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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和为贵》 吱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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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3:29
第六十八章 未雨绸缪(下)

惠兰脸一红:“姑娘也就是说说而已,夫人那里还由着她不成……”

端娘摇了摇头:“你马上就要进府里来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个夫人,只要不踩到她头上去,她是万事不管的,天天不出什么事倒好,但凡一点点小动静,都要惹得她心头不痛快的……你今天下午在守园,难道还没有看出个什么来。”

惠兰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摆了!摆了!”端娘在那边感叹,“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做下人的,更何况,我马上就要舒州老家去了……”

“啊!”惠兰惊道,“姑姑,姑姑怎么要回老家去……”

端娘苦笑道:“我原是在太夫人身边伏伺的,太夫人驾鹤西去的时候,把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放了。我是嫁到了府里的,后来丈夫去逝,孩子也夭折了,连夫人怜惜我没个去处,就让我给二姑娘当了乳娘……这么多年了,我也算对得起连夫人了。如今手里也小有积蓄,正好求去……也不用管姑娘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说到后来,语气唏嘘。

惠兰笑道:“那姑娘屋里岂不是要添人?”

端娘笑道:“陪房的嬷嬷家里有的是,姑娘身边说了不要通房丫头的,也就添一两个在身边伺候的就行了。”

惠兰目光闪烁:“姑娘可问了杏红和墨菊没有,她们可愿意出府。虽然说丫头,可也比外面寻常人家的小姐吃穿用度要好……”

端娘一怔,说:“哎哟,还是你提醒的对。两个丫头那里,我还没有问呢!”

正说着,小厨房门前闪过墨菊藕荷色的衣角,端娘叫住她:“墨菊,你怎么在外面。姑娘跟前谁在伏伺?”

墨菊进来,道:“姑娘让我出来。说是要和杏红说说话。”

惠兰朝着端娘递了一个眼色,端娘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墨菊说:“墨菊,你惠兰姐姐马上就要进府里来和你们做伴了。也不算是外人……”

墨菊听见惠兰要进府来,善意地朝着惠兰一笑,刚要说什么,端娘接着道:“我有一句话问你,你想仔细了答我。”墨菊听这话问得即突然又一本正经的,忙收敛了笑容,恭敬地道:“姑姑请吩咐!”

端娘犹豫了一会儿。说:“墨菊,你也知道姑娘现在的情况,只等定下来就是要嫁的。我也要先做个准备,我问你,你准备怎么办?”

墨菊知道她这是在替顾夕颜问话。低头不语。

端娘道:“如果一时没想好,就过两天回话,或是不好意思跟我说,直接跟姑娘去说也行。”说完,对惠兰道:“我们也出来好一会儿了,快回屋去候着吧,免得姑娘和杏红说完了话找不到人。”

惠兰应了一声,端起了漆盘,正要跟着端娘出现。墨菊却拉住了端娘的衣袖:“姑姑,我想,我想求姑娘放我出去。”说完,眼巴巴地望着端娘。

端娘心中一喜,真给姑娘料对了。对顾夕颜的吩咐自然是更加深信不疑。忙照着顾夕颜地吩咐叹了一口气。说:“你还真是和姑娘想到一块去了,姑娘也是这意思。”

墨菊放下心来。满脸喜悦,把一张清秀的小脸照得如花般明艳,说:“姑娘对我地好,我记着了,断不会让姑娘一个人孤怜怜地去夫家的,等姑娘嫁过去了,我再伏伺姑娘几年,再求这个恩典也不迟。”

端娘欣慰地摸了摸墨菊的头:“好丫头,不亏姑娘疼了你一回。”

惠兰却在一旁若有所思。

几个人端了浮着冰块地绿豆汤到了正屋,等了一会儿顾夕颜才和杏红说完话,进到屋里,杏红正红着脸站在那里。端娘她们都装作没有注意,只去伏伺顾夕颜喝绿豆汤。顾夕颜没有那么多的尊卑观念,把端娘一直当长辈看待,冰镇的绿豆汤,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得了。墨菊给顾夕颜盛了一碗,顾夕颜让她先给了端娘,自己接了第二碗,墨菊、杏红和惠兰大家也都各分了一碗。

女人在一起,哪有不说话的。几个人聚在一起一边喝冰绿豆汤,一边闲聊,气氛融洽。喝完了绿豆汤,惠兰抢着收拾碗碟,拉着杏红一起去清洗了。端娘略坐了一会,起身说要去看看晚饭怎样了,墨菊忙跟着起身:“姑姑还是陪着姑娘说说话儿吧,我去提食盒去。”

端娘不肯,顾夕颜也没有挡着,墨菊只得让端娘去了。

端娘一走,顾夕颜就问她:“柳亭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墨菊道:“秦大姑让我代她向姑娘赔个不是,说这两天就去找房子。”

这是意料中的事,顾夕颜又问:“他们的那个帐房先生怎样了?”

墨菊奇道:“姑娘怎样知道秦大姑身边地帐房先生出了事?”

顾夕颜只随口一问,想探点消息,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墨菊的话音一落,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出,出了什么事?”

“看把姑娘担心的。”墨菊笑道:“大姑到没说什么,不过是我回来的时候隐隐听到大姑地徒弟们都在嘀咕,说是他们的帐房先生卷了长生班的银两不见了,大姑没办法了,所以才不肯搬走的……”

顾夕颜只是低头沉思着。

墨菊看见顾夕颜的脸色不豫,在一旁看着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顾夕颜才抬起头来,精神间很恍惚。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了一会儿,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惠兰和杏红笑语晏晏地进来了。她们进屋看见顾夕颜和墨菊沉默不语的对峙着,俱都是一怔。惠兰笑盈盈地上前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墨菊惹姑娘生气了,姑娘可要保重身子……”

墨菊听得眉角一挑,朝顾夕颜望去。

顾夕颜强打着精神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只是精神不太好!”

惠兰忙吩咐杏红:“这天气太热。给姑娘打个扇吧!”

杏红应声而去,找了一把芭蕉扇来就要给顾夕颜扇风。惠兰一挡:“这又不是正午,找把团扇来,小心凉了姑娘。”杏红又急急收了芭蕉扇找了一把绢绸团扇来。惠兰接在手里,坐在床弦边给顾夕颜打起扇来。

“我看远香湖的荷花开得好,都结了小莲蓬了,姑娘要是无聊,不如明天一早起来我们坐了小舟去采莲蓬去。”惠兰边给顾夕颜摇扇,边和她聊天,“要说荷晴。最好莫过于清晨,万道霞光一照,荷花“砰砰砰”地次地绽开,香飘满院,是难得的景致……”

“是吗?”顾夕颜笑应道。“我以前很少看到荷花,更没别是赏荷了“那明天我陪着姑娘去远香湖边看看……”

在惠兰地殷情下,顾夕颜渐渐露出温和的笑容。

墨菊在一旁看着,轻轻拉了拉杏红的衣角,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站在屋檐下低语。

“端娘问了我的意思,我说想伏伺姑娘几年后让姑娘放我出府。你是怎么跟姑娘说地?”

杏红道:“我说随着姑娘安排。”

墨菊点了点头,说:“到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吧!”

杏红躇踌着:“惠兰说,让我陪她留在姑娘身边。说外面地世道不好。象我们这样地,就是出了府也难免被人闲言闲语的,还不如坐实了,就在姑爷身边伺侯……”

墨菊黯然道:“可是做妾室,总是不好……”

杏红低了头。红着脸:“惠兰说。如果能生出儿子来,也是一样地……”

墨菊听得一怔。急道:“你别听她胡说,做妾地,就是生了儿子也是主母的,哪里轮得到姨娘们管教……”

杏红打断墨菊的话:“可惠兰说,如果得了爷的宠爱,主母也是没话说的……”

墨菊听得额头直冒汗:“你可别犯傻,难道还想越过姑娘去不成!”

杏红低头不语,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墨菊直跳脚:“你以后少跟这个惠兰在一起,她不是什么好人……”

杏红蹭着脚下的绣花鞋,就是不应话。

墨菊吃惊地望着杏红,好象面前是个陌生人一样,半晌,她苦笑道:“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可你也要有个心眼,小心被惠兰利用了去……你看今天惠兰伺候姑娘地架势,我们哪里这样待过姑娘,姑娘可又提过什么不是……杏红,并不是人人都如姑娘般的好脾气……”

杏红却抬头回了墨菊一句:“姑娘是人,我们就不是人。论长相,姑娘也不高过我们多少……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眼神中,隐有不甘。

墨菊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杏红一改以往的温顺,毫不退缩地瞪着墨菊。

两人正是剑拔弩张之际,身后传来端娘的喊声:“两个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也不来帮把手!”

墨菊无奈地看了杏红一眼,忙跑去帮着端娘提食盒。

当天夜里,惠兰就留宿在勿园,本应是杏红值班,杏红却推说头痛,要和墨菊换一晚。平时顾夕颜对这些事情都不是很讲究,有时候根本不要她们值夜。听杏红这么说,道:“那就别值班了,都去睡吧!”杏红却少有的坚持,非要墨菊代她值夜不可。顾夕颜无所谓地点头答应了。墨菊却还想着今天下午和杏红地那番话,想再劝劝杏红,可杏红一直都跟惠兰在一起,直到顾夕颜要休息了她都没有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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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3:51
第六十九章 心神不宁

墨菊静静地躺在小榻上,眼睁睁地望着顾夕颜的床,支着耳朵听,直到顾夕颜发出平和的呼吸声,她才敢轻轻地翻了一个身。

该怎么办才好呢?

今天值夜的事一定是杏红故意的,她肯定是想和惠兰睡在一起说些悄悄话,那个惠兰一定又会向杏红灌输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墨菊心中焦急,不由地又连翻了几个身。

“睡不着吧!”静静的月色中,顾夕颜甜美如蜜的嗓音柔柔响起,如在夜色中绽放的花儿般静美。

墨菊忙道:“吵着姑娘了吧!”

“没,没有。”顾夕颜轻轻地道,“我也睡不着。”

墨菊轻声地说:“姑娘,要不要给您倒杯茶来?”

“不用。”顾夕颜阻止她。

墨菊不由心里叹息。

说起来,姑娘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平时有什么事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一点架子也没有,也很好说话,待人也和气,偶尔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也不会朝她们乱发脾气,出手也很大方……如果能跟着一辈子也是不错的,不少吃少穿,互相之间和和气气的,虽然经常让她干些奇怪的事,但她也隐隐能感觉到这些事情对姑娘的重要性,也能体会到姑娘对她的倚仗……

墨菊这边心事重重,顾夕颜那边也没有支声。

屋子里一阵死水般的沉寂。

半晌,顾夕颜道:“墨菊,你说,人死了,会不会把他最惦记的事托梦给信任的人。”语气中颇多惆怅。

墨菊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才说出来:“我不知道。我还没懂事的时候父母就都去世了,我是哥哥带大的,我不知道他们长得怎样,他们也没有到我梦里来过……”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两人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静夜的原因。也许是在这叹气声中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墨菊直言地问顾夕颜道:“姑娘。惠兰真地要进我们府里来吗?”

顾夕颜怏然地道:“是啊!”

墨菊语中颇为不赞同:“她年纪那么大了,姑娘还叫牙婆子来买几个小的吧,也好管教些……”

顾夕颜没有作声。墨菊却能感觉到顾夕颜那边气息柔和,想来没有因此而生气。她略一躇踌,沉声地道:“姑娘还不知道吧,她这个人心思大,还跟杏红说了一些不妥当地话……”

顾夕颜轻轻一笑,在寂静的夜晚如响雷般击在了墨菊的耳边。

墨菊知道自己越僭了,心里一慌。忙道:“不过姑娘一向遇事极有主见地,我这是替杏红担心……”“我知道。”顾夕颜柔柔地开口,“你啊,就是心思转得太多。你怎么对别人我不管,以后可别再对我这样了。”

墨菊不知道这话句是褒是贬。喃喃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夕颜笑道:“墨菊,你只管把我吩咐的事做好就是。有些事,我心中有数。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惠兰怕不是仅仅说了一些不妥当的话而已吧!”

墨菊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深了,怕连累了杏红,说浅了。怕姑娘不满意。只得又喃喃地应了一声。

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短短的夏夜。

顾夕颜的脚踝受了伤,自然是不可能去划船地,惠兰就告诉顾夕颜用草编蚱蜢玩,杏红在一旁将从秀和园里采来的草清理干净了备用。顾夕颜一边跟惠兰学编蚱蜢,一边和她聊天:“梁国公家嫁给四皇子的女儿是他们家第几个姑娘?”

惠兰把草折了个角。道:“国公爷夫妻很和美。没有妾室。家只有一儿一女,都是嫡出。长的是女儿。就是嫁给四皇子的那个,儿子次地,叫郑言,五年前就进了宗学,在太子身边陪读。”

“那晋国公家呢,有没有公子在宗学里上学的?”“晋国公是去年才袭的爵位,今年才十二岁呢,还没结婚了。”

“那燕国公呢?”

“他们那边太偏僻,很少有人过江来。不过我没听说过有谁在宗学里读书。”惠兰笑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些事来了,我也不是知道的很多。”

顾夕颜仔细地折着手中的草蚱蜢,笑道:“燕国公不是要进京献俘了吗,我有点好奇。”

“听说高昌国会将两位公主送进宫去,就不知道皇会上赏给谁?”惠兰也来了兴趣,和顾夕颜小声地讨论道,“宫里刚进了两位贵人,皇上又不是很黏后宫的人,您说会不会把公主赏给太子啊!”

这就是战争带给人的伤痛吧!

尊贵的公主,最后也只能做为生存的工具被牲牺。

顾夕颜有点发愣。

杏红却在一旁笑道:“说不定会赏给燕国公呢?他不是破了高昌国吗?皇上总要对他多加奖赏才是啊。”

惠兰神秘地一笑,有点炫耀地道:“那也不见地。我听大姑说过,燕国公破了高昌国,朝庭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燕国公进京亲自献俘,也是朝庭要求的……朝庭对他是褒是贬还不知道呢!”

顾夕颜神色间有点落寞,好奇地问:“那燕国公是个怎样的人?”

惠兰道:“只知道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是前任燕国公无嫡子的情况下立地庶子,从小燕州军营里长大地,很能打仗。”

顾夕颜有种不妙的感觉:“那,他,燕国公的夫人是哪家的姑娘呢?”

惠兰笑道:“是镇国侯府叶家的嫡长女,不过听说去年因病去世了!”

顾夕颜闻言手一紧,还没有成型的草蚱蜢被她捏的变了型。

杏红轻嚷道:“姑娘,你手劲用得大了些!”

顾夕颜忿然地望着手中地草蚱蜢,负气似地往地上一丢:“不做了。细细碎碎的,烦死人了!”

杏红还有说什么。惠兰忙拉了拉杏红地衣袖,笑道:“要不我们陪着姑娘出去坐坐。”

顾夕颜闭上眼神倚在迎枕上:“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歇会!”

大家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出去。顾夕颜这才睁开了眼睛。

该死的齐懋生,竟然骗她。说什么是“燕国公的二儿子”,根本就是他本人……

想到这里,顾夕颜忙从迎枕下面摸出那枚私章来。

栖霞观里,他去拜了那个有着一千五百年历史地原创显天大神,这个圆柱形玉制章上又雕着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古夏文字“授”……真的这么简单,只是一个私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堂堂一个燕国公,为什么要冒险亲自到盛京来呢?

朝庭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对他追杀还是只是一个巧合呢?

如果这次出城的计划失败了,到时候的献俘仪式怎么办?

两家会不会就此撕破了脸面,朝庭以此为借口对燕地用兵呢?

还有那个齐毓之,齐懋生知道他出现在栖霞观里时凝重表情。这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隐情?

无数种可能在顾夕颜心中起此彼伏,折磨的顾夕颜都快要疯了。

接下来地几天,顾夕颜的情绪一直不很好,神色恍惚,说话颠三倒四的,为一点点小事就会板着脸,勿园再一次陷入了紧张凝重的气氛中。

就在此时,刘左诚突然来拜访顾夕颜。

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个共同地秘密,顾夕颜五味俱全地齐齐涌上了头心。

刘左诚很坦然。进屋后就支开了顾夕颜身边的人,悄声问她:“姑娘和那人可还有什么联系的方式?”

顾夕颜压住心底的诧异笑道:“我也只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

刘左诚脸色一下子颓然起来。

顾夕颜心中一惊,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左诚犹豫了一下,道:“那人想了一个好法子,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后来……人却失踪了!”

顾夕颜心头狂跳。说话都带着点喘息起来:“人失踪了,什么意思?”

刘左诚面色凝重:“我们找了一个丧户。以那家丧户亲属的名字悄悄送了一口棺口去,因怕惹人眼目,只派我了一个贴心的护院乔装成亲属去送葬,丧户出殡时,顺利地出了城,可在去栖霞观的途中,送葬的人全部……全部都被杀了……我那护院也……”

顾夕颜手脚冰冷:“那查过棺椁没有?”

刘左诚道:“当时是路人报地官,官府的衙役当场就开棺检查了,没有发现……”

两人面面相觑。

顾夕颜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齐懋生被人逮住了。

一时间,她手脚冰冷,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让她心角发疼。

如果被发现,应该在出城的时候就会被发现的……

难道是齐懋生的人来接应他,然后对送葬人……灭口!

想到这里,顾夕颜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可这话怎好和刘左诚说,他刚死了一个贴心护院,说个不适当地比喻,这就比是做生意赔了,是个令人沮丧的事。

短暂地沉默后,刘左诚道:“本来我们和那人约好了在栖霞观见的,如今不仅人不见了,而且我们依约去栖霞观的时候也没等到前来接洽的人……”他目光阴森地望着顾夕颜。

目光中,顾夕颜背流冷汗。

这下事情搞大了!

人不见了,买卖赔了,现在找中间人了!

顾夕颜受现代管理模式的影响,奉行的是“问首责任制”,现在在她手里出了事,自然由她出面解决。她苦笑:“我要人手。”

刘左诚点头:“姑娘只管吩咐。”

黄昏时分,刘左诚派的人就到了,是个年约三旬的年轻妇人,相貌端庄,行动之间犹如行云流水般的灵动,她笑盈盈地朝顾夕颜曲膝行礼,自称叫“丁翠娘”。

顾夕颜并不想端娘担心,向端娘介绍丁翠娘的时候只说是刘家派来帮她做点粗活的。端娘信以为真,还自以为是刘家介绍来的陪房嬷嬷,好好地考了考她的女艺。

事后,她私下里对顾夕颜直摇头:“我看不行。那丁翠娘除了有一身力气,其它的都不行。”

顾夕颜调侃道:“我看挺好。万一和姨娘们打起来了,这可是个好帮手。”惹得端娘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顾夕颜不由哈哈大笑,一回头,却看见丁翠娘站在门扉边端庄地望着她。顾夕颜笑意不减,朝着丁翠娘挑了挑眉,丁翠脸略有点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8:13
第七十章 追根求源

顾夕颜派丁翠娘去栖霞观:“去打听一下那个叫齐毓之的人,看看他都在栖霞观干了些什么,遇到过些什么人,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背景……”

丁翠娘点头而去。

顾夕颜又叫了墨菊来:“你去田嬷嬷那里拿了门牌出府一趟,去东市的红裳看看我们的衣裳做得怎样了,趁机去威武镖局那里走一趟,看看那镖局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墨菊应声而去。

惠兰却在一旁探头探脑的。

顾夕颜叫了她进来:“有什么事吗?”

惠兰笑道:“只是看看姑娘这里有没有什么差遣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大安坊那边去了。”

惠兰进府的事并没有完全说定,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宗人府对外命妇进宫觐见的事全驳了回来,顾夫人没有机会进宫,而惠兰进府的话,一定是要得到崔宝仪的同意才行。

如果是平时,顾夕颜无所谓,可是现在……

她笑了笑,道:“我派人到大安坊那边去说说吧。你在这里,我也有个做伴的人。”

惠兰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神色间很高兴的样子。

转过身,顾夕颜却嘱咐端娘:“让杏红和她在一起,我现在请了刘家的人来帮忙,可别让惠兰看出什么来。”

端娘点头:“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

墨菊回来时,顾夕颜正和惠兰在玩簸钱。

杏红笑道:“墨菊,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墨菊朝着杏红笑了笑,径直给顾夕颜曲膝行礼回禀道:“姑娘,我去了红裳拿姑娘订的裙子,谁知道我一摊开,那条桃红色的织金花卉绡料八幅裙裙摆上打着的络子就松开了。只得让店里的师傅重新打络子。我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弄好,又怕姑娘掂记。就约了明天再去取。”

顾夕颜的注意力好象全被小几上的铜钱吸引了,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你明天再去一趟吧!”

墨菊下去了。

到了晚间,墨菊值夜。两个人偎在顾夕颜象小屋子似的八步床上讲悄悄话:“……我照着姑娘的吩嘱去了,却没敢进门。”

“是不是有什么异样?”顾夕颜问道。

“嗯。”墨菊点头,“进进出出地人很多,可都是年青男子,没有一个妇人小孩,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敢匆匆瞟了一眼就走了。”

“干的好。”顾夕颜大加赞赏。“以后你要记住了,再要紧地事,也没有自己的性命要紧。”

黑暗中,墨菊黑白分明的眸子象宝石一样流光溢彩:“我只好把裙子上地络子拉松了,找个机会再去一趟。”

夜色中。顾夕颜沉默良久,才惘然地道:“看情况再说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

丁翠娘回来的时候是半夜,顾夕颜被她摇醒的时候吓得尖叫了一声,可那叫声还没有溢出喉咽,脖边就觉得一麻,声音就被封住了。

顾夕颜仓皇地望着一身黑衣黑裤侠女打扮似的丁翠娘,过了一小会,丁翠娘又在顾夕颜的脖子边点了一下。顾夕颜又感觉一麻,然后她赶忙轻轻地咳了一声。

还好,声音又回来了。

顾夕颜轻声地道:“你到床上来说话吧,这样安全一点。”

丁翠娘没有迟疑,脱了鞋就上了顾夕颜的床。

顾夕颜急切地问:“怎样了?”

丁翠娘道:“姑娘说的那个人查到了。他是今年二月十九日进京地。化名姜天宝。在威武镖局当镖师,经常去栖霞观进香。五月间。他曾在三日、九日、十日、十六日、十七日、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二十三日到过栖霞观,六月间,去的就更频繁了,几乎隔个两、三天就去一趟,最后一次出现在栖霞观是七月一日,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威武镖局的人声称姜天宝走镖去了梁地,我已派人去证实了,最迟三天后就有回音。“他在威武镖局的时候都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丁翠娘条理清楚地回答:“和一个叫钱甲的,这名也是个化名。此人实际上叫周鹤云,江湖人送其一个雅号叫君子剑,是晋地地数一数二的高手。除他之外,我们还在威武镖局里发现了一掌震乾坤赵三,小白龙李晨,关中三侠李氏兄弟中的老大李贤,夺命双钩罗玉堂,这几个人都化名托身在威武镖局,我们去查的时候都不在镖局里,说是和齐毓之一起去走镖了。”

鬼才信!

丁翠娘也不信,道:“这几个人有正有邪,互相之间并没太多的交往,个个都是名震一方人物,能聚在一起我们也觉得十分意外。”

顾夕颜不由望了丁翠娘一眼,问:“我们,是指刘府还是指你原来所处的地方?”

丁翠娘沉默不语。

顾夕颜笑道:“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你不要误会,多交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走,说不定哪天我们有缘会你会再帮我一次呢。”

丁翠娘浅浅地笑道:“姑娘有什么事,通过七爷找我们就是了!”

也就是说,拒绝了顾夕颜的橄榄枝。顾夕颜也没有太在意,本来嘛,第一次合作,刘左诚又是东家……她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齐懋生失踪的事情上来:“你对燕国公的家事了解吗?”

丁翠娘迟疑着。

顾夕颜笑道:“是不是调查这个还要另付费用?”

“姑娘说笑了。”丁翠娘听了嘴角不禁翘了起来,“豪门辛秘,市井中多有流传,多有不实罢了。”

顾夕颜非常欣赏丁翠娘这种务实求真地风格:“那就当是随便聊聊。”

丁翠娘沉思了一下,理了理思路,道:“齐毓之的父亲齐漭是前任燕国公的嫡子,生母是燕国公夫人徐氏,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徐镇徐大人是他的嫡亲舅舅。齐漭十岁的时候被封为燕国公世子。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文武双全。他二十岁地时候得病死了。当时齐毓之只有五岁。徐夫人想立齐毓之为世孙,直接继承爵位。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立了十四岁地齐灏,他是庶子……”

他妈的齐懋生,连名字也是编的!

顾夕颜脸色铁青。

不过。徐镇这个名字却很熟悉,没想到齐毓之竟然是徐镇的亲外甥!

丁翠娘不知道顾夕颜变什么变了脸,奇怪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继续道:“齐灏继承燕国公后,只生了一个女儿。他有两个同父异母,同样是庶出的弟弟,一个叫齐瀚。十年前病逝了,没有留下子嗣;另一个叫齐潇,生了两女一儿,两个女儿是嫡出的,儿子是庶出的。燕国公府从现在看来。齐毓之的身份地位最高……”

所以齐懋生,不,齐灏说齐毓之是燕国公的下一任继承人!

顾夕颜不禁躇踌。

齐毓之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盛京,就象齐灏决不会无缘无故受伤一样。问题是,齐灏的受伤与失踪与齐毓之有没有关系呢?

顾夕颜不由茫然地望了丁翠娘。

丁翠娘垂下眼睑回避了她的目光。

她是刘左诚请来的,有了消息自然是会先告诉刘左诚,刘左诚同意了,才会说给自己听吧!

顾夕颜心如明镜,问道:“七爷怎么说?”

丁翠娘道:“七爷也担心着。如果齐毓之被那些人救走了还好。如果不是……那刘家就等于是即得罪了朝庭,又得罪了燕国公齐灏。”

顾夕颜鄂然。

他们误会了。

把齐灏和齐毓之搞颠倒了。

这个该死的齐灏,不仅骗了她,还骗了刘左诚。

自己要不要向刘左诚解释清楚呢?

顾夕颜犹豫着抬头,却看见丁翠娘锐利的眼神。

她心中一悸。硬生生地把要说出口地话咽了回去。

丁翠娘能被刘家请来调查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吧!把这消息传了去过,齐懋生的处境说不定会更危险。毕竟,燕国公的侄子和燕国公本人之间的重要性是天差地别地……

顾夕颜不由苦笑道:“亏得大了!”

丁翠娘忍俊不住地微微一笑。

顾夕颜叹息,暂时先这样吧!

她倚在大迎枕上,无名指轻轻地在薄被上小小地画着圈儿,丁翠娘静静地正襟盘膝坐在她身边,屋子里一片沉静,只有自鸣钟滴滴答答地在那里摆动着。

良久,顾夕颜叹了一口气:“您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吧。明天还要烦请您去威武镖局看看!”

丁翠娘无声而去。

事情的凶险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墨菊不能再插手了。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如果齐懋生出了什么事,已经是来不及了,如果没有出事,那七月十四日的献俘他就应该会出现。

想到这里,顾夕颜不由地又摸出了那枚私章捏在手里磨摩。

这真的仅仅只是一枚私章吗?

她想起那晚月色下齐懋生忧郁而沧桑的面容。

让她去燕地,真的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这么简直吗?

如果齐懋生被齐毓之……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顾夕颜就觉得心底一阵刺痛。

难道还让我把这枚私章送给齐毓之,锦上添花似的让他好顺利地继承爵位?

认仇者为亲,对我有什么好处?

火石电光中,顾夕颜如醍醐灌顶。

对我有什么好处!

永远不知道实情,把齐毓之当成依靠,在他地羽翼下和齐红鸾懵懵懂懂地生活一辈子……

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齐懋生不是这么简单的人!

他就没跟自己说过一句真话,连名字都是假的,怎么会,怎么会去为一个萍水相蓬的人费尽心思!

他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把私章交给自己,最后又诱自己去燕地交给齐毓之……

不,不,不。当时自己说在栖霞观看见了齐毓之地时候,齐懋生脸上地表情是惊诧而凝重的。他是个很内敛地人,如果不是太吃惊,肯定不会在脸上流露出来的……

不,不,不。他第一次遇见自己的时候还把剑搁在脖子上威胁自己,明知道有危险还逼着自己去送信,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脑的混蛋,彻头彻脑的骗子……

一时间,酸甜苦酸纷至沓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8:23

第七十一章 心急如焚

各种可能衍生出无限的遐想时而温暖贴心时而淡冷疏离让顾夕颜恍恍惚惚度日如年,可时光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脚步,反而以顾夕颜无法查觉的速度飞快地停在了七月十三日的清晨。

丁翠娘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齐毓之和那帮高手都不知所踪了!

顾夕颜心急如焚,却不敢有所表露,笑道:“那就只有等七月十四日的庆典过后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丁翠娘犹豫道:“姑娘还是早点想出法子来吧。听说七爷的嫡亲弟弟如今还被关在燕地的大牢里生死不明。”

顾夕颜有点诧奇丁翠娘的坦然言词,但还是真心地说了一声“谢谢”。

丁翠娘沉默地退了下去。

惠兰过来请示她:“姑娘,这还是夏天,虽说是要把冬衣清出来,可盛京的冬季穿件夹袄就成了,这些毛麾我看还是先放在箱子里,如果今天下雪再拿出来也不迟。”

顾夕颜随手拿过抖开后象针尖似闪烁着幽幽光泽的黑色狐狸皮大麾,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去年冬天没有下雪,还是把冬衣拿出来晒一晒吧!”说完,她又转身吩咐墨菊:“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这里有惠兰和杏红收拾呢!”

墨菊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跟在顾夕颜身后出了勿园。

惠兰面色冷竣地盯着墨菊的背影瞧了好一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语地在顾府的内院走着,不知不觉中,到了秀和园的滴翠阁。顾夕颜站在玉兰树下呆呆地望着滴翠阁,目无焦点,神色茫然。

墨菊跟在她身后站着,垂手恭立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静伫着,这姹紫嫣红、钟毓景秀都与她们无关,她们只是屹立在这里的一道风景,和那百年的古树静寂相伴……

顾夕颜口中如含了一枚破胆。苦涩从味蕾到胃,然后又从胃到四肢。渐渐是分辨不出滋味。很多年前那个同样炎热的夏日,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赶到那个沿海的城市,以高傲矜持的态度藐视那个女孩。淡然地道:“原来如此……”,然后脱下手上地白金戒指随手丢在餐桌上,以毫不留恋的姿态转身。

那时,心时燃烧着一团熊熊地烈火,那是受骗后的愤怒;现在,也有一团熊熊烈火在心中烧……齐懋生,齐灏……明天。你一定要出现,一定要出现……你还没有给我一个交待,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

夏日地阳光渐渐炙热,墨菊只觉得发间湿漉,鬓角不时有汗珠冒出来。她有点焦急地望着顾夕颜,轻声地提醒:“姑娘,快是午饭的时间了!”

半晌,顾夕颜才“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茫然地道:“那,我们走吧!”

墨菊望着顾夕颜被太阳晒的绯红的面颊,领着她穿行在林荫边回到了勿园。

惠兰见了,嗔怪墨菊没有好好地伏伺顾夕颜。又烧了水给顾夕颜洗头洗澡换衣。

墨菊苦笑一下,没有支声,帮着提水打下手。

她们这边正忙着,秦大姑在田嬷嬷的陪同下突然来拜访顾夕颜,顾夕颜收拾好了大家坐定。秦大姑说明来了来意。

原来。秦大姑早已在东市附近的通义坊找好了房了,只是这段时间京中戒防。不好搬动,等明天的庆典一过,她们就会搬了。今天来一是给顾夫人请安,多谢她这段时间地照顾,二是来给顾夕颜辞行,搬家的那天她就不过来了。

顾夕颜听了呆坐半晌,问道:“黄先生可有消息了?”

秦大姑苦笑:“没有。”

顾夕颜沉默半晌,幽幽地说了一句“彩云易散,玻璃易碎”,非常伤感的样子,秦大姑也心有所感,脸上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姑娘说的到是一句好戏文!”

一时间,相对无语。

秦大姑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了。

端娘送秦大姑出门,秦大姑走到勿园的门口回首,望着满院浓荫地勿园伫立半晌,轻声地对端娘道:“请转告姑娘一声,大恩不言谢,如有什么用得到我们长生班的人,直管开口。”

端娘心中冷笑。无量寿佛,一辈子没用到你们长生班的人才好!面上却带着亲切的笑容:“承了大姑的情,这句话一定带到。姑娘那里还有事,我就不远送了。”

秦大姑黯然地离开了勿园,端娘转身回屋,给墨菊们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小姑娘会意地退了下去,端娘悄然对顾夕颜道:“照您的吩咐和夫人说了,夫人让我给姑娘打声招呼,如果姑娘没有什么异意,就让田嬷嬷从家里挑两房做陪房。”

顾夕颜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她强打起精神,道:“端娘,我想让墨菊也和你和起走。这丫头心思缜密,又有主见,有什么事,您身边也有个商量的人。”

端娘不同意:“姑娘这边的事八字都没一撇,把人都散了,到时候靠谁去。就让墨菊跟在姑娘身边吧。”

“可我怕到时候照应不到她。”顾夕颜也有她的担心。

“不如把话跟墨菊说清楚了。”端娘道,“她也是个聪明人,自会见机行事。”

顾夕颜听得一震,自己以前总是讲团队力量,现在这么大地一个坎,靠自己,怎么走得过去。虽然和墨菊把话讲明白了有点冒险,但总比让她盲人摸象的好。能够知道目标而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达到目的,这才是一个好下属,而墨菊从来不缺少这样的才干。是应该把她用起来地时候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姑了!”

晚上依旧是墨菊值班。

月色皎洁如玉。

顾夕颜双手抱拳合在胸口低头祈祷,墨菊依稀可以听见她喃喃地软语:“……圣母……求你保佑他明天出现……我愿意终生信奉您……”良久,顾夕颜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墨菊吃惊地望着顾夕颜。

姑娘,姑娘竟然是信基督教的……

顾夕颜抬头朝她笑了笑,眉宇间带着轻愁:“墨菊,端娘都跟你说了吧!”

墨菊收敛了诧异,点了点头。

顾夕颜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瞬间决定人地一生。”

墨菊笑道:“我听姑娘的。”

顾夕颜目光忧郁地望着她,满脸都写着担心,自鸣钟滴滴答答地在墨菊耳边响着,把屋子里显得更静谧。墨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坦然,她半是调侃半是真诚地道:“我们这样的人哪府哪房不是一抓一大把,难得姑娘看得珍贵,也不枉我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啊!”顾夕颜惊笑。这算不算是为了体现个人的价值而置人生风险于不顾呢!

七月十四日,是个晴好的天气,清晨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薄雾,但很快就散了。

顾夕颜从早上一醒来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她问墨菊:“是不是有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

是有这个说法,可墨菊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她虽然不知道顾夕颜这几天为什么这么的反常,但却知道顾夕颜一直在担心着某件事的发生,她笑道:“我没有听说过这话。”

顾夕颜听了,自己跑到镜台前照镜子,半晌,她朝墨菊招手:“你来给我看看,我是左眼皮跳还是右眼皮跳?”

墨菊走过去貌似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又很认真地回答:“姑娘,我没觉得姑娘的眼皮在跳!”

顾夕颜听了喃喃低语:“难道是心里的作用。”

过了一会儿,顾夕颜又急匆匆地跑到了秀和园,摘了一朵月季花,站在花圃旁就开始拔花瓣,一片一片的拔,边拔还边说“出现,不出现,出现,不出现……”,拔到最后一片念的是“出现”,她就会喜笑颜开,可转眼间她又愁眉苦脸,说“这个概率太小了,我再试一试”,然后又摘一朵花开始拔花瓣,一边拔一边说“不出现,出现,不出现……”,拔到最后一片变成了“不出现”,她就脸色煞白,说“不对,我第一次说的是出现,第二次也应该从出现开始说,这次不算……”,说完又摘了一朵花,重新开始一边拔一边说“出现,不出现……”

花圃旁的小径满是落红……

一个上午,顾夕颜不知道做了多少这样奇怪的事。

在这期间,墨菊被她催着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垂花门前去看看,看被顾夕颜用十两银子收买了的那个看热闹的小厮回来没有。

当墨菊第四次跑到垂花前时,看见到了喜逐颜开的刘左诚:“哎哟,这不是墨菊姑娘吗?”他以无比热情的态度和她打招呼,“二姑娘可在屋里?”

墨菊不敢怠慢,忙给刘左诚曲膝行了一个福礼,喊了一声“七爷”,道:“姑娘正在秀和园里散步呢!”

刘左诚笑眯眯地道:“那就麻烦姑娘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墨菊应声快步赶在刘左诚前面去回禀顾夕颜,谁知顾夕颜一听,竟然脸色大变,阴晴不定。

是福还是祸呢?

沉默半晌,她才喃喃地道:“那,那就大家见一面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8:45
第七十二章 昭然若揭(上)

两人急急忙忙回了勿园,刘左诚全身透着高兴进来给顾夕颜作了一个揖,倒把顾夕颜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弄得更加忐忑不安的起来。

墨菊给刘左诚上了茶后退了下去,刘左诚眼宇间掩饰不住兴奋,小声地道:“二姑娘,没想到您竟然认识燕国公。”

顾夕颜一听,再也忍不住,眼角湿润,就象一个走过了大漠戈壁的人突然看见绿洲般激动。

这个家伙,果真是福大命大,到底还是出现在了献俘大典上。

刘左诚精明地观察着顾夕颜的神态,小心翼翼地道:“你看,刘家这事……”

顾夕颜忙压住心底的激动,道:“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刘左诚忙道:“能不能烦请姑娘走一趟。我已经打听过了,燕国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四夷馆……”

顾夕颜矜持地笑道:“七爷,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实在是帮不上。我上次也跟您说过了,当时也只是答应熟人帮个忙而已,我本人和燕国公并不相识。更何况大家身份有别,实在是不方便……”

刘左诚非常失望,追问顾夕颜熟人的姓名,顾夕颜说是长生班的黄先生。刘左诚一听就坐不住了,急急匆匆地告辞了。

送走了刘左诚,顾夕颜忍不住跳起来大喝了一声“嗨”惠兰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闻言僵在了那里。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个人如今是燕国公齐灏,而不是蜗居在滴翠阁的齐懋生。两个人之间,如云泥,隔着千山万水呢……

顾夕颜怏怏然地躺到了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齐灏是怎么脱险的呢?出殡的人是被他杀了灭口的吧!他当时就没有完成对刘家的承认,如今脱险了,还会不会认帐呢?丁翠娘说刘左诚的嫡亲弟弟还被关在燕地的大牢里,如果那家伙不认帐。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顾夕颜一会喜一会悲,混混沌沌地度过了一下午。

掌灯地时分。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开始淅淅沥沥的,后来越下越大。乌云盖顶,电闪雷鸣,雨势颇有倾盆之意。

看热闹地小厮回来了,禀告顾夕颜道:“……坐在大马上的是燕国公,他是个老头子,个子很高,黑黑的,瘦瘦地,头发都白了……”

顾夕颜打了一个冷颤。

自己眼中的齐懋生英俊伟岸,端肃冷冽,可在别人眼中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

她在惶恐中已无法回避一个讯息。

难道,自己对这个人的好感已到了没有立场、没有原则的地步了吗!

顾夕颜把自己象茧一样裹在被子里。

他有什么好的?

老婆跟情人跑了。还有一个女儿,家庭复杂;和朝庭对着干,还灭了一个国家,职业不稳定;不仅骗我,还把刘左诚那个人精也骗了,狡猾奸诈……

顾夕颜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真象就这样是一只不懂得思考的毛毛虫。

滚了几下,有一个劲道扯住了被角,被子突然散开。因为下雨而带着湿意地空气聚然洒在了她的身上。

顾夕颜不由鄂然抬头,一道巨大的黑影正袭罩着她,有低醇的声音轻语:“是我,齐懋生。”

顾夕颜唰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想到刚才自己的心思。不由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怎么来了?”说着,朝他身后望了一眼。外面正电闪雷鸣,下着大雨。

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也适合……嗯,偷情!

顾夕颜地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齐懋生进来的时候正听见顾夕颜裹在被子里呻吟。

难道是生病了!

他左右看看,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伏伺的人。他一急,用力拉着被角一抖,顾夕颜象个小孩似的滚了出来,挺秀的鼻子红彤彤的,大大的眼睛盛满恐惧,象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似的无辜地望着他。他知道她被背着光,看不清人影,忙通了一声姓名。顾夕颜却猛地跳了起来,丰盈地胸部颤颤巍巍的,衣襟扬起一角,纤细的腰肢露出一大片白皙幼滑的皮肤。

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一个地方,身体出现了尴尬状况。

他全身僵硬,不自在地撇开了眼睛,心虚地解释:“刚参加完了御宴,明天早朝后皇上会在上书房见我,问完话我就要回燕地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顾夕颜叹道,语气怅然,无限留恋。

齐懋生听得心中一荡,只觉胸腔里有千股柔情,毫无戒备地低声道:“我在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

顾夕颜闻言立刻联系齐懋生躲避滴翠阁时地光景,心里好象有一团火腾地燃了起来,黑白分明的清丽眼睛瞪得大大,满是委屈:“你,你为什么骗我?”

齐懋生鄂然:“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顾夕颜地脸红的更厉害了。刚才是害羞,这次是气愤:“你说你是燕国公的二儿子,还说你叫齐懋生……”

齐懋生眉头微蹙:“家父齐煜,熙照王朝第十八任燕国公,我是他的第二个儿子齐灏,乳名懋生。”

“我,我,我……你,你,你……”顾夕颜眼睛都湿润了,不知道该怨自己笨还是该怨齐懋生诱导她。

齐懋生见状,面色一沉,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把被子盖上!”

“啊!”这种天气,盖被子?

这家伙,刚才还好好的,质问他一句就变了脸,又发现了他一个缺点,喜怒无常,脾气不好……

顾夕颜不甘地嘟了嘟嘴。

淡淡柔柔的粉唇。象花一样娇美。

齐懋生心中又是一荡。

顾夕颜白了齐懋生一眼:“好,好。好,都是我笨。那我问你,你来干嘛?”

可怜的齐懋生只看见那粉唇一张一合。根本就不知道顾夕颜说了些什么。

顾夕颜有点恼火,站在床上俯首在齐懋生耳边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嗨”。

齐懋生只觉得暗香盈动,甜美柔和扑面而来,让他混混沌沌不知所以然。如果不是耳边有人猛喝一声,他根本就不可能很快清明过来。

真是太荒唐了!

齐懋生对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定力就这么土崩瓦解非常的不满。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端肃冷冽起来,从早已乱七八糟的思绪中随机应变地抓出了一条,冷冷地道:“刘家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让他们放心。至于他们提到的交易,等我回到燕地后再谈细节。”

是为了这事才来的吗?

顾夕颜满腔的欢喜跑到了爪哇地里去了,心里酸溜溜的,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掌握人心,本来就是一个优秀地领导都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齐懋生立刻感觉到了顾夕颜情绪上的变化。他有一点茫然。

怎么搞得,刚才都好好的,一下子又不高兴了。

他想起在滴翠阁的时候,每当他露出笑容的时候,顾夕颜目光中闪烁的迷惘,非常地可爱,象个迷路的小兽般局促无措。

齐懋生不由会心一笑,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暖笑意。

“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借着闪电。顾夕颜看得分明,她不由心中一暖,为齐懋生找起借口来。

人无信不立,他既然答应了刘家,当然应该第一时间处理好此事才是。要怪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多!

借着闪电。齐懋生也看得分明。顾夕颜眼中又闪烁出那种迷惘光彩。

他心中一动,那些在滴翠阁让他来不及细想的情节浮现在他的脑海。断断续续地形成了一个信号。

他上前一步走到床弦边,隔着顾夕颜一指地距离,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高兴?”醇厚的嗓音带在这雨夜中如大提琴的低吟,带着盅惑的味道,摧毁人的神智。

顾夕颜迷迷茫茫地“啊”了一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齐懋生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坍塌了,轰得他两耳如鼓鸣。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屋子里瞬间白如昼日。

两人被这响声震荡着,从恍然中清醒过来,尴尬地不约而同望向了窗外的雨景。

直直的雨道象瀑布从天间直落下来,织成了一张密匝匝的水网,整个勿园都置于水气氤氲之下,溅在青石板上的水花如箭似地乱射,不时发出嘈杂地“噼里啪啦”声,如乱了调的弦乐。

顾夕颜注意到西边的窗棂半掩着,一片水花溅了进来。

她走过去,轻轻地掩住了窗棂,也把纷乱的雨声关在了窗外,屋子里立刻变得安静起来,雨声如响在天边般的遥远。

齐懋生听着闷闷地雨声,突然觉得这小小地空间变成了世界的一隅,把那些风雨交加,惊涛骇浪全关在了外面……让他感到舒心而宁静。

“雨下的这么大,你等会怎么回去?”顾夕颜声音里有着满满的担心,“被人发现就糟了!”

齐懋生面色凝重,定定地望着顾夕颜。

他想起了那天受伤后躲在顾府马车的座椅下时的感受。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8:56
第七十三章 昭然若揭(下)

马厢里黑漆漆的,头顶轰鸣着车轮的咕咕声和马蹄的得得声,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腹部流出来,小小的空间里是萦绕的是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身体里水份随着气温的升高渐渐流失,头晖目炫的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无助。

自己会不会就这样静悄悄的、孤单的死在这车厢里呢?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没有人去追查自己的来历?没有人去关心自己的生平?

如那些死去的流民一样,被丢在不知名的山岗,被野狗吐噬完身体……

这么多年的雄心壮志,这么多年的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难道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肉体渐渐变得虚弱。

朦朦胧胧中,软糯如醴的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如想象中母亲的喃呢,如想象中春天的微风,他强打起精神来侧耳聆听,想寻找母亲的身影,想沐浴春风的温暖,流入耳中的,却是欢快的歌声:“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要比那日光还要亮/荡漾着清澄流水的泉啊/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声音甜蜜如糯,缓缓地流进他快要干枯的身体里……他想看一看,看一看能发出这样妩媚动人声音的人。

心底渴望叫嚣着支撑他,从白天到夜晚……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白净如莲花面容时的悸动……现在想来,那是不是自己今天不合时宜地跑到这里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动机呢?

齐懋生背脊发冷。

温柔乡是英雄冢!

在这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你不是觉得嫁给蒋杏林更好些吗,你姐姐那里我会想办法的,会让她同意你嫁到蒋家去……”

鄂然,羞愧,愤怒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打在顾夕颜叫自尊的岸石上。她脸色发白。背脊挺得笔直。

暧昧的憧憬象薄冰被踩的粉碎,只留下一个带着淤泥的脚印。

先是把我推给齐毓之。现在又把我推给蒋杏林……

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

顾夕颜的声音蓦然地拔高了八度,尖锐地道:“你有这时间还是管管你自己吧!私自出兵高昌还不知死活地到盛京来献俘,我要是皇上。就在你返燕经晋地时侯让官兵扮成土匪把你给杀……”

胃象被什么东西搅得生疼,那个“死”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齐懋生目光闪烁地望着顾夕颜,半晌,脸上轻轻露出温暖的笑容,下颌却微微一扬,目光中透着横睨天下地傲然,缓缓地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顾夕颜侧过脸去。

突然,有人三长一短有规律地在窗外敲打着窗棂。

这是催行的暗号!

齐懋生悚然。自己好象每次见到顾夕颜都能东扯西拉的完全偏离自己地方向……拿印章的事全忘了。

顾夕颜羞愤。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任性无理过,就是当年和初恋的男友分手,也没有失掉姿态。甲之砒霜。甲之熊掌,而现在齐懋生只是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朋友似的关心,难道就不行吗?

她满脸绯红,却泪盈于睫。

齐懋生一双苦苦练就的夜眼看得分明,晶莹圆润的泪珠儿折射出水晶般剔透的光泽来,颤颤巍巍地悬挂在如蝶翅般地睫毛上。

那个只要看见自己就会瞬间绽放如烟火般绚丽笑容的女孩子……

他心中一急,真怕那长长的睫毛不堪珍珠般泪珠的重负掉了下来!

齐懋生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把那滴眼泪掬在手心里!

外面一道闪电,划开黑鸦鸦的黑云。

修长地手臂在半空中显得那么的兀突。

齐懋生无力地苦笑。

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情……明天上书房的问话,出城的安排,还有,八千里晋地的凶险……

齐懋生心中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臂,好象缩回来一点。就会离那个甜美的梦境远一些的让人留恋。

顾夕颜盯着那手臂。心中腾地升起了一团火。

我是瘟疫还是源罪?

让你避之不及?

沉默中,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齐懋生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缓缓地道:“明天我派个叫瓶儿的待女来,让她在你身边伏伺,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她去做,墨菊毕竟年纪小,你让她到处乱跑,万一有什么事反而连累了你……”。

顾夕颜只觉得全身地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一边和自己划清界线要自己嫁到蒋家去,一边又派待女来伏伺我……她抿着嘴,咬着唇,脊背挺得更直了,脸上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淡淡地道:“你别管这事,我已经有了应付之策!”

齐懋生的眉头本能地皱了起来:“你能有什么主意,不外是私逃或是利诱而已……”

为什么皱眉,不耐烦?还是觉得她没有象个布娃娃似的随他的摆布而心生不满?

顾夕颜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愿意在齐懋生面前承认他都猜对了,负气地道:“也总比你的破主意好!”

齐懋生就算是再迟钝,这时也感觉到了顾夕颜的怒火。

“你啊!”他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然柔得要滴出水来。

知道了他是什么人,还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行事。

心里,却隐隐有点喜悦。

小姑娘,不怕他呢!

窗棂上再次传来三长一短有规律的敲窗声。

真地不是时候!

齐懋生黯然:“我得走了!”

顾夕颜躇踌着。

他马上就要走了,这个时候还斗什么气啊!好好地说声再见吧!

可是刚才自己一副急着和他划清界线的模样,现在又轻言慢语的和他道别,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象个孩子似的幼稚呢!

顾夕颜欲言又止。

齐懋生看见顾夕颜嘟着嘴好象负气似地站在那里。眼里满满地盛着委屈。他心底不由又软了几份,想伸手去摸摸顾夕颜的鬓角。安抚她一下。可转瞬间又想到自己的决定,硬生生地把要去抚摸安慰顾夕颜地手紧握成了一个拳头收了回来。

有值得自己信赖的人看着她,应该会没事地。

他释怀地笑道:“听话。别乱闹了,我都是为你好!不管怎样,战争都无可避免了。左小羽也好,毓之也好,甚至是我……迟迟早早都会上战场的。刀枪无眼,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你嫁到蒋家去,如果我们战败了。熙照王朝蒋氏依旧是功勋世家,再什么潦倒,也不会少了你的吃穿用度;如果我们战胜了,我自然会保你安然无恙……”

在齐懋生说话期间,三长一短地敲窗声又响了一遍。齐懋生加快了语速,“你放心,我知道你姐姐和米霁关系非同一般,我会通过他向你姐姐进言的,不会让你觉得为难的……”

外面的人已等不耐厌,沉声喊了一声“国公爷”。

齐懋生最后望了顾夕颜一眼,推开了窗棂。

顾夕颜头脑里一片混乱,只知道齐懋生这一走,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她猛地冲了过去。拉住了齐懋生的衣角,嘴角微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搅,又是心痛。又是心酸……

齐懋生低声轻语:“怎么了?”说不出的醇厚撩人。

顾夕颜心中酥麻。抬头望着齐懋生,目光缠绵。良久无语。

齐懋生只觉得心中一荡。

真的不是时候……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握住了顾夕颜拉着他衣角地手,轻轻地却带着绝然的气势把自己的衣角抽出来。

顾夕颜随着手中衣角的滑落蓦地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自己的不舍多可笑啊!

她慢慢地放开衣角,眼中泪光闪烁。

带她走!带她走!

可齐懋生不敢开口说话。

前途茫茫,生死未卜……齐懋生忍住如梗在喉地千言万语,化只成了一声低喃的“听话”。

这话如惊雷似地让顾夕颜猛然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

她急急地道:“齐懋生,齐毓之在威武镖局落脚,还有一帮高手跟着他……”语气急切的象是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似的。

“嘘!”齐懋生轻嘘,眉目微睨,笑容飞扬中带着盅惑,“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管这些事了。以后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顾夕颜已是泪眼婆娑。

既然要我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不要摆出这样一副暖昧不明的姿态来。

最让人不甘地是,好象根本就是襄女有梦庄王无情……

顾夕颜恼羞成怒:“齐懋生,你这混蛋……”

这小丫头,又发脾气了!

齐懋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唏嘘。

夕颜,是但心他吧!

蒋杏林幼受庭训,蒋老侯爷又一向是个怜花惜玉的人,她嫁过去了有自己的人看着、帮着,就随便她去闹吧!

如果还有再见面的一天……齐懋生怅然地叹一口气,推开窗轻轻一跃,跳出了窗台,有些落寞地朝顾夕颜挥了挥手。

几道身影如鬼魅般地跳跃着消失在漫天的雨氲中。

这混蛋,我还没有问他是怎么脱险地,我还没有把私章还给他呢……

顾夕颜只觉得浑身发软,缓缓地坐在了地上,银红色地软鞋象血渍似的散落在青石地砖上,鲜红地刺目。

胸口隐隐的疼。

顾夕颜不由抓住衣襟嘤嘤地低声抽泣着,嘴里喃喃低语:“齐懋生,你这混蛋……你这混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9:06

第七十四章 彩云易散

第二天,雨还没有停,但雨势已渐小,淅淅沥沥的,象绣花针似地飘在空中,被雨水打湿了的树叶比平常显得更加鲜艳,碧绿碧绿的。

顾夕颜有点一反常态的早上没有去给顾夫人请安,而是少见地呆在屋子里写字,反反复复地练习“却道无情似有晴”七字个。

惠兰帮着她磨墨,笑道:“姑娘这字越发写的好了。”

顾夕颜望着自己虽然端正但毫无特色的大字微微一笑,神色间有点恍惚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有他的方向,我有我的行程!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思念,以后也只是漫漫长夜里独自啜饮的一杯茶而已!

冷暖自知!

中午时分,雨停了,顾夫人屋里的叶儿来请顾夕颜,说顾夫人请她去守园。

几个丫头帮顾夕颜收拾了一番,然后顾夕颜跟着叶儿去了顾夫人守园处理家务事的暖阁。

进了暖阁,还有两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年约三十来岁,梳着个圆髻,髻旁戴着朵碗口大的红色绒花,圆圆的脸,嘴角还长着一颗黑痣,样子俗艳而滑稽。另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上身穿着白色起蓝色小花的襦衣,下身着深蓝色的襦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秀美,双眸开合之间神采奕奕,全身上下扬溢着自信,因而显得非常的靓丽出众。

顾夕颜一时猜不出两人的身份,依礼给顾夫人请了安,顾夫人请她到身边的大榻上坐下,指着那年纪的女郎道:“这位是瓶儿姑娘,暂时到我们家来帮帮忙。”

瓶儿?

顾夕颜鄂然。

那女郎已曲膝向顾夕颜行礼并恭敬地喊了一声“二姑娘”。然后落落大方地含笑静伫。

旁边那个年长的在一旁解释道:“我们瓶儿姑娘原是兵部左侍郎李大人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只因李夫人近日要返乡处理一些琐事。瓶儿姑娘又是自幼在盛京长大,不愿意离开,所以才请夫人帮着照看照看。”

顾夕颜一怔。

是齐懋生派来的还是巧合呢?

她抱着一丝侥幸用目光询问顾夫人。

顾夫人朝顾夕颜点了点头。示意那妇人说的是事实。

顾夕颜怅然若失。

顾夫人转过头去对那年长地使了个眼色,笑道:“王嬷嬷辛苦了,您领了瓶儿姑娘先下休息休息吧!”

两人曲膝行礼出去了。

顾夫人这才凑在顾夕颜耳边道:“这瓶儿姑娘是李夫人托委我照顾,你也瞧见那模样了,说是太能干了些,李大人常喊了去做些红袖添香的事……李夫人和我嫂嫂是闺中密友,实在是推脱不了……”

顾夕颜应付着笑了笑。

“你这边又缺婢女。她年纪又比你大多,放在你屋里我倒觉得蛮合适地。”顾夫人最后下结论道。

顾夕颜笑道应承:“母亲想的周到。”

顾夫人趁机商量顾夕颜:“端娘说她年纪大了,不愿意东奔西跑了,她这几年在舒州老家住惯了,想要回乡去。你看这事……”

顾夕颜笑道:“端娘也给我提过这事。她毕竟是伏伺过祖母的人,我也不好拦着。此事全凭母亲做主了。”

顾夫人沉吟:“既然如此,那就选个好日子送端娘出府吧。至于你屋里地嬷嬷,前几天丁执事曾经向我介绍过一个,姓廖,我见了一面,样子也还利索,我寻思着就让她你屋里伏伺吧。至于婢女,现在有墨菊、杏红、惠兰还有瓶儿。也马马虎虎了。如果再有什么情况,再商量着买几个丫头进来。”

“多谢母亲费心了!”顾夕颜感激地道,“廖嬷嬷那里不如等过几天再进府吧,一来是我那里暂时也够人手,二来她多进府一天。这月例钱就要多算一天。等端娘的事定下来再说吧。”

顾夫人会意。笑道:“还是二姑娘想的周到。就这样了。等端娘出了府再议那廖嬷嬷的事。”

两人又说闲聊了几句,然后顾夕颜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顾夫人的暖阁。那个和瓶儿一起来的妇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瓶儿正在屋檐下和柳儿、叶儿说话,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融洽地样子。瓶儿看见顾夕颜出来,低声和柳儿、叶儿说了一句,然后迎上前给顾夕颜曲膝行礼:“姑娘,以后还请多多指导!”姿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哪里有一点婢女的样子。

顾夕颜风轻云淡似地笑了笑,试探道:“你主子启程了吗?”

到是瓶儿把话挑明了,轻声地道:“国公爷下午五点钟从明德门出城!”

顾夕颜苦笑,停下了脚步对瓶儿道:“瓶儿姑娘,你给我带一句给你主子吧。就说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手。”

瓶儿只是淡淡地笑。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我池子太小了,怕委屈了姑娘。”

瓶儿不为所动,笑道:“姑娘放心,国公爷已经付了我十年的薪资。”

是听到自己和顾夫人的话了才有这一说的吗?

顾夕颜心中一顿。

十年,难道这个瓶儿准备在自己身边呆十年吗?

齐懋生到底打地什么主意?

本已决定不再去多想的,可瓶儿的话还是如投入心湖里的一颗小石子,击起了道道涟漪。

她目光清冷地盯着瓶儿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来。

瓶儿并不胆怯或是回避,落落大方地朝顾夕颜淡然一笑,反到显得顾夕颜有点小家子气了,顾夕颜不觉泄气,率先侧过脸去,败下阵来。

那瓶儿却“噗嗤”一笑,道:“二姑娘。只要有了国公爷的恩典,我也不敢在您这小池子里乱扑腾!”

顾夕颜汗颜。脸一红。

是啊,干嘛和她发脾气,她也是奉命行事。自己不愿见到她。她也未必愿意到这里来呢!

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想的太多了。

只要是齐懋生的事,就会在行事上偏离了原来地方向,变成不象自己了!

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还有多少事等着自己去做呢。端娘的离开,墨菊地去留,杏红的意愿,惠兰地野心,现在身边又多了这样一个人……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拧着不放地和自己较劲。

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顾夕颜客气地问道:“你姓什么?故乡在哪里?原在是做什么地?”

瓶儿笑着恭敬地道:“回姑娘地话。我是个孤儿,姓什么,故乡在哪里,早就不记得了。原来一直在国公爷府上当差。”

说了等于没有说!

顾夕颜又道:“你来。他,是怎么吩咐你地?”

瓶儿笑道:“国公爷说让我好好伏伺姑娘,有什么事多跑跑腿,免得把姑娘给累着了。”

顾夕颜再次露出苦涩地笑容来。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被齐懋生派到自己的身边人,瓶儿这人不简单!

念头一起,她不由地打量起瓶儿来。这一看,才发现瓶儿眼睑下有细细的笑纹和并不很明显的眼袋。她心中一动:“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啊?”

瓶儿眉目舒展,大方地道:“回姑娘的话。我今年二十八岁了。”

虽然怀疑,但还是让顾夕颜有点意外。

找个有阅历的女郎来,看样子,齐懋生是真心要帮自己的了!

算了,就当是齐懋生是要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吧!

顾夕颜不由地咬了咬唇。只得无奈地对瓶儿露出貌似大方的笑容:“那这段时间就请瓶姐姐多多照顾了!”

瓶儿恭敬地道:“姑娘。姐姐二字实不敢当。还请姑娘随意吩咐就是。”

顾夕颜一想,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瓶儿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两人回到了勿园,惠兰一见瓶儿就露出了戒备的神色,而早上被顾夕颜派去刘左诚那里送信回来地丁翠娘看见了瓶儿,怔了怔,眼中闪过疑惑。

顾夕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

丁翠娘带了一封刘老爷给顾夕颜的信,也顺便向她辞行。

顾夕颜出于礼貌没有当着丁翠娘把信斥开,而是和丁翠娘说了一些诸如“这段时间辛苦了”了之类的话,然后亲自送她出了垂花门。

一路上,丁翠娘欲言又止,顾夕颜也不多话,亲切地和她说话,分手的时候,顾夕颜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她,婉转地说是让她路上买点零食吃的。丁翠娘终于忍不住了,悄声地道:“二姑娘,我看那瓶儿面熟的很,有点象我一个朋友,姑娘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丁翠娘这么一说,顾夕颜更加觉得瓶儿不简单,可面上她却装着有点慌张的样子:“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叫什么名字?”

丁翠娘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是真的话,应该叫段缨络……也说不上是好人坏人的。”

顾夕颜花容失色的:“这,这是母亲收进来的。我要快去禀了母亲才是……”

丁翠娘忙拉住了顾夕颜,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二姑娘,也许是我没有看清楚。那人身手极高,在江湖中也颇有地位,应该不是她地。”

顾夕颜却在心里冷哼一声。

你的确没有看错,什么不是她,就是她。瓶儿一定就是丁翠娘所说的段缨络了!

送走了丁翠娘回到勿园,瓶儿正如闲庭漫步般地打量着勿园,而杏红却站在屋檐下抹眼睛,惠兰则在一旁轻声地安慰她,没有看到墨菊和端娘地影子。

一见到顾夕颜,惠兰立刻拉了拉杏红的衣袖,然后笑着迎了上来:“姑娘,瓶儿姐姐是来代替丁翠娘的吗?”

顾夕颜笑着点了点头。

惠兰露出甜甜笑容,吩嘱瓶儿:“瓶儿姐姐,那就麻烦你把厨房水缸里的水提满了吧,姑娘中午盥洗的时候把水用光了,现在不提满了,晚上就没水用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9:33

第七十五章 自作主张

杏红停住了抹眼睛的手,有点惊恐地望了望顾夕颜,又望了望惠兰,最后又望了望瓶儿。

“好!”瓶儿淡然地笑了笑,“不知道厨房在哪时?水桶又在哪里,还要请惠兰妹妹告诉我才好!”

惠兰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瓶儿姐姐你跟我来!”说着,领着瓶儿进了西边用做小厨房的厢房去了,杏儿见状,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顾夕颜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很想劝惠兰一句:你和瓶儿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别瞎折腾了。可这话要真的说出口了,又怎么解释瓶儿的身份呢?

顾夕颜不由又长叹一声。

你们就给我闹去吧!

她微笑着进了端娘住的西房。

西房里,墨菊正在给端娘清理东西,把一些什物和衣物都分门另类地放到大樟木箱子里。

顾夕颜没有避开她,坐下来和端娘商量她出府的事。

端娘道:“您放心,我出了盛京往南走,进了江南郡的常州柳集和妥娘的汉子汇合,拿了我们的新户藉、路引就会立刻到栖霞观等姑娘的,最多不会超过二个月。”

顾夕颜沉吟:“那富春县的宅子就送给妥娘两口子吧!”

“这怎么能行了!”端娘反对。

“这都有六、七年的光景,他们也在那里住习惯了,周围左右的也都以为他们是东家了。”顾夕颜笑道,“那地方离盛京太近,我们也不可能在那里定居,”

端娘想想,道:“虽然说如此,可过几年我们总是要再回来的,屋子给她们。那我们怎么办。”

顾夕颜受现代女人教育,认为只要有钱和身份证。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害怕。对那些带不走的不动产,她一点也不感兴趣,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对自己好的人占点便宜。她郑重地对端娘说:“你见了妥娘家那口子,记得把这话带到。这事还指望着他们能守口如平呢。”

端娘不以为然:“没有夫人,他们两口子也只能到哪家府上去做个嬷嬷管事的……”

顾夕颜脸色沉了下来,前所未有的严厉:“姑姑,他们也是冒了风险的。如果被发现,按照熙照的刑律,是可以流放地。”

端娘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一愣。

顾夕颜继续沉着脸道:“姑娘可要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才是。”

端娘脸一红。

顾夕颜见状,拉着端娘地手叹了一口气:“我就全凭姑姑了!”

端娘忙点头:“姑娘放心。”

到了晚上,顾夕颜向大家宣布了端娘要回舒州老家的消息,惠兰和杏红很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消息,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笑盈盈地上前恭贺端娘;瓶儿和丁翠娘迟了一步,回过神来也都上前来说了一些挽留端娘地话,还提出明天中午为端娘摆一桌酒席送行。

瓶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丁翠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时地注意着瓶儿,也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真正伤心的,只有墨菊,她情绪低落。伏伺顾夕颜梳洗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了。

顾夕颜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墨菊点了点头,神色间还是有点伤感:“我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端娘要离开地消息象长了翅膀似飞到了各屋各房,大家都知道了。从下午起就三三两两地来看端娘。端娘忙的脚不沾地的。应酬完这个又来了那个,特别是赵嬷嬷。她们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和别人的感情又要不同些,而且现在赵嬷嬷自认为自己过得很好,就更是同情端娘老大不小了还要孤零零地回到舒州乡下去,不仅送了十两银子地仪程,还给端娘做了几件衣裳。

顾夕颜索性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大厨房,让她们做了酒席以端娘的名字请大家吃了一顿,算是离别宴了。

顾夫人将端娘要回舒州老家的事禀告了顾老爷,顾老爷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说了句“那就早走”,顾夫人听得心中生寒,但还是依言很快选好了七月二十八日让端娘离府。端娘趁机在顾夫人面前请了假,到锦心那里去告了一个别,回来的时候带着大包小包的,都是锦心送给端娘的东西。

告别,收拾东西,顾夫人、顾夕颜的赏赐,来来去去的,一晃就到了七月二十八日,顾老爷让一个叫小四的小厮送端娘回乡,顾府有头有脸地嬷嬷、婢女都来给端娘送行了,顾夕颜更是眼泪汪汪地送端娘一直到了垂花门前,别离的气氛感染了大家,几个年纪轻的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起来,几个年纪大的也抹起了眼泪,到是端娘很坚强的样子,挥了挥手就上了马车。

当时顾老爷不在府上,他被皇贵妃娘娘叫到承乾宫去了。

虽然是父女,但两人地会面也是隔着一道绢丝屏风地,周围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宫女和太监。

顾老爷按例给女儿磕头行礼后垂立在了屏风前,顾朝容也没有请他坐下,径直道:“我听说有人给夕颜提亲了?”

顾老爷恭敬地回答道:“是。”

“那决定嫁哪家了没有?”

“还没有!”

顾朝容看顾老爷地嘴角扯起了一个笑意:“夕颜的婚事,由我做主!”

顾老爷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顾朝容端茶送客。

有女官送顾老爷出了承乾宫,悄声对顾老爷道:“娘娘说了,太后已决定调陇右郡布政司崔庆任到高昌去任新建立的都督府都督,让老爷还是先在鸿胪寺呆几年,以后有什么实缺了,再说。”

顾老爷眼色一黯,没有支声,有点落寞地出了承乾宫。

他延着长长的红色夹壁穿过景仁宫、斋宫到了景运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这不是顾大人吗?”

顾老爷回道,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黑色铠甲的男子朝自己大步流星走来。顾老爷忙施礼:“原来是左将军啊!”

左小羽笑道:“顾大人可是去见了皇贵妃娘娘的?”

顾老爷含蓄地笑了笑。

左小羽热忱地道:“我常年驻守梁地,有七、八年没有回京了,不仅与各位大人生疏了。就是盛京的一些繁华之地也不知道了。今天难得遇到顾大人,听说盛京新建了一座叫什么萃铭的戏楼,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不如去喝一杯。”

顾老爷想到了在承乾宫里顾朝容的嘱咐,婉转地道:“改天吧,改天吧。今天将军当班,我又还有些琐事……”

左小将笑道:“那真是可惜了。要不然顾大人和崔大人两位文坛名宿凑到了一起。谈诗论画,还可以成为一桩佳话……”

顾老爷不由脸色微僵:“崔大人?崔庆?”

左小将眼中闪过狡黠地光芒:“是啊。崔大人这段时间进京述职,我在梁地与五君城人交战时多亏他在粮草上相援,想趁此机会做东请他吃个饭。只是我一介武夫,和他也谈不到一起去……”

顾老爷露出尴尬的笑容。

左小羽非常诚恳地笑道:“顾大人。那些琐事不知道能否推脱……”

顾老爷犹豫了一会:“既然是琐事,什么时候办都可以啊……崔大人,我神往以久,也一直无缘拜见……”

两人渐说渐远。

承乾宫里,顾朝容正单独和一个女官在说话:“……那年好容易把他放到了岭南郡做了参政,他想银子银疯了,竟然将粮库里地陈粮一个人私下拿出去卖了。如果不是那年正好潘年在岭南郡做布政司,他别说回京了,就是项上的人头都保不住了。这次又不知道听了谁的胡言乱语。竟然想到高昌都督府去当都督,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熙照王朝是我顾朝容地菜园子,就算是我的菜园子,让他这么摘下去。也得寸草不生。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女官低眉垂目地道:“娘娘息怒!”

顾朝容冷哼一声:“我不气,我要是气他。我早就没命了。”

女官笑道:“娘娘是宰相肚里能撑般,胸怀日月!”

顾朝容听长叹一口气,问道:“米霁那里说什么来着?”

女官语气慎重地道:“好象也是听说了二姑娘的事,问能能不和蒋家联姻。现任的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彭英是蒋家的侄女婿……”

“不行!”顾朝容冷冷地道:“如果彭英不愿意开方便之门,那就换个人到都转运盐使司去就行了。夕颜的婚事,谁也别想插手!”

女官低低了应了一声“是”。

顾朝容倾了倾身子,小声地问那女官:“太子妃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女官地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风平波静!”

顾朝容坐直了身子,眼角眉俏都带着妩媚:“看不出来,还真是个人物。那个姓余的女官还在景棋阁当差吗?”

女官点了点头。

顾朝容灿然一笑,如花盛放:“你可要常去那里走动走动才是啊!”

女官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当天深更半夜,顾老爷跌跌撞撞破天荒地闯进了顾夫人的卧室,守园里的嬷嬷丫头们在短暂的惊鄂后立刻陷入慌乱中,可还没有等田嬷嬷地茶沏好,顾老爷又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守园。

田嬷嬷仗着自己是顾夫人的陪房嬷嬷,率先撩帘进去。

顾夫人衣冠整齐,面色沉凝地坐在床头。

田嬷嬷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夫人”。

顾夫人回首瞟了田嬷嬷一眼,低声地道:“老爷说要把二姑娘嫁给左小羽!”声音悲怆。

田嬷嬷一怔,可看见顾夫人那张阴沉的脸,忙陪笑道:“那可是喜事啊。未来的姑爷可是正三品,比老爷还要高半阶呢!”

顾夫人欲言又止,化作了一声长叹。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5:34
第七十六章 私下约会

顾左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顾府,勿园里的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顾夕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墨菊望了望顾夕颜,保持着沉默。

瓶儿听后若有所思,不知所踪,直到晚饭前才出现。

至于惠兰和杏红两个人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气中满是兴奋。

到是顾夫人,特意过来看了顾夕颜:“定了八月六日就下聘。”

顾夕颜笑道:“那就有劳母亲费心了!”

顾夫人眼角蓦地就红了:“你放心,虽然时间上仓促了些,但嫁妆上的事我不会马虎的,已让人带信给七哥,定不会让人小瞧了你。”

顾夕颜低头笑了笑,好象很害羞谈这些事似的。

顾夫人见状,只得长叹一声。

站在一旁奉茶的瓶儿却笑盈盈地道:“夫人,既然是如此,我看惠兰的事要早定下来才是。皇贵妃娘娘那里也要去禀一声,如果能给姑娘讨个赐婚那就更体面了……”

瓶儿是新进府的婢女,在顾夕颜和顾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有些不合规矩,顾夫人不由严厉地盯了瓶儿一眼,正欲说什么,瓶儿却好象没有看到似的,竟然还笑道:“蒋侯爷府上,也要派个给说得上话的人打声招呼才是啊!”

顾夫人一听,皱头紧锁,把要训斥瓶儿的话又咽了进去。

这个叫瓶儿的婢女提醒了她,蒋侯爷那里还真不好交待呢?

她不由沉吟:“是啊,这事的确要进宫和娘娘商量商量,看派谁去蒋侯爷府上去说合适些。最好是娘娘能出面和蒋老太君说,那就是最好的了!”说完,竟然坐也会不住,急急地告辞了。

顾夫人一走。顾夕颜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瓶儿:“我不知道你还负责管我嫁给谁!”语带笑意,并不动怒。如调侃。

瓶儿朝着顾夕颜眨了眨眼睛:“我这不是怕姑娘太伤神了,累着了吗?”

“既然如此,”顾夕颜也朝瓶儿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帮我私下约了蒋杏林出来见一面吧!”

这次瓶儿不眨眼睛了,面色凝重地望着顾夕颜良久,直截了当地道:“这事不行!”

“瓶儿!”顾夕颜加重语气喊着她的名字:“你现在叫瓶儿呢,不是叫缨络呢?”

瓶儿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身上也散发出冰雪般的寒意。

顾夕颜目睫不动,冷冷地望着她。

良久,瓶儿展颜一笑。低低地曲膝行礼:“是,姑娘。”

顾夕颜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下去吧!”

瓶儿又是一福,然后脚步轻灵地出了房门。

顾夕颜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时间不过过去了半个月,大家都好象忘记了那场街头杀戮。盛京地东市繁华依旧,撑着大伞摆地摊的依旧在那里接待那些穿着粗衣布裳地妇人,赶着毛驴运货的脚力们依旧是穿着小褂露出健壮的臂膀,挂着旗幡看相算命地瞎子依旧在那里摇着扇子作出高深莫测的淡然模样,茶楼、酒馆、当铺前人头攒动,坐骄的、骑马的、挑担的穿梭如丝。

顾府的马车缓缓地驰入了红裳的广亮门,青帽小厮上前拉住了马,青裙妇人立刻上前开了车门。瓶儿率先踏下车门,然后伸手让顾夕颜搭着手臂下了车。穿青裙地妇人一见,忙对旁边的一个小厮道:“快,快去叫六姑来,顾府的二姑娘来了!”

顾夕颜大感意外,不由心生敬意。

很快。上次接待她们的六姑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笑盈盈地给顾夕颜行了礼:“姑娘赶快到屋里歇会,这里人多车杂的。免得熏了姑娘。”

她们穿过草木扶苏地院子,六姑笑道:“怎么不见上次陪姑娘来的端姑姑?”

顾夕颜轻轻地道:“她年纪大了,回老家了。”六姑眼微怔,忙转移话题望着瓶儿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瓶儿穿着白色的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间系着如意结的绦带,分明是一幅婢女的打扮,可偏偏又是气定神闲,举止大方,的确让人不好判断。

顾夕颜似笑非笑地望了瓶儿一眼,淡然地道:“这是我屋里的大丫头,叫瓶儿的。”

六姑又忙着上前给瓶儿行礼,非常客气热忱。

一行人进了厢房坐定,六姑亲自给顾夕颜沏了茶,歉意地道:“上次姑娘给夫人做地裙子络子没打好,让姑娘屋里的墨菊姐姐白跑了一趟,真是对不住。我们东家听说了,发了好一顿脾气,我正准备登门道歉,没想到姑娘先来了,这可真是有缘啊!”

顾夕颜笑道:“六姑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来一是拿上次做的裙子,二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样式,做两件衣裳。”

六姑忙热情地唤了人拿新面料、新款式给顾夕颜看。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翻着,好半会,才定下了一件墨绿色折枝花八幅裙,道:“就按我母亲的尺码做。”

六姑一怔,欲言又止,最后低头曲膝福了福,叫人来将选好的面料和款式取了下去。

瓶儿这才开口道:“六姑,您先下去吧,我们姑娘坐车闷了,想借贵地歇一会再走。”

六姑忙笑着退了下去。

顾夕颜笑道:“你约了蒋公子在哪里见面!”

瓶儿笑道:“就在厢房里,免得有人看见。”

顾夕颜也觉得不错,没有出声反对。

不一会儿,有人叩门,顾夕颜忙站了起来,瓶儿去开了门,竟然是一个青衣妇人,端着一个小漆盘,里面放着一些瓜子、花生、芝麻糕之类地点心。她一边将漆盘上地东西摆上桌,一边笑道:“这是六姑让送来给姑娘解解闷的。”

顾夕颜朝着瓶儿扬了扬下颌。瓶儿皱了皱眉,心想,我虽然知道来人脚步轻盈象是一个妇人。可也不能不开门啊!她有点不解地回望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亲自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那妇人:“姐姐辛苦了!”

那妇人眉开眼笑地拉过了银子,竟然向瓶儿曲膝行了一礼:“多谢姑娘了!”

瓶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地。

顾夕颜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乐,一直觉得有点受瘪屈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蒋杏林。

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软毡帽。看见屋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瓶儿,长吁一声取下了毡帽,露出挂着满头大汗地脸。

顾夕颜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蒋杏林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我怕有人认出我来,坏了姑娘的闺誉。”

顾夕颜微怔,心里泛着不知明地情绪。但她选择了忽略。笑道:“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绫罗绸缎的,就你一身粗布衣裳,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蒋杏林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哪里还有第一次见他时地飞扬洒脱。

顾夕颜笑道对瓶儿道:“你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跟蒋公子说。”

瓶儿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半天都没有走出门去。倒是蒋公子,反映直接的多,连退几步。喃喃地道:“姑娘,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

顾夕颜为之气结,瞪了瓶儿一眼,瓶儿这才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她站在屋檐下倾耳静听。只听见顾夕颜说了一句“蒋公子。我有事相求”就没有了下文,她轻轻地移了移脚步。站到了窗棂下,只到偶尔间有沙沙的声音,其他的都听不到。她不由心中一急,留着长指甲的小指略一用劲,夏布糊成的窗布整整齐齐地出现了一个小洞,瓶儿凑近去看,只见顾夕颜和蒋杏林并肩而立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瓶儿一直慢怠的心这才渐渐收了回来。

当初燕国公要她来地时候,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再怎么也不过是爬个树啊捉个鸟,再了不得就是偷偷溜出去逛一番,现在看来,事件可没那么简单,自己当时忽视了燕国公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

一个让燕国公齐灏觉得棘手的小姑娘,自己怎么会认为她很简单……

瓶儿这次静下心来,调整六息,准备认真听听屋里地动静,谁知她刚刚站定,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蒋杏林象霜打了的茄子似恹恹地走了出来,他神色间还有点恍惚,手里拿着那个毡帽,看也没看瓶儿一眼,就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蒋杏林走到自家的马车旁,他随身的小厮扶他上了车,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蒋府,直奔蒋老侯爷的起居室。

蒋老侯爷身边的人看见了蒋杏林,立刻进去给他通传,一旁的小厮们忙给将蒋杏林迎到一旁的暖阁里坐下,又沏了茶上来,蒋杏林哪里有心思喝茶,盯着茶杯只是发愣。好在蒋老爷那边很快就传话来说要见他。

蒋杏林忙撩了袍角跟着小厮进了蒋老侯爷的书屋。

蒋老侯爷今天都已经有八十一岁了,中等个人,满头银丝,面容红润,眼宇间透着慈爱。看见蒋杏林一身粗布衣裳,怔了怔,笑道:“小九,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7:10

第七十七章 原来如此(上)

蒋老侯爷有八个儿子,十三个闺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他根本就记不清有多少,但蒋杏林一直很得他喜欢。一是因为蒋杏林和他是同月同日生的,整整小了他一个甲子;二是蒋杏林的母亲是方侯爷的嫡女,为人静雅娴淑,敦厚温和,是得意的亲事;三是蒋杏林性格开朗大方,行事不拘小节又能谨守本分,很投蒋老侯爷的脾气。所以一直以来,蒋杏林在蒋家的地位有点超然,在蒋老侯爷面前一直是说得上话的,和蒋老侯爷的关系自然也就非常的亲厚。

听见祖父这么一问,蒋杏林不由神色黯然:“您可能还不知道吧,顾家的二姑娘和左小羽定了亲,纳征的日子就定在了八月初十。”

蒋老侯爷愣住了:“还有四天,六礼中完成了几礼?”

蒋杏林有点垂头丧气:“已经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

“这么快!”饶是蒋老侯爷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感到非常意外。

蒋杏林哀叹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现在好了,把梅勤也给得罪了。”

蒋老侯爷目光灼灼,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慈爱,充满了威严,沉声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得的消息?”

蒋杏林犹豫了一下,把今天和顾夕颜会面的事告诉了祖父。蒋老侯爷从太师椅上慢慢起身,背着手,一步一顿地在宽大的书屋里踱着步子。每当他向前走一步,身形都好象变得高大了一些,气势都好象变得凌厉了些,当他停下来的时候,蒋杏林感觉到了咄咄逼人的威猛。

“你说顾家姑娘请你把她的贴身婢女买出来?”蒋老爷疑惑地问。

“不是让我把她的贴身婢女买出来。”蒋杏林毕恭毕敬地回答,“而是让我找人出面把她身边一个叫墨菊的姑娘买出来,放到栖霞观里寄养。”

蒋老侯爷负手垂头地站在书房的中央沉思着。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

蒋杏林不敢打拢祖父,垂手静立在一旁。

良久。蒋老爷才抬头问蒋杏林:“你准备怎么办?”

蒋杏林道:“我准备今天找梅勤,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和他解释解释。再把八妹妹的婚事和他提一提。就说是因为八妹妹看中了他,家里的人不知道他和顾家二姑娘的事,所以才有了这误会,我因为顾忌到八妹妹地闺誉,而且私心里也希望我们能成为郎舅,所以才不跟家里人说明白……”

蒋老侯爷长长的银白寿眉一颤一颤的:“我问你是否答应了顾家二姑娘!”

蒋杏林脸一红,喃喃道:“当时。当时……”蒋老侯爷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顾家的二姑娘很漂亮吧!”

蒋杏林嗑嗑巴巴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实际上蒋杏林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顾夕颜不仅要他把那个叫墨菊的丫头买走,而且还求他帮墨菊弄户籍和路引。户籍和路引对别人很困难,可蒋家门生故友遍朝野,对蒋杏林来说就如同到父亲的书房里拿张宣纸似的简单。他本想对祖父言明的。可被祖父这一挪揄,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蒋老侯爷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帮人家把事办好吧!”

蒋杏林松了一口气,轻快地应了一声“是”。

蒋老侯爷又是一笑。

蒋杏林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蒋老侯爷微笑着感叹:“很好,很好。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怎样弥补自己的过失,这很好。”

蒋杏林惭愧地低下了头:“都是孙儿不好,让祖父白白跑了一趟……”

“不!”蒋老侯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你没有让我白跑。至我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蒋杏林鄂然。

蒋老侯爷的目光在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脸上打了一个转,露出少见地躇踌表情来。

这个傻小子,被顾家二姑娘利用了还食之如甘!

蒋杏林感受到了蒋老侯爷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祖父,你有什么话直管吩嘱孙儿就是。孙儿一定尽力去做到。”

罢了罢了。自己也老了,有些事不关生死就不要不管了吧!

蒋老侯爷叹了一口气。走一旁的圈椅上坐定,朝蒋杏林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蒋杏林疾步走过去坐定,还顺手将蒋老侯爷的水烟袋奉了上去。

蒋老侯爷接过水烟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笑道:“杏林,你年纪还小,我准备等你大一些,多经历了一些世事再慢慢提点你,可现在看来,时不待我啊!”

蒋杏林情色一紧:“孙儿愚钝,让祖父担心了!”

蒋老侯爷笑道:“你也别紧张,就和平时一样,和祖父聊聊天,嗯!”

话虽如此,蒋杏林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蒋老侯爷顿了顿,理了理思路,笑道:“自从熙照二百七十三年起,坤宁宫的懿旨就从来没有人驳过,先帝不曾,当今皇上也不曾。特别是皇上,以前年纪还小,事事都由太后做主,可如今皇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亲政也快三十年了,竟然从来不在朝堂上发表任何意见……”

蒋杏林点了点头,这是熙照王朝的官吏们人人都知道的奇事。“当年顾氏进宫地时候,非常得太后的赏识,不到一年的时候,就从七品的女吏升到了从二品学士先生,掌管着坤宁宫的奏折递送。熙照二百九十二年,梁地都督府第十二次对五君城用兵,顾氏代表坤宁宫与户部调停军马粮草,那时候……”

蒋老侯爷面带微笑,神色有点恍惚。脸上出现了悠然神往地模样,好象陷入了某种甜美地回忆中去了:“唉!是真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啊……”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顾朝容吧!

蒋杏林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蒋老爷长叹一声,无限怅然地道:“可如今不过七、八年地光景。却已是事实人非了。先是皇上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把顾氏纳入了后宫,紧接着承乾宫开始从户部着手干预朝政……”

新入官场地青年官吏,哪个不是满腔抱负。

听到这里,蒋杏林联想到这几年意气相投的同僚们在一起议论朝堂之事时的一些感慨,不由接口:“虽然皇上不说话,可却由着皇贵妃娘娘这样,所以大家都摸不清头脑。皇贵妃娘娘是代表着自己还是代表着皇上……那几年太后娘娘还身体安康,可这几年,太医院地几个御医闭门在家连亲戚都不走了,大家都在思寻着以后该怎么办……”

蒋老爷保养的如同婴儿般白嫩的手轻轻地捋了捋银丝般的胡须,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蒋杏林受到了鼓励。更加大胆地推测,道:“所以不管是吏部、户部、工部、刑部还是都察院都开始思量承乾宫的意思,太后娘娘紧握兵部不放松,由着文官去折腾。但这几年,方家锋茫太盛,先是插手南边的远洋贸易,后与吴家结盟参股江南造织地生意,又收了梁国公三个州的金矿开采权。名门著姓的大族们都开始觉得日子不好过了,朝庭能吏们也觉得国家根本受损。都跃跃欲试的,或想分一杯羹,或想填补些空虚的国库。祖父借着顾二姑娘地婚事试探长公主等宗室的态度,而左小羽却代表着兵部向承乾宫或者说是向皇上表态……”

“不错,不错。以你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蒋老爷露出老大宽慰的微笑,“不过。你还要再想的深一些。比如说左小羽是代表兵部还是代表他自己?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允许方家手伸得这么长?为什么方家掌管户部三十年顾朝容却把户部做为干预朝政的第一战?”

蒋杏林一怔,垂头沉思了片刻,眉宇间渐渐清明:“孙儿如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祖父指教!”

蒋老侯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蒋杏林正色道:“方家地这些所谓的生意,实际上的收益都入了内宫,成为了太后娘娘的私库,但由于户部一向是方继贤掌管的,朝庭用兵时如果出现了捉襟见肘地情况,就可以向坤宁宫地私库借钱,待财力有所缓和时再还回去,当然方家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所以于公于私都不能把方继贤换掉。皇贵妃娘娘从户部入手,实际告诉六部三院的官吏们,就算是方继贤一手遮天地户部,她照样可以指挥得动,展示她的实力,同时对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人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至于左小羽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兵部,孙儿就无从判断了!”

“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啊!”蒋老侯爷很欣慰的样子:“你要连左小羽的心思都摸清楚了,我的位置就可以让给你坐了!”

蒋杏林听了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道:“孙儿不敢……”

“坐,坐,坐!”蒋老侯爷哈哈一笑,“我们祖孙聊天,你那么拘谨干什么?”

蒋杏林苦笑。

这话要是传到几位叔伯的耳朵里了,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他念头一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祖父,如果这是皇上的意思,那还好说,可如果万一这其实只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我们要睁开了眼睛看看,”蒋老爷露出高深莫深的笑容,“看看内宫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样的反应!”

蒋杏林微怔。

他想起顾夕颜甜美温和的笑容来。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蒋杏林苦笑。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根本就不会认识……不是吗?

如此一想,蒋杏林又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呼吸不畅起来。

“去吧!”蒋老侯爷微眯着眼睛,“把梅勤请到明月楼,有酒有女人,是男人都会先消三分气……”

蒋杏林忙收敛了心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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