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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和为贵》 吱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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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38:47
第九章 隔壁邻居

顾夕颜望着墨菊灵巧的身子思忖着: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在这里等吧,多等一分钟,屋子里的女子说不定就多一份危险,也许就是这几秒钟的时候,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呢!

她四处顾盼,发现香玉馆的厢房的窗棂和自己院的厢房一样,只嵌着一层白色夏布,由于没有隔音效果,静心侧听的话,屋里人的谈话就能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你就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你要杀,就杀我吧!”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婉转柔弱,让人听之不忍。

“不,不,你别伤她。是我,是我的错,求求你,你放过她吧!”说话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如山泉涧流似的清越。

然后屋子里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

啊,啊,啊……这是什么情节!!!

好奇象猫似地在顾夕颜心坎里乱抓。

可有一句话叫做“非礼勿听”。

当顾夕颜正踌躇着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扇窗半开着,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老树。

好奇心战了上风。

顾夕颜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那棵老树,小心翼翼地伏在树丫上,屋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屋子的家具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先前听到的巨响可能就是破坏这些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有一男一女面对着顾夕颜相拥交脖跪坐在屋子的中央地上,另一个男子则临窗背对着她站着。

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

顾夕颜松了一口气,站在树上,掂起脚来偷窥。

面对着顾夕颜的男子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碧玉带,一副世家子弟的清贵打扮,鬓如刀剪,面如冠玉,神色淡定从容,一双眼睛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和煦。他的手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和他年纪相当,身材娇小玲珑,眉目如画,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着,几滴如晨露般的眼泪挂在白皙细腻的雪肌上,娇花照水、弱柳扶风般温婉娇柔。

两人相依相偎的场面温馨而赏心悦目。

背对着她的男子则看不清楚面容,但身材高大伟岸,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软缎直身长袍,手里提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剑。穿窗风吹过,轻薄的衣衫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坚实的肌肉和非常漂亮的倒三字形背肌的轮廊,充满了阳刚的健壮之美。

那个跪坐在地上的男子脸带愧疚地说道:“世兄,是我对不起你,也是我要她和我一起走的,要杀要刮我毫无怨言。只求你放过紫苏,她,她只是受我牵连……”

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子听他这么说,立刻张开了眼睛。

顾夕颜被震住了。

那女子的眼睛清澈澄净,如麋鹿般闪烁怆惶之色。她伸手紧紧地捂住了那男子的嘴巴,哽咽的说:“少卿,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我们一起死。既然被他找到了,我总是要和你在一起的,还说这些话干什么!只是伤我的心罢了……”

被那女子唤作“少卿”的男子听了她的话,竟然滴下了两滴眼睛,紧紧地握住了捂在他嘴上的那双纤纤玉指,不住地点头。

背对顾夕颜的男子却发出一声冷哼,语带讽刺地说:“真是郎情妾意啊!”

“少卿”闻言,脸色一红,眸中闪过羞惭之色,可抱那女子的手却更紧了。

那女子却挣扎着从“少卿”怀里站了起来,战战栗栗的,如秋风中的落叶般抖着,目光却闪烁着坚定的绝然,她给背对着颜夕颜的男子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声音幽怨地说道:“我嫁到齐家十年,您待我恩重如山,我纵死无憾……只求您看在方侯爷的份上,饶了少卿吧!我和他青梅……从小就认识,他只是一时糊涂……”

“不,不,不!”被那女子称作“少卿”的暖润男子起身去扶那女子,动作轻柔,好象那女子是一件什么珍贵宝物似的,“世兄,是我,是我……”

背对着顾夕颜的男子抑天低笑,声音悲怆而戚凉:“世兄,不谁当!夺人妻子……这样的世兄,试想世间有谁敢当……”

“少卿”和那女闻言俱低下了头颅。

三语两句间,颜夕颜已听得明白。

原来是丈夫追拿与情人私奔的妻子!

别人的私事,还是少管为妙吧!更何况,男女之间的事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是谁摔了谁的杯子那样有一个对错的标准的!

顾夕颜想着,就伸脚想在树上找个支点溜下树去。可她刚一动,那位“丈夫”就好象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来朝顾夕颜趴着的方向望了过来。

顾夕颜下意识的低头一缩,可又禁不住好奇地仰头打量,想看看一那丈夫是个怎样的人。

就一眼,顾夕颜就怔住了。

那位“丈夫”长相英武粗犷,和叫“少卿”的男子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少卿”让人联想起那春风冬日那些柔软温和东西,“丈夫”则让人联想起岩石刀剑那些坚硬锋利的东西。他两条浓黑的剑眉在额间蹙成了一个“川”字,微薄的唇紧紧地抿着,眼宇间满是疲惫,神态却非常刚毅,目光深邃而锐利,轻轻的一撇,顾夕颜就立刻感到了一股逼人眉睫的杀气。

顾夕颜心中一凌,难道自己的偷窥被发现了?

她象石像一样僵在了树上

谁知那位“丈夫”却很快将目光转了回去,顾夕颜一时又拿不定主意那位“丈夫”到底看到了她没有。

这男子太危险了!

听八卦归听八卦,管闲事归管闲事,可不能因此丢了性命。

“丈夫”的目光转过去后,顾夕颜开始哆哆嗦嗦发抖,决定等手脚略微灵活了些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位“丈夫”回过头去后,用剑指着自己的妻子:“叶紫苏,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知道你放弃的是些什么吗?”他的声音隐隐含着一种压抑的痛楚。

“少卿”闻言,立刻神色怆惶地望着叫“叶紫苏”的女子。

屋子里立刻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情绪,就连顾夕颜隔的那么远就感觉到了。

被称作“叶紫苏”的女子含泪而笑,脸上升起如海上升起的明月般的光采。她先是深情地凝视了身边的“少卿”一眼,然后整了整衣襟伏在了地上,天青绡纱百卉小团花罗百褶裙在屋子略暗的光线中泛着幽幽的茧光,象叶紫苏的目光一样清冷:“老爷,自我入了齐家门,你从不曾对我高语喝斥,也从不流连青楼楚馆,从不私招妾室腾姬待寝……”

顾夕颜张口结舌。

叶紫苏这是在述说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如何好呢还是在说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如何坏呢?

“我未能为齐氏延嗣香火,您也从无微词,”叶紫苏继续说道:“这些点点滴滴,紫苏永铭于心。红鸾在齐家,有您的维护,有贞娘的照顾,我很放心。她如若长大后问起我,请您就对她说我死了,不必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娘,我做鬼都会保佑老爷心想事成的……”

红鸾、娘……难道还有孩子吗?

顾夕颜心中一阵恶寒。

叶紫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失了母亲的孩子,有再多的人照顾也是无法取代母亲温暖的怀抱的……

那个丈夫听到叶紫苏的话挺拔的身姿好象变得更笔直了:“做鬼,你做了鬼能保佑我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你设下圈套,欺我诈死,不就是不准备再认红鸾,不准备再做齐家的媳妇、叶家的女儿了吗……是我痴心妄想吧!”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满满的只有怅然。

叶紫苏抬头幽幽地微笑,晶莹的泪露如钻石般地在她脸庞闪烁着。她起身又朝那个叫“少卿”的男子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少卿”忙上前将她搀抚起来:“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不必如何拘礼!”

紫苏顺着少卿的手劲站了起来,抚着少卿的手背,目光中无限的缠绵:“少卿,能够认识你,我这一生足矣!”

顾夕颜唏嘘。

听到自己的妻子在第三者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换上任何一个丈夫都会觉得伤心难过吧!

紫苏目光留恋地望着“少卿”,“少卿”冬日般的明眸中也荡漾着柔情蜜意,他们互相凝望,好象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两个就是这世界的一隅……

顾夕颜心中骇然。

这难道就是那个叫“爱情”的魔鬼下的咒语!

她不由地朝那个丈夫望去,发现那个“丈夫”拿剑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

顾夕颜掩面而轻叹。

爱情和责任,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

一时间,屋内屋外都变得静悄悄,只听得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那样欢快无知地舞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只是一秒钟,也许只是一分钟,叶紫苏缓缓地收回了凝望在少卿脸上痴痴的目光,轻声地说:“少卿,对不起……因为我,让你白玉有暇,我,我……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少卿”轻抚着叶紫苏的手背,目光无限缠绵悱恻:“紫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是怕,怕你后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我怕你跟着我,跟着我受苦……”

叶紫苏轻轻摇头,放下“少卿”的手,全身颤抖却脸带微笑轻轻地朝一旁走去,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那位“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讥刺,“少卿”一听,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声情俱碎地喊了一声“紫苏”,人疾步地朝叶紫苏奔去。

石光电火中,叶紫苏已撞在了身边的红漆落地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声,头颅如小垂死的小鸟般坠落,身子软若无力地朝地面滑了下去。

“少卿”几步已奔到了叶紫苏的身边,只来的及抱往叶紫苏往下滑的身子。他半蹲在地上,手颤抖着抚上了叶紫苏洁白如玉的额头上的那片通红,嘴角微翕,半天才哆哆嗦嗦喃语:“紫苏,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我一个人独活在世上有又什么乐趣可言……”

叶紫苏好象已被那一撞撞得昏迷过去了似的,双眼紧闭,手臂无力地垂落着,没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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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38:57
第十章 意外结局

叶紫苏撞柱昏了过去,“少卿”伤心不已,却更激怒了做丈夫的,他又是冷冷地一哼,讽刺道:“惺惺作态……想死?三尺白绫、丹顶红哪样不比这矜持……”

“少卿”闻言,抬起头起,和煦的双眸中却是一片清冷、凄凉:“世兄,枉你做了紫苏十年的丈夫,你难道还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做丈夫的回答更尖锐:“奸夫的自然比我这做丈夫的更了解她嗳!”

“少卿”语气一顿,面色暗淡,声音惘然:“世兄,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也无法抹杀我所有的一切,但有些话,不管你听不听,我还是要说的。你常年驻守燕州,偶尔回家,总是匆匆忙忙的……”

做丈夫的拿剑的手青筋直冒,语气尖酸地打断方少卿的话:“照你这说法,我燕地大营的男儿岂不没有一个有老婆的?”

方少卿被齐灏的话说得一噎,顿了顿,语气惆然地说:“紫苏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她出身鸿儒之家,少有慧名,三字识文,五岁会背《女训》,十岁能对联,十四岁能写论策……你怎能象一个普通女子那样对她……”

做丈夫的反驳道:“普通的女子怎样……她们是不知道吟诗作对,不知道弹琴绘画,可是她们能孝敬公婆,养育子女,照顾亲眷,那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天下间的女子千万种,可只分两种,负责任的,不负责任的。”

“少卿”欲言又止。

顾夕颜总算听得有点明白了。

这完全就是认识问题,对于叶紫苏,这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这就是典型的甲之妣霜,乙之熊掌的道理,难怪这个叫“少卿”的只能是无语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半晌,那做丈夫的率先开口,说:“方少卿,我问你,你可是真心想和叶紫苏在一起?”

方少卿惊诧地抬头,苦涩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带着紫苏走,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丈夫”没有反驳,好象也认同了方少卿的这句话。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沉闷地说:“常言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语声中竟然不象先前那样激烈。

方少卿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满脸希冀。

那位“丈夫”先是轻轻地咳了一声,好象有点尴尬的样子,然后昂首挺胸地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也好,我就成全了你们!”

这峰回路转得太快,顾夕颜觉得有真点奇怪。

方少卿闻言却面露惊喜,如玉般的脸庞发出了晶莹的光芒,不置信地反问:“真的吗?世兄,你真的愿意成全我和紫苏吗?”

“丈夫”叹了一口气,好象非常沮丧的样子,说:“你们这一诈死,叶紫苏,她以后也只能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这也算是对你们的惩罚吧……”

方少卿好象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样,继续求证道:“世兄,你不会出耳反尔吧!”说完,他又语气坚定地推翻了自己的话,“我知道世兄一言九鼎,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世兄会以德,以德报怨,实在是……”“少卿”再一次面露羞惭。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丈夫道,“你要是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成全了你们!”

方少卿目光坚毅:“世兄,你说,只要是我方少卿能做到的,万死不辞。”

“好!”“丈夫”大喊一声,非常赞赏的样子,“男子汗大丈夫,敢做敢当。当初叶紫苏嫁入我齐家的时候,我曾在叶大人面前立过誓,会一生一世照顾好她。叶紫苏可以背誓,我却不可做那妇人之态。方少卿,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试炼,我就承认你有这能力照顾叶紫苏,我自然也会遵守诺言。可是如果你不能通过我的试炼,那我就只有亲自护送叶紫苏回叶府,把她交给叶大人,也算是对叶大人的一个交待。”

“好!”方少卿也大喊一声,“世兄说的不错,男子汗大丈夫,敢做敢当,如果我连世兄的试炼都不敢去,那我的确不配站在紫苏的身边。说什么保护她,给她幸福也都是一句空话而已。世兄,请您安排,我愿意接受您的试炼。”

方少卿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清冷的孤光划发出“嘶嘶”的裂帛声掠过顾夕颜的眼帘,顾夕颜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缕黑发从方少卿的鬓角飘下,“丈夫”声音冰冷如雪似霜,斩钉截铁地说道:“方少卿,断发如断首,只要您能遵守刚才答应我的承诺,从今以后,你我就素不相识!”说完,提着剑,背挺肩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子。

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顾夕颜只觉得世事无常。

她在心底暗叹一声,忍不住站在树叉上掂起脚来眺望。

做丈夫的男子已穿过了小小的院落,虽然身姿依旧挺拔如原野上的白桦树,看在顾夕颜眼里却有点孤单落寞。

不知怎的,她心中却充满了惘然。

屋子里,方少卿抱着叶紫苏的身体,喃喃低语:“紫苏,你听见吗,紫苏,他愿意原谅我们,你看,显天大神都在帮我们……不怕,不怕……”

清亮悦耳的声音伴着婆娑作响的树叶声,世界静谧而美好。

可真是如此吗?

那位做丈夫的现在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顾夕颜心中的惘然更浓了,一点点,一点点,涌到了她的胸口,让她透不过气来……顾夕颜抚着胸口,轻轻地靠在树权上。

一声轻轻的呻吟,叶紫苏醒了。

方少卿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叶紫苏美目惺忪:“我这是在哪里?”

“紫苏,紫苏,他原谅我们了,他原谅我们了!”方少卿不停地在叶紫苏耳边强调。

叶紫苏好象被这消息惊呆了似的,神色呆滞,半晌才怀疑地问:“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一边问,一边流着泪。

方少卿温柔地为叶紫苏拭泪:“是真的,是真的,紫苏,是真的……”

叶紫苏含泪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喜悦,闪烁着象雨后的彩虹一样绚丽光彩:“我,我能有这样的幸福吗……红鸾,她还那么小,我,我不在她身边……”

方少卿叹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她跟着我们,只会吃苦。留在齐家,至少还是齐家的大姑娘……等我们情况好些了,再在暗中帮帮她,也是一样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刚刚小产,又长途跋涉……”

叶紫苏含泪摇头:“少卿,我没什么事。我只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再也无法孕育子女。大夫也说了……”

“胡说!”方少卿打断叶紫苏的说,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叶紫苏,嘟着嘴,一副生气的样子,“栖霞观的医姑天下闻名,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啄一饮,都是天注定的……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小产,如果不小产,你怎么会下决定孓然一身跟我走……紫苏,不管怎么,我们都要感谢显天大神,能让我们在一起……多的,我们就不要强求了……”

“少卿,少卿,少卿!”叶紫苏如雨打梨花般搂着方少卿娇柔地抽泣着,方少卿无限缠绵地亲吻着叶紫苏脸上的泪珠……

难怪有人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顾夕颜心酸酸的悄悄溜下了树,连滚带爬出了林子,还没来得及拍身上的脏东西,她就看见墨菊带着端娘行色匆匆朝这边走来。

一个女子抛夫弃子的和情人私奔,做丈夫的竟然想考验情人是否有资格象自己一样照顾妻子……顾夕颜想想就觉得心口一阵沉闷。

这屋子里的一切,是有人付出了那样的代价维护的,怎么能在她手里破坏了呢?

顾夕颜直觉地不愿意让人知道这屋里发生的一切。

她快步地朝她们跑过去,轻轻地朝她们招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端娘脸色疑重地迎了上来,火冒三仗地说:“你这孩子,怎么是一副猴子德性,坐不住啊!人家的家务事,要你操什么心?你知道人家是私奔的情人还是外养的姨太太?只仗着三分热心肠就闯到人家的院子里去?……这里也算是天子脚下,什么人没有……”

顾夕颜想想刚才的情节,不由承认端娘是对的。她挥了挥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般的说:“好了,好了,您就别说了。”

端娘朝对面努了努嘴,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顾夕颜不以为然地简单回答:“两口子打架!”

端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顾夕颜拉到林子旁边避开几个小姑娘,低声地说:“姑娘吩属的事我昨天夜里仔细想过,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有点难办,还望姑娘耐心等几天。”

火葬在二十一世纪都有些人不接受,更何况在这里。

顾夕颜当然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端娘见状,放下心来,高声吩嘱墨菊:“墨菊,快陪着二姑娘回屋去,看这身脏衣服,以后可不准这样乱跑了。这栖霞观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权贵之士,小心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

顾夕颜和墨菊连连点头。

端娘又教训了顾夕颜们一顿,这才急急离开。

到了晚上,丁执事来请示什么时候回盛京,横月语词犀利地打发了他。

端娘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来,她满身疲惫地对顾夕颜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教堂,我骗他们说是一个他们的一个教友死了,对方答应偷偷帮我们把人烧了。”

教堂?教友?

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顾夕颜细细思商着。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39:06
第十一章 心生疑窦

真是天下之大,什么事都会发生。在这个时空里,竟然还有教堂?

等端娘走后,顾夕颜细细地问横月。

原来,夏国只信奉两种宗教,婆罗教和基督教。婆罗教有二千多年的历史,宗派繁多,教众遍及。而基督教只有不到五百年的历史,是随着前朝李氏太初王朝突然出现和繁盛的,后来改朝换代,熙照承认古老的婆罗教是国教,基督教就渐渐衰败了,朝庭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基督教,但在官员的任命、升迁上都会对基督教徒很明确地抵制,所以现在信基督教的非常少。

顾夕颜沉吟道:“端娘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横月也面露怪异,说:“端娘给了五百两银子,可他们不收。开始端娘还以为是嫌少,可那牧师说,既然愿意火葬,那就是最虔诚的教徒,他们愿意免费帮忙,并在圣母面前立下誓言,永远不对外人泄露这件事!”

顾夕颜沉默良久,说:“他们来的时候,你叫我一声。”

教堂来人的时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顾夕颜和横月悄悄躲在香樟林。

月上正中的时候,端娘和三个人男人出现在林荫道上,那三个男人都穿着带斗蓬的黑色粗布披风,看不清楚面容,脚步非常轻盈,悄无声息地走在端娘身边,象幽灵似的。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和端娘并肩而走,端娘轻轻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不住地点头,低头之间,有东西从他的衣襟处滑了出来,在月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清冷光芒。

顾夕颜看的明白。

那是一枚十字架。

她心神俱凝。等端娘一行人走得看不见踪影后,她轻轻地靠在身边那棵有着几百年历史,合抱粗的香樟树后面低声地问横月:“你认识字吗?”

横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在家的时候我娘告诉我认过几个字。”

“那你还记得你启蒙读的是什么?”

“记得,是声韵启蒙。”

“还记得其中的内容吗?”

“记得。”

“你背几句我听听!”

“嗯。”横月眼观鼻,鼻观心地背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对江东……”

顾夕颜脸色凝重地听着,又问:“那你听说过《四书》《五经》吗?”

横月点头:“听说过,那是举业必读之物。”

顾夕颜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横月奇怪地望着顾夕颜,聪明地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不紧不慢地朝七里香走去。

顾夕颜心乱如麻,低头思忖着。

横月却突然顿了顿脚步。

顾夕颜不明所以地抬头。

树林的拐变处,正是香玉馆的门扉。

顾夕颜看到那个方少卿。

夜色中,他穿着一件白月色的长衫迎风而立,飘飘然如羽化登仙般出尘脱俗,温润如玉的眉眼晶莹剔透,竟然嘴角含笑地和顾夕颜打招呼:“你们来了”。

顾夕颜大惊。

难道是知道了那天自己曾在后窗偷窥,现在来找她算帐了,或是来警告她别乱说话了……

没等顾夕颜开口,横月上前一步,含羞带怯地问:“公子,您是在叫我们吗?”

这次换方少卿大惊了,他满脸歉意:“抱歉,抱歉,姑娘,我认错人了。”

横月朝方少卿媚然一笑,低头朝前走去。

顾夕颜不敢多看方少卿,立刻跟在了横月的身后,横月猛地一回头,满脸红潮,目光迷离。顾夕颜顺着横月的目光回首望去,方少卿正掂着脚昂首以盼。

方少卿在等谁呢?

至少有一点顾夕颜可以肯定,他等的人是女性,而且还是年轻的女性!

两个人一回到屋里,顾夕颜立刻感觉从心底涌起一股疲惫,草草盥洗一番就上床休息了。

当天夜里,顾夕颜就做起梦来。梦中,顾夕颜在看一部发黄的老旧电影似的。

夕阳照在父亲身上,在弄堂里拖成长长的影子,年幼的顾夕颜趿着鞋子叭啦叭啦地跟着他身后跑,他回过头来对顾夕颜挥手,好象顾夕颜是个烦人的蚊蝇,皱着眉头说:“快回去,快回去,免得奶奶等的不耐厌……

逼仄的小阁楼里,蓬着童花头的顾夕颜跪在地上伏在小方凳上写作业,堂哥在一旁向伯母抱怨:“我要弹钢琴,没有凳子坐。”伯母跑过来,摸着顾夕颜的头说:“乖,夕颜,让哥哥弹琴。”顾夕颜抱着作业本,靠着墙含着泪低着头不语,等伯母走远了,才喃喃低语:“我,我作业还没有做完,老师明天又要罚站了”……

场景一变,小小的顾夕颜长大了,穿了件翠绿色缀黄色小花的裙子,站在春风风中,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枝头的那枚刚抽牙的嫩叶,旁边却传来窃窃私语:“看,油绿色的卡通T恤配纯白色的少女裙,真是够老土的!”她羞惭地低着头急匆匆地穿过人群……

顾夕颜紧紧抱着在自己身上起伏的身躯,眼角眉梢尽是迷惑,男子埋首在她黑乌的散发间,喃喃低语:“夕颜,夕颜,你真好……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一起到南方去,那里工作好找……你以后只用在家里给我洗衣服带孩子,我努力工作,养你……”

倏然,顾夕颜眼皮一松,睁开了眼睛。

窗外已是白花花的一片。

墨菊正站在她床前:“二姑娘,您醒了!”

顾夕颜口干舌躁,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又梦到这些!

她懒洋洋地起身,问墨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墨菊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快十点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还有点刚醒来的迷茫。

墨菊一边把纱帐挂起来,一边笑着:“姑娘,您早餐想吃什么?踏浪炖了莲子百合粥,不过杏红一大早去采了点霍香来,水灵灵的,新鲜着的,又解署……”

每天早上起来为吃什么粥发愁,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顾夕颜混混沌沌地想,问道:“端娘呢?回来了吗?”

墨菊点头:“刚回来,要不要我把她叫进来?”

顾夕颜坐到了床弦边晃着脚找鞋:“不用,我去看看。”

墨菊忙蹲下来把脚给顾夕颜穿上,顾夕颜叩了对面的门,横月立刻来应了门,进了屋,端娘正坐在床弦边喝茶,眼睑处一片青色,身边还放着一个四方形的青花瓷瓶。

端娘见了顾夕颜,神色淡然地对横月说:“你去给我们端早饭吧,就这屋里吃!”横月看了一眼顾夕颜,见顾夕颜神色如常,这才曲膝福了福,应了一声“是”。

横月一出去,端娘就用嘴努了努身边的青花瓷瓶:“姑娘,教堂里的牧师为那位姑娘做过祷告了,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道场,你放心吧……只是,这,这怎么办?”语气惶恐。

顾夕颜沉吟道:“栖霞观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端娘想了想,摇了摇头:“两家如水火。如果栖霞观的人知道这瓶里装的是什么,不把它砸了都是好的……”

顾夕颜想了一会,问:“教堂离盛京远不远?”

“不远,比栖霞观还近些。”端娘说,“姑娘想干什么?”

顾夕颜笑道:“那就把它寄放到教堂吧,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奠拜。”

端娘想了一会,说:“也好。放在这里我心里总不安的……”

顾夕颜能够理解,死者为大,现在把人身的尸体烧了,这对端娘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邪恶之事吧!

她们草草吃了早餐,端娘象那个瓷瓶是烫手的山芋般抱它又出去了。

顾夕颜无所是事,吩嘱横月:“有没有什么书,找本我看看。”

横月想了想,迟疑地说:“端姑姑不让我给您……”

顾夕颜脸色一沉。

横月立刻说:“你可别说是我给您的,就说是您自己找到的。”

顾夕颜沉默不语。

横月勿勿忙忙地进了端娘的屋子,拿了一本书出来。

顾夕颜一看,蓝色的封面,白生生的索线装订的,上面画着一个支肘依窗的美女,美女旁边写着《桃花缘》三个隶书简体汉字。

她一笑,翻开书。

是章回小说,横排,简体汉字。

顾夕颜非常轻松地读起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吃完午饭,她继续依在床上看那本《桃花缘》。

故事实际上很无缘,无非是些才子佳人,一定钟情,后园相会,私赠银两,男子高中后衣锦还乡求娶美娇娘……有总胜于无吧,所以顾夕颜比平常要耐心百倍地读着。

有书打发,时间就过得很快,好象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分,屋子的光线暗了下来,书就看得有点吃力了,顾夕颜抬头问一直在身边伏伺的杏红:“端娘回来没有?”

杏红出去看了看,回话说:“还没有呢?”

顾夕颜沉思片刻,说:“大家先吃晚饭吧,给端娘留点。”她记得这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就又吩嘱了一句:“把菜热着!”

杏红应了一声,出去传饭了。

顾夕颜看了一天书,眼睛也有点涩,身子也有点僵,她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又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39:17
第十二章 小小插曲

顾夕颜听到脚步声,却没有进屋,她好奇地出门隔着屋堂的帘子朝外望,正好看见墨菊伏在横月的耳边说什么。

顾夕颜喊了一声“墨菊”,墨菊好象被吓了一跳似的,回头和横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跑到了顾夕颜面前喊了一声“姑娘”。

顾夕颜隔着帘子冷冷地望着横月,目光锐利,透着寒意。

墨菊身子一缩,喃喃地道:“姑娘,姑娘有什么事?”

顾夕颜看着她不语。

墨菊低着头,小手绞着衣角。

横月笑着迎了上来,说:“没事,什么事,说是去拿食盒,受了道姑们的气,正找我说了!”

顾夕颜冷笑:“什么时候这院里的食盒要墨菊去拿了?踏浪干什么去了?”说着,脸上泛起一股怒意。

横月还在一旁陪笑。

顾夕颜撩帘而出,朝院外走去。

墨菊脸上立刻浮慌张,她竟然双臂一伸拦在了顾夕颜的面前:“二姑娘,二姑娘,您,您不能出去!”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顾夕颜知道这里有点象古代封建社会的中国,婢女就是家里的一个物件,是一份财产,象牛、羊一样,可以随意卖买,也可以随意将她配给同样身份的男仆,如果生下了孩子,就是家生子,也是归主人所有的,就象那些牛羊生下的小羊一样。所以,主人是要着绝对的权力的……墨菊一向是个聪明人,现在竟然伸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事情就变得不是那么简单了!

顾夕颜停住了脚步,目光越过墨菊的头顶盯着横月。横月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

她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刚“哼”完,顾夕颜心中就一惊。这声冷哼听在耳朵里怎么那么象那个倒霉“丈夫”嘲讽的声调。

顾夕颜眼露迷茫,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边横月已和墨菊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横月摇了摇头,墨菊却闭了闭眼神,说出一番话来:“是香樟林里,香樟林里发现了,发现了一具女尸,栖霞观报了官府……”

顾夕颜还在迷茫中,有片刻的不解,目光扫过横月和墨菊怆惶的脸,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大惊失色:“端娘呢?端娘回来了没有?”

横月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顾夕颜大惊失声,急急朝外跑去,横月和墨菊在后面喊:“二姑娘,二姑娘,您不能去,现在官府办差的衙役都在那里的,你不能去……”

院子不大,顾夕颜又跑得急,几句话的功夫,她已跑到了门扉前。

横月和墨菊一看,立刻拔腿追了上去。只见前面的顾夕颜一个趔趄,身体一晃,突然向后倒去。横月年纪大些,手脚也长些,关键时候,一个箭上前扶住了顾夕颜,却听见门外“哎哟”一声,有人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们,我一不在家你们就翻了天了,冒冒失失的……”横月定眼一看,竟然是端娘。

顾夕颜那边也看清了来人,喜悦地叫了一声“端娘”,一把撑地站了起来跑到端娘身边一把就把端娘抱住。

端娘刚准备起身,被顾夕颜这一抱,身体失重,又跌坐在了地上,正要训斥来人,却发现原来是顾夕颜,不由惊慌地问:“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后来赶来的墨菊和横月见状一个去搀端娘一个去扶和顾夕颜,两人异口同声地笑道:“没事,没事?”

这正闹得一团糟,那边却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这,这是怎么了?”

端娘站起来一看,竟然是丁执事,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顾夕颜也认出了丁执事,只是上回隔着帘子,看得不十分清楚,这次在日光下,到把丁执事看了个仔仔细细的。他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白皙,五官削瘦,小小的单眼皮精光四射,非常精神。顾夕颜就想起那句“小眼睛能聚光”的典型笑话来,她脸上就不由地泛上了一层笑意。

这笑意看在丁执事眼中就不那么简单了。他一个朋友的妻子想到顾家来做事,他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位置,知道二姑娘要回府了,他就留了一个心眼,主动请了这差事,买了几盒同心堂的胭脂水粉就和二姑娘搭上了话,本来说的好好的,二姑娘撵了端娘让他朋友的妻子做屋里的管事姑姑,只待回到盛京禀了夫人,这事就成了。谁知一觉醒来,二姑娘的口风就全变了,她还以为是端娘在二姑娘前面说了些什么。夫人面前,他是说得上话的,就是怕到时侯二姑娘不愿意……强行撵了姑娘的乳娘,这总是要担着点名声的,丁执事还不愿意为这个朋友担上这样的罪名……现在看二姑娘这样子,好象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他心里又开活络起来,还是想把那事办成了,毕竟收了人家五两银子……

丁执事立刻上前给顾夕颜打了一个千,殷情地说:“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思想。她对端娘也好,对丁执事也好,都有着一种尊重。认为他们虽然都是仆人,但靠的是真本事吃饭,和自己靠真本事给人打工一样,都属于光荣的劳动人民,甚至在心里她还认为她们是同一种人,因此她是以一种同事的态度来对待丁执事和端娘的。俩个人有矛盾归有矛盾,但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产生矛盾,或是加剧这种矛盾。她立刻笑道:“没事,没事,听说外面出了人命案,想去瞧瞧,端娘不准?”

丁执事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端娘忙在旁冷咳了一声,插嘴道:“又不是什么寒门祚户的出身,怎么能一天到晚到处跑……”

丁执事赶紧解释道:“我去打听了告诉说给二姑娘听就是。”说着,转头望着顾夕颜:“您看,这事成吗?”

顾夕颜先前的话也就是一借口,现在听丁执事这么一说,到想起一件事来,她立刻点头道:“那就麻烦丁执事了!”

“不麻烦,不麻烦!”丁执事客气中带着恭敬地说,“难得二姑娘还用得着我,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声就是了!”

顾夕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端娘看那个丁执事就象他身上带着瘟疫似的,顾夕颜刚点了头,她就拉着顾夕颜往屋里走:“大姑娘家的,站在门口,成什么体统!”

顾夕颜觉得这样太不礼貌了,又回头朝丁执事笑了笑。

一群人进了屋,端娘开口就道:“踏浪和杏红跑呢?”

墨菊忙在一旁答道:“去端食盒去了。”

端娘这才问:“刚才出了什么事?”

横月笑道:“不是出了人命案,姑娘看端姑姑还没有回来……心里急呗!”

端娘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含意,一时也有点意外,怔了怔,喃喃喊了一声“姑娘”,话就说不下去了,眼圈起红了起来。

顾夕颜不知道端娘为什么这么激动,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识。虽然穿越后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实际上自己今年都二十五岁快二十六岁的人了,在顾客服务部也呆了快一年,也不是什么刚出社会的新人,刚才实在是太冒失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杏红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肚子都饿了!”

端娘的确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顾夕颜是她从襁褓中一手抱大的,对顾夕颜,她有一种母亲的情怀。小时候,顾夕颜还是非常听话,非常恋她的,可大些了,知道了主仆尊卑,就开始有点变化了,特别是近几年,大声斥责,大声喝骂的事时有发生,她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几个老姊妹也劝她看开点,哪个做乳娘的不是这样,吃完了奶子就不认人了。可她不死心,总觉得自己一手带出的姑娘不一样,全是盛京里那个年轻的顾夫人刘氏的错,没有尽到做嫡母的责任……最让她伤心的还是那次,她竟然听丁执事的话要把这屋里的人全都换了,还说要她也卖了……

今天听横月这么一说,端娘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到了关键时候,姑娘还是掂记着自己的,这样一想,看顾夕颜的目光就不由地柔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温和起来:“墨菊,快去给姑娘看看去!”

墨菊应声而去,横月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端娘和顾夕颜的关系她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的,姑娘越闹越不象话,端娘也渐渐死了心,不太管这屋里的事了,她真怕有一天姑娘发了狠把她们随意都卖了,端娘会声都不吭地不管,所以才特意说了这翻提醒的话来点点端娘……有端娘在前面挡着,总比自己冲上前去第一个送死的好吧!现在看端娘的神色,温和淡然的,应该是有了效吧!

屋子里的人各怀心事,顾夕颜也有自己的担心。

香樟林又出现了一具尸体,是普通的谋杀案?还是有人和自己一样穿越过来了?如果真的有人穿越了,会不会也是象自己一样……

提饭的踏浪和杏红还没有回来,回信的丁执事倒先来了。他隔着帘子条理清楚、言词简单地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穿着华丽,作婢女的打扮,身上的金银首饰都保存完好,衣冠也整齐,一刀割喉毙命的。现在还没有查清楚身份,官府的衙役正在询问栖霞观的姑子们。”

端娘听了脸色发白:“这事可大可小,姑娘的清誉要紧,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丁执事也同意端娘的意见:“端姑姑说的是,我也是听说了这事不放心才赶过来的。”

顾夕颜听是一刀割喉毙命,是谋杀案,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但也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现在已经这样了,反正总是要面对现实的。她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吃了午饭就起程。丁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盛京?”

丁执事回答道:“快马加鞭,黄昏就可到。”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丁执事一干男仆去准备车马,女眷们则开始收拾行李。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39:28
第十三章 回到盛京

顾府的马车一共有五辆,是顾夕颜只曾在那些外国电影里看到四轮马车,第一辆坐着丁执事和一个青衣小帽的童仆,第二辆坐着顾夕颜、端娘和横月,第三辆坐着踏浪、墨菊和杏红,第四辆也坐着三个面生的仆人打扮模样的人,第五辆全是行李,由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押运。

在第一辆马车夫响亮的鞭声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栖霞观。

顾夕颜迟疑地问端娘:“我们就这样走了,行吗?”

端娘笑着说:“没事,你别怕。老爷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可老太爷做过帝师,大姑娘独宠六宫,被封为皇贵妃,衙役不敢随便的……”语气中带着安慰她的意思。

顾夕颜知道她是误会自己在担心香樟林里发生的事,但听她这些一说,还是有点松了口气。

栖霞观是一座有一千多年的历史道观,供奉的是婆罗教的主神显天大神,他是掌握世间生死的神,而栖霞观是受它庇护的三大道观之一,因此观内有显天大神遗留在人间的秘经,能主宰人生死……栖霞观里的医姑和道姑就是显天大神在人间的使者,她们也是掌握显天大神遗留人间秘经的人,医姑能为人疗伤治病,道姑能为人指引灵魂。由于它离盛京很近,夏国的达官富人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心情不快的,都喜欢到栖霞观来,或是看病,或是散心。栖霞观建在一个山坡上,主要的殿堂都在坡腰和坡顶,特别是最高的凌云殿,住着身份高贵、技艺超常的医姑或道姑。以前到栖霞观的人都要弃车步行而上。到了第三十一代观主徐法衍手里,她在坡脚修了一座鹤鸣殿,一座“桃花源”和开凿了一道山道。鹤鸣殿专为那些不治而亡的人暂存棺椁,而“桃花源”则为那些来栖霞观散步或是看病的达官贵人们提供休息的地方,山道则是方便那些不愿意爬山到凌云殿去拜神的权富人士顾滑轿上山用的。顾夕颜住的七里香就是“桃花源”众多落院中的一个。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顾夕颜心弦一直绷得紧紧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打量这座名动夏国的栖霞观。今天趁着出观,顾夕颜不由好奇地撩开车帘观看。

栖霞观周围都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大都数都有合抱粗,枝叶如伞般散开,树下长着湿润的青苔,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显得非常古朴大气,向上仰望,是一望无际的浓绿,身边宽大的青石甬道车水马龙,有乘四轮马车的,也有乘两轮马车的,也有坐轿的人,还有步行的人,她甚至还看到一部分弃车爬山的妇女,人声喧哗,气氛热闹,颇点现代旅游圣地的气象。

出了栖霞观的青石通道,马车拐了一个弯,上了一道非常宽阔的土路,虽然两旁种着笔直的无名大树,但夏天的太阳还是很热烈地照在车顶,车内的温度立刻升高了不少。上了土路,疾速的马蹄又不时扬起阵阵黄灰,顾夕颜措手不及,被呛得直咳嗽,一旁的横月立刻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拿出手帕给顾夕颜擦脸。

顾夕颜擦了脸再隔着帘子朝外望时,就只见车窗外漫天的黄土,来往的车辆也只是依然可见。顾夕颜再也不敢撩帘子。

在车里颠簸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胸闷气短,胃里的东西直往外翻。顾夕颜不由地苦笑,想不到自己不晕火车,不晕飞机,既然会晕马车。

随着马车的前往,车厢内的气温也不断升高,又不能开窗,顾夕颜更加难受。

端娘让她靠在自己的膝上,不是用一把小团扇给她扇风,希望能减轻一些她的痛苦。

顾夕颜闭着眼睛听着马蹄声,竟然渐渐睡着了。

被推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顾府,幽静的巷子,干净的青石板,粉白的墙裙,从围墙中伸出的绿枝,都诉说着顾府的所在地的档次。

端娘给顾夕颜整了整头发,又拿了一顶帷帽给她戴上,才扶了她下车。

车前是一个小小的两扇朱漆门,门楣上用一块长约五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的青石刻着“勤俭克家”四个字,一看就不是正门。

丁执事上前叩了门,来应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粗壮婆子。她看见到丁执事,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丁执事态度和蔼:“李嬷嬷,二姑娘回来了。”

李嬷嬷立刻打开了门,对丁执事道:“夫人刚才还在问的。”一边说,一边还朝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四、五个和她身材相仿的妇女涌了上来。丁执事嘱咐那些妇人:“小心点。”

那群妇人笑都嘻嘻地朝最后一辆马车奔去,押车的男子也开始帮她们下车上的行李。

丁执事朝顾夕颜供手作揖:“姑娘有什么事,让人到外院的帐房叫我一声就是。”

顾夕颜知道这里是内宅了,丁执事不方便进去,听他说有事到帐房里叫一声,知道这个丁执事是有实权的人,回答的也很客气:“这一路上多谢丁执事照顾,过几天安顿下来了我会略备薄礼让端娘亲自去拜会丁执事的。”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然后分了手。

李嬷嬷给顾夕颜曲膝行礼,热情地和端娘打了招呼,然后带着她们进了门。

一进门,就是一面粉白的大壁影,绕过壁影,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中间一条甬道,左右两个月洞门院子,左边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和锅碗瓢盆的敲打声,很明显这里是个厨房,而右边落院却人声寂静。

端娘一怔,说:“李姐姐,怎么这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嬷嬷笑道:“端姑姑几年没进京了,府上的改变大着呢。”

端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出了不长的甬道,又是一个垂花门,门是半掩着,一个婆子坐在台阶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一看见李嬷嬷,立刻揉着眼睛站了起,笑着解释道:“昨天巡夜,今天一早就去给二姑娘打扫院子,这不是没睡好吗?”

李嬷嬷笑道:“王姐姐快别这么说,我又不是那宋嬷嬷。”

两人笑了笑,李嬷嬷又把端娘和顾夕颜介绍给王嬷嬷。

王嬷嬷分别给顾夕颜和端娘行了礼,立刻把她们让进了门。

进门是一座太湖石叠成的假山,左右都是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李嬷嬷带她们上了左边的抄手游,走了大约两、三米的,就看见一座小小的抱厦,里面坐着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妇女正低着头在写什么。

李嬷嬷在抱厦外喊了一声“田嬷嬷”,那妇女抬起头来,脸上立刻就挂了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说:“原来是二姑娘来了。”一边说,一边过来跟顾夕颜行礼。

顾夕颜曲膝福了福,照着刚才端娘的样子回了一礼。

田嬷嬷自我介绍道:“我是夫人身边的田氏。”

顾夕颜客气地喊了一声“田嬷嬷”。

田嬷嬷忙说“不敢”,回过头来跟端娘打招呼:“早就听说二姑娘身边有个端姑姑,今天一见,真是名不虚传。”说话非常客气。

端娘也笑着应酬:“我几年没回盛京了,和姐姐们都生疏了,以后有什么事,还望姐姐不吝指导才是。”

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田嬷嬷问道:“不知道姑娘屋里的大丫头叫什么名字?”

端娘正要开口,顾夕颜抢先答道:“是叫横月的。”

田嬷嬷听了,转身吩嘱李嬷嬷:“二姑娘的行李送到她住的勿园去,东西要和横月姑娘点清楚,记得要例了清单,双方画押。”

李嬷嬷非常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笑着和顾夕颜们告辞了。

田嬷嬷笑着说:“二姑娘快随我来,夫人一直等着姑娘,连饭都没摆。”说完,急急带路朝前走去。

顾夕颜和端娘两人跟在她身后,横月她们则和那个李嬷嬷去清行理去了。

她们延着抄手游廊拐了几个弯,顾夕颜看到自己身边的景色渐渐由树林变成了一片开阔的湖泊,湖泊边种着垂柳,垂柳下是三三两两的青石,湖中种着荷花,有着的还是花骨朵,有的已是半残露出里面的莲蓬,湖上架着九曲游廊,湖中还有八角的亭子,湖的对面砌了一道粉白的墙,墙头是青色的玻璃瓦,紧靠着墙还有座敞榭,敞榭边还系着三、两两的小舟,景致非常迷人,让顾夕颜有一种走进了公园的感觉。

田嬷嬷看顾夕颜盯着那湖泊看,笑道:“这是远香湖。”

端娘失声道:“怎么这个样子了。”

田嬷嬷解释道:“夫人说湖太大了,砌了一道墙,把这湖一分为二了。”

顾夕颜到觉得没什么,可端娘的样子,好象被惊呆了似的,脸上一直是怔怔的表情。

抄手游廊的尽头又是一道两扇的红漆小门,门楣上是黑漆鎏金的三个简体汉字隶书“守园”。田嬷嬷上门叩了门,来应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田嬷嬷客气地喊了一声“柳儿姑娘”,那姑娘笑容满面:“快到摆饭的时间了,嬷嬷可有什么急事?”说着,上下打量着顾夕颜。

田嬷嬷笑道:“是二姑娘回府了,来拜见夫人!”

柳儿一听,立刻笑着打开了门:“看我眼浊,二姑娘莫怪!”

顾夕颜脱下帷帽,她清丽秀美的面容在夕阳的余辉中如一层温暖的金黄色,熠熠生辉的双眸如远香湖的水般闪烁着粼粼光泽。

田嬷嬷心中暗暗叹了叹。府里的老人都传说二姑娘的生母连氏相貌是如何出众,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啊!

柳儿也打量着顾夕颜,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端娘在一旁轻轻咳了咳。

柳儿脸一红,知道自己失礼了,忙做了一个请进的姿态:“二姑娘快请进,我给二姑娘禀告一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41:11
第十四章 顾府识初

顾夕颜和端娘随着柳儿进了院子,院子是四方形的,中间是几两株参天的桂树,靠壁是抄手走廊,把两株桂树包在了中间,走过了抄手走廊,是一个月洞门,门口铺着鹅孵石,已经被踩的光洁圆润,很顺滑。上了鹅孵石的道朝里走,里面是一个花木扶苏的小花园,五彩缤纷开满了花,香气浓馥,色彩斑斓。花园对面,是一幢n字型的建筑,正屋有五间,左右厢房是三间,都是粉墙红漆,绿窗白纱,正房的屋檐下挂着一排鸟笼,里面的八哥、画眉正上下雀跃,婉转啼叫,一派生机盎然的勃勃景象。

鸟笼下,站着三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妇女,一个和柳儿相不多大的小姑娘,四个人看见顾夕颜她们进来,都好奇地张望。

柳儿走到正屋的台阶下禀道:“夫人,二姑娘回来给您请安来了!”

正屋的竹帘立刻被撩开了,一个面貌端庄的三旬妇人走了出来,她满脸是笑:“快进来,快进来,夫人等侯多时了!”

顾夕颜知道能在这院子里伺侯的都算得上是顾夫人的近侍了,听那妇人这样说,非常客气地笑着朝那妇人点了点头。

端娘上前两步走到了顾夕颜的前面:“我是二姑娘身边的端姑姑,姐姐面生的很,不知道怎样称呼!”

那妇人回答道:“我夫家姓宋,端姑姑不要客气,唤我一声梅枝就是。”

顾夕颜想到刚才进院时那个李嬷嬷的话,思忖道:“难道这人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宋嬷嬷”,心里更加留意。端娘也是个心思玲珑的,此时也和顾夕颜是一样的想法,她忙上前几步握了宋梅枝的手,非常热情地说:“嬷嬷快别这么说,要不是嫌弃,我称嬷嬷一声姐姐如何?”

宋梅枝笑道:“姐姐是太夫人身边的旧人,又是连夫人亲手调教出来的,我还怕姐姐嫌我,谁知今日一见,姐姐原是这样随和大方的人,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说完,宋梅枝亲手挑了帘子伏伺她们进门。

进了门,是一间堂屋,红木的香案太师椅小几短榻,青色的地铺,粉白的墙面,色彩明快而大气,宋梅枝领着她们进了堂屋左边的红漆小门。一进门,顾夕颜就看见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坐着的女子正朝自己微笑。那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发头乌黑丰盈,光鉴照人,皮肤白皙细腻吹弹欲破,眉眼十分平常,笑容非常柔和。

顾夕颜猜她可能就是顾夫人了。

果然,一旁马上就有人在那女子的榻前放了一个团垫,顾夕颜立刻跪在了那团垫上,喊了一声“母亲”。

顾夫人笑容微僵,好象被她这一声“母亲”喊呆了似的,半晌才说:“二姑娘,二姑娘快快请起。”

有机灵的婢女立刻上前将顾夕颜挽了起来,端了绣墩给她坐下,又奉上了茶。

端娘也接着给顾夫人行了叩首礼。

宋嬷嬷亲自挽了端娘起来,旁边的婢女端了绣墩伏伺她在顾夕颜的下首坐下,奉上了茶点。

顾夫人态度亲切地问顾夕颜:“我听丁执事说姑娘在路上偶感不适。”

礼多人不怪!

顾夕颜立刻站了起来回答道:“多谢母亲关心,天气太热,休息了几天,多亏了端娘和屋里的几个丫头悉心照顾,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夫人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别客气,坐下来说话。”

顾夕颜一副非常拘瑾的样子半坐在了绣墩上:“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这些年也没给母亲请安,母亲的身体还好吧!”

顾夫人笑咪咪地答了一声“好”,然后又打量了端娘几眼,说:“端姑姑这几年在舒州照顾二姑娘辛苦了。”

端娘也起身回答道:“不敢当,照顾二姑娘是奴婢应尽的职责,不敢当夫人夸奖。”

顾夫人又笑咪咪地招呼她坐下,一旁的宋梅枝却用一种小心翼翼而又正好能让顾夕颜她们听到的声音在顾夫人耳边道:“夫人,时间不早了,你看这……”

顾夫人轻轻扬了扬下颌,笑盈盈地说:“你们也一路辛苦了,摆了饭,就在我这里吃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老爷下了早朝你们父女再见一面。”

顾夕颜恭敬地说:“但凭母亲安排。”

说的是吃晚饭,实际上只是指顾夕颜和顾夫人,端娘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吃饭的地点就在这屋子中间的四方桌上,顾夫人坐首席,顾夕颜坐在她右边,在一旁伏伺的只有一个端菜的小姑娘,眉青目秀的,手脚非常灵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叫叶儿。菜式很简单,一个五花肉烧莴苣,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菱角,一碗蛋皮粉丝瘦肉的三鲜汤,下菜的是一碗白米饭,味道就象顾夕颜吃的路边摊。

她下午晕车,又因为要见小顾夕颜的家人有点紧张,根本就没有食欲,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倒是顾夫人,吃得津津有味。看见顾夕颜只吃了几口,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到是搞得顾夕颜非常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我有点晕车!”

顾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就别勉强,回头我让叶儿给你送点酸梅汤去,再备几块芝麻糕给您消夜。”

顾夕颜忙谢了顾夫人。

吃过晚饭,顾夫人亲自送了顾夕颜出门,宋嬷嬷提着灯笼送顾夕颜和端娘回她们住的勿园。

勿园离顾夫人住的守园不远,出了门向右拐上一条林荫小道,走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到了。两扇红漆小门,门楣上一块扇形的黑匾,用隶书写着两个端端正正的鎏金小字“勿园”,门半掩着,里面火烛通明,一片喧哗。

推了门进去,有座小巧的独院落。院子正中三间大房各带着一间小小的耳房,三层的台阶旁各种两颗合抱粗的大树,枝叶葳蕤,象伞似的蔽住了屋顶,左右各两间的厢房,都是红漆落地柱,青石板铺,红漆格子窗扪着白色的夏布,收拾的倒也干净整洁。

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全点着,照的院子里通明,正屋的堂屋里箱子全敞开着,横月正带着墨菊几个往外拿东西。

端娘叹了一口气,问道:“宋姐姐,你别往心上去,我只是想问问,原来姑娘一直住在景秀园,怎么突然换了勿园?”

宋嬷嬷笑道:“妹妹是不知道,四年前江南郡的崔宝仪崔大姑到京里来开女学,看中了贵妃娘娘住的景和园,请了方侯爷出面跟老爷说,老爷碍着情面,就答应下来了。崔大姑的女学这两年在京里开的红红火火的,就想把园子再扩大些,景秀园正好挨景和园,两家原也是一处院子,跟夫人磨磨蹭蹭了大半年,夫人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景秀园也租给了崔大姑。二姑娘要回来,夫人也心里嘀咕了半天,可和那崔大姑签了五年的合约,未到期也不好撵人,只得委屈委屈二姑娘了,等过了年,远香湖边的柳亭到了期,到时候再跟夫人说说,搬到那里去住也好啊!”

端娘听了怔了怔,说:“难道把柳亭也租了人,不知道租给了谁?”

宋嬷嬷说:“是江南的秦情秦大姑。她专门教人丝弦,要个开阔的地方,拿了夫人娘家嫂嫂的手信,夫人也是没有法子了。不过,说好只租一年,一年后就搬的。到了冬天就到期了。”

端娘听得脸都绿了:“堂堂的翰林府,竟然……”

宋嬷嬷听端娘这么一说,有点不高兴了,说:“妹妹不当家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么大的一个翰林府,哪里不要用钱。您是不知道,我们姑娘进门的时候,帐房里连一两银子都支不出来,要不是姑娘拿了陪嫁的出来使唤,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喝秋风了!”

端娘大窘,支支吾吾的不好说什么。

想顾夕颜穿越之前还为腾一间房子出来而苦恼,再看这院落,周围全是绿化带,独门独院,高大宽敞……顾夕颜一看就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非常满意。她见两个人为了屋子说的有点不愉快,忙解围道:“宋嬷嬷,不用,不用,我看这里挺好,我挺喜欢的。不用搬地方了,我以后就住这里吧!”

宋嬷嬷听了高兴起来,说:“二姑娘真是副水晶心肠,做事说话贴心贴肺的。”她这话当然有点夸张的讨好,顾夕颜也不会把它当真。

安慰了宋嬷嬷,顾夕颜对着端娘打了一个哈欠:“端娘,我骨头都快被那马车颠簸的散了架了……”

宋嬷嬷一听,闻音知雅,立刻告辞了。

端娘却叹息到:“没想到顾家竟然……”

顾夕颜奇道:“我们在舒州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端娘“嗯”了一声,不解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解释道:“就是生活费从什么地方来?”

“生活费?”端娘沉吟,“姑娘问的是月例吧?”

顾夕颜点了点头。

端娘跟顾夕颜算帐:“刚去舒州的时候,老爷给了五百两,大姑娘偷偷给了五百两的银票,一共是一千两。回舒州的路上花了一百多两。后来到了舒州,老爷每年给二百两,头几年姑娘小,没什么开销,还攒了几个。这几年多了几个丫头,姑娘还有添些胭脂水粉的,没什么节余。如今我手上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顾夕颜问:“盛京的房子多少钱一幢!”

端娘道:“也就二、三百两一幢吧!”

顾夕颜有点意外,脱口道:“这么便宜!”

端娘笑道:“盛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真正好的地方那可是祖产,有钱都买不到。出了布政坊的房子地段差一些,也就值二、三百两一幢。”

顾夕颜对她说的什么布政坊啊的也不懂,不好深问,怕露了马脚。说:“你就告诉我,我们这一千三百多两银子能干些啥吧!”

端娘轻笑:“能干啥,大贴小帮的,用到姑娘顺顺利利地嫁出去呗!”

这下换顾夕颜发怔了。

横月她们已经发现端娘回来了,纷纷上前打招呼。

顾夕颜也的确有点累了,草草梳洗一番就上了床,横月她们还在收拾东西,顾夕颜吩嘱墨菊:“早上早点喊我起来,我还要给母亲去请安。”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41:22
第十五章 父女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小雨,象绣花针似的斜斜地飞着,让空中蒙上了一层烟氲。

顾夕颜穿了件杏黄色的夏裳,在阴霾的天气中显得明快而活泼,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带着墨菊去给顾夫人请安。

到了守园,顾夫人刚刚起床,正坐在镜台前梳头,听说顾夕颜来给她请安了,到是非常出乎意外,坐在顾夫人镜台边的宋嬷嬷一边用丝绢把刚摘下来的玉兰花瓣上的雨点沾干,一边说:“夫人现在不用担心了,我看二姑娘乖巧着,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呗!”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忙让身边的柳儿请顾夕颜进来。

顾夕颜进来恭恭敬敬地给顾夫人磕了头,顾夫人亲手掺了顾夕颜起来,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顾夫人赏了顾夕颜几朵玉兰花,留她吃早饭。

顾夕颜发现顾夫人的早饭也非常简单,一碗白粥,几碟盐菜,因为是留顾夕颜吃饭,所以特意让煎了两个荷包蛋。

她回忆昨天宋梅枝的话,不由思忖,难道真如宋嬷嬷的说的,这个家完全是个空架子!

吃完早饭她回到勿园,发现勿园和昨天已是截然不同。香案上摆上了自鸣钟,梅瓶,座屏,挂上挂上了画屏,她屋间里的镜台上摆上了各式各样的小小瓷盒,小小的耳房收拾成了一个盥洗间,用屏风一隔为二,一面放着马桶,一面放着澡盆之类的东西。

顾夕颜对那个小小的自鸣钟非常感兴奋,围着它左看右看的,对端娘说:“把这个放在我的屋里的吧!”

端娘笑道:“以前不是嫌它吵吗?”

顾夕颜笑而不答。

横月和杏红正给收拾衣柜,红红绿绿的丝绸铺满床,发出幽幽的茧光,非常的漂亮而华丽。

是女人都会对这些感兴趣的吧!

顾夕颜跑过去看。

小顾夕颜口中的拮据和顾夕颜心中的拮据果然隔着非常远的距离。拽地的石榴裙,如水波纹般的百褶,绣着飞鸟走兽画案的八幅裙,象喇叭花一样散开的月华裙……款式各异,襦衣、披帛、半臂、夹袄、披风、斗蓬……应有尽有,天青、月白、藕荷、鸦青、柳绿……五彩斑斓;看得顾夕颜目瞪口呆,啧啧乍舌。想到这些衣饰以后都是自己的了,简直有点天下掉馅饼的感觉。

墨香好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式,两眼发光,非常羡慕的样子“这是剑南的锦绣哦”,“这是凤台的蜡染”,“这,这,可是江南的缂丝”……嚷的顾夕颜大感兴趣,两个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起来,当然主要是墨香在说,顾夕颜在听。

原来,整个夏国被一条淞江一分为二,北面由梁国公、晋国公和燕国公三位国公辖管,南面则是熙照各郡,但在海南郡内有一块由南岭和陇山相夹而形成的地带叫凤台,这五个地方因地势、气侯的不同,穿衣打扮上也非常不同。老百姓通常把夏国最富庶、最繁华的江南郡称为江南,那里四季如春,女子都穿襦衣裙、半臂之类的衣物,质地也多以纱、绡、棉、丝等名贵衣料为主;凤台的天气非常炎热,女子穿着又不相同,她们喜欢穿半臂,和江南女子爱穿的半臂又有所区别,江南女子的半臂一里面会加件对襟长袖,下身会穿上裙装,而凤台的女子穿的半臂紧身恰腰的,里面只穿一个肚兜,下身则穿一件软软的小角裤,有时还露出小腿来……梁国公管理的地方老百姓称其为梁地,那里是淞江的源头,淞江从陇山向南流至明岛入海,那里气候冬冷夏热,女子习惯穿一种左右交衽齐臀的小袄和裤子,当地还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刺绣方法,叫陇绣,绣品凹凸有形,色彩艳丽,她们喜欢在衣物边角上用陇绣的方式绣上花边,很受江南一带名门士族的姑娘、夫人们的欢迎,又称为陇花;至于燕国公管理的燕地是夏国气候最恶劣的地方,那里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个月都在下雪,天气非常寒冷,不产稻米,大多数家庭以狩猎为生,女子也要和男子一样承担家庭重担,民风非常彪悍,那里的女子大多数都穿以毛皮做的袍子、马夹为主;与梁地相邻、在燕国以南、淞江以北的晋国公管理的晋地,那里的气侯四季分明,反而是衣饰最没有特色但又集众家之长的地方,她们即喜爱穿镶着狐毛的披风,也喜欢薄如蝉冀的陇花半臂……

顾夕颜支肘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吃完午饭还准备继续和墨菊谈论这个话题,却隐隐听到丝竹的声音,好象还有女孩子的唱歌声,随风而来,若隐若现。

横月奇道:“这是什么声音?哪里来的?”

端娘板着脸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快把东西收拾好了,别左顾右盼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

顾夕颜悄悄找端娘:“怎么回事?”

端娘叹道:“您昨天没听宋嬷嬷说吗?”

顾夕颜不解。

端娘道:“夫人把远香湖旁的柳亭租给了那个姓秦的。”

顾夕颜这才想起,问:“哦,教丝竹的那个秦大姑,据说也是从江南来的,你认识吗?”

端娘犹豫了一会才回答:“我也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说从前是个有名的戏子,相貌极出挑,又精通乐器,后来收了山在江南郡的吴州开班收徒,颇有些名气。前两年江南郡布政司李大人家里的小妾做寿,请了秦大姑的班子唱堂戏,不知怎地,她手下的一个姑娘竟然在李大人家里上吊自尽了,秦大姑惹下了官司,后来散了班子,她的人也不知所踪了。想不到……竟然租了我们家的院子,还在干这开班收徒的事……”端娘一边说,一边忿然地摇头。

顾夕颜听在耳朵里,记在心上,竟然起了见一见这个的念头。只是看到端娘满脸的不以为然,不好这里表现。

两人正说着话,杏红突然进来禀告:“外面有个叫树香的小厮求见姑娘,说是老爷身边的贴身小童。”

顾夕颜和端娘面面相觑,知道这人恐怕是顾老爷派来的,立刻请了那个小厮进来。小厮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脸蛋红的象苹果,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象闪亮的宝石晶莹透剔,非常机敏的样子。

果然是顾老爷让这个叫树香的小厮来传顾夕颜的,说是让她现在到他的书房溶月斋见面。

端娘拿了糖果招待树香,横月她们赶紧给顾夕颜梳洗打扮了一番,顾夕颜带着墨菊一起跟着树香去见顾老爷。

要去顾老爷的书房溶月斋有两条路走,一条从守园的小花园出角门到外院,还有一条路是从勿园的林中小径穿过去出角门然后过一条南北夹巷到溶月斋。

一般的情况下当然都请示了顾夫人拿了半边钥匙和守角门人一起开了角门穿夹巷到溶月斋。

出门的时候雨虽然停了,林中枝叶尽湿,但顾夕颜还是选择了穿林而过。当她们出了夹巷,就看到一片青砖铺成的开阔平整的小小广场,广场前面是一座青石垒成的高大墙院,门是气派的广亮门,把顾夕颜当场就镇在那里了。

树香领着她们直穿广场上前叩了门,里面有比树香略大上四、五岁的男童应门,树香见了那男孩甜甜地笑道:“桂官哥哥,我带了二姑娘来见老爷。”

那个叫桂官的男孩子和顾夕颜差不多高矮,剑眉星目,散发着英姿爽飒的磊落大气,气质非常地出众,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遇到,顾夕颜决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童仆。他神色淡漠地朝顾夕颜拱手作了一个揖,淡然地说:“请二姑娘跟我来。”

两人跟着桂官进了门,里面是个不大的庭院,一左右各种着一颗高大的樟树,中间是条青石板道,道的尽头是幢七间的房子,山歇顶式的砖式建筑,显得非常的高大,门楣上什么都没有。

桂官上前叩了门,应门是也是个男童,比桂官小一、二岁,眉目如画,精致秀丽,桂官喊他“百年”。

百年见到顾夕颜,好象非常高兴的样子,有点腼腆地说:“二姑娘等等,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门重新又关了上,过了好一会,百年面色煞白地开门,说:“老爷让二姑娘进去!”

墨菊给顾夕颜整了整发饰,顾夕颜进了门。

顾夕颜一进门,就大吃了一惊,那是她见到过最大的私人书房。

七间屋子全打通了,目光所触均是书,高至屋檩的书架上,矮榻上,大画案上……整齐的,凌散的,混乱的……到处都是书,象个小形的图书馆。

一个年约三旬的男子正坐在靠窗的一个大榻上打量顾夕颜,他面目儒雅,五官清丽,穿着一件衣袖宽大月白色长袍,神色间随意而淡然,大榻的榻脚上却伏着一个百年差不多大小的男童,那男童见顾夕颜进来,吃惊地抬着望她。男童发如黑漆,眉如远黛,非常漂亮,不知道为什么,脸色苍白,斗大的汗珠随着鬓角直往下流。

在顾夕颜惊鄂的目光中,百年立刻上前将那男童搀了起来,低低唤了一声“欢陵”。

欢陵低低应了一句,步履蹒跚地和百年走了出去。

顾夕颜觉得这场面有点诡异,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不由多看了两个男孩子几眼。

榻上的男子却哧笑一声,引开了顾夕颜的注意力:“还是老样子,看上去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两只眼睛却滑溜溜地乱转,象个好奇的小老鼠!”

顾夕颜听不出那男子的话是喜还是憎,也听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讪讪然地笑了笑,上前给男子曲膝福了福,喊了一声“父亲”。

顾老爷漆黑光鉴的剑眉一挑,薄唇轻抿,随意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顾夕颜轻轻坐了上去。

顾老爷嘴角挂笑,目光森然地望着顾夕颜良久不语,让她如坐针毡般的不安。突然,顾老爷快如闪电似地伸手捏住了顾夕颜的下颌,把她的脸猛地扯到窗前,仿佛要借着穿外的阳光才能看清楚顾夕颜的样子似的,目光如锋刃般地端祥起她来。

顾夕颜被他目光看得心中生寒,正准备说几句俏皮话缓解一下这种气氛,顾老爷却又突然猛地甩开了手,顾夕颜始料不及,差点摔下榻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注意到顾老爷把捏了自己下颌的那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41:32
第十六章 旧友闲话

顾老爷把捏了顾夕颜的那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从顾夕颜学过的一点点浅浅的心理学来说,这种动作是一种讨厌甚至是憎恶的表现。

顾夕颜不知道顾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他面带笑容,目光却非常的阴森,她本能地感觉到这个相貌英俊,外表儒雅的男子隐隐透露出的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顾夕颜表现的更加卑谦,低眉垂目地垂手而坐。

顾老爷好象被顾夕颜的这种态度迷惑了似的,盯着看了好一会,目中的阴森才渐渐散去,冷冷地说:“你准备准备,从明天开始,就到崔宝仪的私学去上学。你姐姐说了,明年一开春,内宫会举行选妃,她会帮你争取争取,就看你有没有这运气了!”

顾夕颜心里骇然,却不敢有任何表现,恭敬地答了一声“是”。

顾老爷象赶蚊蝇似地朝她挥了挥手。

顾夕颜更是心悸。

两个父亲的影象重叠在了一起,顾夕颜觉得自己又好象回到了过去……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溶月斋。

等在门外的墨菊见顾夕颜脸色苍白,神色戚苦,心中暗暗吃惊,不知道老爷都和二姑娘说了些什么,却不敢开口询问。

回来的路上,雨又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墨菊想催一声“姑娘快走”,可看到顾夕颜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勿园,刚进门,天上一个响雷,雨如倾盘之势哗啦哗啦落了下来。顾夕颜好象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下了雨似的怔在了那里,愣把身上淋了个湿透了。墨菊拉着顾夕颜:“姑娘先进屋避避雨吧!”

顾夕颜回过神来定定地看了墨菊两眼,“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朝堂屋走去。

撩帘而入,堂屋正中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端娘,另一个是位和端娘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身材中等,面目娟秀,笑容明媚,正和端娘说什么,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很爽朗的样子。

端娘看见顾夕颜回来,吓了一跳,诧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墨菊见有外人面,掩饰地笑道:“遇到了雨,没有带伞。”

端娘赶忙叫了横月伺侯顾夕颜换衣服,反而把那妇人晾在了那里,到是顾夕颜先打了一个招呼:“家里来了客人啊!”

端娘这才把那妇人介绍给顾夕颜:“这位是原来和我一起伺侯过太夫人的赵素心,听说我们回来了,特意来看看。”

那妇人笑盈盈地上前给顾夕颜曲膝福了福,顾夕颜客气地喊了一声“赵嬷嬷”。

赵嬷嬷连声说不敢,顾夕颜还没从刚才和顾老爷谈话中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没有过多的心思应付端娘的这位朋友,加之刚刚淋了雨,先还有点淋漓尽致的痛快感,进了屋,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略略和赵嬷嬷寒暄了两句就进了屋。

端娘赶过来伏伺顾夕颜盥洗,顾夕颜却让她快去陪客,那位赵嬷嬷倒识趣地要告辞。

顾夕颜道:“嬷嬷千万不要和我客气,等会留下吃午饭,端娘这几年在舒州也训了几个贴心人的出来,有这几个丫头帮忙,哪里还用的着端娘亲自动手。您直管放下心来,陪着端娘说说话儿,如今府里的老姊妹越来越少了……”她非常诚恳地留客,就象以前上班的时候有同事的亲属来探班一样。谁活在世上不是一张脸,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赵嬷嬷叹道:“二姑娘不仅长的象连夫人,这行事为人也一样,不亏是大家出身啊!”

顾夕颜再三表示不用端娘亲自伏伺,笑着请她们自便,端娘这才满脸自豪地和赵嬷嬷出去了。

两人往外走,顾夕颜还依稀听到赵嬷嬷跟端娘说:“……端姐姐以后有福了……是贴心、懂事的……”

顾夕颜自顾一笑进了旁边的耳房去擦洗换衣。出来的时候听见赵嬷嬷正和端娘在堂屋里说话,她爽快而略带愉悦的说:“你好多年没有看见春和了吧,她如果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真的吗?”端娘非常意外,“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出嫁,想不到一转眼春和都当母亲了!”

赵嬷嬷喜滋滋地说:“大姑娘进宫之前给春和挑的婆家,真是没话说,我这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感谢不尽。你是不知道啊,大姑娘给我找的这个姑爷又有本事,人品又好,对我也孝顺,春和算是彻底地翻身了。”

“这可是比什么都好啊!”端娘感叹,“春和嫁给了一户好人家,再给春平娶个美娇娘,你可就什么都不愁了。”

赵嬷嬷也感叹道:“是啊。当年我们四个大丫头,你留在了府里给二姑娘当了乳娘,妥娘嫁到了富春县当了掌柜夫人,锦心运气最不好,被老爷……”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端娘道:“那你,你去没去看看锦心……”

“去了,”赵嬷嬷欢快的声音也低沉下来,“怎么没去。可李家的人不让见,我送进去的东西也全给甩了出来……”

两人又低低地唏嘘感叹起来。

她们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如果是在平常,顾夕颜一定会听听壁根,能收集多少情报就收集多少情报,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也可以快一点了解这个社会。可今天她有点神情惚恍。

怎么扯上了选妃的事?

她心烦意乱的,想找个商量的人,又不知道找谁好。

几个小丫头是肯定不行的,年纪比她还轻,什么阅历都没有,不乱出主意就不错了,端娘是个好人选,可她这几年都在舒州,和盛京多多少少都有点脱节了……她在屋里如蝼蚊般踱来踱去。

墨菊小心翼翼地伺侯在一旁,屏息静气。

还有谁呢?

顾夕颜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窗外被雨水淋得翠绿如玉的枝叶。

古时侯的信息太闭塞了,哪象是在现代,打开电脑一看,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了,再不济,到报摊上花五角线买份报纸,西半球名不见经传的国家有妇女生了七胞胎都白纸黑字地告诉你……现在,也就走南闯北的人在茶馆酒肆里乱传一通,还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不是以讹传讹……

顾夕颜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她急声吩嘱墨菊:“你去找丁执事,就说我有事相求!”

墨菊眼中闪过慌乱。

顾夕颜知道她们和丁执事有心结,立刻向墨菊解释:“我要他帮我打听点消息。”

墨菊低声应声而去。

顾夕颜这才松了一口气,倚在了屋里靠窗的大榻上,刚闭上眼睛,她又猛地想起一桩事来,起身打量堂屋里的情景,发现端娘和赵嬷嬷交头接耳低声喃语。

赵嬷嬷一抬头,正好看见顾夕颜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忙起身道:“二姑娘可有什么吩嘱?”

顾夕颜沉默了一会,还是撩帘而出,道:“端娘,家里可有什么启蒙的书?父亲明天让我去崔大姑办的私学上学。”

端娘笑道:“姑娘有什么怕的。那崔大姑还比得上你那启蒙老师洪少桐老先生不成……”

赵嬷嬷在一旁反驳道:“这也说不定。洪老先生善长经济,侧重的是策论;那崔大姑善长的是诗赋,侧重的是仪礼。也不可掉以轻心!”

顾夕颜见这位赵嬷嬷说话颇有些见地,起了向她寻问打听的心。她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端娘的身边,三人成了鼎足而立的格局,加入了她们聊天的队伍。顾夕颜问道:“那嬷嬷可知道那崔大家的为人如何?都教些什么?还有哪些弟子?”

赵嬷嬷笑道:“姑娘还真问对人了。我现在负责家里几个院子的租金,崔大姑和我打交道的最多。崔大姑为人最精明的,看去好象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的,略不留神,就给占了空子去。可听人说,她学问不错,写了一本叫什么“女训”的书,颇得皇太后的赞赏,还请她到宫里给几位公主开过讲筵,她现在开的这个叫‘潇湘’的女私学现在是盛京最有名女私学了,专门教些吟诗作对,喝茶赏花的风雅东西。学生收得不多,也就七、八个,都是些簪缨之家的姑娘们,每个人都单独教,坐馆费不便宜,就是那方少莹也在跟着她学画画,那方少莹,可是我们盛京第一美人。”

方候爷?方少莹?方少卿……

顾夕颜笑问:“方少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赵嬷嬷笑答:“姑娘一直住在舒州,所以没听说过她的名声。她可是当今皇太后的嫡亲弟弟方侯爷的嫡孙女了!”

顾夕颜又问:“她可还有兄弟姊妹?”

赵嬷嬷呵呵笑:“方侯爷有一妻四妾,二十一个儿子,这些儿子又娶妻纳妾……怕是方侯爷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几个孙子!”

顾夕颜失笑道:“那总有几个重要的,要不然盛京的人为什么不传别个,单单传方少莹呢?”

赵嬷嬷道:“那是自然。方侯爷家原是白丁出身,后来靠了皇太后才封爵荫子的。这方少莹的父亲是方侯爷的第六个儿子,叫方继贤,是嫡子,当年方家还不是象现在这样显赫,方侯爷也只是一个户部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下载TXT^.^整*理*提*供)方继贤是方家第一个靠科举出仕的,从户部的给事中做起,一直做到户部尚书兼尚宝司少卿。这个方大人有点怪,只有一个正妻,没有妾室,一儿一女都是嫡嗣,儿子就是去春闱的状元郎方少卿,女儿方少莹自幼就被皇太后带在身边在内宫教养……”

顾夕颜脑袋一轰。

方少卿?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41:44
第十七章 书斋夜探

顾夕颜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听到“方少卿”这个名字,怔了怔。

端娘见状,以为她是在担心方少莹也在崔大姑那里学习,怕自己被比了下去。在一旁插嘴道:“姑娘也不用担心,她们家是权臣,我们家可是士族。当今天下的读书人,有谁不知道舒州顾家的,那崔大姑在姑娘面前也不敢随意乱来的。”

士族,历史上的那些曾经叱诧风云的士族如果不是权臣,有什么资格摆士族的谱?

不过,这些话也不必说给端娘听,白白让她操心而已。

顾夕颜强压住心事,笑了笑,心里还在回味刚才赵嬷嬷讲的话。

端娘误以为顾夕颜不相信自己的话,强调道:“姑娘如若不信,问问赵嬷嬷。顾家的先祖文公写了一本《四书注解》,如今是举业必读之物,德公写的《说文解字》是士子必读之书,天下只有是识字的人,就没有不知道顾家的……这是远的,就说你祖父,是夏国赫赫有名的史家,他写的《十六朝简史》连皇上的书房都收藏了一本,我们家老爷,可是熙照二百九十九年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赵嬷嬷也笑道:“要不这样,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刘家给了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呢……”

三十万两白银?

折合人民币是多少?

顾夕颜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跳,不解地问:“那家里怎么会这么拮据?”

赵嬷嬷苦笑道:“老爷一个读书人,哪里知道世道的艰险。今天买张什么石版用一千两,明天买幅字画有五百两,后天又买块破瓶子回来说是值一万两,家里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夫人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算算时间,顾夫人嫁进来也就七、八年的时间,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就这样……顾夕颜问道:“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赵嬷嬷笑着说:“管,谁管。老太爷、太夫人一早就去了,几个兄弟都是旁支,在舒州老家,平时根本就不来往。大姑娘的嫡母白夫人出身寒微,在老爷面前不敢说话;连夫人性子柔顺,老爷说什么是什么;刘夫人那更是个和稀泥的,要不是夫人身边有几个精明的陪房嬷嬷嬷,刘家也不是救济一些,这日子还指不定过成怎样呢……今年过年的时候夫人实在是没脸再去刘家支银子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柳亭租给了一个戏子呢?”

端娘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声:“只望府里还撑几年,莫等二姑娘出门的时候太寒酸就好。”

赵嬷嬷笑着安慰端娘:“瘦死的驼骆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顾夕颜脑盘一转,试探着地问:“如果嫁给了皇家,要不要陪嫁?”

两人俱是一怔,赵嬷嬷小心冀冀地说:“要肯定是要的,不过那只是象征性的要一点。一般为了彰显皇家气派,宗人府会给女方数量不菲的聘礼,算起来女方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就象那年陵王娶妻,把整个白虎大道都堵得水泄不通,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微笑着听着。

但愿这才是顾老爷要自己去选妃的真正原因?钱能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不知为什么,顾夕颜一想到顾老爷看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脸和阴森的目光,就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来,觉得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几个人正说着话,横月进来问午饭摆在哪里。顾夕颜在赵嬷嬷面前更加尊重端娘,就要听端娘的意思。端娘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长脸,也没有多说什么,做主把饭摆了了西厢房,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了饭,雨也停了,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泥土特有的腥味,赵嬷嬷谢了顾夕颜,坚持要回去,顾夕颜又说了几句“常来坐坐”之类的客气话,让端娘亲自送赵嬷嬷回去。

顾夕颜还是对明天的上课有点不安,她叫了横月:“你给我找几本我常读的书来,我要好好温习温习。”

明天就要到崔宝仪那里上课了,按常理,中途突然接收了一个学生,怎么也应该考一考她的水平吧。顾夕颜到不怕自己的水平差,怕就怕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露出了马脚……

横月为难地道:“姑娘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书来……”

顾夕颜一听也觉得头痛,到是墨菊出主意:“要不,我们到溶月斋去借几本?”

顾夕颜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催着横月和墨菊快去。

两人出门没多久,有个七、八岁的男童跑来说是丁执事身边的童仆,给顾夕颜送信来的。杏红领着他进了门,小孩子非常机灵地给顾夕颜请了安,奶声奶气地问:“丁执事让我来问问|奇+_+书*_*网|,二姑娘有什么话要问?”

顾夕颜沉吟了半晌,说:“我想见丁执事一面,让他安排安排!”

屋里的人俱都脸色一变,小孩子立刻应声而去。

不一会,端娘回来了,顾夕颜隔着窗子看见杏红正和端娘嘀嘀咕咕的,她笑了笑,回床上午休去了。

午睡醒来,横月和墨菊也回来了,两个人都沮丧着脸:“那个桂官说了,溶月斋的书没有老爷的手书,是一律是不外借的。”

真正的读书人脾气都有点这样,借钱好说,借书不干。

顾夕颜不以为然。

墨菊补充道:“我和横月姐姐又去求了夫人,夫人没见到,说是到什么工部侍郎家里去了,我们跟宋嬷嬷说了,宋嬷嬷说老爷早朝还没有回来,这事就是跟夫人说夫人也没有办法,这是顾家几百年的规矩,溶月斋的书不外借的。”

顾夕颜长叹了一口气,请了端娘来商量,想买几本书。

端娘也为难:“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出府要提前到夫人那里拿腰牌,如今夫人又不在家……”

顾夕颜鄂然。

怎么和那些小说电影里写的不一样啊?

那自己怎么可能出去考察市场,嫌点小钱防身保命啊!

顾夕颜非常苦恼。

端娘却使了一个眼色让几个小丫头都出去了,附在顾夕颜的耳边道:“姑娘莫急,大姑娘当初也是常常背着老爷去溶月斋的……我来想办法?”

顾夕颜大喜,催着她快去。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雨又开始下起来,天空乌云密布,乱起了一阵凉风。

顾夕颜和端娘草草吃了晚饭,两人穿了木履,各披了一件蓑衣,没敢提灯,鬼鬼祟祟地从林中穿到了角门,角门前正有一个人神色焦急地在等她们,顾夕颜上前一看,竟然是赵嬷嬷。赵嬷嬷塞了一把钥匙给端娘:“快去快回,我留着伍婆子吃酒,最多也只能留她两个钟头……”

端娘和顾夕颜忙向她道谢,并保证一定会按时回来。

出了角门,两个人又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小径上,哗啦啦的大雨在空中交织成了一道雨帘,身边不时发出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天色暗的象是午夜。

顾夕颜突然生出荒谬之感。

真是的,难怪人家说谎言就象一个大雪球,越滚越大。自己现在不就象个雪球似的……为了不露马脚,快成贼了!

到了溶月斋的大门,端娘上前轻轻叩了叩,立刻有人来开门,顾夕颜一看,竟然是那天那个伏在大榻脚上叫欢陵男孩的。

端娘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名东西塞给了欢陵,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欢陵面无表情地将那包东西揣在了怀里,冷冷地说:“快点!”

端娘点了点头,带着顾夕颜进了溶月斋的大门。

两棵参天樟树依旧如伞似地尽职地蔽着溶月斋的那七间主房,呼啦啦的狂风聚雨只能让它的枝叶曼妙起舞……

端娘把顾夕颜带到树下,忙她脱了蓑衣:“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顾夕颜拿出吃奶的劲跑到了正房的屋檐下,还好身上只被溅湿了一点点。

她进了屋,从怀里掏出端娘给她的火折子,在空中轻轻摇了摇,象香烛一样细长的的火折子立刻发出温暖的桔色光芒,顾夕颜不敢担搁,立刻跑到书架前翻起来。

靠着大画案的书架放的有点凌乱,有些书还夹着书签,一看就是顾老爷常常复阅的,顾夕颜不敢乱动,怕被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

她在那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上找书。

全套的四书?嗯,是一定要看的,《声韵起蒙》,墨菊说的起蒙之书,也得拿一本……《十六朝简史》,也拿去看看,《歌赋》,要一本,《农业要略》,什么东西?

顾夕颜把手里的几本书放到地上腾出手来翻,竟然是一本图文并茂,告诉人们怎么种水稻和使用风车的书。顾夕颜犹豫了一下,把这本书放回了原处。过了一会儿,她找了一套自称踏雪寻梅的作者写的游记。顾夕颜大喜。这对她了解夏国的地理人文非常有好处。她又找了一本《绿轩夜话》的书,翻了翻,写的都是某年某年间的轶闻趣事。

收获太大了。

顾夕颜吹了火折子抱着书准备离开,窗边传来的雨声“叭啦叭拉”地象落豆子似的。

还是找个什么东西把它包起来,要不然挡一挡也好。

顾夕颜站在书架间左顾右盼,屋子里没有什么多的东西,前面不远的大榻上倒是有迎枕、靠垫一一俱全,可问题是能拿吗?顾夕颜想了想,决定把身上穿的襦裙脱下来抱书,反正是夜晚,等会又穿着蓑衣?

她正解了裙子蹲在地上包书,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非常非常轻微的“吱呀”声,顾夕颜好奇地抬头,一个黑影从大榻旁的窗户里翻身而入,动作非常的灵巧轻盈。

顾夕颜正想出声问一声“谁”,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把屋子里照得通明。

被书架挡住了身影的顾夕颜把来人看了个一清二白。

那是一个蒙面的女子,身体修长,稼纤合度,肩头露出的剑鞘在幽暗的室内发出冰冷的光芒。

这是个怎样的情节?

顾夕颜觉得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不过是来找几本书给自己恶补一下,怎么就遇到了一个背剑的侠女呢?

不,说不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也不一定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41:58

第十八章 补习老师

顾夕颜在现代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她的百米短跑都从来没有超过14秒,平常遇到人多的地方决不看热闹总是绕道而行然后事后去追问那些看热闹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然是屏声静声地缩在书架角落等着那人离开!

豆大的雨声夹着那女子沙沙的翻书声。

偷东西就偷东西,翻书干什么?顾夕颜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心中不停地祈祷那女子快点走。

可事情总是与人的愿望相违背的。

女子轻盈的脚步声渐渐向顾夕颜走来,沙沙的翻书声也越来越清楚。

顾夕颜只觉向全身一阵燥热,血都涌向了头部,额头的汗珠直流。

如果自己跳起来高喊一声,不知道是那女子的剑快还是自己的声音快?

想到这里,顾夕颜又泻了气。

就算自己的声音快就又有何用,等人冲进来,说不定自己早就被这女子一剑刺死了。

就在这犹豫中,那女子离顾夕颜又近了几步。

当断不断,其事必乱。

顾夕颜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这几句,深吸了几口气,张开眼睛刚要一跃而起,眼前却掠过一道银光,离她不远的黑衣女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猛地倒在了地上。顾夕颜吓忙抱膝将自己再次缩成了一团。

只见那黑衣女子迅速从地上跃了起来,一个乳燕穿林从半开的窗户中翻了出去,外面立刻传来一阵让人牙根发酸的金属撞碰声。

一个商场几千名女职工,顾夕颜凭什么到顾客服务部去?

因为她遇强则强,够冷静!

顾夕颜抱起用襦裙打好的包裹就往门外冲去。

端娘还在合抱粗的古树边探头探脑的,顾夕颜拉起她就往外奔:“快走,好象有人来了!”

端娘一听,比顾夕颜还急,两人飞速地跑出了月溶斋。

顾夕颜一手抱着书,一手提着木履和端娘狼狈地跑到了角门,看见赵嬷嬷那张略有点焦急的脸,顾夕颜的心才略微跳得正常了些。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赵嬷嬷不解地问。

顾夕颜支吾了两句,说了声“容后再谢”的话,拉着端娘回到了勿园。

亲自督促横月将木履、蓑衣等特收拾干净,自己又洗梳了一番,顾夕颜这才透了一口长气。

那女子在找什么吗?肯定不是偷钱?溶月斋除了书还是书,难道还有什么宝物藏在那里不成?所以顾老爷派了四个童子在那里守着?

顾夕颜越想越觉得今天在月溶斋的遭遇很神秘,那些平时看过的小说、电影的情节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横月过来催她休息,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地读读这些冒着生命危险从溶月斋偷来的书!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顾夫人请安,顾夫人戏谑地说:“怎么,昨天去做贼了!”

顾夕颜心虚,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说:“爹爹说今天让我去崔大家那里上私学,我,我怕丢了丑,所以昨天一直看书看到了快天亮的时候。”

顾夫人见顾夕颜神色萎靡,象被打了霜的花骨朵,笑着打趣:“今天只是去见见面,商量好上学的时间……”

顾夕颜听得精神一振,腆着脸求顾夫人:“母亲帮我说说,过几天再上课……”她一副小女孩的娇柔模样,看得一向对她有所顾忌的顾夫人也心中发软。

顾夫人姓刘,名彩霞,父亲刘三多是江南大贾,母亲杜月霜是江南落魄士族之女。刘杜两家结亲,本来就是利名的结合,杜家要刘家的钱,刘家要杜家的名。杜月霜嫁到刘家后,只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刘漫天,熙照285年的两榜进士,女孩就是刘彩霞,比刘漫天小了十一岁,长相、性格都象刘三多,是刘三多的心头肉,杜月霜却和刘三多相反,喜欢的是长相、性格都象自己的刘漫天,对刘彩霞一向冷冷淡淡的。刘三多毕竟是做父亲的,又常出门做生意,结果拖到刘彩霞十八岁了还没有说婆家。刘三多一慌,就把主意打到了杜月霜的一个族姐杜月霖身上。这杜月霖正是方少卿和方少莹的母亲,方继贤的正妻。刘三多几次备了厚礼亲自登门相求,每次杜月霖都态度冷淡地婉转拒绝了。到是杜月霖的公公方侯爷,拿刘家的黄白之物拿到了手软,亲自出面给刘彩霞做媒,许了刚刚死了妻子的翰林院待讲顾宝璋,也就是顾夕颜的父亲。

顾宝璋比刘彩霞大了十五岁,又死了两任妻子,大女儿只比刘彩霞小三岁,放在任何人身上刘三多都不可能同意。可顾宝璋不同,他是夏国历史最悠久的士族顾家的后人,本人又是夏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刘三多有的是钱,愁的就是怎样挤进贵族的圈子,这事一拍即合,他三十万两白银嫁女儿,一时间轰动夏国。可事情总是两面的,顾宝璋虽然娶了这样一个财多星,坊间却都传这顾家是为了刘家的钱财才结的这门姻缘,特别是在士林中,普遍都认为顾宝璋自甘坠落,有辱门庭……

刘彩霞在嫁进顾家之前,也只是一个在家里倍受宠爱的十八岁少女。突然给两个女孩做继母,实在有点难为她。大女儿顾朝容还好说,母亲白氏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白家早已落魄,有时还有顾家救济一二;二女儿顾夕颜却恰恰相反,母亲连氏出身夏国最显赫的名门之,嫁给顾宝璋的之前被称为岭南第一美女,在江南红袖学院求学的时候被称为红袖三杰之一,颇有文名,当年顾连联姻,不知道被多少学子士林称赞……出身门第的不同,加之两姐妹的性格、年纪不同,顾朝容和刘彩霞到是相安无事,而顾夕颜就完全不一样,她伶牙俐齿,娇纵蛮横,曾当着家里人的面问刘彩霞:“你说要是你没有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我爹爹会不会就娶了湖州吴家的姑娘呢?”令刚刚出任顾夫人的刘彩霞尴尬不已,可偏偏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宠着她,令顾夫人有苦说不出。

后来不知怎地,顾夕颜被送回了舒州的老家。顾夫人当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几年,她心底却没有完全忘记这个继女,寻思着最好是早早地说门亲事把她直接从舒州嫁出去。可就在两个月前,大姑娘突然让人传话,说是要把二姑娘接回府来好好教养几年……她如临大敌,没想到顾夕颜回府后却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顾夫人心里只有喜欢,以前被顾夕颜整怕了,现在没有多的要求,只希望能和和美美的,平安无事地过到顾夕颜出嫁。

顾夫人和顾夕颜吃了饭亲自带她去崔大姑住的地方拜访崔大姑。

崔大姑住的地方在守园的东边,本就是内宅的一角,它的南边隔着一个林子就是勿园,西边隔着一个远香湖就是现在秦大姑的住的柳亭,有一个角门通着勿园前的通道,平时锁着门,到顾夫人手里拿了钥匙就可以直接开门进去,但顾夫人为了表示为崔大姑的尊敬,特意坐轿出了内院绕到东边登门拜访。

东边的那扇门,原是顾府内宅的一个东边角门,后来崔大姐租了这房子,顾夫人就把这角门给崔大姑做了大门,崔大姑两年前把这里修缮了一番,做成了一个两扇的广亮门。顾夫人和顾夕颜进去的时候,门外有一辆青帷马车刚刚启程,古朴的车撵,雄伟健壮的马匹,神态沉稳内敛的马车夫,一一说明着车主人的身份地位和行事风格。

顾夫人打量了那马车好几眼,“咦”了一声,说:“这不是少莹的马车吗?”

少莹?方少莹吗?

顾夕颜没想到第一天拜访崔大姑竟然就遇到了方少莹。

不知道叶紫苏如何了?

顾夕颜思忖着。

她当时还不知道顾夫人和方家之间的关系,听顾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亲昵,一副与方少莹很熟捻的样子,不禁问道:“母亲和方少莹常来往吗?”

顾夫人顿了顿,含糊地说:“我们是姨表亲嘛!”

顾夕颜看顾夫人说话的底气不是那么足,笑了笑,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崔大姑在一间布置素雅的小厅里接待的她们,柳儿立刻象几盒子礼品递了过去。崔大姑之前肯定已经知道她的来意了,和顾夫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打量顾夕颜。

顾夕颜也真趁着这个机会打量崔大姑。

她看上去很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稼纤有度,皮肤白皙,鹅蛋脸,高鼻梁,大眼睛,嘴唇象花瓣一样丰盈,象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花,雍容、艳丽,不象一个教书的先生,反而哪家的贵夫人。

顾夕颜想起赵嬷嬷对她的评价,不禁鄢然一笑。

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啊!

大家象征式地喝了几口茶,顾夫人就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崔大姑也没有多费话,说:“我已接到皇贵妃娘娘的手信,前两天顾学士也曾亲自登门拜访。家父在世时曾在松壑书院坐馆,多亏了顾老太爷的照顾,拜师之事就不要再提,就当是个侄女,常常到我这里来走动走动……”

顾夫人显然是不知道顾朝容和顾宝璋都曾和崔宝仪说过这件事,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她和崔宝仪寒暄了几句,定下了秋夕节后开课,每三天来一次的约定。

从崔宝仪那里出来,顾夫人的精神明显的有点恍惚。

顾夕颜也想着自己的心事。顾夫人既然和那方少卿沾亲带故的,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她知道一点叶紫苏的消息!

不管是从女人的角度,还是从八卦的角度,她对这个有勇气抛夫弃女和情人私奔了的女人还是很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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