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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和为贵》 吱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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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7:20
第七十八章 原来如此(中)

待蒋杏林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房,一个穿着褐色茧绸的中年男子从书屋的沉香木屏风后走了出来。蒋老爷侯爷问道:“怎样?”

那男子点了点头:“可造之材。”

蒋老侯爷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也说好,那就是他吧!”

男子迟疑道:“只是方侯爷那里……”

“家主的事也不这么快就定下来。”蒋老侯爷沉吟道,“正好正趁着这事试试杏林的禀性。如果他向着方家,把这事说给了方侯爷听,那就算是我这个做老朋友的给他敲敲警钟了。如果不说给他听……也就算过了第一关了……”

“还是侯爷考虑的周到。”男子笑道,“不过九公子的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始终没有摸清楚顾朝容是代表皇上还是自己在那里乱折腾,这事总有点悬啊!”

蒋老侯爷苦笑:“这个女人,我打过交道,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怕就怕皇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敢吭声啊!”

男子沉吟:“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蒋老侯爷表情有点怪异:“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我们蒋家,毕竟是忠臣,伺候的是皇权……”

就在此时,隔着威远侯蒋府不到两坊的街道上,顾府的马车正晃晃悠悠地朝通义坊走着,叫卖声、讨价声、打招呼声、小孩子的啼哭声,嘈杂喧哗的透过车窗的夏布窗帘钻了进来,顾夕颜如老僧入定般正襟危坐着,脸上有着少有的严肃。

“瓶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羽林军副都统左小羽平日都和一些什么人交好,平日来往最多的官吏是哪些?”

瓶儿鄂然:“左小羽,他是兵部的人……”

顾夕颜斜睨着她。

瓶儿欲言又止。

想到刚才在红裳里发生地一切。

凭自己的功力。竟然听不到两人在谈些什么。

当她推门而入地时候,只看见屋子里一团团灰白色的灰烬如冥蝶般在空中飞舞。

真是聪明。

竟然用笔在纸上面写字交谈。然后理直气壮地烧掉。

很多年了,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样的明亏了。

这算不算是阴沟里面翻船呢?

瓶儿不由又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左小羽,熙照王朝地军方精锐。军功显赫的实力派将军,以自己的身份,别说是调查他,就是太过靠近都可能引起锦衣卫的注意。除非动用燕地的谍报组织,可自己和燕地毕竟只是宾主关系,万一有什么事……顾夕颜那边已对瓶儿的态度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瞅着她看。一副理所当然把她当婢女差遣的样子。

瓶儿失笑。

管她呢!自己来的时候燕国公不是说了的吗,随她去闹去,自己只有保证她没有性命之忧就行了。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兜着,自己何必担心。

她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是”。

瓶儿的回答并没有让顾夕颜开颜,反而面沉如水。眼中有深深的担忧。

这样的顾夕颜很少见。

虽然两人接触地时间不长,但顾夕颜不管遇到谁都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蒋杏林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呢?

瓶儿总觉得今天两人的会面让她忐忑不安。

两人沉默不语地回到了顾府,先去给顾夫人请了安,顾夫人那里正忙着和刘左诚说话,丁执事也在场,拿着个帐册似的本子在记些什么。看见了顾夕颜,刘左诚非常客气地向顾夕颜问了好,然后带着丁执事回避到了一边的厢房里。

顾夫人解释道:“我请七哥和丁执事你置办嫁妆呢?”

顾夕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给顾夫人请了安,把先前在红裳给顾夫人订的两条裙子给了顾夫人,顾夫人很意外,怔了怔,淡淡地说了一声“我衣裳多的很。以后别再这样了”的话。可女人谁不爱新衣裳,顾夕颜不以为然。略谈了两句就带着瓶儿回了勿园。

婚事定的很匆忙,顾府上下地人都有点人仰马翻的感觉,但有了刘左诚帮助,诸事都还进展的比较顺利。

顾夕颜虽然是未来的新娘子,也没有闲着,整天地的应付做衣裳地针线班子和打首饰地匠人。针线班上的人还好说,她全让惠兰负责,没有过问。打首饰那边她比较关切,还亲自画了个图纸让人打了一个形状独特地手镯。

那手镯是一块好好的玉镯子分割开的,共五份,每份粗细如同拇指,然后用黄金打的雕花套子包着,碧汪汪的玉衬着黄灿灿的金,说不出来的明丽鲜艳,又透着一丝雅致,连瓶儿那样挑剔的人都说好看。

顾夕颜听了一笑,神色间非常惆怅:“这种工艺叫金镶玉!”

大家都赞这名起得好。

顾夕颜戴上那镯子就没有脱下来。

到了纳征的那天,一大早就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杏红早早地就跑到中门去看了,回来后兴奋地说给大家听:“……凤冠霞帔是在吉庆坊订做的,龙凤喜饼是在芳庆斋订的,满满摆了一堂屋……媒人趁机和老爷、夫人商量,说今天就把期请了,听说定在了八月十八,秋夕节一过就迎亲。”

惠兰听得脸都笑开了花,拉着杏红道:“姑娘,我们去帮忙装盒吧!”

按规矩,女方将男方的聘礼收了后,要将女方陪嫁的金银首饰、被褥、衣服、锡器、瓷器以及小摆设之类的东西再放到抬盒里,然后让男方抬回去。

顾夕颜却不同意,淡然地说了一句“姑娘家的乱跑些什么”,象瓢冷水泼在了两人的头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讪讪然地笑了笑。

到了下午。在顾府酒足饭饱了的左府送亲队伍抬着抬盒吹吹打打地走了。

顾夫人忙一个上午,却没能歇一会。因为宗人府的派人来说皇贵妃娘娘要见顾氏夫妇。

顾老爷躺在床上说头痛,对顾夫人道:“你去吧!就说我喝多了。”

外面的小黄门还等着,顾夫人没有办法。只得匆匆梳了头换了件衣裳进了宫。

到了承乾宫,已是晚饭地时候了,承乾宫里正在传饭,也没有人问顾夫人吃了没有,也没人安排顾夫人到偏殿去坐一坐,顾夫人就这样一直站在承乾宫的院子里站到了掌灯时分才被女官叫到偏殿旁地暖阁去。

暖阁里没有点灯,四周高大的物什都隐在黑暗中。象伺机而动的怪兽,顾朝容一动不动地端坐在临窗地大榻上,好象与这屋子里溶成了一个整体。

不知为什么,顾夫人不由地心中发寒。

她战战栗栗地依制给顾朝容行了礼。

顾朝容凝视她良久,在凝滞的气氛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地道:“你这个蠢货,脑子怎么就象摆设似从来不用一用!就是一只猪,也要比你聪明!真不知道是你是怎么活到了今天的……我真想把你的四肢都跺了放到陶瓮里去,看你知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她的声音那么的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夫人觉得毛骨悚然。

顾夫人完全不知道顾朝容地怒气从什么地方来的,却什么也不敢问,发抖地跪在了顾朝容的面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算了。算了!”顾朝容又是幽幽一叹,“你给我滚吧,免得我头痛。”

顾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等等,”顾朝容把转身正在走的顾夫人喊住,顾夫人战战兢兢地回身。脸色已是雪一白。

顾朝容又叹了一口气:“都已经纳征了。我就是反对也没有用了。告诉顾宝璋,来见我!”

原来是为了顾夕颜的婚事。可这婚事是顾大人进宫后定下来地。当时惠兰提醒她的时候她是准备进宫来回禀一声,可准备嫁妆杂事太多,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可她能在贵贵妃娘娘面前辩驳些什么吗?

顾夫人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一转身,却看见有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自己的脚跟前,还一动一动的,她惊恐地发出嘶声裂肺的尖叫。

一旁立刻有人上前捂了顾夫人的嘴。

顾朝容却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吩嘱旁边的宫女:“把那东西拿起来,给我母亲看看。”

有宫女将那黑乎乎东西摊在手掌上给顾夫人看。

原来是一只小小的乌龟。

顾夫人羞惭地低下了头。

“好玩吧!”顾朝容语带讽刺,“这可是你的好女婿送给我的呢!”

好女婿?谁?左小羽吗?

现在又不是娘娘的生辰,为什么要送乌龟?

就算是生辰,送一只小小的乌龟也不合时宜啊!

顾夫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只有保持着沉默。

“走吧,走吧。你这个猪脑,能明白什么啊?”顾朝容再一次叹气,“怎么家里就没有一个肯用脑子的呢……”

顾夫人不敢露出任何不悦地表情,唯唯诺诺地出了承乾宫。

有女官按过宫女手中地乌龟,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朝容一眼,道:“娘娘,是一个龟!”她把那个“龟”字咬得很重。

顾朝容冷冷地一笑,脸上象裹了一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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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7:31
第七十九章 原来如此(下)

承乾宫的灯火依次亮起来,桔色的灯光照在顾朝容如玉般的面容上泛着莹莹的光芒,她轻声地问:“皇上今日又歇在了简宝林那里吗?”

正在给她铺床的女官身子一僵,低低地回了声“是”。

顾朝容点了点头,露出梦幻般的微笑。

她想起艳艳烈日下,坤宁宫屋檐下的初遇,帝王眼中的惊艳;她想起萧瑟秋风里,上书房中的献策,帝王眼中的崇拜;她想起融融冬雪里,万梅林中的定计,帝王眼中的恐惧……她还想起,两年前秋夕节的庆典上,帝王眼中的害怕……

自己做得太多了,已经走的太远了……

可是,后退,是万丈深渊;前进,是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还有翻过去的可能,万丈深渊,却只有死无葬生之地……

女官已经帮顾朝容铺好了床,轻声地道:“娘娘,该入寝了!”

顾朝容从恍惚中渐渐清明。

当断不断,必将自乱。

现在,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清冷,轻声地吩咐女官:“把蓝瑛给我叫来。”

女官就低应“是”,疾步叫了承乾宫的女官蓝瑛来。

顾朝容淡淡地对蓝瑛道:“夕颜要嫁给左小羽了。”

叫蓝瑛的女子惊讶地抬头望着顾朝容。

“是我的父亲,顾宝璋呢,亲手把我送进了险境。”顾朝容笑着点了点头,“有趣吧!我千算万算,就算漏他。没有孩子,我们能干些什么?唉,如今只有重新布署了。”

蓝瑛小心翼翼地道:“能不能,阻婚?”

“阻婚?有什么用?”顾朝容淡淡地道,“解除过婚约的女子。名声也就完了,只要是太后娘娘还活着。就不可能让她进宫了。想办法让简青怀个孩儿吧!”

蓝瑛全身一震。

挟天子以令诸侯!

娘娘,终于要出手了。

她不敢抬头看顾朝容,垂头应了一声“是”。调子低沉,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兴奋。

顾朝容轻抚着自己如丝般顺滑的黑发,慵懒地道:“如果景棋阁那边和太子有个什么动静,那就更好了。”

蓝瑛猫着上前几步走到了顾朝容身边:“听蓝珏说,景棋阁的那位,已经记在档上了!”

顾朝容忍俊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畅快,响彻承朝宫。

“蓝瑛,把这事告诉给储秀宫的蓝瑞,怎能让我们的皇后娘娘没有事可干呢?”顾夕颜好容易止住了笑意,“选太子妃地时候。她不是觉得方少莹太过清高,怕她的宝贝儿子受委屈吗。现在她儿子和她一条心,都不喜欢方家地人,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蓝瑛带着一些担忧:“娘娘,把皇后也扯了进来,怕是……”

顾朝容笑道:“场面越乱越好,要是一切都风平波静,我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她娇美的面容上浮起一道冷凌。

皇上。这几年有我操持,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世事地艰辛了吧!

你怕我怕到连我的面也不见了……

也好,这样被当成垫脚石而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日子我也过得快要崩溃了……

同样的时刻。顾夕颜已经铺好了床。轻地催墨菊:“先睡吧,那些留着明天再缝。”

墨菊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凑着小几上的玻璃灯十指如飞地缝着一件白色亵衣。听见顾夕颜的话,她连头也没有抬,继续缝着手中地衣物:“马上就好了,姑娘还是先歇着吧,离出嫁的日子只有几天了呢!”

顾夕颜踌躇了一会儿,爬到八步床内板处地翻弄了好一会儿,拿出两张泛黄的纸递给墨菊:“这个二百两银票你自己留着,有钱好傍身。万一不对就跑路,只要支持到端娘回来就行了。”

墨菊停了手,低声道:“姑娘全给了我,您自己呢?”

顾夕颜指了指墨菊正在缝的褒衣:“刘左诚出手大方,那封信里一共有一千两银票,全是小额的。我有什么需要,只管在把你缝地这件褒衣拆开就是。”

墨菊略一思忖,接过了银票:“姑娘,你一个人,要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象上次一样回来吧。总归是父女……”

顾夕颜安慰似地拍了拍墨菊的肩膀,露出一个如五月般明媚的笑容:“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还抱有希望,这一次是失望了。更何况,我把你们都安置好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有一桩,你们可要好好地守着我那份家产,免得我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可是我们立根之本啊!”

墨菊脸上渐渐绽开了象如雏菊般清雅的笑容:“姑娘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背下来了。和端娘碰头后就立刻去棱岛;大隐于朝,小隐于市,我们去棱岛后,租个单门独院的院子,在门口种一棵玉兰树,贴一幅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红对子,您到时候好找我们……”

顾夕颜微笑着点头。

夏国根本上还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宗族凝聚力大于朝庭,家族的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突然来了三个陌生地女人,说有多打眼就多打眼。她在图册上找了好久,才选定了棱岛……

秋夕节和顾夕颜出嫁的日子一前一后,顾夫人忙得顾前顾不后,所以当墨菊的姨母找来要赎她回去的时候,顾夫人没有答应:“姑娘马上就要嫁了,只有四个丫头陪过去,本来就有点寒酸,墨菊再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人去。”

墨菊的姨母带来地帮墨菊脱藉地牙婆立刻道:“哎哟夫人。这有钱哪里找不到丫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负责给你找丫头来。她姨负责出钱。皆大欢喜。”

顾夫人打量了一眼墨菊姨母半新不旧的衣裳,牙婆眼利,立刻拉了拉墨菊姨母地衣袖。墨菊地姨母“咦呀”了一声,立刻人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约有十两的样子。

顾夫人看着冷冷一笑。

墨菊姨母一咬牙,掏出了一张银票。

鼎盛钱庄地,五十两银票。

顾夫人出身商贾,是识货的人,脸上微霁。

墨菊的姨母嗑嗑巴巴地:“……都给了夫人。没有了,夫人一定要把墨菊给我,要不然,我,我回去不好交待……”

牙婆子又拉了拉墨菊姨母的衣袖。笑着对顾夫人解释:“她姨父是个酒篓子,喝了就打……您就行个好,这可是她姨攒了一辈子的!”

顾夫人这才松了口:“柳儿,去把墨菊叫来吧!”

消息很快传开了,墨菊姨母出六十两赎了她,府里几个和墨菊差不多大的丫头们一片哗然,个个羡慕不已,都来送墨菊。只有杏红,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惠兰见了,低声道:“你看,她姨母来的多巧了。大家各有各的打算吧!你也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吗?”

杏红扑到惠兰怀里大哭起来。

那边顾夕颜知道墨菊有走了,赏了不少东西。光是穿的一年四季地衣裳就满满的有四大箱。连手都插不进去了,惹得一群小姐妹啧啧称舌。墨菊恭恭敬敬地给顾夕颜磕了三个头。共带着几个大樟木箱子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跟着姨母出了府。

到了晚间,瓶儿值夜,笑道:“原来姑娘和蒋公子是商量这事啊!”

顾夕颜正在灯下看关于左小羽的资料,她头也没抬,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呢?跟我走吗?”

瓶儿笑道:“当然。我并不是顾家的婢女,我只是你的婢女。你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

顾夕颜抬头,调侃地笑道:“十年以后呢?十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啊!”瓶儿不以为然,口气轻松,“十年以后地事十年以后再说吧。谁知道呢?照你闯祸的速度和质量,也许十年后我早就不在了;也许十年后我会受雇来杀你……”

瓶儿的话让顾夕颜一震。

是啊,十年以后,十年以后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从前,她寄人篱下,习惯了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生活,不敢走错一步,生怕说错一句,可结果又怎样?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自己渴望的一切都如尘砾般消失无踪了!到了这个世界后,既然享受了别人的权力就要尽应尽的义务,可她实在是不喜欢顾家的一切,勉勉强强地走到今天,跌跌撞撞已是满身疲惫。

两世为人,让她明白了时间的宝贵!

她真的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呼吸,做一回自己。

如天上地云,如水中的鱼,如空中的风。

去享受生活,而不是应付生存。

顾夕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第一次觉得肩头空荡荡的,全身都是轻松畅快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现在,不要做让自己后悔地事吧!

有瓶儿,不,段缨络做伴,应该会走地更轻快吧!

了解和沟通,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呵呵地笑道:“你为什么会答应齐灏到我身边来?”

段缨络眉角轻挑。

顾夕颜解释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段缨络笑起来:“你以为我是怎样地人。我能不吃饭,不穿衣,不享受生活吗?”

顾夕颜想想,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天真。失笑道:“也是。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你对我们以后的旅程有什么想法?”

段缨络眉头一扬:“跟着你就是。”

现在还只是八月份,离端娘和墨菊碰头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月,而且在她的计划里,自己将直接去棱岛找墨菊她们。棱岛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在盛京以北,是淞江入海口时冲出来的一个三角形小岛,是出海远洋和进入淞江内陆的补给站。等墨菊她们到达,至少是明年开春时节。自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当然,如果能趁机摆脱段缨络那就更好了!

顾夕颜问道:“你可有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出了盛京,万一家里人紧追不放,也有个避风头的地方。”

段缨络眉角一扬:“你不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吗?”

顾夕颜眨了眨眼,道:“去你的朋友那里避祸,也是我安排中的一项啊!”

段缨络气结。

顾夕颜软软地道:“缨络姐,我们现在可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7:44
第八十章 出人意料(上)

秋夕节很快就到了,勿园的人在顾夕颜的禁令下都乖乖的呆在园子里,几个新买的丫头则交给了赵嬷嬷去调教。大家也能理解,毕竟三天后,就是顾夕颜的婚礼了,她屋里的人躲着不见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红色的嫁衣用金丝线绣着金灿灿的凰凤,七彩的丝线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碎光流彩的色泽,亮丽夺目。

顾夕颜在懒懒地倚在一旁的大榻上:“漂亮吧?”

惠兰望着身上的嫁衣,激动地点了点头。

杏红满脸害怕:“姑娘,万一要是发现了……”

“你们放心。”顾夕颜笑道,“我仔细打听过了,左小羽要的是左顾两家联姻,直于嫁的是谁,我想那对他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们谨守本份,顾老爷也好,皇贵妃娘娘也好,就算发现了,也只会拼命想办法遮掩过去的。”

她的话让段缨络想起了燕国公齐灏。

齐灏不需要和顾家联姻吧,为什么急巴巴地把她送到顾府来。

段缨络不由笑道:“姑娘容貌出众,也许那左小羽……”

顾夕颜闻言象赶蝇蚊似地挥了挥手,打断段缨络的话:“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一个天仙,也不能让蒋、左这样的人家相峙不下,这其中必要缘由。只是我现在无心去查而已!”

那边惠兰却一心一意望着镜台中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她神色间一片坚毅:“二姑娘,您放心。那日左小羽见到您的时候,我也在马车上,如果他起疑问起,我们只要一口否定,说他看错了人,把婢子当姑娘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就是这状告到御前。也是说不清楚的……”

杏红畏畏缩缩地望了望惠兰,又望了望顾夕颜。心里充满了恐惧。

早知如此,就应该和墨菊一起走了算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顾夕颜望去。

难道二姑娘很早以前就开始策划了不成……

端娘把二姑娘当心肝似的。竟然会在她出嫁前就离开,还有墨菊,那个姨母来的那么的突然……

可现在想这些都晚了,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除非,告诉夫人去……

她不安地看了看顾夕颜,又看了看惠兰,突然觉得自己就象这两人手中的木偶。被她们提在手里牵来拉去……

秋夕节过后,顾府地大红灯笼没有象往年一样及时的取下来,它们三天后还要在顾夕颜地婚礼上再用一次。顾府正门大开,顾老爷和顾夫人跪在香案前听着小黄门宣旨。皇上和皇贵妃的赏赐一长条地排在门前,可惜顾府住的是高档住宅区。周围地邻居非富即贵,豪宅的面积都不小,一个坊里,也就住了个七、八家,大门隔得远远的。少了看热闹的人,未免冲减了几份喜气。

收了礼,打发了小黄门,顾老爷还要进宫去谢恩,顾夫人匆匆忙忙往守园赶。她还要安排出嫁当天的喜婆和陪送的人员。走到半路,遇到了杏红,说是二姑娘请顾夫人去一趟,婚礼在即,到处是突发事件。顾夫人心里没有底。又匆匆转道去了勿园。

到了勿园,顾夕颜伏在大榻前的小几上写什么。见顾夫人进来,奇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瓶儿忙上前收了纸片,伺侯顾夫人坐下,端了茶进来。

顾夫人神色间有点不自然,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道:“你这边都准备地差不多了吗?”

顾夕颜望着对面的顾夫人,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从面容到经神状态都是焉焉的,宇眉间也长年笼罩着一股子阴郁之色,她不由心中唏嘘。

自己马上就要走了,打个不适当的比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顾夕颜朝着瓶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们都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们俩人时,顾夕颜不由拉了顾夫人地手,意味深长地道:“母亲,你太辛苦了。等我嫁了,你就带着盼兮回江南去吧。那里有你的族兄族嫂,还有高堂,就是吵吵闹闹,也比这里要让人心里舒坦些……”

顾夫人惊诧地望着顾夕颜。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顾夕颜索性把话挑明了:“我前几天到外院去看了盼兮的。小小一个人儿,那么高的书桌,坐得笔直,端端正正地在那里练大字呢。旁边伺侯的人在一旁打扇,嘴里不停地劝他哥儿歇会吧,等会再练,盼兮犹豫了一下,跟人说母亲吩咐我了,要听先生的话,先生让我写八张纸,我还只写了三张纸呢,那小厮讨好他,哥儿歇着,我帮哥儿写,定叫那先生看不出来……好好一个孩儿,再这么下去,可就全毁了。母亲,他可是你以后的盼头啊,可不能让人给这么糟蹋了……”

顾夫人听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黄黄的脸上露出苦涩地笑容来。

顾夕颜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那平和而安闲的模样。

做为女人,她这一生都恐怕都体会不到琴瑟合鸣的滋味了,就象一朵花,还没有开就凋谢了。

同样是女人,顾夕颜心里满是怜惜。她说话的语气诚恳而真挚:“盼兮本性纯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读书地毅力。江南遍地是名师,你苦个十年,就也望到了头。母亲,早点回江南去吧!”

顾夫人侧过脸上,泪珠子如雨似地落了下来。

八月十七日掌灯时分,顾夫人和田嬷嬷到了勿园,还破天荒地带着顾盼兮。

因为明天就是出嫁地日子,从体芳斋请来给新娘子洗浴的两个师傅正在帮顾夕颜洗澡,顾夫人望着空荡荡地屋子问惠兰:“东西都收拾齐了吗?”她是指顾夕颜平日时用惯了的小物件。

惠兰笑着着了大榻小几上一个小小柳条箱子,道:“东西都在这里了。”

顾夫人一怔。

她出嫁的时候,可是收了十几个柳条箱子。

“怎么只有一个箱子!”顾夫人脱口问道。

惠兰笑道:“姑娘平日里也不太讲究,只有这一箱子东西。”

顾夫人打开柳条箱子一看。只有些平日用的镜子、梳子和绫巾一类的东西。她这才发现,顾夕颜平日的生活有多简单。好象略一收拾就可以马上离开似地。

她不由恍惕了一下。

顾夕颜已洗好了澡从旁边的耳房出来了。

她穿着简单地白色细棉布做的亵衣亵裤,鸦青色的头发湿漉漉地随意绾在头上,可能是耳房洗澡受了热的原因。素净的脸庞面颊微酡,大大的眼眸水气氲氤,眼宇间竟然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艳丽。

她给顾夫人行了礼,体芳斋派来的四个师傅也鱼贯着从耳房里出来了给顾夫人行礼道喜,田嬷嬷给了四个师傅各一个封红,师傅们道了谢要告辞,顾夫人却道:“师傅们难得来一次。不如也帮着姑娘陪房的丫头们洗个汤浴。惠兰,杏红还有瓶儿,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吧!”

大家俱都一怔,只有杏红,面色大变。

顾夫人笑道:“姑娘这是在顾家呆地最后一晚了。大家也不必拘这个礼了。”说着,又让田嬷嬷掏了几个封红出来。

体芳斋的师傅们接了封红就去准备了,田嬷嬷则把几个丫头带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了顾夫人、顾夕颜和一直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象小大人似的顾盼兮。

顾夫人让顾盼兮给顾夕颜叩头:“你姐姐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你好好给姐姐叩几个头吧。记得认真读书,要有出息,将来姐姐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娘家来。”

顾盼兮瞪着圆溜溜黑的象宝石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姐姐,乖顺地跪在地上给顾夕颜磕头。

顾夕颜没等顾盼兮跪下就把他一把抱在了怀里:“别把衣裳弄脏了。”

顾夫人嘴角含笑地望着紧抱在一起的两姐弟,道:“明天把你送出门后。七哥就要回江南去了。他们会延着驿道出京,过松州和静州然后在维州的昌平转水路,延着江南运河一路到越州。我老家你还不知道吧,在越州的石板镇,那里离顾家在舒州的老宅子只有五百多里地。很近的……”她非常详细地交待着刘左诚的行踪。

顾夕颜心中一动。不置信地望着顾夫人。

顾夫人微微一笑,神色灿然地喊了一声“孙嬷嬷”。

孙嬷嬷很快就应声而入。

顾夫人起身摸了摸顾盼兮的脸。神态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盼兮,你跟着孙嬷嬷去吧!”

顾盼兮恭恭敬敬地给母亲和姐姐分别行了礼,然后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孙嬷嬷出了勿园,桔色地灯光打在小小的身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的孤单。

顾夕颜热泪盈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母亲”。

顾夫人微笑着,眼中却含着泪:“丁执事和孙嬷嬷今天晚上就带着盼兮回江南去,明天他就不能给你去送嫁了。”

顾夕颜忍不住道:“那你呢?”

顾夫人望着勿园屋檐下挂着的红彤彤地灯笼,笑道:“我还要主持你地三天回门礼呢!”

顾夕颜激动地上前拉住了顾夫人手,嘴角微翕。顾夫人却安慰似地拍了拍顾夕颜的手:“你放心,我这人长这么大,还没拿过一回主意。这一次,我一定会把回门礼办好地。”说着,又拍了拍顾夕颜的手,眼宇间有少见的坚持。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7:57
第八十一章 出人意料(下)

送走了顾夫人,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梳头呢,杏红给顾夕颜铺了床和惠兰回到了她们自己居住的厢房。

段缨络一身淡黄色的亵衣,闭目盘腿在小榻上打坐。

这是她每天必修的功课,据说能清神明气。

顾夕颜望着段缨络安祥静谧的表情,不由想起观世音拈花像来。

王国维曾经说过,学问有三大境界,最后一层就“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然,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顾夕颜觉得段缨络好象也达到这种境界,处事从容,给人心胸豁然之感。

她正望着段缨络感叹发怔,段缨络突然张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平和淡定,笑道:“是在担心明天的事吗?”

是有点担心!

顾夕颜点了点头。

段缨络微笑:“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顾夕颜无奈地叹息:“大不了明天我们仗剑出城。”

段缨络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你以为盛京的羽林军、禁卫军、金吾军都是吃闲饭的吗?”

顾夕颜不由在心里嘀咕:那怎么就让齐懋生给混进来了的呢?

段缨络好象看出了她的心思,神色黯淡:“云泽七老,连云十三剑,柳叶双刀……很多人都没有能回燕地去呢!”

顾夕颜动容。

段缨络眉宇间渐渐有些戚婉:“那些已经在江湖闯出了名堂地弟子还好。那些还没有出师门的,失去了长辈的庇护,大多数都会沦为强盗或是小偷……”

这是在责怪齐懋生吗?

顾夕颜抿了抿嘴,道:“他们可以入伍啊!有一身功夫。到军中效力岂不更能发挥自己的长处……”

段缨络微笑着注视着顾夕颜良久。

虽然能感觉到没有什么恶意,但顾夕颜还是被她看地有点不自在,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段缨络笑着摇头:“不。你没有说错。”

她望着顾夕颜如莲花般素净的面庞,淡然地微笑:“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出了府,外面可没有这样方便了。”

顾夕颜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说下去,她拉了薄薄的夹被盖在身上,俏笑:“晚安!”

段缨络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夕颜翻了一个身,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起来。

段缨络望着青沙帐里曼妙地身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顾二姑娘。你没有说错。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危,用你的安危来换我们修罗门下五百弟子的前程。如果事情真的糟糕到要仗剑保你出城,我也会做的……

段缨络慢慢平息着心中的杂念,安静地等候明天地到来!

月色一点点的升起,勿园笼罩在片银色中。从东边外院时隐时现地传来带着丝竹弦管猜令划拳的嘈杂笑语声,更衬托着这内院小小一角的静谧。

露着如观音拈花般微笑的段缨络突然张开了眼睛,黑白分明地眸子竟象鹰似的锐利。

她听到非常熟悉的轻微践踏声。

只有习过轻功的人才有这样轻盈的脚步。

顾夕颜身边的人段缨络都认识,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那声音渐行渐近,停在了门外。

段缨络不敢大意,从腰间轻轻地抽了一条汗巾。

银红色的汗巾,在月光折射出犹如宝石般的七彩针芒。

来人踌躇了一下,脚步声渐渐转了一个方面,朝东边地厢房走去。

那里住着惠兰和杏红。

段缨络犹豫地望了顾夕颜一眼。

月华如练。顾夕颜嘴角微翘睡得正酣,净白的面容如一株午夜悄绽的昙花般甜美纯静。

东厢房那边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还夹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惠兰,快开门。”

很快,东厢房边传来蹑脚轻行地哒哒声。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听在段缨络这样地高手耳中。却清晰的很。

段缨络支起耳朵来。

当东厢房地门“吱”地一声打开时,段缨络也趁着这声音将窗棂打开了一条缝。

东厢房里没有点灯。趁着月色,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快闪进了东厢房。

明天就是惠兰代嫁的日子,事情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段缨络没有犹豫,身轻如燕地几个起落,人就猫腰靠在了东厢房墙裙旁。她侧着面,皎洁的月光下可以透过大开的窗棂看见清楚地看见顾夕颜屋内的动静。

她轻轻吐纳着,调整六息。

屋内人的谈话尽收耳中。

只听见惠兰道:“……大姑,我知道我对不起您的教导,可请您看在十年教育的份上,就依了惠兰这一次吧?”

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惠兰,你可知道,如果出了事,她们可以把一切都推脱到你的身上,说顾家二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全因是受你盅惑……”

“我知道,我知道。可放弃了这一次机会,我就永远没有可能过上我想过的生活了。”惠兰语带哽咽,“别人是不知道我的,难道连大姑您也不了解我吗?我一路跟着大姑从陇左到盛京,不知看了多少人间惨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我们沽口,因为连树叶沾土都没得吃了。那个母亲亲手把女儿杀了炖了一锅汤给丈夫儿子吃……姑姑,我不想有一天,我地子女也遇受这样的命运,我也也做出这样的事来……姑姑。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屋子里传来砰砰的磕头声。

“哎!”一声长叹,“你起来吧!”

磕头声消失了。

“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地忙。”清脆的女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怅然,“以后地路你自己走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大姑,”惠兰激动地喊了一声,“只要大姑知道,以后就是谁指着我的脊梁骨我都不怕……”

被惠兰称做大姑的人又是一声长叹,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要不影响明天的安排。别搞得真要她仗剑出京的事,段缨络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惠兰道:“大姑,我仔细查过顾夕颜了,她身边没有您说的那本书。”

段缨络一怔。凝神屏息地听着屋子里地谈话。

“你敢确定吗?”惠兰的大姑沉声道,“你打探过她的口气没有。”

“打探过了。”惠兰声音里带着不屑,“她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不管是文才学识都比顾大姑娘有着天壤之别呢!”

“那本书即不在溶月斋也不在宫里,”惠兰的大姑喃喃道,“难道是在顾大姑娘身边不成?”

惠兰却道:“大姑,我打探到一桩事,觉得有点蹊跷。”

“你快点!”惠兰的大姑急切地道。

“今年二月间,溶月斋有两个叫桂官和百年地小厮不见了,顾老爷还为这事打死了另一个溶月斋的叫树香的小厮。当时顾老爷不仅派了护院去寻。还从帐上支了两万两银子,听说是给了盛京一个什么帮派,让江湖上的人出面找这两个小厮……往年也常有人逃,也常有人被打死,可也没有这样过。你看这事。会不会……与那本书有关!”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对面窗棂大开的屋子里。顾夕颜翻了一个身,蓦地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好象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段缨络借着月色看得分明,心中一急。

不知道和惠兰说话的女人有没有同伴?

自己现在离顾夕颜有二十几丈的距离,如果现在顾夕颜发出什么响动引起她们的注意而发生什么变故,自己离的太远了些!

段缨络调整内息,气运丹田,电掣般地射进了屋子,反到把被噩梦惊醒地顾夕颜吓得呆在了那里。段缨络见状,在空中虚晃一指,顾夕颜感觉到脖子边一阵酥麻。她不由苦笑,看样子,这个段缨络的功夫比丁翠娘的确要高出许多,想当初,丁翠娘点她的时候,是用手指使劲地按下去的……

段缨络见顾夕颜面容恢复了平静,又在空中虚晃了一指。

顾夕颜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正欲说话,段缨络却将食指放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状,顾夕颜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这毕竟是顾家地家事,还是让顾夕颜自己解决吧。

段缨络略一犹豫,附身在顾夕颜耳边一阵低语。

顾夕颜露出了惊讶地神色。

大姑?难道是崔宝仪?真是看不出来,她有一身这么高的功夫,竟然能在宵禁地紫禁城里进出自由?找书,找的是一本什么书呢?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明天惠兰就要代她嫁入左府的时候来呢?

顾夕颜不由疑惑地望向了开大的窗棂。

明天的安排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她正惴惴不安着,段缨络却猛地一扑,身子贴着她将她按在了床上。

顾夕颜一惊,正欲问为什么,却看见感觉到了段缨络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身躯,她不由朝段缨络的脸望去,却看见她目光锐利地望着外面,顾夕颜略一侧头,顺着段缨络的目光望了过去。

透过大开的窗棂,顾夕颜看到一个女人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她身体修长,稼纤合度,肩头露出的合金剑鞘鞘口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光芒。

顾夕颜脑袋一嗡,远久记忆浮现在脑海。

是她,是她,那个两年前风雨之夜在溶月斋里翻东西的女人!

屋檐的阴影半明半暗的投射在她脸上,雪般白皙的下颌,如花瓣般艳丽丰润的嘴唇。

顾夕颜已确信无疑。

她是崔宝仪!

既然翻东西的人是崔宝仪,那阻止她的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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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离家远行

崔宝仪窈窕的身姿蹁跹如蝶般地落在东厢房的房脊上,几个起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顾夕颜这才敢大口的呼吸。

段缨络到是神色如常,淡然地笑着从床上起身,轻轻地抚了抚有点凌乱的发鬓。

顾夕颜也跟着起身坐立,沉吟忖想片刻,她又细细地向段缨络打听崔宝仪和惠兰的对话。

段缨络不厌其烦地详细给她叙述了一遍,只是把惠兰讽刺她不如顾朝容有学识的那一句隐了去。

顾夕颜面色安详,眼睑轻垂地听着,看不出喜怒。

她觉得很多让人奇怪的事情都隐隐有了答案。

比如说为什么崔宝仪会选择顾家做为落脚地,为什么她会毫不留恋地结束潇湘女学的生意而选择入宫。

可那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顾夕颜眉头微蹙。

她想起了崔宝仪送给自己的那枚刻有古夏文字的玉佩,还有她说起古夏文时脸上的惘然……顾家据说是诗书世家,崔宝仪要找的那本书会不会与古夏文有关系呢?可惜自己是个冒牌货,不管是对顾家的秘密还是对顾家先辈的事迹比齐懋生知道的还少……如果齐懋生在这里,以他的见识,说不定能猜出崔宝仪找的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想到这里,顾夕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齐懋生。不知道安全回家了没有?

以他地身份地位和家庭情况,回到燕地后,应该会很快成亲生子吧!毕竟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女方也会是一个身家容貌性情不比叶紫苏逊色的女人吧!

顾夕颜心中空荡荡的。

段缨络见顾夕颜满脸愁容,笑道:“姑娘是在担心明天的婚礼吗?我们要不要改变计划。今夜就逃走。”

啊,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自己反正马上就要离开顾家了。惠兰也下决心把握好这次机会改变自己地命运了,崔宝仪又没有伤人之意,自己何必多管闲事。那本书不管是如何的珍贵,留在顾宝璋那人渣手里还不如给崔宝仪的好!

但是想到齐懋生,她还是笑地有些勉强起来。

段缨络本来就对惠兰印象不好,觉得她和那些吃饭了没事干的内院女人一样整天就知道沾酸捻醋,小家子气的很。现在又听了她和那个大姑的对话,更是看不起惠兰。

她见顾夕颜面脸愁色,爽朗地一笑,劝慰顾夕颜:“姑娘何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外面自有天地,姑娘出去走动一番。才知道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世界广袤的很……”

是啊,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又何况紧拽着不放,愁白了头还没有人知道……只有苦了自己。人生譬如朝露,还是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吧!

顾夕颜心中略宽,朝段缨络展颜一笑:“段姐姐说的有道理。以后我就跟着姐姐吧!”

段缨络失笑。

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只是在准备上出了一点小小的误差。

按风俗,姑娘地陪嫁丫头们要跟男方接亲的嬷嬷们坐在同一辆车一起回男方,可这次顾家一口气送了八个丫头而不是按事先的单子说的两个丫头,马车一下子不够用,左家接亲的人急地团团转。顾家就临时借了两辆马车给左府来。这才分四处坐了下来。

等新人到了左府的大门口,一身红装作新郎打扮的左小羽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跳下马背亲自撩开了花轿的帘子。行动间,竟然有点仓促,惹得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一阵哄笑,左小羽的同僚中有人起哄:“左统领,你可迫不及待要进洞房了……”

又是惹得大家一哄笑。

左小羽很难得地闪过一丝尴尬,略略低了低头,眼角一扫,却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陪嫁丫头的马车里跳了下来。

他不置信地望过去。

修长地身材曲线玲珑,瑰丽的五官甜美静谧,细嫩的皮肤冰肌晶彻。他不由望了望眼前满身红装的新娘子,又望了望那个跟着左府迎新嬷嬷朝后院走去的身影。

旁边地人见左小羽愣在那里,起哄着簇拥而上,推搡着他朝喜堂走去。

皇太子杨余今天代表皇上来参加他地喜晏,还等着他拜堂了好回宫呢!

那人总归是进了左府,等婚礼过后再说吧!

左小羽心中略定,压下疑惑随着众人的脚步朝喜堂走去。

顾夕颜和段缨络从最后一辆马车中跳了出来,跟着一群嬷嬷丫头们进了侧院朝内院走去,突然拿着一个柳条小提箱地段缨络扶着顾夕颜叫道:“嬷嬷,喜儿吃坏了肚子,哪里有毛厕。”

左府迎亲的嬷嬷笑盈盈过来,看见她们一怔。

顾家这两个陪嫁丫头生的真俊。怕是知道左府内院复杂,所以特意选的通房丫头的吧。看样子,内院又要热闹了!

念头一闪而过,她热情地领着她们到了侧院一个偏僻的小院,段缨络忙谢了那嬷嬷,笑道:“嬷嬷快去吧,等她好些了我扶她进内院就是了。等会我们家姑娘要发封红了!”

那嬷嬷犹豫了了一下,笑道:“那我就不陪着姑娘了!”

段缨络笑道:“嬷嬷快去吧,这里有我。”嬷嬷又说了几句嘱咐地话。快步出了侧院。

顾夕颜从毛厕里钻了出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厕所真脏!”

段缨络将淡然一笑:“姑娘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顾夕颜俏笑将段缨络手中的柳条提夺了过来转身进了毛厕,不一会儿,就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她佝偻着身子,脸色黄黄的,好象得了什么大病似地。

段缨络笑道:“嗯。是那么回事了。还是太漂亮了些。”

顾夕颜斜睇了段缨络一眼,目光滟潋,妩媚动人:“你快去换衣裳吧,免得有人寻来了。”

段缨络笑着也进了毛厕换了一身朴素的装扮。

两人镇定自若地出了侧院,路上有管事模样的人见了她们,正欲说什么,段缨络忙接着顾夕颜给那人行了一个福礼。笑道:“我们是顾府陪嫁地粗使丫头,那边的嬷嬷吩嘱我们找我们送亲的李管事,说顾家借了一辆马车给贵府的,让别忙着回去,姑娘等会要打赏的。这位爷。知不知道我们府里的马车停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你们府我们府的,姑娘进了左府,就是左府地人了。”那人笑着调侃了几句,然后指着前面道:“姑娘们从这里直走拐弯出了甬道就是外院了,我们刘管事在那里陪着府上送亲的人呢,你去那边问问!”

两人道了谢,按照那人说的到了外院。

外院张灯结彩,酒案旁的宾客却不多,大家都去正厅看拜堂去了。尽管如此。她们走出左府大门的时,那青衣管事还是把她们拦下来问了几句,知道是顾家粗使丫头奉了嬷嬷地指派找车的才放了行。

两人出了左府,却并没有去找顾府的马车,而是在段缨络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死胡同。她们等了一会儿。胡同口停了一辆青帷油车,车辕上坐着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中等身材,须发全白,段缨络拉着顾夕颜的手上了车,没想到车内还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相貌端庄,穿着华美,气质不俗。妇人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那老者道:“袁先生,辛苦您了。”

老者没有出声,鞭子凌空打了一个响,马车辘辘地开始向前驶去。

熙照的婚礼是在晚上,七点一刻是吉时,现在已是八点左右,古时候的人晚间娱乐活动有限,都睡得很早,除了一些风月场所,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车子很快就驶到春明门,高大地城门前儿臂粗的火把照得通明,城墙上不时有士官来回巡逻,城门半开,几个青衣小吏坐在案前闲聊,另一旁则站着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官。看见她们的马车,大家都望了过来,袁先生把马车停在了青衣小吏们的案前,其中一个小吏迎了上来:“袁伯,接到姑奶奶了吗?”

袁先生点了点头,从怀里抱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小吏:“五儿,等会和几位爷去喝杯酒。”

小吏接过银子道了谢,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驶出了盛京城。

顾夕颜咋舌。

盛京城门七点就关,没有金吾军地令喻,谁也不能随便进出。所以她原来地计划是准备在盛京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出城,没想到跟段缨络一说,她竟然提出由她来安排出城事宜,顾夕颜考虑到她地背景,就把自己要去棱岛的事说了,段缨络笑了笑,说请她放心,定会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到棱岛的。

顾夕颜也只是纸上谈兵地谋划了很久,听段缨络这么一说,当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今天再看看人家出城的方法,顾夕颜决定这一路都要跟着段缨络,等到了棱岛再去想办法摆脱段缨络。

天上零零散散地坠着几颗星子,圆圆的月亮发出明亮的光芒,把厚厚堆积的青色云层硬生生的撕了开来。

马车飞驶在宽敞的驿道上,顾夕颜被颠簸得东昏西倒的,那妇人的情况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段缨络却很殷情地在那里伏侍那妇人,而且态度很真诚,不象是因为尊卑的关系,顾夕颜怀疑这妇人是段缨络的长辈世交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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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千里迢迢(上)

大约走了一、两个小时,马车停在了一片树林旁,那中年妇人下了车,马车又立刻飞驶起来。

顾夕颜好奇地撩开马车旁的窗帘向外看了几眼。

只看见一辆和自己所坐马车一般一样的青帷油车错身而过,那辆车的车辕上坐的赶车人也是须发全白。

李代桃僵之计!

顾夕颜惊异地撩开了马车的车帘,车辕上坐的袁先生听到动静回头过来,朝着顾夕颜微微笑了笑。顾夕颜也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缩回头来,段缨络把刚刚靠在那妇人身后的大迎枕递给顾夕颜:“你也靠一靠吧!”

顾夕颜很难受,爬过去靠在了迎枕上。

迎枕上隐隐的香味,非常淡雅好闻。

顾夕颜闭着眼睛,嘟道:“那位妇人是你的长辈吗?”

段缨络犹豫了一会,道:“是李大人的夫人!”

顾夕颜一时没有听明白,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才想起段缨络是怎么来顾家的。想到刚才段缨络对李夫人的态度,她有点担心起来:“会不会连累到他们家!”

段缨络目中闪过温和的光芒,她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怎会没有风险呢?

顾夕颜不敢多想,闭上了眼睛,在颠簸地马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马车继续在飞驶,车厢里昏沉幽暗,段缨络盘膝在车内打坐,见她醒来。笑道:“醒了!”

顾夕颜觉得浑身都象散了架似的,呻吟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到了哪里?”

段缨络从掏出怀表了一眼,道:“八点一刻。我们已经出了富春县。”

出了富春县,是个怎样的概念呢?

顾夕颜有片刻的茫然,问道:“我们离棱岛还有多远?得几天地路程?”

没等段缨络回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袁先生在隔着车帘道:“段姑娘,你们趁机梳洗一番,我去买点吃食。”

“有劳了!”段缨络非常客气。然后撩开了车帘。

金色的阳光洒进来,耀花了顾夕颜的眼,她不由伸手挡住眼睛低下了头,眼角扫过去,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小坡上。坡下有一条两米来宽地小溪,溪边三三两两的长着半人高的灌木。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走,我们下去洗个脸。”

顾夕颜带了个包袱和段缨络到了溪边。她们各自找了一个溪边的青石块蹲了下来,用顾夕颜带包袱里的杯子打了水沾了牙粉刷牙。

溪水有点凉,顾夕颜的手伸进去的时候不由哆嗦了一下。

段缨络找了一个灌木丛蹲在旁边解决了生理问题。

顾夕颜也憋着尿,可她生平还是第一次需要在野外解决,她咬了咬牙,也学着段缨络地样子找了一个灌木丛。当她蹲下来的时候,总担心灌木丛里会有小虫子之类的东西跑出来咬她的屁股。感觉非常不好。

等她们梳洗完回到马车,顾夕颜发现袁先生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背对着小溪站在那里,想来是怕两个女孩子不自在特意如此说的。

袁先生从车辕旁一个木箱子里拿出几个冷馒头递给她们,两人就着水囊里地冷水吃了一点。然后又开始赶路。一路上。顾夕颜和段缨络都尽量少喝水少吃东西,这样可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节省时间。到了晚间,袁先生找个林子停下来,段缨络值班,袁先生就在车辕边打个顿,到是顾夕颜,并不担心安危问题,所以能倦在马车里睡个好觉。

因为值班的关系,段缨络睡觉的时候挪到了每天的早上。所以顾夕颜和段缨络虽然同坐在一个马车里,大家只有在下午才有时间说说话儿。可不知道为什么,段缨络自从出了盛京城,就很少主动和顾夕颜说些什么,有时候被顾夕颜问烦了,才不冷不淡地吭几声。

态度和在盛京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

顾夕颜不知道为什么,免不了要七想八思,可又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压处心中的疑惑。

或者是说,顾夕颜相信的是介绍段缨络来的齐懋生。

这样走了四、五天,袁先生把马车停在一个林子里面,他御了马,道:“这马不行了,我要去前面集市上买匹马。”

段缨络笑道:“我们等袁先生三个小时,如果还没有回来,就先走一步了。如果袁先生回来没有看见我们,就到绿柳山庄去报个信。”

袁先生点了点头,牵头马走了。

顾夕颜知道这是怕袁先生万一进城被捉住了,只要能拖两、三个小时,她们就可以脱险;如果她们被发现了,就请袁先生去那个什么绿柳山庄求救。

待袁先生走远了,段缨络拉着顾夕颜道:“走,我们趁这个机会也去梳洗梳洗,顺便把水囊装满。”

顾夕颜坐了几天地车,身子骨都僵硬了,段缨络扶着她慢慢下了车,这次她们在河边的草丛中解决了生理问题。

看得出,段缨络野外生存能力比顾夕颜不止高一个档次,顾夕颜左顾右盼地整理衣服的时候,段缨络拿着牛皮做的水囊到河边去装水了。

顾夕颜盯着脚下,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出来,到河边寻了块石头垫脚,洗一个冷水脸。擦脸的时候,眼角却看见河边石缝里有枯结了地大便。她身子一僵,喊段缨络:“别,别装水了,这水太脏了。”

段缨络身轻如燕地几个起落落在了顾夕颜地身边。紧张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顾夕颜恶心地指着石缝间的东西。

段缨络却要凑过去看。

顾夕颜拉着她地衣袖:“别,别看了,就是那东西。”

段缨络笑起来:“我们在上游打水就是了。”

顾夕颜望着蜿蜒的小河。呻吟了一下。

结果一整天,顾夕颜都忍着没有喝一口水。

晚间,段缨络找一个庄户人家讨了口热水给顾夕颜喝,又借了人家地毛厕让顾夕颜用。顾夕颜已顾不得那多,端起油腻腻的海碗咕噜咕噜地连喝了三大碗水,当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人舒服不少。她握着拳对段缨络道:“你放心。我能适应地。”

段缨络笑了笑,道:“走吧!”

两人又上了马车,连夜赶路。

她们又日夜兼昼地赶了七、八天的路,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就在一个小集镇上买了两笼馒头带到路上吃。馒头下肚没有半天的功夫。顾夕颜开始拉肚子。行程明显的开始慢了下来,到了晚上,顾夕颜整人象焯了水似的,恹恹的。段缨络没想到顾夕颜地身体这么不经事,皱着眉头停在了一个小镇上,请了大夫为她看病。

顾夕颜知道现在她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本耽搁不起,就让段缨络在小镇上买了一个马桶,寻了家小客栈里将药全煎了带到车上去喝。

大家也是心如明镜。明知道这样不妥,但没有谁反对。

就这样走了十来天,天气越来越冷,顾夕颜的病一直不能完全好,断断续续的。身子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狼狈。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而且还当着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地段缨络的面。

顾夕颜觉得自己这样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没了。

终于有一天。顾夕颜开始不能进食,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

段缨络和袁先生商量,走水路,从淞江坐船直下棱岛。

袁先生沉默不表态。

段缨络笑道:“袁先生放心,这个人情我们修罗门一定认帐。”

顾夕颜在马车里听到“修罗门”三个字,为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那些武侠小说里的邪门魔教。

车外的袁先生听了段缨络的话,语气中透着一丝喜悦:“既然如此,那我就帮着姑娘联系水龙帮的人送姑娘去棱岛。”又是“门”又是“帮”的,顾夕颜听着不由不得苦笑。

难道老一辈的人常说,一辈子不出门,是个福人。

段缨络没有反对。

她们又赶了两天地路,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凉亭旁,袁先生跳下车辕,低声道:“姑娘暂且在此歇歇,我去凉亭里等人。

段缨络撩开马车的车帘,非常客气地说了一声“有劳了”。

待袁先生进了凉亭,段缨络以一种少见的敏捷一把抓起顾夕颜的手,把她地衣袖捋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地手臂。

这里的天气已有点冷,暴露在空气中地手臂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顾夕颜吃惊之余不由道:“你,你要干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段缨络一边把一个长约一肘粗约一寸的竹筒绑到她的手臂上,一边低声地道:“这是袖箭,水龙门的人来后我们下车和他们谈条件,如果袁先生对你有什么举动,你就射杀他。”

射杀……既然如此关心她,为什么这一路上都对她那么的冷淡,难道是因为袁先生?

顾夕颜一把抓住段缨络的手:“我们是不是在渴鸠止渴?”

段缨络立刻明白了段夕颜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是。他们都是一些绿林高手,每个人帮我都有不同的目的。”顾夕颜点了点头,问:“这个袖箭的开关在什么地方?”

段缨络有点意外,没想到顾夕颜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她细细地指点她:“在你肘关节的这头,看见没,有一个凸起的钢钉,把它按下去就成。”

顾夕颜冷静地问:“能射几次?每次射几箭?射程有多远?”

“能射三次,每次射一支,射程大约有十米左右。”

顾夕颜思忖了一下。

车帘离这里只有一米左右,如果袁先生有什么动静,这箭的力道完全可以让他丧命。

她朝段缨络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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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千里迢迢(中)

不一会儿,马车外就传来袁先生的声音:“段姑娘,水龙帮的刘副帮主来了!”

段缨络深深地望了顾夕颜一眼,撩帘而去。

顾夕颜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保持着自然的坐姿,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她能感觉到车帘外袁先生的气息,听到行人经过的脚步声,马车驶过的辘辘声。

等待使时间变得无限长。

待段缨络撩帘而入时,顾夕颜松了一口气,才这发现自己手心湿漉漉的。

她们保持着一贯的沉默,马车又开始行驶。

到了黄昏,马车颠簸得比平常更厉害了,顾夕颜只觉得五腹六腑都被颠得换了位置似的,想吐又不吐不出来。她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歪歪斜斜地躺着,尽量不让呻吟逸出口。

段缨络见顾夕颜脸色雪白,眉头紧锁的捂着胸口,知道她又不舒服了。想到她一个名门闺秀,这一路上餐风露宿从来不曾抱怨过,她忍不住安慰她:“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水龙帮了,到时候你就能好好的梳洗一番,睡个好觉了。”

顾夕颜勉强地朝段缨络露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可惜她这段时间瘦的太厉害了,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龈来。

段缨络侧过脸去,不忍看她。好容易车停了下来。段缨络扶着顾夕颜下了马车,周围是一片茂密树林,袁先生朝段缨络拱手作揖:“段姑娘,告辞了。”

段缨络笑着点了点头:“这一路上辛苦了。”

袁先生笑了笑。驾着马车离开了。

两人在树林里等着。

顾夕颜低声地问:“袁先生和水龙帮不和吗?”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笑道:“也不是不和,只是不愿意碰面。毕竟听说和眼见是两码事。”

顾夕颜明了地点了点头:“怕被人知道是他送我们出的盛京?”

段缨络笑了笑:“那当然。”她的话音刚落。顾夕颜就看见一个俊美少年龙行虎步地朝她们走来。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袭宝蓝色地圆襟长袍,服装质地剪载看得出都很精美。远远,少年就抱拳道:“段姑娘,在下水龙帮刘三郎。劳姑娘久候了!”

段缨络笑着和他打招呼:“原来是刘副帮主啊!”

两句话的时候,刘三郎已在离她们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住了脚步:“段姑娘,我已吩嘱下去安排船只。只是事出仓促,还要请姑娘等两、三天。”他一边和段缨络说话,一边用眼角地余光打量着顾夕颜,目光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第一次见面,用这种目光打量她。

顾夕颜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在了段缨络的身后。

段缨络感觉到了顾夕颜的举动,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站着太累了的原因,忙向刘三郎笑道:“刘帮主太客气,那就恕我们打扰了。”

刘三郎笑道:“段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能为修罗门出一把力,我们水龙帮甚感荣幸……”说着,打了一个响指,树林里驶出一辆青帷油车来。只是赶车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

“水龙班人多口杂,帮众良莠不齐,还请段姑娘在别院委屈一下。”刘三郎笑着望着顾夕颜,“我看这位姑娘身体虚弱,也正好在别院调理修整一番。再赶路也不迟。”

段缨络笑着说了一声“有劳刘帮主费心”了。就扶着顾夕颜上了马车。

马车转出密林,又走了一小会。停在了一座精致小巧的院落门前,刘三郎上前叩了门,应门地老者看见刘三郎,很是吃惊,刘三郎朝那老者低声说了几句,老者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望了马车一眼,一边跑去下了高高的门槛,使马车能够直接驶进内院。

没有了阻碍,马车直驶到内院的二门前停下,刘三郎在前面带路,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跟在后面。

此时已是月明星稀之际,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处点了灯火,入目均是绰绰黑影,尽管如此,顾夕颜也能感觉到这座院落地景色优美,布置精致。

她们穿过几重院子,又走过一片花圃,停在一幢有些破旧的小小瓦房前。瓦房一明一暗的格局,非常的紧促,门虚掩着,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里面堆放着一些水桶、扁担、铁揪之类的东西,象是花匠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

刘三郎上前推开了堂屋的门,语带歉意:“段姑娘,这里虽然偏僻简陋,但少有人来往,屋后即是一片密林,有什么事,也好变通。”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进了屋,笑道:“让刘帮主费心了。”

刘三郎目含深刻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笑道:“两位姑娘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都累了,还是早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段缨络无言地朝刘三郎笑了笑,刘三郎抱拳作揖告辞。离开的时候,他还很细心地帮她们关上了门。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撩开粗布门帘进了旁边地内室。内室和堂屋截然不同,看得出是精心收拾过,干净整洁的架子床,被褥和搭在镜台上的毛巾、牙粉、牙刷、香胰子看得出来都是新的,靠着窗子还有一个小木碳炉子和一个约有人高的木桶,木碳炉子上面托着一个大大地铜壶,壶嘴里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段缨络笑道:“姑娘终于可以喝口热水。洗个热水澡了。”

顾夕颜虽然已经累得什么也不想做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准备清洗一番再上床。段缨络看她连毛巾都拧不干,挽了衣袖帮顾夕颜洗头发和身子,然后用干毛巾裹了头发把她抱到床上才开始收拾自己。

顾夕颜躺在软软地床上。盖着散发着干燥地阳光气息的被褥,觉得自己幸福的都快要融化了,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醒了过多。顾夕颜被段缨络推醒了:“你还没有吃药,快起来吃药。”

顾夕颜强打着精神起来喝了一碗浓浓地中药。

段缨络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披着一件夹袄服侍她喝药:“得请个大夫认真用药才行,这样拖下去会把身体拖垮的。”

顾夕颜也知道这个道理,问道:“不知道盛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如果时间上来得及,我们不如歇两天。”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刘三郎看她地目光。又道:“就是不知道水龙帮里安全不安全。”

段缨络笑道:“你也别太担心,只要我们到了棱岛就安全了。”语气中,颇安慰她的意思。

顾夕颜一怔。

段缨络是齐懋生的人,难道她已经把消息传给了齐懋生,齐懋生在棱岛有什么安排不成!

想到这里。顾夕颜露上不由流出似嗔似喜的表情。

她细细地回忆起和齐懋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在那种生死关头,还这样费心地为她安排,难道就对她没有一点感愫在里面?

顾夕颜突然睡不着了,她轻声地问段缨络:“你们在棱岛,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

段缨络惊讶地望着顾夕颜:“你要去棱岛,难道不是国公爷安排的?”

顾夕颜吃惊地望着段缨络:“当然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

电光石火中,她们都意识到:误会大了!

顾夕颜以为凭着段缨络来历、见识和本领,愿意帮着自己离开顾家那简直是大材小用,何必把简单的事情繁杂化。一切听她安排就是。

段缨络以为顾夕颜一个养在深闺地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逃婚,还千里迢迢地逃到棱岛去,如果不是有燕国公齐灏在背后撑腰,她怎有这个胆子……当她看到顾夕颜的逃婚计划的时。只觉得啼笑皆非。漏洞百出。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也为了自身的安全。段缨络主动要求帮顾夕颜离开盛京。她动用了修罗门在江湖上地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棱岛。她以为到了棱岛,自己就能交差了,可没有想到……

顾夕颜一时间面如死灰!

根本就不是齐懋生叫段缨络来帮自己的……

段缨络一时间脸色雪白!

棱岛根本就没有接应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要好好谈谈!”片刻,又齐声道:“你先说!”

言多必失!

顾夕颜忙道:“你是姐姐,你先说。”

“好,我先说。”段缨络略一思忖,“你和燕国公是什么关系?”

顾夕颜道:“他在盛京受伤,我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段缨络点了点头,顾夕颜道:“他为什么会要你来做我的婢女?”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道:“说来话长。你知道什么是修罗吗?”

顾夕颜摇了摇头。

段缨络道:“在太初李学里,修罗是一个女子,她有绝世的容貌,却有比火还烈的暴躁的脾气。她性情刚烈,法力强大,修罗门的第一代门主谷仙子以修罗为名创建立了一个门派。那时候,政局混乱,民不聊生,谷仙子收留了很多因战乱而无家可归地女婴,她教她们功夫,然后把一些武艺超强的弟子介绍到豪门富户的内院中当女保镖,收取一定的管理费,再用这些费用维持修罗门的日常开支。熙照统一夏国后,我们修罗门地长老们对时局发生了一些争执。有地认为应该解散修罗门,有的认为应该归顺朝庭,也有人认为应该保持修罗门地特色,减少弟子人数,走高端路线,专门为出得起钱的士族贵胄提供女护院。后来修罗门就分裂成了北修罗和南修罗。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北修罗现在大约有五百多名弟子,其中女弟子占一小半,大部分是男弟子,女弟子出师后一般都会被介绍到豪门大户当女护院,男弟子则会到一些镖局里当镖师。南修罗则在三百多年前在江南郡秀峰设立了一个道场,专门收授男弟子,为朝庭训练禁卫军、金吾军和羽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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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千里迢迢(下)

顾夕颜认真的听着,道:“那你就是北修罗的人了?”

段缨络点了点头:“南修罗的人走了仕途,已渐渐与江湖脱节,现在人们提起修罗门,指的都是我们北修罗。”

顾夕颜脑袋飞快地转着。

也就是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修罗门要保护的人非富即贵。

这会不会就是刘三郎看她眼泛绿光的原因呢?

她盘算着,趁机问道:“你在修罗门里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段缨络但笑不语。

顾夕颜眉头微皱:“我们现在陷入这样的困境,就是因为少了沟通和坦诚的原因。段姐姐,你如果还这样神神秘秘的,我们不如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免得到时丧命如此,你抱怨我,我抱怨你的。”

段缨络笑道:“你一个人能到棱岛去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带着善意,就象在说一个闹别扭的小妹妹。

顾夕颜俏笑:“我看那刘三郎看我的眼神,就象饿狼看见了肉似的。如果我让他送我去燕地,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段缨络失笑:“你就会耍这些小聪明。要知道,段三郎在水龙帮也只是一个副帮主而已……”

顾夕颜打断她的话:“所以他才会冒险一试啊!”

段缨络的笑容有点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修罗门门主地小师叔。”

这么看得起我?

竟然派了一个辈份如此之高的人来身边伏伺。

顾夕颜笑道:“门主开出了什么条件请你出山?”

段缨络心中一动,眼中闪过异采。

一直密切注视着段缨络的顾夕颜见此事景,再一联想段缨络这一路上和袁先生、刘三郎应酬的情况。笑道:“你是不是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

段缨络眉角一挑。

看来猜对了!

顾夕颜开心地笑道:“你肯定是修罗门里数一数二地高手,所以要花大量的时候练习武艺。不要说在江湖中走动,就是门派里的任务。你也很少出手。这次门主肯定是对你说,她们最重要地客人燕国公出了天价要她们提供一个身手非常高超的人去执行一项任务,修罗门里几个身手很好的人都没能通过燕国公的考验,现在只有求你亲自出马。你心里非常不愿意,但又长年受修罗门的供养,所以勉为其难地出了山。”

段缨络脸上露出讪讪然的笑容,为她们的门主辩解道:“我也不是很为难。如果你不逃婚。我就呆在你身边,精服美食,又可以修练武功,还是个不错地任务。”

顾夕颜很喜欢段缨络的态度,不抱怨。不迁怒。她嘻笑:“我要是你们门主,也要把你诳出山。你一天吃饱了不做事,在山上也是浪费,还不让你接了这个任务,反正也是吃饱了不干事。到哪里呆着不是呆着,不如找燕国公收点钱,一举两得……”

段缨络并不动气,淡然地笑了笑。

顾夕颜叹一口气:“那家伙到底打什么主意,就算是报恩。也不用这样啊!他明知道我不会乖乖接受家里人的安排……”

段缨络闻言却心中一动,她想起了燕国公接见她时的神态。

好象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个让燕国公齐灏无可任何地女孩子!

她转过头来凝视顾夕颜。

夜色中,顾夕颜清瘦的脸庞嘴角含笑,白皙的皮肤晶莹如玉,甜美静谧的让人怦然心动。

真的就这么简单。一个救命恩人?

不会乖乖接受家里人的安排……逃婚……修罗门里身手最好的……

难道?

段缨络并不常在江湖行走。可这不代表她就笨。

她嘴角泛起一丝洞察世事后得意的笑容,摸了摸顾夕颜的头:“快睡吧。你这几天累坏了。”

顾夕颜还是有点担心:“那个刘三郎,你要小心。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你了解他吗?我们能不能通过其他地途径去棱岛……”

这段时间她们同吃同住,段缨络知道顾夕颜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她轻易不会信任谁。每当她因为值夜需要休息的时候,顾夕颜不管身体如何的不适,都强忍着保持清醒的头脑,只有段缨络在她身边地时候,她才会沉沉地睡去。

段缨络见顾夕颜这样喋喋不休地,笑道:“你不睡,那我睡了!你值夜吧!”

顾夕颜果然闭上了嘴巴:“还是我先睡吧,等我醒了换你睡。我身体太差了,这地方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段缨络轻轻咳了咳。

顾夕颜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她翻了一个身,不一会就呼吸平稳,进入了梦乡。

段缨络身体虽然疲惫,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并不是不放心水龙帮地人,而是她必须调整一下以后的路程。

段缨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细细的熏香插在了屋外的地上,然后望着暗红色的香火沉默了半晌才回睡躺下。

顾夕颜一睡醒来,只觉全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好象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段缨络早已经起床了,屋子正中点着一粗细细的香,袅袅的轻烟升到一尺来高就散了,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非常地好味。

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在被子里小小的赖一下就起来,谁知段缨络却推门而入。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劲装,细条的身材尽显无遗。额头上还挂着细细地汗珠,看样子是一早出去运动了。她笑盈盈地和顾夕颜打招呼:“还不起来,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

顾夕颜还是被子里蹭了一会。才勉强起身。

段缨络服侍她梳洗:“今天我会请个大夫来,给你仔细瞧瞧,我们也趁着这两天养养精神。”

顾夕颜问:“盛京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段缨络笑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夕颜想起前世的手机、电脑还有通讯卫星,不由叹道:“如果有个飞鸽传书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段缨络笑:“鸽子都是军方特有地,民间是不允许私养的,否则以谋逆罪论处的。”

顾夕颜啧舌:“没有民主,没有人权……”

她有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就算是段缨络这样的高手,也只听到个断断续续。段缨络笑道:“说些什么呢?”

顾夕颜忙改口:“我们吃饭怎么办?”

段缨络打开木碳炉子旁的小箱子,从里面取出几个馒头和一大海碗菜:“刘三郎准备的多周到。”

顾夕颜看了看那菜,竟然是一碗大蒜炒肉。

她叹了一口气:“这菜我怎么吃啊!”

段缨络把木碳炉子上地铜壶盖子打开。在壶口架上两根筷子,把馒头放上去蒸热:“你当然不能吃,那是我吃的。你就吃馒头……”

这已经进了九月中旬,天气渐冷,她们一路上都吭着冷馒头,顾夕颜又因为拉肚子,经常在马车里解决生理问题,段缨络靠在马桶旁边吃东西,那能吃得香吗?

顾夕颜心中涌起淡淡的歉意。她故作快乐地嚷道:“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嬉笑了一番,顾夕颜就着热茶勉强吃了两三口就吃不下去了,这已经比昨天好多了,段缨络不强求她。收拾好碗筷。段缨络又点了一根细细的香:“这是安眠香。你趁机睡会。”

顾夕颜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如果想活着到棱岛。现在就得多吃多睡。她闭上眼睛,在淡淡地花香中再次进入了梦乡。

中午顾夕颜被段缨络叫起来又吃了几口馒头,段缨络找出袖箭给顾夕颜戴上:“我要出去给你寻大夫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

电影里面会常常有这样的景头。男女主角在屋里商量着如何离开,坏蛋就躲在屋外听着,等男主角一离开,坏蛋就跑进来把女主角枪毙了或抢了,从此以后,一对恋人就海角天涯分离两地,再也无缘一面……她现在就有这种担心和害怕,她拉着段缨络的衣袖:“你要早点回来,走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门口设点机关什么的,有人一靠近我就能听到树枝断了的践踏之声……”

段缨络也看到她眼中的不安,保证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顾夕颜任她把袖箭绑在自己的手肘上,忐忑不安地目送段缨络离开。

四周静悄悄地,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百无聊赖中,顾夕颜又想起了齐懋生。

如果我死在了这里,段缨络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就是不知道他听了会是什么表情?

自己又不是没有经过风月的人,明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很有好感的样子,可他为什么又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地呢?而且最后一次去见她,一点也不提私章地事……难道是留一个借口以后好再见面吗?

这也不对啊!自己都嫁人了,再见面有什么用啊!

顾夕颜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生命这么短,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岂不是永远不知道答案。

也许是因为成长的原因,顾夕颜对生活中地一些事情都很能容忍,哪怕是朋友背叛,有时想想也觉得情有可谅。只有男女间的感情,她很珍惜,喜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愿意暖暖昧昧。因为她觉得那是构成家庭的基础,如果连个这基础都是虚浮的,那家庭又怎能经得起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冲击呢!

顾夕颜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很想拉着齐懋生问个明白。

从来没有哪段感情让她这么矛盾!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却无法不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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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时局如棋(上)

还好事情没有她们预想的那么糟糕,顾夕颜安全地等到了段缨络回来。

段缨络带来了一个男大夫,三十来岁,样子很平凡,但神色间很孤傲。段缨络喊他莫大夫。

莫大夫给顾夕颜把了脉,又态度严肃地问了她一些问题,最后总结道:“还好,没有转成痢疾。我开几副方子做成药丸你们带到路上吃。”

段缨络沉吟:“只是我们时间不多。”

莫大夫道:“做药丸最快也得三天。”

顾夕颜以前坐船的时候是晕船的。如果现在自己的身体也晕船的话,恐怕难以活着到棱岛。她插言道:“段姐姐,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三天吧。”

这一路行来,顾夕颜从来没有要求过休息,怕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吧!

段缨络立刻同意了,并和莫大夫约好了三天后的中午再见。

送走了莫大夫,顾夕颜问段缨络:“这是南修罗还是北修罗的人?”

段缨络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夕颜嘟了嘟嘴:“我们躲在别人家里,这个大夫还能大摇大摆的进来给我看病,当然也非泛泛之辈。”

段缨络笑了笑:“他是我的一个侄孙,医术不错,我让他来看看。”

顾夕颜问:“本地还有修罗门的人段缨络见她反应这么灵敏。想瞒也瞒不住,点了点头,但还是叉开了话题,正色地道:“顾姑娘。你逃婚出来有什么打算吗?”

顾夕颜沉思了一会,道:“我准备找个地方自由地生活。”

段缨络轻声地道:“你不准备去燕地吗?”

顾夕颜犹豫了。

虽然有过失败地恋情,但顾夕颜从来没有因此而不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她总是阿Q地想。再痛苦的时候,只要坚持过完这一刻,前面就会有好运等着自己。所以每一段恋情,她总是全情的投入,从不吝啬给予,因为在她心里,总认为你想得到什么。就得同样地付出什么……虽然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如果和齐懋生已缘定今生,自然是死活都要去燕地的。可现在,自己去燕地干什么呢?又以怎样的身份去呢?

她苦涩地笑:“不,我不准备去燕地。”

段缨络有点诧奇。

顾夕颜笑道:“如果现在修罗门的人突然选你当门主,你会怎么办?”

段缨络认真地想了想。道:“当然会动心,但不会接受。那样我就不能专心致志的练习武技了。”说完,她若有所悟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趁机说服段缨络:“你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吧。我有一点积蓄,生活不成问题,再请几个丫头,家务事也不会打扰你,你可以一心一意地修练。”当然,她也有一点私心,有这样一个高手在身边。总让人会觉得安全点。

不问俗世!

段缨络好象被她的说词打动了似的:“到棱岛定居吗?”

顾夕颜很诚恳地征求段缨络的意见:“你觉得哪里好?我当时选棱岛完全是因为那里流动人口多,交通便利。”

段缨络道:“我觉得连云山好。那里四季大雪封山,少有人烟……”

大雪封山,人烟罕至!

顾夕颜想想都觉得全身冷得发颤。

她婉转地道:“那一天和一年又有什么分明啊!万一我们想改善一下伙食有钱都没有地方

段缨络道:“那还是我们修罗门好。背山而筑,身后是深壑。身前植着密密麻麻的巨大翠竹。形成了一道天然壁垒,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下。离修罗门不到一百里地就有个集镇。什么东西都有买地,非常方便……”

两个人一卧一坐的,貌似非常认真地讨论着。

到了晚上,刘三郎来了,他说船只紧张,能不能由他护送她们到下游的桃渡渡口坐船。

看出来,段缨络对刘三郎的态度非常不满,竟然冷冷地一笑,反问道:“水龙帮无船?”

刘三郎笑嘻嘻地道:“不是无船,而是实在调不出船来。姑娘还不知道吧,对岸打起来了。”

段缨络冷哼:“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三郎道:“燕国公齐灏取道晋地回燕地,七月二十一日走到平河郡的陵州时遇到了土匪,随身财物都被一抢而空,五百护卫死地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人跑进了伏牛山。有逃出来的士官到平川郡的晋国公府求助。晋国公府一边上报了朝庭,一边派了一千名护卫前往伏牛山救援。谁知道一千护卫刚出忻州就被莱州的土匪头子常六盘给歼灭了。燕地闻讯,由燕国公府少府事龚涛带领三千骑兵一路而下,先后攻下了眉州、邛州、陵州、茂州和嘉州,据说歼匪共计十万余众……好好一个平江郡,如今乱成了一窝粥!”

两人同时色变。

还真让她给说对了。经晋地回燕地的时候遇到了土匪。十万余众,整个晋地有没有这么多的人口都是个疑问,竟然出了这么多的土匪……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只是不知道齐懋生怎样了?是否还活着?他身上还带着旧伤呢?

顾夕颜心焦如灼,面上却不敢露出关切之情。

“晋地但凡有点家资的人家都往这边逃了过来,如今淞江上船只如梭,我们水龙帮也要趁着这机会捞点吧!”刘三郎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完全被这消息惊呆了,急声问道:“消息可确凿!”

“实在不敢瞒段姑娘!”刘三郎很诚恳地说,“如苦不信,姑娘可到码口头看看。到处是拖家带口地人。镇上能住的地方都住满了,到处是卖儿卖女的,十几吊钱就可以买死契……和我交好的刘班头说了。县太爷已经上报朝庭,可能就这几天,朝庭就要派兵来驻守了,免得大批流民涌入了盛京,惊扰了圣驾。”

段缨络不由朝顾夕颜望去。

一直仔细观察着她们神色地刘三郎眼中闪过异采。

段缨络还是少在江湖中行走,对人心期望太高。

顾夕颜捕捉刘三郎和段缨络地神态,不由心底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出面,道:“如此就有劳刘帮主了,我们暂且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实在不易,那就再想其他办法吧!”

刘三郎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水龙船李大哥地七姨太有一艘画舫。说地是画舫。实际上是由一艘小吨远洋船改装而成,内部装饰极其精美,平日里七姨太舍不得用,停在同里码头。如果姑娘们实在走地急,我出面去借借。”

段缨络一听,道:“那就有劳刘帮主出面借借了。”

刘三郎满口应好,人却磨磨蹭蹭地不愿离开,顾夕颜转念一想,从枕头边摸出四锭小银子递给刘三郎:“刘帮主。还请买些礼品带给七姨娘。”

刘三郎笑着推辞:“姑娘怎能如此见外,这买礼品的钱,我刘三郎还是出得起的!”

顾夕颜身材弱得连拿这几锭银子都觉得吃力,只得示意段缨络将银子给刘三郎:“刘帮主,您给七姨娘买。那是你的孝敬。我们给七姨娘买,那我们的心意。只是我们出门在外。手头不方便,还请刘帮主不要嫌弃才好……”

刘三郎眼巴巴地盯着银子执意不要,顾夕颜则好说歹说一定要给,两人象吵嘴似的推来搡去了好一会,刘三郎才勉为其难地接下了银子:“那我就代七姨娘谢谢两位姑娘了!”

顾夕颜笑道:“刘帮主见外了,应该是我们多谢七姨娘才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寒暄话,刘三郎这才告辞。

段缨络一直没有吭声,待刘三郎走了,她不由嘴角微撇:“我看他英姿爽飒地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顾夕颜笑道:“真希望他是这样的人就好了。但凡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怕是出了银子也解决不了的事……不知道这刘三郎在江湖上地名声如何,我们可别被他这番做作哄上了当才好!”

段缨络讪然:“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袁先生介绍的,我想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顾夕颜听了直摇头。

当初怎么会以为段缨络江湖经验丰富呢!

段缨络却象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地对顾夕颜道:“我早上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听说平河郡那边有了战事,会不会是刘三郎在诓我们?不行,我要出去打听打听。”

顾夕颜也担心着齐懋生的情况。但是,如果刘三郎骗她们的话,那目的和动机又是为什么呢?段缨络是修罗门的人,本身又有武功,他不敢惹段缨络,难道是说给自己听地吗?顾夕颜顿时觉得危机四伏,她起身要去趿鞋:“段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段缨络不同意:“你身体这么差,还是在睡里休息休息吧!”

顾夕颜出主意:“要不,你再点几只香试试。”

段缨络鄂然:“你怎么知道?”

顾夕颜笑:“反常即为妖嘛!你平时连香蜜都不擦,现在竟然点起了安息香……”

段缨络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忖了片刻,听从了顾夕颜的建议,在屋外点了一支香。

等待总是让人心焦的。段缨络关心则乱,和顾夕颜絮絮叼叼的:“……这次和我一起出来的还有我地两个师侄和六个徒孙,她们是和燕国公一起回燕地地,不知道怎样了……”

反到是顾夕颜不停地安慰她:“你别担心,只是遇到了几个土匪而已。凭她们的身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她边说边苦笑,觉得这话与其是说给段缨络听地,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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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时局如棋(中)

第二的傍晚,莫大夫出现了。他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地道:“祖师姑,掌门请你立刻去一趟伏牛山。”

两人大惊失色。

莫大夫道:“燕国公失踪了,国公府现在由齐毓之主持大局,我们在燕晋两地的弟子全部联系不到,就连主持燕晋两地修罗门事务的九师姑也不知去向。掌门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去陵州一趟,探明齐灏的下落,为我们下一步行动作准备。”

顾夕颜再也顾不得许多,脸色煞白地伏在床弦上,目光焦灼地望着莫大夫:“燕国公失踪了,这消息可靠吗?”

莫大夫不明所以地望了望段缨络。

段缨络点了点头:“你直管说就是。”

莫大夫神色悲痛:“消息可靠。是我们在燕军中的弟子递出来的消息。”

懋生,懋生……没想到真让我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顾夕颜只觉得一股悲凉慢慢地浸到了胸间。

段缨络目中含泪,歉意地望着顾夕颜:“夕颜,不好意思,我必须去一趟陵州……你这边我实在是顾及不到。你如果你同意,我让水龙帮的人送你去棱岛吧,你看如何?”

顾夕颜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浮现出刘三郎那过于灼热的目光来。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让水龙帮的人送自己去棱岛,那简直就是把小白兔送到虎穴里去一样……

可如果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段缨络,良久不语。

段缨络和莫大夫交换了一个眼神。莫大夫笑道:“顾姑娘,你放心,我们修罗门既然接了这笔生意。就一定会完成交易的。等我们从陵州回来,一定会去棱岛找您地。”

顾夕颜失去焦距的眼神慢慢聚了起来,她轻声地问:“你们在江湖上一直都这么有信誉吗?”

“当然!”莫大夫露出受辱的表情,“修罗门立足江湖四百余年,靠地就是诚信二字。姑娘养在深闺,可能没有听说过。有一年,我们修罗门接了一笔卖买。从江南郡送七枚百年的参果到山南郡,路上遇到劫匪,重伤两人,命在旦夕。大夫说如果有一枚百年的参果入药,即可保性命无忧。结果我们修罗门的人眼睁睁地望着同门死去。也没有动一枚参果,把货安全及时地送到。姑娘,我们修罗门只要订下了契约,就一定会遵守合约,完成任务的。”

顾夕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们一起去陵州。”语气轻的象羽毛,口气却绝然得没有回旋的余地。段缨络望了望莫大夫,莫大夫苦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段缨络坐在床弦边轻轻地抚着顾夕颜地鬓角:“我们不知道陵州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危险了,你还是先去棱岛吧,在那里等我,我一办完事,就会去那里和你碰头的……”

顾夕颜摇着头。

缨络。你不知道。那个人。不管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下,让你保我十年的平安了……

可正如你说的。十年,谁知道十年中会发生什么。

你看,一次偶然间的进食,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生命多无常……

现在,我只是想见见齐懋生!

用力地拥抱他一下,让他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那样深情地憧憬过他……

让他再也不必为失去叶紫苏而孤单落寞!

顾夕颜望着段缨络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段缨络苦笑着望着莫大夫。

莫大夫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们决定明天一早就乘船过淞江,莫大夫和另一个在本地的修罗门弟子江青峰护送她们到刑州,那里紧临被燕军占领了的嘉州。到时候他们再见机行事,想办法去陵州。

三个人商量定了,莫大夫急着去做准备,段缨络催着顾夕颜好好地休息,明天开始,她们又将面临日夜不停的行程。

顾夕颜强打着精神吃了大半个馒头,然后又让段缨络扶着她在屋里走了两圈才上床休息。

也许是肉体上的疲惫盖过了一切,当晚,顾夕颜睡得极熟,第二天一早还是段缨络把她推醒的。两人梳洗了一番,段缨络扶着顾夕颜出了门,莫大夫和一个面相陌生的青年已背着包袱在门外等了。

那个青年想必就是江青峰了。他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神态温和,修长高佻地身材,肩宽臀窄,如玉树临风,非常俊美。如果要挑什么毛病的话,那就是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给人刚劲如铁的感觉,略略破坏了他文雅的气质。

大家没有说话,含笑着互相点了点头,江青峰恭敬地喊了段缨络一声“祖师姑”。

莫大夫领着她们延着花圃旁地墙角来到一个角门。两扇地黑漆角门上挂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铜锁,莫大夫用手一捏,门锁就断了,他打开门,侧着身子,让段缨络一行过去,然后掩了角门。

角门外树木葳蕤,杂草丛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蜓伏在地上。

江青峰指着顾夕颜对段缨络提议:“我背着她吧!”

顾夕颜觉这是个好主意,可段缨络想也没想拒绝了:“我背她,你帮我们拿东西。”

江青峰没有多话。接过了段缨络手里包袱,段缨络背起了顾夕颜,一行人延着羊肠小道很快出了树林。

树林外是一条寂静地土路。她们上了土路,看见不远处刘三郎带着七、八个手拿大刀、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笑吟吟地站在路中央。

几个人一怔。不由顿了顿。

刘三郎上前几步,笑道:“段姑娘,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你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段缨络不由脸色一红:“刘帮主,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有急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顾夕颜只觉得身边一道疾风,蓝色的人影落在了刘三郎地身边。

顾夕颜定眼一看,竟然是江青峰。

刘三郎神色大变朝后连退三步。江青峰却人如电掣般地贴了上去,举手就捏住了刘三郎的肩膀,“卡擦”一声,伴着刘三郎的惨叫声,他地一条肩膀被江青峰御了下来丢在了满是灰尘的大道上。

顾夕颜傻了眼。

刘三郎带来的几个人也傻了眼。

刘三郎疼得跪在了地上。捂住的肩膀鲜血如涌,豆大的汗水瞬间就浸湿了他的脸。

江青峰负着手,冷冷地道:“我们需不需要和你打招呼?”

刘三郎一言不发,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江青峰。

背着顾夕颜地段缨络轻轻地叹了一声。

刘三郎带来的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惊恐地哆嗦着靠在了一起,谁也不敢上前去扶刘三郎一下。

莫大夫皱了皱眉,道:“青峰,收拾一下,我们快走。”

江青峰闻言大步朝那群人走去。

顾夕颜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阻止。如果阻止了,谁知道他们之中没有没谁会泄露她们的行踪呢?如果不阻止。这样也太草芥人命了……

正在此时,一个年约四旬的大汉带着两个身材魁梧年轻人朝这边急匆匆地跑来,远远的,那大汉就叫道:“在下水龙帮帮主李镇江,帮下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修罗门地诸位英雄手下留情。”几句话间。人已飞奔而至。

刘三郎戚戚艾艾地喊了一声“李大哥”。

李镇江看也不看刘三郎一眼,笑着朝江青峰抱拳。再次自我介绍:“在下李镇江,不知道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江青峰非常文雅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在修罗门下宏字辈里排行第十六。”

李镇江立刻恭敬地道:“原来是宏十六郎啊。老李这厢有礼了!”说完,面色一沉,朝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扬了扬下颌:“把这群不长眼的小兔崽子都给我砍了,简直是丢我水龙帮的脸。”

两个年轻人一听,拔刀一阵乱砍,刘三郎带来的一群人不敢还手,立刻做鸟兽状地乱奔,偏偏江青峰不知道是把李镇江的话听实了,还是根本就不准备理会李镇江,竟然也欺身上去挥手乱舞。

他气势如虹,如猛虎落入羊群般。也只是一瞬间功夫,随着不绝于耳的“咔嚓咔嚓”声,刘三郎带来的那群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或是捏碎了脖子歪倒在一边,或是捏碎了头颅倒在地上,只有一、两人是被刀砍中地,能出气的没有几个了。

一场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顾夕颜全身发软地从段缨络的背上滑下,扶着一边的大树哇哇哇地吐了起来,连隔夜的苦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可她更多地是害怕。

一个修罗门地江青峰都有这么好的身手,齐懋生身边跟了八个修罗门地人,遇到伏击后却死亡无数,跑进了伏牛山里……那是一群怎样的土匪,答案已呼之欲出!

刘三郎见状,象个小孩似的在一旁呜呜呜地哭得泪流满面,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里的气度。

李镇江脸色煞白,强作笑容:“宏十六郎教训的是。”

江青峰闲庭信步般地从躺着的尸体间走过来,看也不看顾夕颜一眼,恭敬地对段缨络道:“祖师姑,我们走吧!”

段缨络笑着点了点头,帮着吐完了在一旁蹲着的顾夕颜顺了顺背,轻声道:“我们快走。十六郎这一招怕是为了杀鸡敬猴。”

顾夕颜点了点头,乖乘地再次爬到了段缨络的背上。

几个人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

那莫大夫满脸谦意:“李帮主,十六郎少在江湖走动,不懂规矩,还望您海谅。”

李镇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哪里,哪里。是我们水龙帮失礼在前!”

莫大夫打蛇上身:“既然如此,还请李帮主帮忙出面给我们借一艘船,我们要过江。”

李镇江豪爽地道:“这是小事。请几位同我来。”说完,给那两个站在一旁发呆的年轻人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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