这样的货色给她,日子怎么过?不醒算了,也不要回去了。
  冥王凑脸上前,拍着她的脸,“喂,你这一世的阳寿到了,再不走,只能嫁我当鬼妻了。”
  鬼妻?做梦!
  无忧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改常态,给他捏肩锤腿,百般巴结。
  “打个商量,用国色天香的六夫三十二侍换一人,成不?”
  冥王甚享受,哼哼唧唧,“这个我做不了主,以后的路到底怎么样,还得你自己去走……不过你可要记住,你是已经死了的人,天生少了些阳气,所

以你想活得久些,就得借着人家的阳气,切记,切记!除非……罢了,现在说也为时过早……”
  身体一旋,艳红的丝袍裹了他美好的身体,抬手打了个响指,地面露出一个无底深洞。
  拧了无忧过来,便往洞中掷。
  这个洞,十八年前,无忧便跳过一回,四肢百骸被摔得粉碎般的极致痛感记忆犹新。
  惊慌中,一把拽了冥王的袖子死活不肯放。
  壁钟又是‘咚’的一声,冥王一惊,不敢再耽搁,用力一挣,顺势在无忧屁股上轻踹一脚,衣袖裂开,无忧连人带袖惨叫着跌进身下无底深渊,“该

死的,这是第二次,账我记下了。”
  冥王嘴角微僵,老爷子的忘魂丹渗水造假?
  ☆☆☆☆☆☆☆☆☆☆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6:33
002 无意窥视

  无忧跌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身上每一块骨头都象是裂开了般的痛,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娘,给我草纸。”
  忍痛顺着声音,抬起头,入眼是一双白花花的发酵大馒头。
  怔忡中,头顶传来一声尖叫,“娘,有变态……”
  左右望望,并不见有什么变态的人在身边,仰着脖子,对上一双睁圆了的绿豆小眼。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艰难的向后扭着身子,直瞪着她,张口又叫,“娘,有变态啊,偷看人家……”
  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变态说的是自己,忙捂了他的嘴,“别叫,别叫,我不是偷看,是来给你送草纸来的。”
  说着将手中那块断袖塞给他。
  不理会小男孩什么反应,跃起身鼠窜逃开。
  没跑出几步,慌乱间一头撞上一个算不上太硬的胸脯,捂了发酸的鼻子一路望上,竟是冥王。
  十八年来,见他一次,头疼一次,但这次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吊了他的脖子,扭股糖一样往他身上缠,说什么也不让他再摔她一次,“还没到地方吗

?”
  冥王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歉意,“地方是到了,不过有点小失误,本来你该落进前面回府的辇车里……”
  无忧一愣,脸黑了下去,她敢发誓,他是故意的,眼角刺痛,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戳几个洞出来,一咬牙,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冥王眼角笑意更浓,往前面一指,“你一直往前跑,追上前面的辇车就对了,那是送你回府的护卫队。”
  无忧往前望了望,眼球差点没扭成内伤。
  前面烟尘滚滚,已在一公里以外,人家是马队,她是甩火腿,怎么追?根本就是有意捉弄她。
  回身一脚踹在冥王小腿上,“第三笔账,我记下了。”
  扭身要走,回眸间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乌金小弩,‘咦’了一声。
  冥王‘嘿嘿’的笑了两声,“你这次回来,我是帮不上你什么了,这个送你防个身,省得你总说我白吃白住了你十八年,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无忧心里顿时哽住,泪蒙了眼,“你累得象狗一样给人洗了十八年的盘子,一分钱不肯花,就为了这个?”
  他是冥界的人,不能多见阳光,所以要想挣人间的钱,只能夜里帮人洗碗。
  冥王嘿嘿笑了两声,抬手抹了她眼角的泪,“我的衣袖呢,那东西可不能留在这世上。”
  衣袖……
  无忧心里顿时一阵发寒,抽身回走,奔向仍蹲在树下的小男孩,从他身下扯出那片衣袖,上面一片金黄,脸上有些不自在,瞥眼前面巴巴等着的冥王

,顾不了这许多,将那衣袖一卷,奔了回来,塞到他手中,“你的衣袖。”
  陪了个笑,转身开溜。
  冥王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臭味,摊开一看,差点晕了过去,脸顿时黑了,睨向前方缩手缩脚巴不得隐形的纤细背影,怒吼出声,“该死的丫头,你

给我站住。”
  无忧回头一瞅那张黑脸,跑得更快,这时被他捉到,保证是吃不完兜着走。
  “你再不站住,我让你再后挪十公里,叫你走到天黑也进不了府。”
  无忧牙根一抽,猛的刹住脚,慢慢转身,挤了一脸的笑,“失误,失误。”对上冥王一脸的锅灰,心里发虚,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
  脚下踩上一物,脚边一声闷哼,翻身坐起一人,从无忧脚底下拔出手掌,捧了直吹,“痛死我了。”
  无忧低头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白唇红,细长的双眸滴溜乱转,一副机灵模样。
  冥王睨视过去,纳闷的揉了额头,“三包,你不是应该在郡主府,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被叫做三包的小姑娘,向冥王抬头一望,也吃了一惊,顾不得手痛,双手乱摇,“这次真不关我的事啊,我是照着该去的地方去的,只不过路上被一

个女人拽了一把,就跌到这儿来了。”
  无忧大眼转了半圈,赫然想起什么,心虚的捂了半张脸。
  方才自高处落下,慌乱间手舞足蹈,摸到什么拽什么,只求下坠之势能缓上一缓,不用象上次一样摔得手折脚断,足足瘸了大半年。
  黑暗中感到有东西从身边飞过,本能的一把揪住。
  在她的惨叫声中又夹杂了另一个女人的惨叫,一惊之下忙撒了手。
  两种全然不同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下坠。
  难道那个人就是……她眼角下斜,瞄向坐在地上,一张小脸苦得皱成包子的少女。
  三包转头看来,目光在无忧身上一溜,眯了眼,将她一指,“啊……就是你……”
  无忧心里突地一跳,“不是我。”拔腿要逃。
  三包哪能让她跑掉,扑上来一把抱了她的小腿,朝冥王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把我拽下来的,真不关我的事啊,要罚就罚她。”
  冥王额头跳痛不已,一事未平,又来一事。
  嫌恶的瞅了眼手里提着的衣袖,捂了鼻子,再看偷偷向他望来的无忧,真是个惹事精,恨不得将手中上东西朝她脸上摔过去。
  瞪了她半晌,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一指三包,“她叫千千,该去郡主府当丫头的,你带了她一同去吧。”
  说完又自深看了无忧一眼,眼里终露出了一些不舍,一旋身失了身影。
  “这算是永别吗?”
  无忧将视线从冥王消失的地方挪向天空,十八年的情份,就这么到了头。
  “永别就永别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望向远处景致,虽然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那些过往行人的衣着打扮,确实是元虚时代的。
  可是自己早在元虚二十三年便死去,现在回来,也算不上是个活人,如果子言还活着,自己与他算不算是阴阳相隔?
  她唇色勾起一道阳光般的笑,眸色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来来去去都经历着个‘离’字,也不知自己‘无忧’这个名字是从何得来。
  盈盈转身,一拂褶了的衣角,朝车队远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千千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她追了上去,“喂,他叫你带我回府,我人生地不熟,你可不能这么丢下我。”
  无忧转脸过来撇嘴一笑,“我同样不认得路。”
  千千即时愣住,那人居然把她交给了一个路白痴?加快步子转悠到她面前,“你不开玩笑吗?”
  “我跟你一块掉下来的,你说我能开玩笑吗?”无忧斜瞥着她,方才胡乱拽了那么一下,多个倒霉蛋陪着走这一程,倒也不错,“你为什么叫三包?


  “因为我有三个了不得的本事,所以他们叫我三包。”千千一眨眼,背了手,有些小得意。
  “哪三包?”无忧深吸了口气,甚是惬意,这儿的空气比饱受污染的二十一世纪清新了许多。
  “包跑腿,包打听,包……”千千说到这儿,干咳了一声,停了下来。
  “包什么?”无忧没打算放过她。
  “包坏事……”千千的脸红了红,朝着向她飞快望来的无忧挤了个笑脸,甚是尴尬。
  无忧盯了她一阵,忍不住‘哧’的一声笑,“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千千扁着嘴,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小石子,“你也是和我一样掉下来的,也不用瞒你。坏就坏在我这个包坏事的名号上,上头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叫我去给他办事,结果好事被我办成了坏事,他硬说我是故意的,死活要贬我下来任个苦差,受些活罪,于是就这么被丢下来了。”
  “你是说去郡主府当差,是苦差?”无忧记忆中给人当下人,虽然算不上是好差,但只要规矩些,混个三餐也不算什么难事。
  起码在她小时候和子言就从来没有欺负过任何一个下人。
  子言……一起想这个名字,心里便一阵揪痛,一汪苦水在心尖上慢慢淌过,望向天边:子言……我回来了,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
  “当然是苦差,难道你不知道?”千千‘啧啧’两声,同情的将无忧从上看到下,“原来你还不知道,看在我们是一起掉下来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免得你进门没两天就被人……”她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作动。
  无忧不言,由着她自个絮絮叨叨的说下去。
  “那个常乐郡主,简直就是个魔鬼,将那院子里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无人不恨,如果不是她的二夫不凡从中周旋着,只怕那硕大的郡主府能将白骨

堆成山。一院子的人,敢怒不敢言,成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免得脑袋搬家还是轻的,就怕被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要连累家人。你说在这样的地方

当下人,不是苦差,是什么?”
  无忧皱了皱眉头,也不知她口中这些话是真是假,口中默念着‘不凡’二字,这个人看来倒是个有些本事的。
  千千见她发愣,神色间便有些为自己的神通得意,一拍无忧的肩膀,“所以啊,你进了府,能离魔鬼郡主多远,便多远,千万别去招惹了她。还有啊

,听说她对她的那些个夫侍可是爱如珍宝。你千万别去打她那些夫侍的主意,据说看多几眼的,轻则杖击,重则抽筋剥皮,反正往后你见了他们就绕道,

万一绕不过,就两眼望地。切记,切记!”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6:44
003 民间野史

  无忧‘哈’的笑出了声,就那些个张飞,李逵,钟馗,武大郎,还打主意呢……
  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先将他们怎么处理掉才是正事。
  千千见她不以为然,耸了耸鼻尖,“我可是好心提点了你的,到时惹了祸可别怨我不够义气。”
  无忧横眼过来瞅了她一眼,这丫头到是有点意思,“你这些是在哪儿听说的?”
  千千向左右两边望了望,不见有人注意她们,抬手挡了嘴,凑到她耳边,“我在上头听说要将我丢到人间,便偷偷去查了查民间野史,没想到淫/色排

在第一的竟是年方十一岁的常乐郡主……啧,啧,你说靖王一世英明,而平阳公主也是女中英豪,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朽木女儿?”
  无忧愣了愣,“你说的常乐郡主是平阳公主的女儿?”
  三包将头一点,“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常乐郡主以前叫兴宁郡主,正是平阳公主和北齐靖王所生,元虚二十三年才改成的常乐郡主。”
  无忧一愣再愣,兴宁郡主正是她的姨娘平阳公主所说的和她一般大小,长得又是一般模样的女儿。
  自己是元虚二十三年被母皇赐死的公主,按理她的名字和封号便成为禁忌。
  不知为何姨娘的女儿竟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无忧,又用了自己的封号常乐,实在叫人费解。
  “常乐也该二十四岁,怎么才十一?”
  千千探了手去摸无忧的脑门,“不烫啊。”将她看了一阵,恍然所悟,指了指自己额头,小心试问,“你这儿有点问题?”
  无忧啐了她一口,“你脑袋才有问题。”
  “没问题,怎么能将常乐郡主十四岁,说成二十四岁?”
  无忧彻底的懵了,“现在什么年份?”
  “元虚三十一年。”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感情自己后面的十年全活在了狗身上,如今倒回来从十四岁重新活过,“既然是十四岁,你怎么又说她十一岁?”
  “这就是这位常乐公主的厉害之处了,她十岁时便占了淫/色榜首,后来据说是得了麻疹,好好的一张脸毁的不成样子,于是乎在十一岁便送进山中一

位名医处治疗,一去三年,居然没有人超越她,仍然位居榜首……”
  千千一说起这些八卦,就津津乐道。
  至于什么淫/色榜首,无忧不关心,忧心重重的一摸脸,“她的麻疹好了吗?”
  千千一耸肩膀,“她今天下山回府,我还没看见她的人,不知好了没好。”
  路边几个妇人朝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指指点点——
  “常乐公主这三年是白治,方才一撩窗帘,差点没把我家娃吓得哭起来。”一个妇人朝前方望了一眼,一脸的嫌恶。
  话刚落,另一个青衫妇人便接了过去,“恶人有恶报,我看是好不了了。”
  有怕事的,忙压了下来,“嘘,快别说了,万一被哪条狗听见了,那可就是大祸事了。”
  无忧立在道上傻了眼,直到千千拱了拱她,才回过神,径直伸了手往千千胸前衣襟里摸。
  千千一惊之下,变了脸色,死活抱了胸,拦了无忧在她胸前乱摸的手,嚷了起来,“你……你有百合之好啊?别说我不好这一口,就是好这一口,也

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上供人观赏啊。”
  周围的人一起向无忧望来,无忧扫视了一眼四周,也甚尴尬,眉头一皱,
  “嚷什么嚷,我只是想借镜子一用。”
  千千一愕,收了声,仍捂着胸口,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当真只是借镜子?”
  无忧视线往她胸前一溜,“平得跟搓衣板一样,摸你不如摸男人。”
  她话是说的露骨,到是注意了影响,放低了声音,只得她和千千二人听得见。
  千千低头在自己胸前看过,愤愤不平的把小铜镜摸出来,丢了给她,小声嘀咕,“我平,你又好到哪儿去……”
  放眼看去,对方虽然不至于巍然屹立,却也是波澜起伏,后面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无忧举了小铜镜往脸上照去,手一抖,铜镜从手里滚落下去。
  摸着脸,呆若木鸡……原本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变得凹凸不平,生生毁得不成样子。
  千千慌忙将小铜镜接住,小心收入怀里,推了推无忧,不知时务的开起了玩笑,“你该不会是方才落下来时,脸朝着下,被地上的石子搓成了这般好

模样。”
  无忧在整容医院呆过,对美丑也是看惯了的,承受能力远比别人强了许多,但突然间天鹅变癞蛤蟆的转变,仍叫她难以接受,心里正在难过,被她以

此打趣,自是没好脸色,冷眼瞥去,“我记得方才你掉下来时,脸可是扣在地里的。”
  千千陡然一惊,忙掏了镜子出来看过,暗松了口气,安好!再看无忧那张脸,便有些于心不忍,好心安慰,“丑是丑了点,不过我们做下人的,丑一

点倒可以避开不少麻烦,未必不是福。”
  福吗?无忧苦笑,心下凄然,如果他还活着,自己这副样子,他还能认得出来吗?怕是不能了……
  抬头望着天空飘着的那几缕雪白云丝,冥王啊冥王,两不相欠么?怕是难了,这笔账,我也得记下。
  望向前方马队卷起的烟尘,转眼去的没了踪影,一张脸苦得能挤出汁。
  回眸间,见方才说常乐郡主三年白治,吓到她家的娃儿的那个妇人直定定的望着她愣了半晌,脸色惨变,跌跌撞撞的仓促逃走。
  另外几个迷惑的向无忧望来,下一瞬也是惊慌失措的滚爬着去了。
  无忧眉稍轻扬,这些个妇人怕是要回去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她们说常乐郡主的坏话被捉了个现场,既然认出了她,照常理该求饶才是。
  可是这些人竟连求饶的念头都没动上一动,只顾逃命,可见‘求饶’二字在常乐这儿全无用处。
  这个常乐郡主小小年纪能活出这么个‘魄力’来,也委实是个人才。
  这些人搬不搬家,逃不逃命,无忧理会不得,但也实在不愿顶着这张丑脸到处招摇扰乱民序,索性撕了宽大的裙幅下来,当作大披风将头脸一并蒙了

,只露了一双眼,活脱脱的一个阿拉伯妇人。
  千千见她装扮古怪,但没了凹凸不平的那张脸做陪衬,这双眼竟如同秋水静潭,顾盼生辉。
  她身为女子,望了进去,也再挪不开眼光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咦’了一声,口气中尽是惋惜,“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当真可惜了。”
  无忧嘴角一抽,自然知道她可惜什么,可惜了这双眼长在了一堆牛粪一样的脸上。
  直到日落西山,无忧才算望见前面依山而建的硕大庭院,正中酱红色五开大门,两侧一色水磨群墙,上面顶着琉璃泥鳅脊桶瓦,下面一溜的虎皮石砌

边,连绵展开化进两侧山峦。
  大门前人来马往,均是神色慌张,忐忑不安,如同大难临头。
  而另一侧又另有门户,却是一队人马拥着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打小门进入,个个盈盈笑脸。
  两边一比,倒象是一边办喜事,一边办丧事。
  一个约五六岁粉妆玉琢般的小男孩,皱着小眉头,坐在门槛上,托了下巴百无聊赖的将无忧看着。
  无忧和千千面面相觑,也不急着进门,蹭到门边,凑向坐在门槛上的小男孩,“这府上喜事丧事一起办吗?”
  小男孩年纪小,也没觉得无忧这话说的不妥,先望了眼远处鱼贯而入的那队人,嘴角一撇,有些不屑,“是我娘子还有一年便要大婚,皇上送了三十

二个侍郎给她做陪嫁。于是我娘子就有六夫三十二侍,太子觉得自己吃亏,也要送三十二个妾侍过来先养着,那些女人就是他将将选进门的妾侍。”
  无忧笑了笑,这对夫妻还当真有趣,就是娶妻嫁夫也要讲个公平。
  “大婚是好事啊,你怎么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你家才死了人呢。”小男孩啐了她一口,神色间却有些讪讪的,“太子带了三十二侍过来,我娘子回来见了,多半也会不高兴,定然也会死宠着那

三十二个男侍,以后一定会很忙,是不会理我了。”
  无忧‘哈’的一声笑,原来是小孩子吃母亲的夫侍们的醋,不过他这么大了,还把娘叫成娘子,实在有些好笑。
  能有这么大派头得皇上送上三十二侍的,只怕只有平阳公主。
  记得当年听宫人嚼嘴根,说姨娘为了嫁靖王,赌天发誓绝不纳夫侍。
  看来果然应了冥王的话,今非夕比,世事不同了。
  笑笑然的问道:“公主要嫁的是哪家的太子?”
  小男孩飘飘然的看了她一眼,“嫁的是北齐的太子,不过要嫁的人不是公主,而是郡主。”
  无忧望向头顶门匾上的‘常乐府’三个字,念头一转,惊大了眼,“常乐郡主是你娘?”
  这么说要大婚的是常乐郡主,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刹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6:56
004 六岁小夫郎

  虽然说在这里十五岁确实是到了配婚的年纪,要大婚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才将将回来,就要代兴宁嫁一回人,实在亏大了些。
  幸好还有一年的时间周转,一年万事均有可能,没准一年后便可以打包走人,兴宁也就自个回来成这个亲了,想到这儿,这心也就放开了。
  在看门槛上坐着的小男孩,怎么看也得有五六岁,十四岁哪能就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
  难不成她哪个夫郎还带了拖斗过来让她当后娘?
  呃,这个兴宁还真是百无禁忌,十四岁的后娘委实年轻了些。
  “郡主是我娘子。”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纠正。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出来,恰好听见小男孩的一席话,‘哎哟’一声,奔了过来,蹲下身将小男孩抱了,低声哄着,“小公子啊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郡主夫人,不能叫娘子。娘子只有峻安太子能叫,如果被太子听见了,那还得了。”
  小男孩不服气的嘟了嘴,“都是夫,为什么他能叫得,我就叫不得。”
  妇人吓得脸色微白,忙捂了他的嘴,不安地扫了无忧一眼,“小祖宗,别嚷,那可是郡主的正夫,就连不凡公子见了也要退让三尺,你可就更离得远

了……”
  小男孩还想辩,见一个副官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一脸的煞气,皱了皱眉头,扁了嘴不再多说。
  副官照着刚刚回来一队人披头盖脸地骂,“一个大活人能凭空在车里飞了,说到天王老子那儿,也没人能信。王爷传令下来,如果再寻不到郡主,这

府里上上下下,一个也别想活命。”
  妇人脸色煞白,忙牵了小男孩的手,从门角往里走。
  小男孩转了头看向目瞪口呆杵在一边的无忧,觉得与她说话,挺有意思,不理会一边骂人的副官,对无忧道:“我叫十一郎,是常乐郡主的七郎,你

有难处,可以叫下人给我传话,我能帮你的,自会帮你。”
  无忧一脸黑线,原来方才不是人家口误,是自己理解有误,他不是兴宁的儿子,而是夫郎。
  望着他还有些圆滚的小身体,脸上红红绿绿很是好看,这才几岁啊?
  画中的武大郎从脑海漂过,原来愚钝的到是自己。
  不过这个兴宁的口味实在重了些。
  一旁的千千重重得‘呸’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骂道:“这个常乐,真不是东西,小孩子也不放过,怪不得三年隐居也能高居榜首。”
  无忧脸上神情越发的僵硬难堪,耳根子发烫,干咳了一声,“或许另有隐情。”
  “隐情就是没有最变态的,只有更变态的,这府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狗屁事情……哎哟,好痛……我的耳朵……”
  无忧侧脸看去,不知哪儿窜出来一个肥胖妇人死死揪了千千一边耳朵,生生地拧了半转,朝着一侧的小门方向边拽边骂,“你这该死的丫头,就知道

偷懒,叫你去给我取点东西,就整天不见人影,东西却也没给我取来,看我不打死你……”
  千千痛得脸色发红,一手护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一手攥着无忧不放,哭丧着脸,“当真是苦差啊,还没进门,便先要遭罪……那个十一郎不是说有

事可以去求他吗,你快去寻人求个情,保我小命啊……”
  “呸,你是什么东西,敢去招惹小公子,不用等郡主回来拨你的皮,我先打烂你这张臭嘴。”妇人手中提着的烧火棍,没轻没重的往千千身上招呼。
  ‘嗡’的一下,一股怒火直窜无忧脑门,兴宁霸道也就罢了,连下面的奴才也这么狗仗人势,粗暴蛮横。
  上前一步,正要夺她手中烧火棍。
  已有一人抢先一步抓住肥婆手腕,冷哼一声,“当真纥公子不在府中两年,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随便破他定下的规矩了吗?”
  来人二十岁上下,黑发随意用了条帛布在脑后一束,一身黑色劲装,单手握着把长剑,刀刻般的五官野气张扬,面容刚毅清冷,深褐色的眸子闪着锐

利的光芒,相貌是少有得俊美。
  无忧见有人出手,便顺势退过一边,冷眼旁观。
  胖妇人听了那话也是陡然一惊,回头看清来人,肥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洪凌,洪侍卫啊。”
  她有意提高声量,声调更显讥讽,“凭我的身份,就是王妃也得给三分薄面,更别说公子了。倒是你去接个郡主居然把人给弄丢了,王爷正在发脾气

呢,你有管别人闲事的功夫,倒不如去想想办法,寻着王妃求求情,看能不能活过明天。”
  无忧眉头微皱,不知这胖女人是什么来头,仗势到了这地步。
  那叫洪凌的年青男子听了那通威胁加嘲讽的话,面不改色,眸色却冷了三分,夺了她手中烧火棍,就地一丢,“不见了郡主,我自会向王爷领罪,这

与你的恶行无关。”
  一拉一拽间,妇人身体即时失了平衡。
  无忧也看不得这种狗仗人势的人,不着痕迹的向前伸了半只脚出去,将她一绊,妇人越加的站立不住,顿时扑倒在地,好不狼狈。
  门口进出的人见到动静,纷纷向这边围了过来,有被妇人欺负过的自是暗暗窃喜,只是怕引火烧身,强行憋着。
  妇人是横行惯了的,几时当着这么多人出过这洋相,怒火冲天,跳了起来,向洪凌扑上去,要揪他的衣襟。
  洪凌侧身往旁边一让。
  妇人眼前一花,失了人影,脚下即时有些趔趄。
  千千在她身后很合时宜的轻轻一推,妇人又自脸朝下的扑倒在地,地上的尘扬了她一头一脸,更是狼狈不堪。
  无忧和千千交换了个眼色,做着鬼脸,继续看戏。
  洪凌将二人所行看在眼里,向无忧看来。
  无忧朝他眨了眨眼。
  他不禁又朝她看多一眼,才将脸别开,并不揭发她们二人。
  副官不知出了什么事,挤进人群一眼便看见立在场中的洪凌。
  皱了眉,“还没寻到郡主?”
  洪凌将脸别开,“没有。”
  副官脸色越加的黑沉下去,看清地上披头散发的妇人,微微一愣,“端妈妈,怎么回事?”吆喝着两侧属下,“还不快扶起来。”
  无忧嘴角一撇,看样子在府中还真是有地位的。
  端妈妈被人扶起,见有人撑腰,越加地使横,扑上前去揪洪凌。
  她以为有副官在,这小子不敢再造次。
  哪知洪凌竟是个不怕死的,硬是寒着脸又侧身让开,让她扑了个空。
  四周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副官怕事情闹大,低喝了一声:“洪凌,不得放肆。”
  洪凌正要避,睨了副官一眼,只得站定。
  “你这该死的小子,居然敢……”端妈妈脸上更挂不住,怒羞成怒,上前扑打洪凌。
  无忧再也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
  身边有马车路过,车里传出一个沉静低哑的声音,“停。”
  声音不大,柔和温暖,叫人听了如沐春风。
  然只是这么一声,所有嘻笑声即时停下,连端妈妈打向洪凌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脸色一变,慢慢垂了下来。
  刹时间,四周竟变得清风雅静。
  无忧细品那声音,极是好听,温和淡然,感觉不到什么杀伤力。
  抬眼望去,是辆很朴实的马车,如果不认得车身是由上好的黄梨木所做,放在任何地方也不会招人多看两眼。
  看不出这辆车的主人有什么显赫身份能让这些人惧怕成这模样。
  马车停稳,车帘轻揭,车帘后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又不突出,白皙修长,与半掩在他手掌上的白色衣袖融于一体,竟叫人生出一种远山柏松的傲然之气。
  只是一眼,无忧便迷上了那只手,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手也是能长出气质的。
  不知这只手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那毫无瑕疵的手指中,却夹着一只黑色的梅花,光洁椭圆的指甲盖泛着淡淡珠光,更显得那花瓣哑沉无光。
  黑梅,白手,黑白分明,说不出的诡异。
  墨梅……
  无忧惊讶的差点叫出声,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墨梅,竟在这里看见。
  正在发愣,已有衣着很是干净整洁的小厮从他手中接了那枝墨梅。
  场中人除了洪凌,脸色均是一变。
  四周更是静得象是一片叶子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小厮走到端妈妈面前,将墨梅递了给她,“公子给你的。”
  端妈妈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枝墨梅,浑身颤如筛豆,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回过神,将小厮伸在面前的墨梅一拂,

墨色花瓣撒了开来,在空中飘飘扬扬,让这诡异的气氛更添了一抹死亡的气息。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什么人?他敢这么对我……等郡主回来,定禀报皇上,有他好看……”
  “杖击三十。”车内那好听的声音又起,声音依然温和,全然不带愠意,然话中之意却冷情得叫人心尖都颤了一颤,又叫人不能抗拒。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7:15
005 美手墨梅

  即刻有人上来,当着副官的面,将端妈妈按了,不理会她杀猪般的叫,就地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
  杖击三十,体弱些的女子已经能去了命,在他口中说出却轻描淡写,简单的如同吩咐人去摘枝花束。
  马车缓缓启动,向侧门驶去,这里发生的事竟象与他无关一般。
  副官方才还对端妈妈客气非常,这时竟不敢上前讨半句情,慢慢后退,让出道来。
  小厮看了地上挨打的妇人,丢下一句,“晚些衙门自会过来提人,处决该是明日午时。公子说了,你不服,还有时间去向王妃申辩。”
  也不等端妈妈回应,追着马车去了。
  无忧也死过一次的人,自不是什么善心圣母,这时脚底也升上一股寒意。
  紧盯着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心里砰然乱跳。
  这个妇人虽然可恶,但转眼间,就被判了死罪。
  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便知道这世间‘人命’是最轻薄的东西。
  到了二十一世纪,过了那些年,思想已有些转变,可是这才将将回来,便经历了一次人命薄如纸的经历。
  倒抽了口气,以后得万事小心啊……
  端妈妈挨完打,连嚎的力气都没了,被人象死狗一样拖拽着进门去了,围观的人也各自散开。
  副官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对洪凌说话也客气了几分,“王爷……”
  “我这就去向王爷请罪。”洪凌声音仍然冰冷不带波澜,回头朝无忧睨了一眼,便自向门口大步迈去。
  无忧望着洪凌笔挺的背影,呼吸有些紧促,自己才将将回来,便累人为自己受罚,心里紧巴巴的难受。
  然自己现在对府中之事一无所知,冒然出头,只怕反而适得其反,张了张嘴,欲喊,又没敢喊出声,一时间踌躇不定。
  千千见洪凌就这么走了,这一去,生死难料,眼眶发烫,追了一步,“喂,谢谢你救我。”
  他脚下丝毫不停,更不回头望她一眼。
  千千想着刚刚挨过打的端妈妈,打了个寒战,扁了嘴,竟象是要哭,担心地向无忧问道:“他丢了郡主,是不是会被打死?”
  虽然不知那个端妈妈的底细,但转眼间一脚就迈进了鬼门关,可见这府中手腕是极强硬的。
  而他丢了常乐郡主,罪自是小不了,这么进去,怕是难得周全。
  无忧心知肚明,常乐的失踪与自己回归脱不了关系。
  初来乍到固然要自保,但怎么能忍心脚将将触地,便淌着别的人鲜血而过,何况还是如此血性的一个少年男子。
  深吸了口气,反正早晚要见人,倒不如赌上一把,或许能救他一救。
  扯了将头脸蒙得实实的裙幅,扬声叫道:“洪凌,你是不是在寻我?”
  洪凌转过身,向她望来,尚没反应,身边来往下人已跪了一堆下去,口中战战兢兢的唤着,“郡主。”
  无忧六岁前虽然身处冷宫,但终究是公主,这些排场司空见惯,全没有不自在,神色淡然,不看跪了一地的下人,只看洪凌。
  洪凌看过两侧跪着的下人,才望向无忧,“你就是郡主?”
  无忧轻额了额首,淡淡道:“我是。”
  副官听这边又闹腾起来,不耐烦的转头看来,一看之下惊出了一冷汗,慌乱奔了回来,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末将恭迎郡主回府。”
  洪凌这才不再怀疑,略一整衣衫,单膝着地跪下,垂头,“侍卫队长洪凌见过郡主。”
  他固然恭敬,神色间却全无奴相。
  无忧不看副官,心里却是暗暗吃惊,这副官看盔缨,官职也不算小,竟给她这么小小一个郡主下跪,实在猜不出这八年来是什么样的一副政局。
  她默着不出声,下面的人也不敢动弹,个个身体僵直,大气不敢出一口。
  副官终于憋不住了,“端妈妈……”
  “你是想代她求请,还是想给自己脱身?”无忧眉头一皱,眼里多了一抹不屑,不再搭理他,对洪凌微微一笑,“你起来吧。”
  洪凌并不犹豫,也不多话,径直起了身,立于一侧。
  副官弄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他方才没给端妈妈求情?又急又屈,额头上冷汗津津。
  府中上下无人不知,那位以墨梅传令,是可以先杀后奏,绝不容人反抗。这是女皇的亲准,就算到了王妃面前,王妃也得口软,说不得不是。他不过

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参将,岂敢多嘴?
  再说刚才郡主可是自个在一旁立着的,也不见出面干涉。
  不过郡主惯来喜怒无常,行为荒诞,不是他所能揣摩。
  就算她方才只图看戏开心,这时回过味牵怒于他,去上头告上一状,将他逐了,他也只能缩到墙角,独自抹泪。
  一颗心七上八下,正寻不到落处,听头上声音传来,“你也起来,都散了吧,我想自个进府,都别跟着。”顿时长松了口气,这官算是保住了。
  无忧到了这门口,自没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安全不必担心。
  洪凌见叫散,转身就走,连眼梢都不向无忧瞄一眼。
  无忧嘴角一抽,这态度……
  眼角斜飞,伸臂一把捞过呆若木鸡,愣杵在一边的千千,挑眉,皮笑肉不笑的将她睨着,“三包……”
  “你……你……你是冒牌的吧?你……你可是和我一块掉下来的……”千千白着脸,两眼发愣,唇直哆嗦,苦差,真真的苦差……
  如果是正牌的,就凭她这一路下来的八卦和方才的那句‘不是东西’,就够她剐上千层皮。
  无忧堆出一脸的笑,甚阴沉,千千一哆嗦,扯了嘴角陪笑,模样甚傻。
  “郡主……大人大量,不计小人过……”
  无忧无语望天,当真是见风使舵啊,啐了她一口。
  千千抹把脸,即时住了嘴,脸上假笑时间久了,有些发僵,模样越加的憨。
  无忧手臂收紧,将她的脖子箍得更紧些,脸上笑意更浓,
  “你想不想少受遭些罪?”
  千千懵懵的点头。
  “想不想日子过得舒服些,少受些打骂?”
  千千又点头,现在想的可是保命啊……她说啥,是啥……
  无忧眼里笑即时一敛,“那就把从上头掉下来的事烂在肚子里。”
  千千忙连连点头,这话不用她吩咐,也是要烂在肚子里的,要不然定会被人当成失疯症,胡言乱语,不烧死也得打死。
  “另外,去打听方才车里那位的底细。”无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眸色微敛,那人怕是不好糊弄,在他面前露出马脚,闹不好当真要死无全尸。
  千千脸一苦,皱成了包子,“奴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见无忧沉了脸,忙改了口,“我去,我去,这就去。”恨不得改名‘不包打听’。
  无忧满意的放开她,为她理了理歪过一边的衣领,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千千脚底生寒,跌跌撞撞的寻着角门,扶着门框,苦闷的朝无忧望了望,侧身溜了进去。
  无忧略整衣襟,慢慢走到大门前站定,抬头望着大门上高悬着的‘常乐府’三个镶金大字。
  浅浅一笑,子言,我回来了。
  继而抬手捂上凹凸不平的脸,神色黯了下去。
  大门洞开,出来一人,朝她一揖,“严申恭迎郡主回府。”
  无忧回脸下来,对上一张酷似钟馗的脸,眼一眨,“夫君?”
  那人身体一僵,抬起脸愣看着她,即时呆住了,连拱着的手也忘了放下。
  这时门里又出来一个人,“怎么还愣在门口,不赶紧着请郡主进府?”
  无忧看向来人,正是那些画像里的张飞,牙根一抽,后悔当初没问多一句,这谁大谁小,现在简直糊得象一锅粥。
  千千说过常乐对她那些夫郎可是宝贝得紧的,那么口气温和些想必不会错。
  干巴巴的打含糊,“我一时贪恋途中美景,自行去游玩了一番,回来晚了些,让夫君担心了。”
  将将出来这人小眼瞬间大睁,也愕住了,半晌才干咳出声,“陆毅恭迎郡主回府。”
  无忧见身边众人神色不对,隐隐感到哪儿出了错,不过这时实在不是能细究的时候,刚要抬腿迈进门槛。
  身后又有马车停下。
  与方才那位一样,也是套的两匹马,不同的是,方才那辆朴华无实;而这辆,马匹披金挂银,车顶四角飞着浮云雕花角,车帘上坠着琳琅佩玉,珠佩

相击,叮当轻响,从头到尾可用‘奢华’二字形容。
  方才那位,覆手间判人生死,走的却是侧门入内;而这位径直停在了大门口,可见身份又自不同。
  车刚停稳,便有家人上前搭脚凳的搭脚凳,打帘子的打帘子,一阵忙乱,越加显得这位身份不凡。
  车帘一撩,下来一位四十来岁,大腹便便的黑面人,模样依稀便是画像中的李逵。
  无忧苦笑,兴宁这张脸虽丑了些,但这么些个夫君,也着实叫人郁闷了些。
  再扫过身边二位,年纪也都在三十以上,唇边的笑越发的苦。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7:41
006 初见丑夫

  瘪了嘴,都能当自己现在年龄的爹了,怎么宝贝得起来?日后逢场作戏的难度也委实大了些。
  一想着日后要将这些看似‘爹’的男人当心肝,就禁不住连打了三个战粟,爬上一身鸡皮,抖也抖不去。
  李逵瞧见门口杵着的无忧,喜笑颜开,迎了上来,“郡主回来了?”
  无忧勉强挤了个笑,“不凡?”按他的排场和二夫的身份倒是登对。
  李逵顿时如雷击的鸭子般怔在了那儿。
  周围终于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又忙自垂首强行憋住,气氛变得极是古怪。
  无忧一眼瞥过去。
  那些人打了个哆嗦,头埋得更低,肩膀却止不住的轻轻耸动,忍笑忍得好不辛苦。
  无忧一撇嘴角,“想笑就笑出来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下人们脸色惨变,齐齐跪倒下去,气都不敢再喘一口,别说笑了。
  无忧眉头微敛,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进了大门,“你们都别跟着了,我自己走走。”说多错多,跟着的人越来,露出的马脚也越多,倒不如自己独自

去摸索。
  愣杵在那儿的李逵直到看不见无忧的身影,才缓缓回神,“这是怎么一回事?”
  门口那两位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片刻后便有话传开,郡主离府三年,脸没治好,却又添了失疯症,性情大变,要保性命,一定要慎言,慎行。
  一时间人心恍恍,府中上下都算计着郡主可能去的地方,能避就避,只求不被她瞅见,以免惹祸上身。
  ☆☆☆☆☆☆☆☆☆☆☆☆☆☆
  无忧顺着一处满种睡莲的渔塘拂柳漫行。
  初进这间硕大的宅府,路不识得一条,本指望着进了门,摆脱那些人,随便捉上一个来问问路。
  哪知一路走来,凡是见到的人,都是大老远的就绕了道,连唤人的机会都不给她。
  走了半天,硬是寻不到个人带带,偏又在这院子里迷了路,曲曲拐拐就是走不到头。
  烦闷的用力扯下身边一片柳叶在手中把玩,拂开眼前挡了视线的柳条,呼吸一窒,定定的望着前方,目光再挪不去别处。
  池塘边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转过身,他的模样算不上有多惊艳绝美,然他一顾一盼间,如清风拂柳,沉香漫袭,又象是能将世间一切洗涤一空的清旷绝

秀之气却比任何的美艳更叫人心醉。
  墨黑如缎的长发整齐的束着,没束冠,只是用了条三指宽的白色帛带束着,帛带与他鬓边发束一同随风轻扬,如远山幽谷般沉静出尘。
  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麻帛衣,但那种温文儒秀的清雅高贵之气却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美貌公子能比。
  就连在整形医院泡了不少日子,自认阅人造美女俊男无数的无忧见了,也不觉心神皆荡,瞧得呆了。
  他朝她望来,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象是撒了一把碎星,清亮照人,仿佛世间再找不到比这双眼更干净纯洁的东西。
  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那双眼嗔视含情,淡淡的笑能直接暖入人心。
  无忧望着他那双眼,越加看不去别处,‘子言’二字差点从口中溢出,好在即时忍住,方没能失言。
  少年视线微错,看向她紧攥着柳条的手上,轻摇了摇头,唇边浅笑中带了丝无奈。
  向她走近,抬手扳开她的手指,视线落在她被细茬刺破的手指上,手上微微用力,挤去她指上一滴被枝条污了的鲜血,放到唇边轻吮。
  无忧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竟忘了缩手,甚至没想到问他是谁。
  他从唇边移开她的手指,如小扇子一样的浓密长睫微微一颤,唇上沾了她指上鲜血,凭添了一抹妖娆。
  无忧喉间莫名的干涩,呼吸愈发不顺畅。
  轻风吹过,带了他耳边一缕发丝拂上他的唇,搔得她心尖都痒,忍不住伸了手指去缠上那缕发丝。
  他抬起头,对着她的视线不回不避,又是微微一笑,“还是这么不小心。”
  声音极温柔低婉带着溺爱,如同雪藏了千年的女儿红,叫人一闻即醉。
  然这好听的声音落在无忧耳中,却象一把锤子敲进她心里,心脏猛的一跳,视线飞快飘向仍捏着她的手指伤口,助她止血的手。
  雪白的衣袖半拢,只露了几根白净得如同温玉般的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泛着柔光,指节细致,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股旷阔广傲之气。
  难道是他……
  心顿时沉了下去,重新仰头看向他的脸,依然温文从容,这般静静的将她看着,让人如沐春风。
  心跳瞬间失了频率,这张清雅绝秀,温柔无害的脸,怎么看也只得十七八岁,当真会是那覆手间便取人性命的车中人?
  如果是那车中人,就更加不可能是连小兔子也不忍心伤害的子言,自己被赐死时,他方十岁,虽然也是这般恬静宜雅,然子言朴实无华,也并非绝色

之人,如何能有他这般绝世的风华。
  再说子言是自己的夫君,被赐死的公主的夫君,如果不能逃走,只有殉葬一条路,又怎么可能在姨娘的女儿府中,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他对她眼里的惊诧,迷惑并无表示,只慢慢挪开压在她伤口处的手指,见不再流血,方放了开去,顺手握了无忧缠着他耳边发束的手,神色越加的温

柔,漫声道:“王妃和王爷该等急了,走罢。”
  他牵了她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无忧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强抵着内心的波动,平静的看着他秀美的侧脸,“你是在等我?”
  “嗯。”他微侧脸过来,睨看向她,“郡主从小就不大记路,不时走错方向。这院子两年前又大修了一回,许多地方有所改动,我怕郡主迷路,所以

过来看看,果然……”说着话,眉宇间又柔和了几分。
  无忧轻睨着他,虽不知他是谁,心尖上却暖了暖。
  他引着她出了花园,穿过垂花厅,才放开她的手,走在她右手边落后半步,在她眼角范围内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了有岔路之处,便会略先行半步,让

无忧就算不认得路,也能随意的跟着他不着痕迹的引导前行,免了乱闯的尴尬。
  二人绕着抄手回廊进入正院。
  正屋大院里……
  彩亭里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美妇人,云髻华服,美艳不可方物,正是西越女皇的嫡亲妹妹,联姻嫁给靖王的平阳公主,也是兴宁的母亲,无忧的姨

娘。
  她手里端了个白玉茶盅,纤纤玉指拈了茶盅盖慢慢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眼角却睨着在身前背着手焦燥的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王爷,不是说已经回府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男子三十四五岁光景,回眸间不怒自威,少有的英武,正是兴宁的父亲,北齐名将靖王,“说回府,都这半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王妃低笑了一笑,为他换过热茶,“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忧的性子,多半又在哪儿被绊住了,既然回来了,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丫头不是说不凡去寻

了吗?有不凡出马,一会儿便能带了人来,你就把心放宽吧。”
  她支出去打探的丫头匆匆奔了过来,神色慌乱,立在王妃面前行过礼,没敢出声。
  王妃不禁微微一愣,“出了什么事?”
  丫头吱唔了一阵,听王爷不耐烦的重咳了一声,忙道:“王妃,府里全传疯了,说……”
  王妃也是将眉头一皱,“有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丫头凑上前些,压低了声音,“说郡主脸没治好,还得了失疯症回来……”话说了口,丫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上看。
  王妃端着茶盅的手一僵,尚未作表示,王爷崩不住了,转了回来,声音透了怒,“怎么会传出这种疯言疯语?”
  丫头身子一抖,不敢不回,“郡主到了门口,管严管事和陆管家叫夫……夫君……”
  王妃手一抖,茶泼了半杯,王爷更是目瞪口呆,张了嘴,半晌没能合拢。
  丫头心里害怕,怕再停上一停便不敢再说,索性毛了肚子,一口气说完,“管叫宋太傅叫不凡……”
  她话说完看见从无忧和白衣少年花丛后绕出,脸色大变,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头能有多低埋多低,再不敢抬起来。
  无忧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该死的冥王不是说那些图是夫侍和家仆……家仆……
  她喉咙一噎,真想一头撞死去,自己当初一看那些丑男,便径直抛了,脑子也没多去转个弯,怎么就没想到他居然把家仆的放在前面呢。
  眼角余光,白少衣年淡定从容的面颊上闪过一抹异样神情,微低了头,抬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
  王妃朝这边看来,目露喜色,“忧忧。”即时起了身,抬手挥退跪在地上的丫头。
  王爷脸上郁色一扫而空,即时放了光,大步朝无忧走去,双手握了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细看了一阵,一把将她搂进结实的臂弯,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
  无忧过去没出过宫,没见过王爷,但站在那头的平阳公主却是她极爱的。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7:52
007 美男有刺

  过去她和子言在宫中受尽冷落,唯一对她关爱的便是立在那头的这位姨娘,对她而言,这位姨娘更亲过她做女皇的亲娘。
  越过王爷的手臂,定定的看着十八年……在这里该是八年未见的姨娘,鼻子一酸,落下了泪。
  王妃也是把握不住,眼里蒙了泪,取了丝帕拭了眼角的泪,才对王爷道:“忧儿路上累了这半天了,你别再让她这么站着了。”
  王爷这才‘哎’了一声,不舍的放开无忧,“快去你娘那儿,这三年可没把你娘想死。”
  无忧离了王爷怀抱,款款走到平阳公主面前,拜了下去,“娘。”这声娘并非为了这身份而叫,她打心里当着平阳公主是自己的娘,只是过去不能叫

,也不敢叫,现在可以全无顾虑的叫,心里喜忧兼半,一时间反而没了更多的话说。
  王妃上前把她拽了起来,“又没外人,何必行这些大礼,回来就好。”握了她的手不再放开,拉了她依了自己坐下,才看向站在一侧的白衣少年,面

色温柔,“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
  “谢王妃。”白衣少年又向王爷一揖,唤了声“王爷。”等王爷也坐定,才在下首方坐下。
  丫头忙给无忧和少年送了茶来。
  无忧越加的好奇,他穿着打扮,都是极普通的,然言谈举止却得体得叫人寻不到丝毫错处,就算皇家王子也不见得及得了他。
  而且还能在贵为平阳公主的姨娘前面得个座,实在想不出他是何许人。
  王妃将白衣少年看了一阵,满心欢喜,“王爷,我就说了,有不凡去寻,不会要你久等。”
  王爷点头笑道:“还是不凡有办法,忧儿小时候就只听不凡的话,看来三年不见,还是如此。”
  白衣少年只是浅浅一笑,既无轻狂之意,也无卑微之态,坦坦然,“王爷,王妃抬举不凡了。”说罢端了桌上茶来饮,并无拘束。
  无忧眸子瞬间大睁,看向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不敢相信这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就是这府中的管事人,也是兴宁的二夫不凡……
  她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不凡,他眸子黑而深,一眼望不到底,只在深不可及的地方,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他侧脸过来平视着她,四眸相对,无忧的心猛的一跳,他平和的目光竟象是能将她的心看穿。
  无忧忙将视线转开,不敢再让他望进自己的眼。
  这个人自小便与兴宁一起,对兴宁免不了的极为熟悉,行事又如此莫测高深,在他面前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被他所察觉。
  以后见了他,还是远远避开才是正道。
  她不看他,他却一直专注的看着她,象是要将她每根头发都剥开来。
  无忧被他看得浑身象针扎一样难受,坐立不安,索性一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舒眉一笑,将脸别开了。
  无忧暗吁了口气,方才居然会把这么个人看成子言,自己真是瞎了眼。
  门外一阵吵嚷,夹杂着端妈妈的声音。
  无忧挑眉,有好戏看了。
  睨眼看向一侧的不凡,眼里闪着一些幸灾乐祸。
  后者只是稳端着茶盅,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细啜了一口,神色从容淡然,好象门外的事与他无关,对无忧不怀好意的审视,也是直接过滤无视

了。
  无忧眸子忽闪,这个人倒有些意思。
  “什么事这么吵?”王爷和王妃三年不见女儿,这才将将见到,便被人打扰,有些不悦。
  “是端妈妈,说有急事求见王妃。”下人回禀。
  王爷更加不高兴,低骂了声,不识事务的东西,这时候不拦着,还往里面报,大袖一挥,“叫她有事明天再来。”
  无忧意味深长的看了不凡一眼,明天来就成鬼进门了。
  不凡只是淡然与她对视,浅浅一笑。
  这下人虽然是王妃跟前的人,但平时没少得端妈妈好处,也算得上是端妈妈的心腹之一,如果端妈妈倒了,免不得要查到自己头上,虽然惹了王爷不

高兴,但人命关天的事,也少不得拼了没脸,也得让端妈妈在衙门过来提人之前见到王妃。
  只要见了王妃,这个不凡也就处决不了端妈妈,保了端妈妈的命,凡事就另有转机。
  王妃冷眼看着,这人虽然与端妈妈走得极近,但平时也不是个有胆的人,这时惹了王爷生气,还敢杵着不动,怕是当真有事,蹙了眉,“什么事?”
  下人低头偷看了不凡一眼,小心道:“端妈妈接了公子的墨梅令,一会儿衙门就要来提人,端妈妈说:她奶大郡主,是打心坎上疼着郡主的,虽然这

三年没能在郡主跟前服侍,但没一日不巴巴的盼着,好不容易盼回来了,这一走却再无相见之日。与郡主主仆一场,说什么也要再看郡主一眼,说什么也

得跟王妃道个别。”
  王妃吃了一惊,和王爷对视了一眼,才看向不凡,“端妈妈可是当年皇上亲挑给无忧的,你当真下了墨梅令给她?”
  无忧赫然明了,原来是兴宁的奶妈子,还是皇上亲挑送来的,这么说来这个端妈妈还另有作用,那便是皇上安插在兴宁身边的人,怪不得这么大的势

呢。
  将嘴一扁,这个端妈妈果然是个有心眼的,明明是想求见姨娘保命,却不象普通人那样,大叫冤枉,而是拿忠心和情义说事。
  弄清了这个来龙去脉,越加的有兴趣看不凡怎么演这出戏。
  不凡平静的搁下茶盅,淡声反问:“难道王妃认为不凡处置的不妥?”
  王妃面露难色,“不是不妥,只是她是无忧的奶娘,关键还是我皇姐那儿……”
  不凡早料到她有此一说,微微一笑,
  “端妈妈这些年来,在府中横行,暗中迫死多少奴婢下人,不凡就不一一例举。
  就说在府外,借皇上和郡主之名欺压百姓,助人欺男霸女,收录钱财,逼得人家倾家荡产,跳河悬梁的自不在少数。
  不凡多次训示无果,本以为郡主离府,她能有所收敛。
  不凡受王爷之令去陪太子在前线呆了一阵,而王爷和王妃事务繁多,也不来常乐府中走动。
  她便认定府中无人,连本加利,甚至与官人勾结,截取宫中分派给郡主的奉用和赏赐,占为私有。
  郡主不在府中,不凡也不能私下处置于她。
  如今郡主回府,这件事,自不能再拖。
  如果府中有些资历的下人,都有样学样,这府里的事不凡也管不下来了。”
  从袖中取出事先备好的一页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上前双手平伸,恭恭敬敬的递给王妃,“这些全是端妈妈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罪证,请王妃过目

。”
  他一席话将无忧的脸一起打了,明摆着端妈妈以前是依着兴宁纵容,才敢这么放肆。
  按理兴宁离开,她少了一个靠山,该老实的,却风头不减,也就怪不得他下手无情了。
  如果王妃要拦着不让他管,那么他也就不管这府中的事了。
  无忧暗中‘呃’了一声,他说话的口气是不愠不燥,温和得紧,可话中之意却是刀刀见血,锋利得很。
  无忧两眼望天,原来人家是提前算计好的,一早撒了网,就等她回来收网。
  王妃听了这一席针针见血的话,默了下去。
  端妈妈曾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配了夫家,怀上孩子,恰好她怀上了兴宁,皇上有意将端妈妈送给她。
  至于皇上为什么要给她的孩子亲自指配奶娘,她是包了一口的黄连,有苦不能说,生生的受了这份‘爱心’。
  这事定下以后,端妈妈的孩子生了,硬是天天挤了奶倒去,也没喂自己的孩子吃一口,照着宫里的说法,就是皇族的孩子岂能吃人家的剩食,别人家

的孩子吃过的奶/头,皇家的小公主,小皇子自然是不能再吃的。
  端妈妈的这份忠心,让她的地位也就越加的不同寻常。
  王妃虽然知道端妈妈有些这样那样的破事,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过,主要是看在她背后皇上的份上。
  现在手中白纸黑字,一条一条例举着端妈妈的罪证,数据庞大的叫她大吃了一惊,惊诧的望向不凡,“这……全是真的?”
  “王妃认为不凡的话,可有假?”不凡目如止水,清亮照人,任谁看了他这双眼,也不会认为他的话不可信。
  无忧一边看着,对这个人越加好奇,在这世上,敢和皇上较劲的人,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偏头看向姨娘,倒要看看她怎么反应。
  王妃看了他一阵,拧着眉头,轻叹了口气,转着手茶盅,“你的话自然不会有错,但是忧儿终究是端妈妈奶大的,处以极刑……似乎不尽人情了些…

…”将手中罪证交给无忧,“忧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无忧初来,不想参于任何事,不过球踢了过来,也只能装模作样的看上一看。
  然一看之下,也是倒吸了口冷气,光是能杀头的大恶便有十来条之多,小的更不能细算,这端妈妈确实当杀。
  照她看,还真不能让她活。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6 14:38:01
008 彼此揣摩

  然她初初回府,闹不明这里面的人际关系,而姨娘对这个端妈妈都有所顾虑,既然这个人涉及到皇上,便不能随性而为。
  顺杆上枝,就该放。
  可是这样的人放了,以后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良心又过不去。
  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决定是好,只是望着不凡发愣。
  这个人长了一副机灵相,又能掌管府中要务,说明不是缺心眼,没事拿脑袋来玩。
  他既然敢去碰这钉子,就该有他的道理。
  不凡刚才递了罪证,便退开来,仍立在一侧,只是不再落座。
  听了王妃的话,也没有顺坡而下的打算,只是平和的看着王妃,“这件事,郡主也是认可的。”
  无忧一直当是看戏,没想到一把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刹时圆睁了眼,直望向他,嘟了嘴,“我……我什么时候认可了?”
  她这才第一次见他,什么时候认可他了?这人说谎简直不脸红。
  不凡依旧温和淡定,眸色清宁,“我下墨梅令的时候,郡主在场中看得有滋有味,如果不认同,当时便会阻止,既然不阻止,自是认同。”
  无忧双目更是大睁,张大嘴,“啊!”了一声,原来在门外,他认出了自己的啊……
  不凡又朝着她微微一笑,“不凡说的对吗?郡主。”
  无忧方才喝进嘴里的茶,觉得幽香宜人,这转眼功夫,便觉得嘴里不是味道了。
  还没进府,便已经被人摆上一道,利用了一回,这滋味实在叫人有些郁闷。
  既然认出了她,也不理睬她,害她在门口出了那一阵的丑,良心大大的不好。
  王妃见二人僵着,皱了眉,低唤,“忧儿,如果觉得不妥,可以叫他们改判,罚得重些,保个性命,以后你将她约束在身边,不许她再出去胡作非为

……”
  常乐郡主儿时有痴傻之症,后来为她招了不凡,才渐渐好转。
  虽然长到后来,已完全正常,但王妃心里总存着个阴影,这时见无忧只是望着不凡发愣,不禁担心她听说要处置自己娘奶受到刺激又再发病。
  无忧目光一直没离开不凡的眼,后者气淡神定的看着她,与其说二人是对视,倒不如说是做了一场无形的心理交战。
  过了会儿,无忧突然冲着他一笑,打断王妃的话,“娘,照他说的办。”
  他回了她一笑,二人之间的硝烟味,即时淡去。
  无忧望着他唇边的笑,身子微僵,这笑真象子言啊,在她记忆中,子言的微笑是最好看的。
  王妃微微一愣,没想到无忧会同意,不过既然无忧这么决定了,她自也不会再多说,“那就这么办法,至于皇上那儿,我会去如实禀报。”
  候在那儿的下人,即时惨白了脸,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敢再多嘴,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谢谢王妃。”不凡朝王妃拱手一揖,这一仗他算是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可是他赢了却看不出有任何喜悦,连眸子里都不见有波澜涌一涌,就象方

才只不过是拉了个家常。
  无忧静看着他的眼,他有一双水墨氤氲的眼眸,晃眼看象是浸在清泉中的黑宝石,清澈透亮,极美。但仔细一看,却又深不见底,叫人轻易迷失进去


  突然间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应该如此,温文柔弱的外表下拢着一颗强势冷情的心。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能如千千所说,如果不是他约束着常乐,这府中怕是早就尸骨堆成了山。
  虽然他的存在对自己处境不利,但他是对的。
  方才的那些不快,转眼而逝,起身向王爷和姨娘告辞,“爹爹,娘亲,女儿回府便过来了,还不曾换过衣裳,想回去沐浴更衣。”
  “也好,你也累了,回屋歇歇,晚些爹娘给你接风洗尘。”王妃握着她的手,有些不舍。
  “好。”无忧笑笑然的应了。
  “不凡送郡主回园子。”不凡上前一步,侧身微让。
  “也好。”王妃轻晲了他一眼,“一会儿给忧儿接风,你也一起来过来。”
  “好。”不凡应了,漫步随在无忧身后出了大门。
  端妈妈挨了三十板子,自己走不得路,被两个老妈子架着来的,等了半天,听说王妃不见她,即时面色灰白,拼了命的挣着要想往里撞,死活要见王

妃。
  恰巧见无忧出来,如见救命稻草一般往上扑,被老妈子牢牢摁住,“郡主,他们要老奴的命呢……”她虽然恨不凡,这时却也不敢直言不凡的名字,

转头看见跟在无忧身后的不凡,神色一僵,眼里透出一抹绝望,却又不甘心,“郡主,快救救老奴……”
  无忧打她身边走过,微瞥了她一眼。
  端妈妈此时鬓发散乱,面色青惨,衣衫散乱,狼狈不堪,完全没了初见时的嚣张,倒显出些可怜。
  外面有人领了护院过来,立到不凡面前,“公子,衙门的人到了。”
  不凡目无表情的轻点了点头,护院便上来拽端妈妈。
  端妈妈即时眼瞳泛了红,完全慌了神,“郡主……”
  不凡在无忧身边轻声道:“走吧。”
  无忧不忍再看,顺了不凡的意,向前走了。
  端妈妈绝望和愤怒掺和在一起,面上有些狰狞,冲着不凡的背影,歇嘶底里的喊,“不凡,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

,你和赫连虞熙窜通诓着皇上……”
  无忧听着她竟将姨娘的姓氏也叫了出来,不由的停了下来,转身向她看去。
  护院忙捂带扯的将她拖了往外走,手上力道大的让她直翻白眼。
  不知何时王妃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指着骂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竟由着她胡言乱语,还不赶紧着叫她闭嘴。”
  左右忙另有老妈子闪出,将她按住,不知往她口中倒了什么东西,端妈妈变声的调子即时哑了下去,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声。
  护院加快了步子,象拖死尸一样将她拽了出去。
  这么看来,处死她,明着是为了除恶,但往深些,隐隐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
  这样的事在宫里本是极常见的,然无忧离开十八年,将这些过往早就淡忘。这时再见,身上冷飕飕的,阴风阵阵。
  回头见不凡静静的将她看着,忙收敛思绪,朝前急走。
  出了垂花门,听身后不凡轻声问道:“怪我吗?”
  无忧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烫,不愿回头被他看见,放慢了步子,淡淡道:“怪你什么?”
  “离别三年,头回见,便处置了你最亲近的奶娘。”
  “处置就处置了吧,这事不要再提。”无忧蹙眉,她可没吃过端妈妈的奶,不过是离开这许多年,已经不再习惯人命如草的社会,“你不顾虑我也罢

了,你就不怕皇上?”
  不凡朝她眨了眨眼,竟带了几分俏皮,“处置端妈妈的是郡主啊,不凡只是按郡主的意思,按规矩办事。”
  “啥?”无忧一口气憋在心里,半天透不出来,不带这么害人的,她还想活久些,转头瞪他,“你成心害我?万一皇上一怒,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不凡笑了,“皇上对郡主爱如珍宝,就算会有点生气,大不了埋怨几句,不会把郡主怎么样的。”
  无忧望天,将脸一板,“感情你全是算计好的,摆我上台来当挡箭牌。”
  “如果不是有郡主顶着,不凡如何敢任性妄为?”他坦坦然,丝毫不掩饰自己利用她的动机,“再说郡主以前不是很喜欢不凡如此?如果不凡对郡主

全无所求,郡主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无忧一脸黑线,人无耻到这程度也算是个人才,至于那个兴宁愿意当傻瓜被他利用,是她的事,而自己对他可没想到有什么可用的地方,这傻瓜是不

当的,“以后别拿我说事。”
  说完冲着向前急走,他那张脸,一说一个笑,温和好看得紧,但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能气炸了她的肺,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象是被人卖了,还在帮

他数钱的傻瓜。
  自己从小被母皇冷落,一年到头也见不着母皇几面,连母皇的模样都几乎记不起,实在不知这个兴宁用什么办法讨得母皇欢心,这么受宠。
  既然不知道方法,就只有避,少到母皇面前晃悠,所以这些背黑锅的破事,能省就省。
  他眉头微蹙,望着无忧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忧冲出几步,又退了回来,“端妈妈在府里自己处置就可以,为什么要交衙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端妈妈是皇上的人,在郡主府里私下处置了,死的不明不白,皇上难免会有别的想法。送交衙门,有百姓讨伐,条条罪证俱在,既解了民恨,也为

郡主争了美名,而皇上也说不了什么,何乐而不为?”
  不凡拂开身边垂柳,漫步而行。
  无忧停下,横睨向他,为她挣美名?怕是拿她来当杀人的刀,挡箭的盾牌。
  他坦然瞅了她一眼,望向前方,“进去吧,不凡也要回去换件衣裳,就不陪郡主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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