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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和为贵》 吱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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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1:31
第五十八章 三见之缘

顾夕颜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遇到的不解之事简直比这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明天早的约会要不要去呢?

顾夕颜不由地有些踌躇。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还是借口要看看地香菊的情况还去了秀和园。

反正麻烦事已是不是一桩两桩了,再多一桩有什么关系呢?

夏日清晨的秀和园不时可以听到小鸣啁啾婉转的啼声,看到草丛上晶莹璀璨的朝露,闻到清新淡雅的青草芳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如诗如画。

到了滴翠阁前,她并没有立刻见到黄先生,而是等了好一会儿,黄先生才匆匆出现在树林里,远远地,他就笑着和顾夕颜打招呼。

两人进了滴翠阁坐下来说话。

黄先生笑道:“找二姑娘来也是为了一桩小事。因为近日全城戒防,我出入不方便,想请姑娘帮我送信封给我的朋友……”说着,他用眼神斜睇着顾夕颜,好象在观察她的神色一般。

顾夕颜心中一动,笑道:“黄先生这次可找错人了。不瞒您说,自从我上次偷偷出了一趟门后,走到哪里都有婆子跟着,就是在内院,也不大走动的……”

黄先生露出哀求的目光:“顾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们长生班一向是以演武生见长,这次排《小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旦角,就想请江南德香班的惠香来演,可她师傅和我有点过结,如果说是我请,不仅是请不来,恐怕还会横加阻拦。我思来想去,没有哪个有姑娘这样的伶俐劲,只得厚了脸皮来请姑娘……。帮着送封信而矣。”

“这……”顾夕颜犹豫道,“我出门是极不方便的。等我回去后和端娘商量商量再给先生回话,您看如何?”

黄先生面露希翼:“那我就等姑娘的好消息了!”

顾夕颜笑着起身朝黄先生曲膝行了一个福礼:“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免得端娘找不到我焦急。”

黄先生忙送她出门。

顾夕颜神色有点匆忙地出了滴翠阁。远远的,正好可以看见红桥旁搭起来的青顶棚子,还有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正在棚下弯腰干着活。

顾夕颜提起裙摆朝红桥方向跑去。

“快快拦住她。”一个低沉醇厚地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却如晴天霹雳般击在了顾夕颜的心间。

她暗叫一声“不好”,一面加快了脚步使出全身地力气朝红桥方面跑去,一边高声喊道:“赵嬷……”

最后一个“嬷”字还没有喊出口,顾夕颜停住了脚步僵在了那里。把没有喊出来的话咽了进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瞬时笼住了她,脖上架上了一柄泛着秋水般寒意地利剑。

红桥那头,穿着深蓝色衣裙的赵嬷嬷正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

顾夕颜到吸一口冷气,眼角眉稍都不敢动一下。

一阵风吹过,白玉兰皎洁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了顾夕颜的肩上。然后又慢慢滑落在她银红色的绣鞋旁。脖子旁剑锋的寒意如蛇般轻轻地从脖子滑到了胸口。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黄先生,你和我也算是半个师徒,有什么话不好说地,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必要剑弩相见,坏了情谊了!”她声线甜糯,透着丝丝娇憨,说不出的撩人胸怀。

黄先生轻轻咳了一声。喃声道:“公子,你看这……”语气中颇有一些求情的味道。

顾夕颜静心屏气地等着对方答复。

“顾姑娘,我们进滴翠阁说话。”阻止她逃跑的那人道,声线醇厚,如大提琴低鸣。顾夕颜再也忍不住蓦然回道。

鸦青色的软绸衣裳。小麦色的皮肤,深邃的五官。明亮的眼眸,还有因紧紧抿着嘴唇而流露出的刚毅表情……顾夕颜不禁低吟:“真的是你啊!”

那人眉角轻挑,剑锋微微逼近。顾夕颜头皮发麻,心生寒意。她苦笑道:“公子,您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见过一面的,在栖霞观,光明殿。那天您也在那里上香……我当时穿着一件黄色的裙子……”

她总不能说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栖霞观的香玉馆里吧,那时候,这位拿剑指着她地“公子”可正在追逃妻,狼狈的很!

黄先生眼中闪疑惑,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顾夕颜。

那人将头朝顾夕颜轻轻地扬了扬,示意她进滴翠阁去。

顾夕颜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立刻乖乖地率先走进了滴翠阁,黄先生跟着他们后面轻轻掩了门。

滴翠阁还保持着杏红收拾的样子,一张四方的桌子,桌前有两张太师椅。

进了屋,那人收了剑坐到了太师椅上,目光深邃锐利,神色凌冽端肃,举止间敏捷优雅,蕴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顾夕颜完全相信,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自己地性命。

她不敢有任何多余地动作,垂手恭立在方桌前两、三步距离的地方,如履薄冰般地小心翼翼。

黄先生静伫在那人身后,神色拘谨,态度恭谦。

整个滴翠阁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现在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既然不一剑杀了我,自然就是觉得我还有利可图。顾夕颜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那么的害怕,脑袋却飞快地运转着。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失踪的地香菊、滴翠阁清晨的偶遇、车内的血腥味、左小羽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缉捕、声称自己没有时间教胡琴却出现在红裳的黄先生……只是不知道这位仁兄到底范了什么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是被缉捕地对象之一呢,还是仅仅缉拿他一人呢?

顾夕颜努力地回忆着与这家伙三次见面的情景和细节。

叶紫苏曾经说过“嫁入齐家十年”地话,那这个家伙就应该姓齐。能让方少卿称为“世兄”,能娶一个和方少卿青梅竹马的妻子,他的出身也应该不低……姓齐,熙照王朝还有哪家富门大户姓齐……

顾夕颜发间湿漉。

燕国公姓齐!

而且这个家伙也曾说过“我燕地大营地男儿”之类的话。

军队!

高昌国!

追杀!

各种猜测如走马灯似的在顾夕颜脑中旋转着,她眼睛眨啊眨的,象流光溢彩的黑曜石般璀璨生辉。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那人眼中闪烁着让顾夕颜不明了的异采。低低地开口,声音醇厚如老酒般让人沉醉。

是褒还是贬?是说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吗?这个时候装傻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情况不对的?”那人低低地开口道。

“啊!”顾夕颜鄂然。

她还没有从自己凌乱的思绪中走出来。

那人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顾夕颜。重复地问她:“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夕颜茫然道:“我没有发现什么啊!”

那人目含凛然,如峙岳临渊般地巍然,压迫感十足。

“我真的没有发现什么!”顾夕颜笑容甜美地说。“我只是清早起来在秀和园里散了散步而已!”

“发现了什么也不要紧。”那人淡然地微笑,眼中闪烁着寒光,“皇太后对皇贵妃娘娘早就心存不满了。二姑娘一定是知道这期间的厉害关系的!”

顾夕颜微一笑,恭顺地垂下了眼睑。

黄先生却在一旁轻声安抚她:“顾姑娘,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姑娘帮我们送封信而矣!”

顾夕颜在心里冷笑。没别的意思?只是送封信而矣?怕就怕送的不是信,而是命!

她淡然微笑。沉默不语。

那人面色冷竣地缓缓站起,声音低沉地说:“黄先生,辛苦你在一楼守着,我和顾姑娘上楼谈一谈。”语气间对黄先生貌似很客气的样子。黄先生闻言很激动,恭敬地作揖行礼:“不敢当辛苦二字。”

那人的清冷地目光转向了顾夕颜。朝她扬了扬颌。

顾夕颜会意,非常乖巧地径直朝滴翠阁套间里一个窄小陡峭的木楼梯走去。

她的脚步轻盈,走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那人的脚步坚定,走在楼梯上发出沉重地“嘭嘭嘭”声,两种声音交织着,听在顾夕颜地耳朵里如失调的胡琴声,让她心烦意乱。

看样子今天是脱不了干系了。

那是一封什么信呢?

为什么会选中了自己去送信?

是凑巧?还是早有预谋?

黄先生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地角色呢?

装聋作哑已经是行不通了,唯有做出顺从的姿态。随机应变保全性命再说……

好在滴翠阁的楼梯也不长,没等她陷入更深的混乱中,他们已经上了二楼。

看得出,那人已经在二楼盘恒了一段时间。

滴翠阁二楼都放着些不用的桌椅,可能是找不床榻的原因。就在地上铺着一床破絮当做了床。旁边还丢着好几块破布,上面有凝结成褐色的斑斑血迹。地上放着一个大海碗,碗里装着几个馒头,其中一个还是已经啃了一半随意丢在碗里里的。顾夕颜叹气。

顾府的内院可真是一座不设防的菜市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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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1:43

第五十九章 卷入事端

想到这里,顾夕颜忍不住打量了那人一眼。

他好象比自己在栖霞观光明殿见到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脸上的颧骨都有点凸起了,嘴唇也干裂得带着血丝,鬓角的白发好象更明显了,看上去不仅容颜憔悴,而且神色沧桑。可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不好过,可这一切却无损于他的凌厉端肃,依旧给人风骨硬朗、刚毅坚韧的感觉。

那人走到滴翠阁西面一破旧的窗棂边站定,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是一种保证吗?

顾夕颜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略略放松了一些。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既然说不会伤害她,那就肯定不会伤害她的。就象他那天在玉香馆里所说的话一样,既然和叶紫苏说了“从此以后是陌路”,他就真的没有再去纠缠。

他自他的风骨和傲气。

想到那天香玉馆所发生的事,她心中一酸,说了一句蠢话:“你身上有伤,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那人斜睨着她,目光清亮刺人,幽远深沉,让人看不出悲喜。

顾夕颜心中一颤。

我认识他,他未必认识我,以后再也不可说这种傻话了。

顾夕颜象掩饰什么似的,脸上浮现出娇俏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顾府家规森严,我很少有机会出门的,只怕耽搁了公子的时间,有负公子所托……”

那人不以为然,淡然一笑,目光深幽如千年古井般渗人:“姑娘一句话就平了东市之乱,送一封信,相信对姑娘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矣!”

又是多嘴惹得祸!

顾夕颜心中衰叹。

那人已从怀里掏出一封无字的牛皮信封来。

顾夕颜望着那信封,如梗在喉。

不行,不能去送信。

这可是一场政治斗争。

又不是什么群雄割据的时代。朝庭可是代表着夏国的主流社会……

顾夕颜望着那棕色的信封,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好象被烫得要生疼起来。

那人眼中闪过阴鸷森冷的清光。

那一瞬间。顾夕颜脑海里出现了左小羽的目光。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冷酷的气势。

顾夕颜胆战心惊地朝后连退了几步。

惊慌中,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脚踝上一阵刺疼,人摔在了地上。

顾夕颜坐在地上惊恐地捂着脚,表情无辜地望着那人。

屋子是一阵短暂地沉默。

良久,那人冷冷地道:“你没事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顾夕颜心里竟然涌起了股委屈。如果不是你,我会受这罪吗!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要不然,你早就给左小羽给逮住了!

现在竟然恩将仇报,逼着我去送死!

说的那么轻巧,只是送一封信而矣。既然如此简单,你干嘛不要黄先生去送……

全是一群王八蛋。

梅勤卖义求贵。蒋杏林见色忘友,左小羽更不是人,七老八十的,还想老牛吃嫩草,也不想想,自己儿子比我还大一岁……

顾夕颜悲怒交加。

反正都是死,这样也是死,那样也是死。

她不管不顾,抱着脚哭了起来。象一只受伤的小兽,悲恸中带着隐忍。

“别哭了!”他大声喝道。

顾夕颜吓了一跳,顿了顿,抬起头来,被泪水冲洗后象黑曜石般晶莹透剔的清丽眼眸楚楚动人。她斜睇了那人一眼。嘟了嘟嘴,抱着脚嘤嘤地小声抽泣起来。

那人眉头紧锁:“好了。你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语气略略放缓了,没有刚才的强硬。

顾夕颜本来就是一个察言观色的高手,一听,肩膀开始一耸一耸的,无声地抽噎着,好象被他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焦虑的声音隐隐响起:“二姑娘,二姑娘,你在哪里?”

是墨菊的声音!

顾夕颜含泪抬头张望,与那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顾夕颜立刻感觉一股寒意逼人杀气迎而扑来。

她心中一冷。

不行,现在他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知道他藏身滴翠阁,如果墨菊冒冒然地闯了进来……她目含哀求地望着那人:“公子,我的婢女来寻我了……”

那人眼中闪过犹豫之色。

墨菊的喊声渐渐清楚可闻。

顾夕颜心中急切却不敢表露出来,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人,如雨后娇蕊般楚楚动人地哀求:“你,你别伤害我的婢女……我家人很少,没了一个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那人眉角一扬:“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松口……难怪黄先生向我推荐你。”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顾夕颜还是心头生恨。

她泪如雨滴似的落了下来,悲悲戚戚地拉着那人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那人巍然如山,屹立不动。

楼下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二姑娘,二姑娘,你在里面吗?”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信肯定是要送的,自己迟迟不愿意答应地原因也只是想多点筹码和他谈条件而已,可现在看来,这人行事如此心硬,未必能达到目的,何必为了一个没有十全把握的事情而送了墨菊的性命呢!

她抽抽泣泣地指责他:“你,你,心真狠!我答应你就是,答应你就是……”声音妩媚动人,无奈中带着不甘。

那人俯首静静地望着顾夕颜,目光晦涩如海,声音暗哑地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去找你。”

顾夕颜只求快点离开这里,免得墨菊枉送了性命。忙不迭地点头,忍着脚踝间的刺疼一拐一拐地下楼去了。

到了一楼,黄先生正满脸戒备地站在门缝前打量在玉兰树下张望地墨菊。顾夕颜立刻喊了一声“黄先生”,轻声道:“你还是上二楼去吧,这里有我应付。”

黄先生犹豫了一会。

那人在楼上轻声地喊他:“黄先生,我和顾二姑娘已谈妥了。”

黄先生狐惑地望了顾夕颜一眼,快速上了二楼。

顾夕颜注意到,齐懋生对黄先生称呼中带着客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喊道:“墨菊。我在这里!”

墨菊急急推了门进来:“姑娘,怎么出来也不打声招呼,我们到处好找!”

顾夕颜苦着脸指了指自己地脚:“本来想着既然出来了,不如随处走走,谁知道脚崴了……”

墨菊立刻撩起顾夕颜的裙摆察看。隔着薄薄地夏布袜子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脚踝地地方高高地肿了一块,墨菊“哎哟”了一声,忙搬了屋里的太师椅让顾夕颜坐下:“姑娘崴了脚还到处乱走,您在这里歇歇,我去叫人来。”

顾夕颜点了点头,墨菊匆匆去叫人了。

那人刚毅硬朗地面容出现在滴翠阁楼梯间:“顾姑娘,你别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说完,手一扬,洒下一片碎木屑。

竟然还威胁我!

顾夕颜怒目以睇!

那人却视而不见地潇洒回头。身影很快地隐没在滴翠阁的二楼。

顾夕颜气结,却也无法。

等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端娘神色凝重地领着几个使粗婆子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顾夕颜搀回了勿园,顾夫人也得到了消息。亲自来看望她。到了中午时分。大夫也来了。看了她的伤,说没有伤到筋骨。吃几剂散淤的药,冷敷几天就没事了。顾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她留在勿园吃了午饭,又吩咐端娘她们好生照看,这才跚跚然带着田嬷嬷回了守园。

端娘给顾夕颜搭上一床薄被,叹息道:“本来这几天准备去妥娘那里看看的,姑娘这一病,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端娘是自己的乳娘,现在自己脚崴了躺在床上,端娘于情于理都不能离开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有什么法子。顾夕颜只能安慰端娘:“反正这段时间全城戒防,大家都不便出门,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端娘当然知道这是顾夕颜安慰自己地话,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顾夫人屋里的柳儿来传话,说是顾夫人要见端娘。

两人满心疑惑,猜不到顾夫人要见端娘是为什么。端娘整了整衣襟就急急跟着柳儿走了,顾夕颜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这信怎么办呢?

万一象电影里演的那些谍匪片那样,送信的地点早就暴露了,对方正把它当成锈饵布置了陷阱等着人来跳……

她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去送信,就是要送,也不能自己去送……

可找谁好呢?

墨菊?杏红?肯定是不行的,比自己还没有社会阅历,说不定一被捉住,立刻就如竹筒倒豆似地把自己给出卖了……

田嬷嬷?孙嬷嬷?自己指挥得动吗?

端娘?那就更不行了……啊!丁执事……

顾夕颜猛地坐了起来。

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过了好一会,端娘才回来。她目含喜色,笑着在顾夕颜耳边低语:“姑娘,您猜猜,夫人叫我去做啥?”

顾夕颜心中一动,道:“难道是婚事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端娘笑道:“虽不中矣,亦不远矣。”

顾夕颜眉角一扬。

“我们正欠着磕睡,夫人就送了一个枕头过来!”端娘笑眯眯地说,“夫人让我去一趟栖霞观呢!说是老爷吩嘱的,让我把两家送来的庚贴和姑娘的八字拿去给栖霞观的贞龄姑姑看看……”

顾夕颜一听,精神好了一些:“让你去,这可是个好机会……”

端娘反有点迟疑起来:“只是我走了,你这脚……”

顾夕颜笑道:“又不是伤了脑子,还要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啊……”

端娘也笑了起来。

顾夕颜低声地吩咐端娘:“你这次去,可千万别和妥娘起什么冲突……”

端娘笑道:“姑娘放心,我省得!”

顾夕颜心里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她这边婚事还没有个眉目,那边秀和园又藏了一个定时炸弹……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1:55
第六十章 夜半私语

顾夕颜的心情不好,说话做事难免有点恍惚,大家都以为她是在为两桩婚事发愁,行动之间都带小心翼翼,说话前都先看看顾夕颜的脸色,搞得整个勿园气氛紧张。

吃了晚饭,顾夕颜早早地就睡了。

不知道那人会什么时候出现?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又不能随便翻身,免得受了伤的脚踝伤势更重,她安静不动地躺在床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发怔。

月色透过沙沙作响的树枝轻轻地洒进室内,在光滑如镜的青石地砖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摇拽生姿。这让顾夕颜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和奶奶躺在弄堂的小阁楼上,夜深人静皎月当空时投射在红色的木地板上的那些窗格影子。她还记得,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趿着拖鞋叭嗒叭嗒地跑到窗前,仰望星空祈愿,希望父亲能在第二天突然出现,把她从这逼仄的空间里带走……

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影子,斑驳的月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剪影。

顾夕颜心中一颤。

该来的还是来了。

影子轻轻地叩着她的窗棂。

还好自己今天把值夜的杏红给撵走了,要不然人家还以为顾家二姑娘夜会情郎呢!

顾夕颜自我打趣,一拐一拐地打开了窗户。

那家伙撑着窗台跳了进来,动作敏捷优美如豹。

难怪敢扬我一头碎木屑!

顾夕颜道:“你不是有伤在身吗?”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那人直直地望着顾夕颜,明亮的眸中有一丝黯淡。

顾夕颜被看得心中一滞。

算了,算了。看在他老婆和人私奔了他又成了政治犯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顾夕颜声音轻柔地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是不是先互通一下姓名以示诚意呢?”

那人静静地望着顾夕颜,并不回答,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冲淡了他冷凛气质。

算了。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

顾夕颜比较阿Q精神地想。无奈地问:“你的信呢?”

“我姓齐!”那人答非所问,“叫懋生。”

“啊!”顾夕颜鄂然。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我叫齐懋生。”

一时间,顾夕颜如吃了什锦糖似的。虽然各种口味交织着,全都是甜蜜的。

果然是个守信地家伙,没有骗我!

顾夕颜不由放缓了声音:“信要送到哪里去?有没有时间的限制?要不要什么信物之类地东西?”心情一好,她的声线就轻柔如春风,声调就甜蜜如佳醴。齐懋生眉头微蹙,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明亮地眸子变得有点恍惚。说:“我有一个朋友,住在通政坊……你帮我带个口讯给他就行,只说我还活着……至于信物……”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长约六分寸,粗细如大指拇般的碧汪汪的玉制圆柱体,“这是我的一枚私章。可以暂时用做信物……”口气中带着很明显的迟疑和不确定。

顾夕颜没有去接那块玉,脑子飞快地转着。

这家伙怎么改变主意让她带口讯了呢?

这样有利也有弊。

好的方面是如果自己万一出事了还有周旋的余地,坏地一方面是这信就得自己亲自去送了。

通政坊,上有东市,左有春明门,如果要出城,那里最方便。转念间,她又想到了左小羽锋利的眼神和下命令诛杀市民时的冷酷,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劝齐懋生:“你,你的朋友可靠吗?也别太冒险,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实在是不放心,我们不如想别的办法出城去……不就是想出城去,我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齐懋生有点诧异地望着顾夕颜。目光象慧星划过长空般瞬间闪过刺人的光芒。

顾夕颜被那光芒镇得怔了怔。有点傻气地道:“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齐懋生只是沉默不语。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树枝婆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齐懋生才低低地道:“这次事情搞得这样被动,我却还没有理出头绪来,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顾夕颜一怔。

怎么会和自己说起心事来了!

也许是在这个不明生死的特定的时刻人变得软弱起来了吧!

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又想起了以前看的小说电视《无间道》、《暗战》之类的,脑子里一联想,她试探道:“会不会,是内部的问题……这都说不准的……”

就在这种半明半灭的月光之下,顾夕颜看见齐懋生的脸色大变。他有点急切地道:“我必需早点回去……”

顾夕颜贝齿轻咬下唇,问道:“你在燕地的地位高吗?”

齐懋生一怔。

顾夕颜解释道:“我有一个人可用,又与你的圈子毫无关系……只是要这人出手,诱饵要重些才行……”

齐懋生想了一下,说:“还可以吧!”

这算是一种自谦吗?

顾夕颜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什么人?”

齐懋生侧头思忖着。

顾夕颜心弦绷地紧紧地。

他会怎样回答呢?

如果他扯谎,自己又该怎么办?

还好齐懋生思考的时候不长,很快,他就正色地道:“我是燕国公第二个儿子。”

顾夕颜松了一口气。

齐懋生没有骗她。只有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方少卿那声“世兄”,才配得上叶紫苏这样家势与才学兼得的美人!

长时间的站立,让顾夕颜的脚踝有点痛起来,她扬了扬下颌,低声对齐懋生道:“我们坐下来讲话。”

齐懋生左右看看。精美的二进八步床,钉着钿花的高柜。三面镶镜的梳妆台,光滑如镜地青石砖……偏偏没有一个坐的地方。

顾夕颜已经转身一拐一拐地坐到了床弦边,待她坐下后才发现齐懋生还站在原地。她拍了拍床弦。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齐懋生没有动,眉头皱得厉害。

顾夕颜也不管他,径直问道:“怎么会让你冒这个险……你家里兄弟多吗?定了世子没有……”

齐懋生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在,顿了顿,这才走到了顾夕颜身边站定,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他既然不愿意说,顾夕颜也不做深究。她的思绪已转到了怎样把齐懋生送走的问题上去了。

她沉吟道:“我有一个亲属,是江南刘家的人……他们有一桩卖买在燕地黄了,一直在找门路,如果你能帮帮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对你的事很感兴趣的……”

齐懋生眉头微蹙:“他们是卖买人。能相信吗?”

顾夕颜笑道:“你以为卖买人是很好当的吗?象他们这样百年的世家,诚信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齐懋生低头沉思了半天,说:“事情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顾夕颜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已经开始卖祖业了,应该是很糟糕了吧!如果你同意,我们明天再好好地商量商量……我上次去栖霞观上香的时候,他们家借了几个保镖给我,我看那样子。训练有素,决不是吃闲饭地乌合之众……”

齐懋生好象不是太相信,反驳道:“这样还能把生意做砸了!”

顾夕颜气结,娇声道:“你懂什么。生意人的地位低下,如果生意想做得大。就得依附那些封疆大吏甚至是皇室宗亲。这而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并不是把他们当成一个合作的伙伴,而是当成一个属下或是一个赚钱的工具看待地。出了什么事,都是这些生意人兜着,赚了什么大钱,他们却是当仁不让地要分一大杯羹的……你以为他们容易吗……如果只是单纯地做生意,失败了也不会搞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啊……”

不知为什么,齐懋生浅浅地笑起来,明亮的眼睛突然间就迸射出如彩虹般绚丽的光芒来,冷竣的面庞上显出几份温和亲切来。

如岩石利剑般的男人流露出这种表情来,真是弥足珍贵!

顾夕颜如被雷殛,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她的脑袋糊成了一窝粥,支支吾吾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竟然就那么望着齐懋生怔怔地发了呆。

齐懋生先是一怔,然后眼中露出愉悦地光芒,轻声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夕颜清醒过来,大窘,她神色慌张,手脚无措,说话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显得有点尖锐,“你说怎么样?要不要找他们?”

齐懋生慢慢收了笑容,面容端肃地思考着。

顾夕颜趁机玷污黄先生:“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怎么能相信黄先生了。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样子,你们一定是萍水相蓬吧,你不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救你……”

齐懋生侧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怎么了!”顾夕颜跪在床弦边探过头去看齐懋生的表情。

齐懋生正在无声地笑。

顾夕颜恼怒成羞:“你笑什么笑?我这是在关心你?怕你上当受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人家左小羽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收你呢……对了,我还忘记问你了,你还有没有同伙……”

齐懋生好容易不耸肩膀转过头来,乌黑地眸子里还残留着笑意,答非所问地道:“你帮我联系刘家的人吧!”

“嗯!”顾夕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决定了,反而犹豫起来:“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齐懋生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来:“我已经没有时间、没有余地做更好的选择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2:08

第六十一章 奇货可居

顾夕颜听得心中酸楚。

她望着齐懋生如刀刻斧雕般的面容,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向齐懋生保证,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我明个一早就去办这件事。”

齐懋生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有劳了”。

顾夕颜微一笑。

好象该说的话都说了。

两人之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月光斜斜地照进来,把屋子里的物什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显得静谧又安祥,就象顾夕颜此刻的心情。

齐懋生清亮的眸子中闪过踌躇,他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睑,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和刘家谈好了通知我一声。”说完,不等顾夕颜回答就转身打开一旁的窗子跳了出去。

顾夕颜怔了半晌,然后慢慢地爬上了床,静静地躺着,只觉得这屋子是这么的高大而空旷,自己是这么的孤单而寂寞,气氛是这么的冷清而幽沉……

第二天天色还没有亮,端娘屋里就传来了动静,顾夕颜知道端娘是在为去栖霞观准备,她把墨菊叫来:“你趁着去给端姑姑到外院传车马的时候把丁执事给我找来,急事,也别避什么嫌了……”

墨菊狐疑地去了。

尽管如此,等丁执事到勿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他一到,顾夕颜就开门见山地问:“刘家是不是在燕地的生意出了问题,如今怎样了?”

丁执事不明白她的意思,含糊地道:“七爷是看我在京里呆了这么多年,让我打个下手而已,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顾夕颜笑道:“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去给七爷带个信,我这里有一条好门路。如果他感兴趣就来一趟,如果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就算了。”

丁执事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兰院。

他原是刘家出来的,又是极精明的人,这几年虽然在顾家当差。但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到兰院转转,和刘家的一些掌柜们联络联络感情。平时江南有人进京地,他都会热情好客地招待一番,很得兰院上上下下的喜欢,加之这段时间又在七爷面前当了几趟差,丁执事一进门,就有小厮跑过来跟他耳语:“三老爷来了。七爷在陪了。”

丁执事一怔:“家主来了吗?”

那小厮点了点头。

丁执事立刻兴奋起来。

顾家地那位二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果真如她说的有什么路子,那自己……

丁执事忙压住心里地激动,轻声对那小厮道:“四儿,你悄悄去请了七爷出来。说我有急事。”

叫四儿的小厮应了一声,立刻朝内院跑去。

丁执事站在壁影前等着,望着墙上绘着的那株兰花发了一会儿呆。

桂官和百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好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估计是找不到了……应该是在一个没人知道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了吧……也好,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只可怜了自己,被顾老爷打了几板子,受了伤不说。还丢了大面子……得想到法子在七爷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才是,最好是能回刘家去,至少比在顾家强……

他正七想八想的时候,四儿已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丁大哥,七爷让您快去!”

丁执事弹了弹衣襟。快步跟着四儿进了兰院正房的堂屋。

堂屋里除了刘左诚和王顺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相貌很平常,穿着打扮也很普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和气,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觉得这人心软面善好说话。他就是刘家现在地家主刘三多。

丁执事恭恭敬敬地跪在刘三多面前连磕了三个头,刘三多忙亲自搀起他:“一家人,行什么大礼。快坐,快坐。”

因为旁边没有另的人,大掌柜王顺亲自端了把椅子放在了丁执事的身边,把丁执事吓了一跳,但心时也隐约有点明白,燕地的事,怕还没有处理好。

刘左诚笑道:“一鸣,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丁执事先让四儿传话就是怕刘左诚误会,认为自己是想趁机在家主面前表现,现在既然有他这话,丁执事自然也放了心,把顾夕颜的话一字未漏地说给了在座地人听。

王顺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象没有听见似的,刘左诚则目含焦虑地望了刘三多一眼。

刘三多略略沉吟,道:“既然如此,左诚,你就亲自走一趟。”

刘左诚得了话,立刻站起来朝刘三多作揖告辞带着丁执事到了顾府,正好赶上是吃午饭的时间,丁执事笑道:“七爷不如到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再见二姑娘也不迟。”

刘左诚却笑道:“还是先去二姑娘那里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垂花门,看门的婆子认出了刘左诚,忙笑意殷殷地上前打招呼,根本就没有拦他们的意思,看着他们进了内院。

到了勿园,丁执事上前叩了门,来应门的是墨菊。

她看到丁执事一怔,丁执事忙笑道:“是二姑娘吩咐我们来的。”

墨菊这时也认出了刘左诚,她笑道:“舅老爷和执事等等,我去禀了姑娘。”然后“啪”地一声把门关了。

丁执事露出尴尬的笑容向刘左诚解释:“七爷,丫头们小,不懂事……”

刘左诚却一叹,道:“这才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啊!”

丁执事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说是吧,那岂不是在说顾夫人管家不严,说不是吧,那岂不是在说二姑娘的丫头飞扬跋扈……他正在为难之际,门“吱”地一声又开了,墨菊笑盈盈地道:“姑娘请二位进屋喝茶。”说着,门扉大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刘左诚还是第一次到勿园,不由打量了一眼。

院子不大。布置的也平常,只是让人感觉特别整洁,旮旯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正因为这种有点过分的干净整洁简直,反而让人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冰冷疏离。

他们进了堂屋,顾夕颜早已在那里等,互相寒暄坐下奉茶完毕,顾夕颜委婉地对丁执事道:“丁执事,我屋里的姑姑去了栖霞观,家里只除墨菊一个。她粗手粗脚地,还烦请您帮着看着一下门户。”

丁执事知道这是要自己回避回避,讪讪然地笑着出了门,当他发现墨菊也随后跟着自己出来了,脸面上才觉得好受些。二个人就站在院子中间聊起家常来,当然,主要是丁执事在讲,墨菊对他还是颇有敌意和戒备着。

堂屋里只留下了刘左诚和顾夕颜,刘左诚笑容和善,眸中却带着很认真地神色望着顾夕颜,一副倾耳静听地模样。

她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笑道:“七爷,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刘左诚非常真诚地道:“姑娘请说。”眼神郑重。并不因为顾夕颜是个比他小了快两个年轮地人而有所轻视。这让顾夕颜想起了自己公司的老总,也是这么重视细节,从不马虎。

顾夕颜定了定神,给他讲了吕不韦和异人的故事。

刘左诚波澜不兴地听顾夕颜讲完了事故,笑道:“姑娘。这件事太过重大。请容我回禀家主再给姑娘回话。”

“那是当然。”顾夕颜微笑着点头,“虽然是亲属。我也只能等七爷两个小时。这个故事,也不止我一个人会讲,也不止七爷一个听得懂……”

刘左诚目光闪烁,笑容和蔼:“呵,姑娘的好意我们刘家领了。”

顾夕颜微笑着起身送刘左诚和丁执事出了勿园,然后然墨菊吃了午饭。

端娘和杏红不在家,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冷清了不少。顾夕颜对墨菊道:“这段时间七忙八忙的,赵嬷嬷给的那个荷包样子可还只是绣了一片叶子,今天趁着闲暇,我们不如做做针线活。”

墨菊笑着找出了藤篮,两个人说说笑笑坐在临窗的大榻上绣起荷包来。

不到一个小的时间里,就有人来叩勿园的门。

顾夕颜心中一顿,手上一紧,绣花针扎在了指头上,立刻绽出一颗米粒大地血珠儿来,墨菊忙丢下手中的绣活把顾夕颜受伤的指头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带血的唾液后道:“姑娘,要不要紧?”

顾夕颜望着自己的指头怔了一下,笑道:“快去看看,是谁敲门。”

和刘左诚一起来地还有刘三多。他一进屋就很关切地道:“听说二姑娘脚踝伤了,好些了没有。我那里有瓶三七散,里面加了地香菊的,是活淤化血的良药,我给姑娘带了一瓶来,您用着试试,要是好,我再让人送来……”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蓝色瓷瓶递给了墨菊。

闻音知雅,顾夕颜立刻就知道这位就是刘家的家主刘三多了。

她一边向刘三多道谢,示意墨菊接下瓷瓶,一边要从大榻上起身给刘老爷行礼。

刘老爷一把按住了她:“二姑娘可别。”坚持不让她起来。

顾夕颜推迟了一番,忙让墨菊给刘老爷端座上茶。

一阵忙乱后,大家坐定了喝茶,刘老爷笑眯眯地望着顾夕颜,目光祥蔼和祥,象个望着外孙女的老爷爷:“二姑娘,听说你给七爷讲了一个故事,我听了很感兴趣,就不是知道……”话说到这里他略略拖长了尾音,带着询问的意思。

顾夕颜笑着接口:“老爷子走南闯北了一辈子,是不是,还得您判断!”

刘老爷笑得一团和气:“既然二姑娘如此说,我也托个大,大家见个面……”

顾夕颜沉吟道:“我得先探探口气,明一早就回了您去。您知道,现在外面虽然风风雨雨的,可忙着递伞的人也不少……”

刘老爷笑容里闪过狡黠:“盛京不亏是皇城啊,真没有想到,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也不少啊!”

顾夕颜笑道:“所以说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

刘老爷眼睛微眯,闪烁着锐利地光芒:“姑娘可真是个爽利人啊!”

顾夕颜笑容甜美地应合:“这是您老抬举我。”

刘老爷呵呵一笑,语气郑重地道:“那就一切都拜托姑娘了!”

顾夕颜微微一笑,语气凝重地道:“您老可考虑仔细了,这可是开弓没有回头地箭啊!”

刘老爷细目一张,神采摄人:“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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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月色朦胧(上)

吃完晚饭,顾夕颜早早地就上了床,吩嘱墨菊:“我想早点休息,你也不用在屋里伏伺了,去找惠兰玩吧。”

墨菊还有点犹豫。

顾夕颜笑着赶她出门:“去吧,去吧,你在这里我还要打起精神来陪着你。”

墨菊讪笑着出了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夕颜静静靠在床上的大迎枕上望着床头的一个梅瓶发呆。

当顾府内院点起第一盏檐灯时,顾夕颜的窗棂上映射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顾夕颜忙一拐一拐地去开了窗,齐懋生从窗外跳了进来。

他神色镇定而从容,淡然地问顾夕颜:“怎样了?”

顾夕颜把自己和刘左诚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懋生。

没想到齐懋生听后说的第一句竟然是“你果然非常会讲故事。”

顾夕颜一怔,有点意外,不知道齐懋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样接话才好。

齐懋生好象没有注意到这些,淡淡地道:“你觉得和刘家约在哪里好?”

顾夕颜又是一怔:“我,我也不知道?”

齐懋生低头沉吟:“就在滴翠阁吧。”

顾夕颜迟疑了,她断断续续地道:“万一他们……总要花时间猜你在哪里……你还有机会……”齐懋生淡淡地一笑,明亮的眼眸有种隐忍的痛……看得顾夕颜心中刺痛,她轻柔地道:“齐公子,不如我们做两手准备吧。你的朋友那里,我去帮你说一声……”

齐懋生摇头:“既然已经决定了,自然当全力以赴。”

顾夕颜听得心中一悸。

遇事最忌就是乱了方寸乱投药。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给齐懋生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还好他没有听自己的,不然,用不着朝庭里的人出马。自己就先把齐懋生的行踪给暴露了……

“你,你的脚怎样了?”齐懋生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啊!”顾夕颜很意外。

“别乱跑了。”齐懋生皱着眉道:“你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顾夕颜又一拐一拐地上了床,靠在了大迎枕上。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卧地在黑暗中沉默着。

明天,顾夕颜把约会的地点告诉刘家的人。至于其中的过程,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事情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再见,就在这静静地沐浴明亮的月色中。

良久,齐懋生突然道:“你很喜欢李朝阳吗?”

“啊!”顾夕颜鄂然。

“我看你还知道奇货可居这个故事。”齐懋生解释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是在前朝皇帝李朝阳亲笔御写的《红城外传》里。”

顾夕颜额头冒出青烟来,含含糊糊地笑道:“啊,我正经学问学得不好。喜欢读些歪书。”

“歪书?”齐懋生嘴角微扯,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李朝阳写的书是歪书。”

顾夕颜大窘:“是,是吗?我不太懂这些……”

齐懋生眉头好象微微蹙了一下:“你祖上曾经做过万基朝的太子太傅,后来虽然因为李朝阳被贬官,但一向是太初李学的追随者。江南的松壑书院也是以太初李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办学宗旨的……你是江南舒州顾家的姑娘,怎么会以为这是歪书。”

顾夕颜笑道:“我从小是在舒州老家长大的,你说的这些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齐懋生有点困顿的样子:“是吗。我在燕地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姐姐的慧名,据说号称熙照第一才女,九岁时就会写策论了……”

顾夕颜忙打断了齐懋生地话,笑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我就是顾家的黑羊,读书不成。写字不成,练琴不成,女红也不成……我乳娘常常望着我叹气了!”

齐懋生好象被她话里的内容逗笑了似的,眉宇轻舒,明亮的眼睛迸射着温暖的光芒。神色间又出现了那种亲切。

顾夕颜心中一暖。直口直语地道:“……乳娘生怕我嫁不出去,先是给我找了一个丫环准备给我当枪手帮我绣花。我不知道内情,去年冬上把她给嫁了出去。乳娘没有办法,现在只好找了一个嬷嬷给我补习,每天练习绣荷包,还只绣寒梅凌雪这一个花样,就这样,效果也不是很好……我背着端娘偷偷地找针线班上的给我绣了七、八一模一样的,万一哪天要用,就拿出来充数……”

齐懋生轻轻笑了起来,如冬阳绽现:“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啊!”顾夕颜被他脸上地笑容吸引去了,怔怔地望着齐懋生有几秒钟的呆滞。

齐懋生神态轻松,语带打趣:“就这样你都惹得蒋、左两家为你闹到了庙堂上,要是再会些什么琴啊、字啊的,那岂不是让媒人把顾家的门槛都踏扁了……”

他怎么知道蒋、左两家“闹到庙堂上去了”,这可是在齐懋生藏进滴翠阁之后发生的事情,难道……

顾夕颜笑容微涩,明眸微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配上那副黑白分明的眸子,竟闪烁着如麋鹿般无辜的神情来。

齐懋生眼睑轻垂,轻轻地咳了一声,声音前所未有地柔和,说:“你也别担心。我看这两家都还可以。蒋家的老侯爷和先帝是嫡亲的表兄弟,当年立后,人人都反对方氏,只有蒋老侯爷不出声,后来方氏垂帘听政,也是蒋老侯爷第一个叩首跪拜的,方氏一直都记得蒋家的人情,蒋老侯爷的八个儿子。有四个封爵,还有两个女儿嫁到了方家。左小羽虽然没有蒋家的底子厚。可他当年是坤宁宫的带刀侍卫,算得上是方氏地家臣了,八年前被外放到了梁庭都督府当了参将。多次带兵与五君城的人交锋,战功赫赫,一刀一枪地拼了个骠骑将军来,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总兵了。要不是去年他在白山一战中坑杀战俘五万人被御史们弹骇,方氏也不会把他调回京中当了一个羽林军副都统了……”

顾夕颜哪里有心情听这些,她语气微颤:“我和他们都合不来,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齐懋生眉头微蹙:“难道你是想嫁给那个梅公子?”

顾夕颜鄂然:“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懋生道:“那天你不是和端娘在滴翠楼下面嘀嘀咕咕了半天吗?”

顾夕颜地心一下子砰砰乱跳起来:“那,蒋、左两家的事,你,你也是在楼上偷听的了?”

齐懋生面色微微露出不自在的神色,轻声咳了一下。道:“我知道有点失礼,不过,那时候你们的声音那么大,所以……”

啊!原来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顾夕颜突然觉得全身都飘飘然起来,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个弯弯的小月亮,素净的脸上容光盎发,神采奕奕,散发出逼人的艳光来,到把个齐懋生看得怔了怔。又问了一句:“你很想嫁给那个梅大人吗?”

“不是啊!”顾夕颜笑道,“我根本就不想嫁人。呆在家里身份尴尬,端娘也在耳边唠唠叨叨的,我不想伤了她的心,所以才去相亲的……我本来打算……”说到这里。顾夕颜顿了顿。止住了话语。

齐懋生的眉毛又蹙了起来:“你打算什么?”

可能是生活一直太过动荡的原因,顾夕颜一直没有多少朋友。自然也就很少和人说心情,表面看上去非常活泼开朗的样子,实际上事事都在自己的心中。

齐懋生见她犹犹豫豫的,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两家一个老一辈的妻妾成群,一个家里早就纳妾,怕自己以后嫁过去受气吧!”

“啊!”齐懋生的话又给了顾夕颜一个意外。

在她与端娘的对话中,她的确流露出了一点这样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顾夕颜想到那些夹在书里的纸条……

齐懋生不等她回答,叹息道:“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又挺糊涂,说你糊涂吧,关键的时候你又挺聪明的。蒋老侯爷娶妾,也是不得己。蒋家功勋世家,三百年来屹立不倒,新知故交遍天下,如果不懂得韬光养晦、急流勇退,做出一副醉生梦死的姿态来,怎能令宫中放心,怎有蒋家今天地安逸享乐、荣华富贵;左小羽先后娶过三房夫人都没有子嗣留下,不纳妾,难道让他后续无人断了香火吗?”

“他们都有苦衷,难道我就没有苦衷!”顾夕颜嘟呶道,“凭什么我就得去淌那趟混水啊,我有自己的好日子要过,才不要与她们有什么瓜葛呢……”

齐懋生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人是个很奇怪地东西,总怕受伤害。很多秘密能直白地对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却不能对日夜相伴的枕边人讲。

这一刻,齐懋生是顾夕颜心中熟悉的陌生人。

她对他说起了自己的心事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屋子不要很大,但我和孩子都能有自己的房间;钱不要很多,但不至于担心温饱;丈夫不要功成名就,但要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生个孩儿,能健康聪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能够互相体谅、信任、忠实;不爱我的时候,清清楚楚地跟我讲明白,别让我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不过,这个梦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2:29
第六十三章 月色朦胧(中)

齐懋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都在胡说些什么啊!你以后再怎么都是当家主母的命,什么屋子不要大,丈夫不要太有出息……那以后怎么保护你……”说着,他还深深地望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苦笑。

齐懋生评价道:“我看那梅勤很平常……”语带不屑。

顾夕颜笑起来:“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常人,正好嫁个平常人。”

齐懋生轻轻地“哼”了一声,好象很不满意顾夕颜这样的回答似的,说:“可惜梅公子马上就要娶蒋家的九姑娘了……”

顾夕颜笑着挥了挥手:“无所谓啦!没有梅勤,还有其他人。只要他为人老实本份就行……”

齐懋生有点目瞪口呆了:“你,你……”

顾夕颜小声地嘻笑,目光闪烁。

齐懋生脸色一沉:“你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神色间有深深地担忧。

“嘘!”顾夕颜把食指竖在嘴间,眸子中流淌着俏皮,“我实话告诉你,我娘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点小小的积蓄,这钱我父亲都不知道。我准备选一个老实的人嫁了,大家各过各的,等过几年大家不那么注意我了,我们再商量着和离,当然,到时候我会给一笔钱他……我就可以带着端娘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想吃什么东西就吃什么东西,想什么到哪里游玩就去哪里游玩……”她的声音渐渐透着哀伤。

要求这么低,已是生活的本能,可就是这样,好象都很难现实!

齐懋生却好象被这话吓着了似的,怔怔地望着她:“和离?就为了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想吃什么东西就吃什么东西……你傻了吧!你还要不要名声……”

顾夕颜心情低落,嘟着嘴:“我要是不要名声我早就私奔了……”

齐懋生脸色铁青:“私奔?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说得出口……那人是谁?定是你小小年纪,受了人蒙骗……”

顾夕颜奇怪地望着他:“你着什么急?”

齐懋生闻言全身一僵。半晌才冷着脸道:“我是怕你上当受骗……”

顾夕颜长叹了口气:“能够上当受骗也不错啊,至少有个对象。象我现在这样……明知道蒋、左两家都不是良配,却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谁不想幸福啊。可我的情况不同,我肯定这世上的大多数男子都和我合不来的……”

齐懋生突然问道:“顾姑娘,你几岁了?”

什么意思?

齐懋生轻咳一声:“恕我无礼了……”

“不,不,不。”顾夕颜忙道,“我,我今年秋天就满十四岁了……”齐懋生非常鄂然的样子。

顾夕颜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齐懋生有点尴尬:“我还以为你有十七、八岁了……”

顾夕颜望了望自己的胸。

好象是丰盈了些……

齐懋生侧头去,又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有一个侄儿,今天刚刚二十岁,是我大哥的嫡子。学识也还可以……”

他这是在给我做媒吗?

顾夕颜诧异地望着齐懋生,脑中灵光一现,她急急打断齐懋生地话,“他是不是叫齐毓之?”

齐懋生满脸的震惊:“你怎么知道。”

顾夕颜有点得意地说:“那天我在栖霞观不仅碰到了你,还碰到了齐毓之!”

齐懋生脸色变得非常冷峻:“你敢肯定你见到的是齐毓之吗?”

顾夕颜犹豫道:“那个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齐毓之……”

齐懋生急急地问:“他是在什么地方怎么介绍地?”

顾夕颜忙把当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齐懋述诉了一遍。

齐懋生沉吟道:“冯天翔,你说那个小伙子叫冯天翔?”

顾夕颜更正道:“不是小伙子,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齐懋生没有和顾夕颜争执这些,而是呆呆地望着自己脚下的地砖沉思着。

顾夕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齐懋生没有理她。

顾夕颜不敢打扰她,继续支肘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齐懋生。

齐懋生一抬头。正好看见顾夕颜包含担忧的眼神,他不由地向顾夕颜解释:“我有点拿不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冯天翔应该是梁庭都督府都督冯青云的独生子,但又多出一个姐姐……”

顾夕颜笑道:“哎。这有什么好猜的。说不定那女孩子是冯天翔的表姐或是堂姐之类的,也说不定是世交之女称了姐姐而已……”

齐懋生却并没有因为顾夕颜的话而轻松下来。反而再次紧紧地锁住了眉头沉思起来。

顾夕颜却在心底赞叹:这个家伙,真有干情报工作地天赋,熙照大概没有他不知道的人……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犹犹豫豫地轻声道:“齐公子,我,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没等齐懋生有所表示,顾夕颜就正色地道:“熙照有没有例子,嗯,就是,皇帝还活着,妃子要求去皇子的藩地生活的……”

齐懋生思索了一下,说:“有过。景宗帝的时候,贤妃蒋氏乃威远侯蒋府的嫡女,因与同样出生名门的皇后米氏不和,熙照一百二十九年,贤妃自请离宫去了儿子庆王的藩地。这事是有的,你问这干什么?”

米氏?姓米?

顾夕颜定了定情,道:“景宗帝的皇后姓米吗?你没有搞错吧!”

齐懋生没有吭声,只是目光锐利地扫了她一眼。

顾夕颜立刻陪笑道:“不,不,不。我不是怀疑你的记忆力,只是有点意外。还有人姓米的。”

“淞平郡邓州月堤米家,曾经号称熙熙第一将门”齐懋生沉声道。“当初景宗能登基,多亏有了米家。只是他们家近百年来人丁单薄,由武职转入文职。方氏涉政后。先是用了米家的死对头淞平郡万州青平的肖家,后又用了江中郡姚州万安地史家,米家这才渐渐淡出人们地视野。不过,你们顾家与米家是世交,还在万基李氏王朝地时候两家就常有来往……”

顾夕颜只觉得脑袋一轰,语音翁翁,齐懋生后面说了一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

好半天,顾夕颜才找到齐懋生的声音:“……他们家现有一个嫡子,好象叫米霁的,在海事司任提举,虽然只是个从四品。不过油水很大,这人也有点本事,连任了二届,听说今年初又得了连任……”

顾夕颜全身地血液都涌到了头上,耳边有嗡嗡的轻鸣:“那,那蒋氏是一个人出的宫吗?”

齐懋生道:“那当然。这都是特例了。当年好象有传言,说蒋氏为景宗帝生的十三皇子就是因为米氏的原故没了的,景宗帝没办法跟蒋家交待了,才同意蒋氏出宫的……年代已经久远了。后来米氏生的三皇子显宗帝又继了大宝,那就更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顾夕颜的脸由红转白,目光呆滞地坐在了那里。

齐懋生看顾夕颜面露戚色,情神情哀婉,不由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顾夕颜泪眼汪汪地望着齐懋生。不知道怎样开口的好。

齐懋生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顾夕颜的床弦边:“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你姐姐……”

真聪明!

顾夕颜看见眼前这个神色刚毅果敢地男子,不由暗然神伤。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相遇。自己恐怕会请他帮自己出个主意吧……可现在……

齐懋生目光温和地望着她,神色亲切,看得顾夕颜心中暖洋洋的。

她略一思忖,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对顾朝容的怀疑说了出来。

齐懋生静静地听着,神色很温和,偶尔还插一两句嘴,把顾夕颜的那些支言片语问清楚。顾夕颜在他的这种态度下顾虑全无,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知道她不简单,只是有时候还自欺欺人,心存幻想而已……人活在世上最怕孤独无助,自从我到了盛京,就一直有这种感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三姑六舅……如果不是端娘一直站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我不知道自己会落到怎样的境地……尽管如此,我有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有种害怕……如果我不是被端娘……保护的那个人,她是不是还会一如概往地爱护我……”

她轻轻的诉说着,白净如梨花般静谧地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象一个被困在了凡尘的仙子般无助。

齐懋生的手伸到半空中僵在了那里,他眼中闪过挣扎,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顾夕颜鸦青的乌丝上。

“所以有时候想嫁人算了。”顾夕颜脸上露悲切,“即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顾家,又可以不再受顾朝容的摆步……”

“不会地!”齐懋生柔声道,“你想的太多了。你姐姐这个人,我也有所闻,她,比较有野心,如果仅仅是只要一个孩子,她可以收养一个……”

顾夕颜猛地抬头:“可我姐姐,她好象不能生的样子……”

“这都是次要的。”齐懋生双目明亮的锐利,“主要是皇太后,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姐姐现在的处境有点不妙,所以她才急着把你嫁给一个能稳固她权力的人,夏国就是被李朝阳坏了规矩的,从万基皇帝末年起到现在的熙照王朝,内宫与朝政就没法象以前那样分的清楚了,那些士族豪门都开始以女儿能嫁入宫中为荣……以前选皇后,要以出身世儒单族为首选……”说到这里,他斜睇了顾夕颜一眼,“算起来,你们顾家在太初朝之前曾经前前后后共出过二十一位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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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月色朦胧(下)

顾夕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齐懋生轻笑道:“最奇怪的是,你们家子嗣艰难,但是姑娘到了夫家都宜生养,我还记得平安朝厉氏时期的肃庄皇后顾氏就先后生了八位皇子,是所有皇后中生子最多的……”

顾夕颜惊道:“还,还有这种事……”

齐懋生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沉吟道:“也许,你姐姐在宫中并不象你们家想象的那样得宠……需要借助外面的力量……”

顾夕颜已明白齐懋生未完之语,她皱着眉头道:“那,那岂不左小羽的可能性更大?”

“那也不见得。”齐懋生笑道,“他毕竟底子太薄,皇贵妃娘说不定更钟意蒋家。”

顾夕颜露出向往的神情:“你说我如果真的嫁给了蒋杏林,能不能说服他三年以后让我带着自己的嫁妆和离……”

齐懋生笑:“就是他同意,蒋老侯爷也不会同意……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看从你姐姐那里下手可能会更容易些。”

顾夕颜不解地望着他:“我倒觉得从她那里下手简直太困难了。我根本打听不到她的蛛丝马迹来,无法判断她真正的意图和目的……”

齐懋生沉思起来。

顾夕颜也支肘托腮地想着心事起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齐懋生道:“万一不行的话,你就嫁给太子吧。那个人还不错,和你年龄也相当……”

“我才不要给人当小妾呢!”顾夕颜小声嘟努着,“大不了我再逃一次……”

“胡说些什么?”齐懋生脸色很难看,再次训斥她,“外面是什么世道你知道吗?凉地遍地开矿,破坏严重,已经无法种庄稼了,农民全都到矿上去当矿工了。在矿井里钻一天,挣不到两文钱。盛京楚馆秦楼里的姑娘十之八九是梁地来的,人称梁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样子好,别到外面乱跑,小心被人拐了去……”

啊!是说我很漂亮吗?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特别是被象齐懋生这样有点冷淡的男人赞美,顾夕颜的心情无端的愉快起来!她嘴角微翘,谁知齐懋生又加了一句:“我看你还是少看些李朝阳的歪书……”

顾夕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在心里嘀咕道:那怎么可能。我和他都是穿越人士嘛!

齐懋生沉着脸:“你听清楚了没有?”

“知道了!”顾夕颜小声地道。

齐懋生继续阴着个脸:“再不许胡说八道了!”

顾夕颜烦了:“我怎么胡说了,我本来就和那些人合不来。你看,我就说了一句不当小妾的话,你就阴着个脸,象我欠了你的银子似的……但凡是个女人。有谁愿意给人当妾室的,更何况是太子的小妾,到时候进退两难,生了女儿没地位,生了儿子触动别人的利益……怎样都难两全,人人都不能置身事外……”

齐懋生头冒青筋,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嫁给毓之算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洁身自爱。和屋里的人也是干干净净的……有我看着,定不会委屈你的……”

你是我爹吗?管我那么多!

她睁大了眼睛瞪他。

齐懋生见顾夕颜瞪他,脸色变得冷凛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看见齐懋生这个样子,顾夕颜心中一寒。眼睛眨呀眨的。眼泪就珍珠似地落了下来。

齐懋生脸色越发地阴沉了,半晌才道:“别哭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有儿子,毓之就不纳妾,这总可以了吧!”语中多有无奈。

你才胡说八道呢!顾夕颜在心里腹诽道。根本就是道不同不为谋,多说无益。

顾夕颜懒得理她,撇了撇嘴。

齐懋生“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一双冷冷的目如刀似地盯着她。

顾夕颜心中一悸,不知怎地,就冒出一句话来:“我,我才不做你的侄媳妇呢!”

齐懋生顿时目瞪口呆。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看到这样的齐懋生,心中一乐,嘴上却不饶人,冷冷地道:“让我每次见到你都给你叩头奉茶,你想都别想。”

齐懋生目光闪烁,表情严肃,看上去有诡异。

顾夕颜觉得和这个人讨论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是鸭同鸡讲,完全不通。她决定转移一个话题,道:“干嘛总是说我啊,你呢?说说你吧!”

齐懋生一怔,眸中闪过无法掩饰地诧异,眉间旋即拧成了一个“川”字。

顾夕颜见状,顿时来了兴趣。

他肯定没有再婚,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叶紫苏呢?

顾夕颜眨着象黑曜石一样熠熠生辉的大眼睛,俏皮地道:“你呢?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有点为难他的意思。

果然,齐懋生眼中出现了少有的忧色:“我妻子去世了……有一个女儿,今天五岁了……”

叫齐红鸾吧!

顾夕颜在心里补充道。

齐懋生脸上流露着伤感:“早知如此,就应该给她定一门亲事,也免得……”

顾夕颜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如果他回不去了,齐红鸾就成了孤儿了。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孩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她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安慰齐懋生:“不会的……你一定能平安地回到燕地去的!”

齐懋生低头轻叹亲留下来的庄园,过几年风声不那么紧了,再把女儿接过来……”

“你,你让我诈死!”齐懋生鄂然,“那是决对不行的!”

顾夕颜讪笑。也是,人家堂堂燕国公的二公子,怎么能诈死了隐姓埋名做个庄园地管事。想当初。他不也嘲笑了叶紫苏和方少卿地吗?

火光电石中,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齐公子。我有个想法。”

齐懋生诧异地望着她。

顾夕颜激动地说:“用棺材,用棺材把你送出去。”

齐懋生反对:“不行,如果我是左小羽。一定会开棺检查的。”

“不,不,不。”顾夕颜道,“把你放在尸体下面。嗯,我是说,棺材一般都很沉重又很厚,他们可能会开棺检查。但总不能把尸体给翻起来然后敲着棺材地底板看看藏没有藏人吧。我们在棺材里面做个夹层,你躺在夹层里面……这样也安全一些,我们就不一定要刘家帮忙了……”

“你等等!”齐懋生眼中闪过异采,“我想想。”说完,齐懋生闭着眼睛则轻轻地靠在了顾夕颜旁边的床庑旁沉思起来。

顾夕颜屏生静气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盯着齐懋生。

齐懋生真地很英俊。身材高大挺拔,气质硬朗刚毅,给人很“Man的感觉,特别是他沉默不语地时候,有一种内敛的锋利,可张可驰,就象,就象藏在匣里的名剑似地,有种低调的华美。

屋子里静悄悄的。顾夕颜支肘望着齐懋生,气氛安静而温馨。

过了好一会儿,齐懋生才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眼睛明亮温暖,顾夕颜心中一喜。急急问道:“怎样?”

齐懋生道:“这个计划可以一试。”声音里隐隐透着点欣喜。

“那就好。那就好!”顾夕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很高兴。自己的这个主意在齐懋生这种人手里应该可以发挥到完美无暇吧。她犹豫道:“要不,我们自己干!”

齐懋生听懂了顾夕颜的意思,目中含笑道:“真死人不好找啊!”

“啊!”顾夕颜这才想到自己计划的那个关键人物,她不禁脸色一红,“是啊,的确不好找。”

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

空气中充满了融融的味,象糖果的芳香,让人从心底甜到舌尖。

今夜以后,就是永别的时候了吧!

顾夕颜心生戚色,嘱咐他道:“你明天小心点。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从滴翠阁旁边的林子里穿到黄先生那里去,那边地园子这两年一直赁给长生班的人在用,他们那边人多手杂,特别是这段时间排新戏,又请了一些名角来。我想那些人一定带着自己的小厮什么的,你虽然扮小厮不象,可扮个车夫之类的还行……”

齐懋生闻言眉角一扬,好象对她的这种安排很有点不以为然。

顾夕颜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唠叨:“可千万别往内院里窜,我们家穷,仆人少,到处冷冷清清的,有几只蚂蚁爬出去都一清二楚的……”

齐懋生笑起来:“我看你们家内院松得很嘛……”

顾夕颜脸色一红:“家里实在是太大了!”

齐懋生目含担忧地道:“你也别乱来……”说着,他把那枚玉柱私章塞到顾夕颜的手里,“如果我能平安回到燕地,一定会帮你地。如果万一我……你就拿着这私章去找毓之,他是下一任燕国公继承人,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你,也帮我好好看着我女儿……”

怎么象是临别的遗言!

伤感突如潮水般涌向心尖。

顾夕颜泪盈于睫。

齐懋生,以他特有的方式关心着自己的一个英俊男士……

“好了,好了!别哭了!”齐懋生故作轻松地说,“你照顾我女儿是一回事,可不许给她看那些歪书,也不许灌输她那些乱七八糟地观点,嗯,听清楚了没有……”

顾夕颜强颜欢笑地点头……

“还有,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到盛京地威武镖局去,让他们护送你去燕地……中途要经过晋地,那里很不安全……这几年晋地士族大量兼并土地,流民很多,大白天的都有强盗出没……你可别把我地话当耳边风……”齐懋生殷殷软语,顾夕颜心生戚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伫在那里。

顾夕颜抬头。

原来已经天亮了。

两人面面相觑。

“姑娘,姑娘!”一阵轻声的呼喊。

是墨菊的声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气息,不敢有丝毫的举动,象马上就要被主人撞见的贼似的,还带着点惶恐的表情。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2:53
第六十五章 忧心忡忡

墨菊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轻手轻脚地离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两个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齐懋生眼中闪过踌躇:“我走了,你可别乱来啊!”说完,不等顾夕颜答话,推开窗就翻身而出,削瘦挺拔的身姿很快地消失在了薄薄的晨雾中。

顾夕颜追了几步又停下,倚在半开的窗棂旁发了一会怔。

半晌,她才才转身喊了墨菊。

一夜未眠,却不见疲色。

顾夕颜草草地吃过早餐就去了顾夫人那里给她请安。

她去的早,想不到还有比她更早的人。

刘老爷和刘左诚已笑眯眯地等在那里了,见到顾夕颜,他支了顾夫人出去给她沏茶,顾夕颜趁机说了句“滴翠阁”,刘老爷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左诚交换了一个眼色,刘左诚立刻疾步出了房门。

等顾夫人再进来时,只看见刘老爷和顾夕颜相谈甚欢。顾夕颜和顾夫人说出几句闲话,又和刘老爷寒暄了几句就借故告辞了。

回到勿园,只有墨菊和顾夕颜的园子静悄悄的,顾夕颜心神不宁的,静坐在窗前的大榻上,好象在侧耳听着些什么。

墨菊觉得奇怪,也静下心来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顾夕颜见状,淡然地笑了笑,吩咐墨菊:“我到床上去躺一会儿,你去守园窜个门子,看看刘老爷都干了些什么!”

墨菊明了地点了点头,保证道:“姑娘放心。”

墨菊走后,顾夕颜又独自静立了一会,神色渐渐萎靡起来,她打了一哈欠,起身准备上床休息,谁知一起身。竟然觉得头重脚轻跌在了地上。

顾夕颜不由地苦笑,半晌才爬了起来。脚步轻飘地上了床,胡乱拉了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夹被披在了身上,闭目养起神来。

齐懋生。齐毓之……齐懋生,齐毓之,两个名字反复地出现在她的心间。

渐渐地,顾夕颜陷入了朦朦胧胧中。她好象看见齐懋生刚毅的脸上含着忧悒,远远地出现在她的眼帘,殷殷叮嘱她:“你要帮我照看我女儿。”顾夕颜刚要回答,齐懋生的面孔突然就逼近了。微笑如阳光般明媚地望着她,神色奕奕,一扫满脸的风尘和憔悴,人年轻了快十岁,眉宇间飞扬矜贵。对着顾夕颜深情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派风流倜傥的貌样。顾夕颜一惊,齐懋生什么时候这么轻佻了?她惊呼道“你是谁”,那人笑道“我是齐毓之啊”,顾夕颜揉了揉眼情,竟然真的是齐毓之,她急切地上前拉着齐毓之地衣袖:“齐懋生呢,齐懋生呢……”齐毓之笑盈盈地道:“他不是还在盛京吗”……

顾夕颜倏然醒来。汗透衣襟。

外面的骄阳似火,旁边有人轻声喊“二姑娘,二姑娘”。

顾夕颜茫然地喊了一声“齐懋生”。

旁边地人道:“去哪里,姑娘要去哪里……”

顾夕颜慢慢敛过神来,墨菊清秀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帘里。她声音嘶哑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菊望了望床头地自鸣钟。道:“快十二点了,是吃午饭的时辰了。”

顾夕颜急了。连珠炮似地道:“你怎么没有叫我起来?我让你去看看刘老爷那里有什么事的你可去看了?”

墨菊忙笑道:“去了,去了。刘老爷一早上就和夫人说着话儿,现在正和夫人吃午饭,我掂记着姑娘,所以提了食盒来……刚到,就听见姑娘在梦呓,说什么去哪里的……”

顾夕颜呆了片刻,一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拐一拐地朝秀和园跑去。

墨菊忙追了上去。

顾夕颜风风火火似的到了滴翠阁,一拐一拐地上了二楼。

二楼空空如也,连地上铺的那床破絮都不见了。

如果不是满屋尘灰中有一块光洁的,她简直都要怀疑这里是否真地住过人。

紧跟在她上楼来的墨菊在她身后局促不安地轻声地问道:“姑娘,您这里怎么了?”

顾夕颜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滴翠阁二楼西边的窗棂边,望着窗棂上那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破棱布发了一会儿怔,然后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了。

两个人回到了勿园,顾夕颜神色怏怏地和墨菊吃了午饭,又让墨菊去顾夫人那里看看刘老爷都在干些什么。墨菊要收拾了碗筷再去,顾夕颜等不及了似的要她去了再回来收碗,墨菊正在犹豫着,就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撩帘一看,原来是端娘和杏红回来了。她忙迎了上去:“姑姑,可用过午饭没有?”

端娘满脸风尘,精神却很好,笑道:“用过了,在夫人那里用地。姑娘这两天可还好?吃了午饭没有?”

墨菊犹豫了一下,笑道:“都好,都好。”

正说着话,顾夕颜在室内问道:“可是端姑姑回来了!”

墨菊忙撩了帘子请端娘进了内室。

端娘一见顾夕颜,大吃了一惊。

她精神萎靡,气色怏悒,整个都无精打采的。

端娘上前搂住了顾夕颜:“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你回城的时候京中戒防如何?”

端娘小声地道:“还是挺严的。”顾夕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意外的事吗?”

端娘笑道:“没有,没有。”说完,吩咐墨菊:“红杏晕车,你快去伏伺下杏红吧!”

墨菊应声扶了杏红出了门。

端娘这才道:“妥娘两口子忠厚老实,你看,一共是二万三千两,还有帐册,都是一清二楚的,就是园子里收的干冬笋卖的钱都记了上去……”说着。解开了手边的一个蓝布包袱,露出一叠整整齐齐地帐册和几张银票。

顾夕颜兴趣珊然地看了一眼。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

端娘仔细一看,是一块小小的玉石。她笑道:“哟,姑娘是哪里得的这东西?”

顾夕颜地手缩了一下。轻声道:“是个小玩意。”说完,眼中露出迷茫。

端娘不明所以,正要说什么,正好墨菊进来请示端了茶进来,端娘悄悄指了指神游太虚般的顾夕颜,墨菊知道端娘地意思,摇了摇头。端娘见状。思索了一会,就和顾夕颜说起来去栖霞观地事:“……把姑娘和两家送来的庚贴都给了贞龄姑姑,贞龄姑姑说今天姑娘红鸾星动,是宜嫁之时。两家送来地生辰和姑娘的也没有什么冲撞的地方……”

顾夕颜神色鄢然:“母亲那里怎么说?”

端娘笑道:“照姑娘吩嘱的回了。夫人说暂时放一放,等见了皇贵妃娘娘再说。”

顾夕颜“哦”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墨菊给端娘倒了茶正要出去,顾夕颜却猛然抬头,看见了墨菊,厉声道:“要你去守园,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夕颜一向待人和气,这样的厉声是极少的,墨菊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连声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她急急地朝端娘点了点头。疾步走出了房门。

端娘陪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顾夕颜也不应她地话,侧身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道:“我有点累,姑姑您也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吧!”

端娘迟疑着。杏红却撩了帘子进来。轻声地道:“姑娘,惠兰姐姐来了。带了七巧斋的碗豆糕,说是来谢谢姑娘那让我们去帮着晒了书……”

杏红的话音刚落,顾夕颜猛地坐了起来:“是惠兰吗,快请她进来!”

端娘和杏红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杏红快步撩了帘子请了惠兰进来。

惠兰刚进来,顾夕颜就道:“你一路来有没有遇到什么稀奇的事?”

惠兰“扑哧”笑了一声,道:“姑娘怎知我到贵府遇到了稀奇地事!”

顾夕颜表情似喜还忧,有点发怔的样子。

“您可不知道,我车到了通义坊的街口,却遇到了正在那里盘查的左将军。”惠兰笑盈盈地道,“我那车夫不懂事,打了贵府的旗号,左将军却大手一挥,一路畅通地到了。你说这事奇不奇……上次还把我们的车夫打了一顿,据说到今天都起不了床了!”

端娘听了只拿眼睛瞅顾夕颜,顾夕颜却面无表情,刚才的兴奋劲全无了。惠兰瞧出点端倪来,笑道:“这是怎么了?”

端娘掩饰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姑娘脚崴了,正不舒服着了!”

顾夕颜趁机道:“是啊,脚有点疼。”

惠兰犹豫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端娘起身准备送她,顾夕颜却客气地道:“既然来了,就多呆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也不迟。”

谁知惠兰立刻笑盈盈地道:“如果甚好。我还没有去给夫人请安了!”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缓缓躺下,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们,身体发出冷淡而疏离的气息。

杏红歉意地朝着惠兰笑了笑,陪着她出了门。

端娘朝着墨菊使了一个眼色,墨菊轻声地道:“姑娘,那你休息吧,我和姑姑出去了。”

顾夕颜语气怏然地“嗯”了一声。

端娘还是不放心,走到门口回道望了一眼。

顾夕颜露在翠绿色夹被外面欺霜寒雪般的肩膀正不停地颤抖着。

两个人出了门站在屋前如伞地大树下说着悄悄话。

端娘面含忧色:“走,我们去滴翠阁看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3:05
第六十六章 意外所获

顾夕颜的指尖不停地滑过圆玉的顶端,那上面雕着一只蜈蚣,在拇指大小的横截面上弯曲成了一个几字形,共有三十六只脚,每只脚的样子和形态都不相同。

这是齐懋生的私章!

和崔宝仪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上的图案好象啊!

图形很古朴,都是以线条构成的,没有圆润的转笔……

顾夕颜猛地僵住了。

崔宝仪给自己的玉佩上雕的是一个古夏文字“福”,齐懋生这枚私章上的图案难道也是一个古夏文不成……它会不会也是一个字呢?

一想到这里,顾夕颜立刻心急如焚。

她扬声道:“墨菊!墨菊!”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齐懋生,齐懋生,他现在不知道怎样了?中午的那个梦,有没有特别的意义的?

顾夕颜颓然地躺在床上,被未知的恐怕折磨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顾夕颜强打了精神问了一声“谁”。

杏红隔着帘子答道:“二姑娘,是我和惠兰姐姐回来了。”

顾夕颜道:“请惠兰进来喝杯茶吧!”

惠兰清脆地应声而入,抽了顾夕颜的迎枕扶了她坐起来:“姑娘的脚好些了吗?我跟着大姑的时候曾经看过个一个古方子,对治外伤非常有疗效,要不我写了方子姑娘试试。”

顾夕颜只是葳了脚,并不是什么外伤,但惠兰这么一说,又让她想起了齐懋生来,不知道他的伤到底怎样了,那些地香菊对他有没有帮助。

她神色间又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惠兰和杏红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视,惠兰笑道:“姑娘口喝不喝。要不要我给您煮壶蜜甘茶来!”

顾夕颜“啊”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道:“我这脚总是不好,等会就麻烦您把那方子写一份给我,让杏红帮着去抓药试试也好。”

杏红脸色微变。觉得顾夕颜有些不对劲,但口里还是唯唯诺诺地恭敬应了。

惠兰比杏红懂得掩饰,她面色如常,笑盈盈地道:“我这就写给姑娘。”说完,朝杏红递了一个眼色,杏红立刻拿来了笔砚,惠兰提笔挥墨。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顾夕颜。

顾夕颜接过方子并不急着去看,问惠兰:“姑娘跟了大姑很多年吧!”

惠兰略迟疑了一会,道:“我原是陇左郡果州白城人,熙照二百九十二年朝庭到陇山剿匪,我父母都死于战乱。恰逢大姑到凤台拜访黄先生后取道白城回淞江平原,救了我一命……”

今年是熙照三百年,算一算,她跟着崔宝仪已经有八年了。一个念头掠过顾夕颜的脑海,她问道:“惠兰,你知道熙照第一任皇帝是什么时候登基的吗?”

惠兰想了想了,道:“夏历1816年七月十四日。”

顾夕颜手心冒汗:“今天是几月几号?”

惠兰“哎呀”一声:“今天是七月七日,难怪京里戒备森严,想来皇上是想庆祝熙照成立三百周年大典……”

对熙照王朝来说。没有什么比燕国公献俘更好的贺礼了。

还有七天!

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熙照的七天,又将会发生什么事?谁是亚当,谁是夏娃,谁又是那条毒蛇!

顾夕颜额间冒汗。感受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杏红眼尖。笑道:“姑娘,我给您打打扇吧!”

顾夕颜摇了摇头。问惠兰:“你认识古夏文吗?”

惠兰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在大姑身边的时候,我经常帮着大姑清理文稿,所以认得一些古夏文。”

顾夕颜让杏红拿了纸墨来画了齐懋生私章上地图案给惠兰看,惠兰笑道:“哦,这是一个授字。”

顾夕颜迟疑地问:“寿字?福寿安康的寿字?”

“不是。”惠兰笑道,“是天授其任地授字。在古夏文中,这是个非常特殊的字,在夏国最古老的神话中,我们都是显天大神差索地仆人,这授本是是显天大神身边的一个近身侍卫,显天大神的儿子阿多想杀死差索成为显天大神,就在光明殿设下埋伏,趁着显天大神变化成凡身听取民众疾苦的时候刺杀他。授在关键的时刻挡在差索身前受了刺客的一剑,然后又不顾伤痛保护差索逃出了光明殿……从那以后,授就成为最受显天大神信任和宠爱的侍卫,显天大神受予他授这个图象,喻意着他有三十六种技艺,会三十六种变化,受三十六方朝拜,让他做为自己地代表在神界和凡间巡视,有天授其命的意思……”

顾夕颜指间颤抖。

惠兰疑惑地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个字来!”

顾夕颜含糊其词:“上次大姑不是送给了我一个玉佩吗……这个字我也不认识,所以请教于你……”

杏红在一旁收拾笔砚,笑道:“姑娘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还没有见过比惠兰姐姐更聪明的人。什么都知道……”

惠兰忙拦住杏红:“你太抬爱我了!姑娘面前,我怎敢当聪明二字……”

杏红脸色微僵。

顾夕颜毕竟受的教育不同,对主仆之间的尊卑关系一向都不太在意,而且她自己本是草根出生,很敬佩那些通过自己地努力改变命运的人。她替惠兰解围,对杏红道:“那你就跟着惠兰多学学。”

杏红不敢多说什么,忙曲膝朝顾夕颜行了一个福礼,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惠兰忙笑道:“杏红,我们去帮姑娘煮点甘蜜茶吧,姑娘睡了起来,让姑娘润润喉!”

顾夕颜笑道:“让杏红去煮吧,我们在这里坐着说说话。”

杏红应声去煮茶了。惠兰坐在床弦边和顾夕颜闲聊:“大姑在宫里当差可还好?带信回来了没有?”

惠兰笑着一一回答:“在皇太后娘娘身边伏伺,每天就是给太后娘娘读读书。陪着练练书画什么,很清闲。皇后娘娘也到坤宁宫里请安的时候,偶尔也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儿。带信来说一切都安好。要我们不要牵挂!”

“伍嬷嬷身体还好吧!”顾夕颜殷殷问道,“身边有没有人伺候?”

惠兰目光闪烁:“大姑虽然在宫中当差,俸禄并不高,哪里请得起人,我在身边伺侯着就是了。”

顾夕颜关切地道:“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惠兰长叹了一声:“二姑娘也不是旁人,说给您听也不打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大姑是跳出了红尘外的人,哪里注意到这些细小末节的事。说起来。我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总不能老在伍嬷嬷身边侍候着呢!”说完,苦涩地笑了笑,“听说端姑姑跟姑娘到栖霞观找贞龄姑姑了,想是好事将近了吧!奴婢在这里先恭喜二姑娘了!”

顾夕颜心中一凛。

这一定是杏红告诉惠兰的,就是不知道告诉了多少。回头一定要问问端娘才行,可不能把妥娘那边的事给抖了出来。那可是我地一块浮木啊!

惠兰见顾夕颜笑则不答,脸上一红,垂头道:“姑娘,怕是觉得我太,太过不知羞了吧……”

“不是,不是。”顾夕颜忙辩解道,“只是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我也不好说什么。”

惠兰笑道:“姑娘。你也别怪奴婢多嘴。依我看,还是同意了左将军要好一些……”

顾夕颜一怔,没想到惠兰连这样地细节都知道了。她淡淡地笑,若有所思地道:“他比我要大好多岁,端姑姑地意思是蒋家好些……又有锦心在那里。也有个照应……”

“姑娘。您待人一向厚道,我也是一见您就觉得可亲。心里一直把您当自己的半主子似的,您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还要您面前打马虎眼,可就对不住你对我地好了。”惠兰脸上带着破釜沉舟地表情,“您想想,那蒋家再好,到了蒋杏林手里又能得几份去。可左将军不同了,骠骑大将军,正三品,比顾老爷还高半阶,一嫁进去就是诰命夫人,当家地主母,不比那蒋九公子强百倍……”

顾夕颜还在那里犹豫:“可是,他已经有三房小妾了……”

惠兰冷笑道:“姑娘,不管有几房小妾,那都是妾。更何况,左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是庶出地。如果以后姑娘生了儿子,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公子,继爵承家的,万一生地都是姑娘,几个儿子哪个敢不在您面前孝敬,到时候,你说收了哪个在您膝下就收哪个,还怕他们翻了天去不成……”

顾夕颜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来:“还是惠兰心思珑珑啊!”

惠兰闻言抬头,目含期待:“姑娘,不如把我要到身边伏伺吧!”

顾夕颜一怔。

惠兰面带绯色自荐道:“我虽然不如墨菊和杏红那样伶俐,可年岁比她们大些,有什么事也能照应着,姑娘不妨考虑考虑。”

到我身边,干什么?

当婢女?还是……当通房的丫头?

顾夕颜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这,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惠兰看得心中一怔,正要说话,杏红却端着盛着蜜甘茶的小漆盘进来了,笑道:“姑娘,惠兰姐姐喝茶!”

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这个关键的时候进来!

惠兰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很快又绽开笑容,迎上去接了杏红地小漆盘端到顾夕颜手边。顾夕颜端了一盏茶,又要惠兰不必拘礼,让杏红端了一杯给惠兰。

大家坐下来静静地喝着茶,一时无语。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19:53:16
第六十七章 未雨绸缪(上)

一盏茶的功夫,端娘面色凝重回转,见到惠兰,脸上微霁,惠兰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恭恭敬敬地给端娘行礼,到把端良怔了怔。

顾夕颜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待端娘和惠兰寒暄数句后,顾夕颜笑将惠兰写的古方子递给端娘:“惠兰写的,说是极难得的古方子……”

端娘也不大懂这些,听顾夕颜这么一说,又寻思着惠兰是崔宝仪身边的人,也不疑有它,将单子递给了杏红,笑道:“如此就有劳惠兰费心了。杏红陪着你惠兰姐姐去田嬷嬷那里一趟,让她派个人去抓些药来,好歹也试试。”

两人起身而去。

端娘的脸阴了下来,质问顾夕颜道:“你是不是又和长生班的那些人搅到一起了……”

顾夕颜一怔。

端娘厉声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怎么就是不听。那戏班子上的人,有几个好东西……我今天去滴翠阁,竟然遇到了那个长生班的帐房。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当着我说是看见有个羊肠小道,景色奇美,不知不觉地走了进来,这是知道纲常人伦的人说的话吗……”

顾夕颜脑中一“轰”,道:“您,您说您遇到了黄先生?”

端娘见顾夕颜神态紧张,更加肯定顾夕颜到秀和园去是为了会长生班的人。她目中含怒:“你这次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已经告诉夫人了,明天就会派人去撵了长生班的人出去……本来收留她们是好意,现在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如果有个什么,顾府几百年的声誉可就完了。更何况是姑娘仪亲的紧要关头……”

也就是说,黄先生根本就不知道齐懋生走了。

顾夕颜打断端娘的话,问道:“好姑姑,你就别训我了。你这一怒之下告诉了母亲,那。那刘老爷可曾,可曾……”

端娘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瞪了顾夕颜一眼:“你以为我是笨蛋啊。当着刘老爷的面说这些话……”

顾夕颜紧张地问:“刘老爷还没有走吗?”

端娘道:“说是想等老爷回来见个面,吃了晚饭再走。”

“那七爷在不在?”

端娘奇道:“七爷要照着铺子,自然是把刘老爷送来就走了。”

顾夕颜一颗咚咚乱跳的心才略略镇定了一点。她笑着给自己解围:“我只是问问而已。”

说了几句话,顾夕颜又一直陪着笑脸,端娘憋在心里的怒气才渐渐消了些,道:“听说七爷带地随邑太多,在府门口还差点和戒防的羽林军起了冲突……还好左将军出面打了招呼,有惊无险……”

顾夕颜脸上露出奇怪地表情来。端娘见了,心病又起。迟疑地道:“姑娘。您看这两桩婚事……”

顾夕颜拉着端娘的手坐在了床弦边,促膝谈心:“姑姑,我现在也没什么主意了,你说,答应哪家好呢?”

端娘叹了一口气:“我看着姑娘的性情。自然是蒋家好……”

顾夕颜目光流转,璀璨如宝石,凑在端娘耳边低语了一通。

端娘地脸色似惊似喜,似嗔似怒,顾夕颜把话说完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凝视着顾夕颜含泪不语。

顾夕颜有点担心,轻声地问:“姑姑,您看我这主意可行!”

端娘嘴角慢慢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姑娘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象连夫人了。”

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端娘轻轻地抚摸着顾夕颜的鬓角,目光亲切:“我早年丧父,青春丧偶,什么苦没有经历过,姑娘不用担心我。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

顾夕颜心中一暖。眼角湿润,轻轻地伏在了端娘的肩头。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去给顾夫人请安了,端娘去了田嬷嬷那里。

两人见了面,端娘拉着田嬷嬷一阵私语,田嬷嬷怔了怔,说:“惠兰人品学识长相都是没得说的,只是要收在屋里……我怕姑娘把握不住啊!”端娘低语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我们府上如今哪有合适地人选。眼看着姑娘婚事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我们不早做准备,到时候更是慌手慌脚的。嬷嬷是经历过的人,这陪房的要是选不好,后患无穷,惠兰再怎么说,总是崔大姑跟前教导过地,不比寻常家的姑娘……”

田嬷嬷闻言笑了笑,说:“既然端姑姑都这么说了,我这就去禀了夫人就是。”

端娘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田嬷嬷亲自送了端娘出门,正巧赶上顾夕颜给顾夫人请完了安要回勿园去,顾夕颜和田嬷嬷打了招呼,两个并肩而去,田嬷嬷转身到顾夫人的屋里去回话了。

路上,顾夕颜问端娘:“杏红还知道些什么,你一定要确定,要不然,是要出大事的!”

端娘保证道:“我去妥娘那里是一个人悄悄去的,她不知道。”

顾夕颜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一定要避着红杏,这丫头没什么心眼。您也趁机问问两个丫头,看她们都有些什么打算。不管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总不能看着她们跳了火坑去。”

端娘笑道:“这世间除了姑娘,有谁觉得那是火坑了?”

顾夕颜讪讪然地笑了笑,拉着端娘的衣袖撒娇:“我知道姑姑最疼我,您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相貌堂堂,品行端良,家财万贯,能做文章的好女婿,到时候让他跪着给您敬岳母茶……”

“哎哟!”端娘急急地捂住了顾夕颜的嘴,“这院子里到处透风,可别乱说话。”嘴里这样说,眼角眉梢却缓缓地洋溢出喜悦来。

到了下午,顾家突然热闹起来。

顾夫人叫了惠兰来在守园地暖阁问话。田嬷嬷和赵嬷嬷带着人去柳亭那边要撵了长生班出府,秦大姑先是将好话说尽。让宽限几个月,租金愿意再加,田嬷嬷无论如何不松口。两边就口角起来,长生班的那些徒弟们见撕破了脸,不管不顾的叫嚷起来,七嘴八舌的,把田嬷嬷搞了个灰头土脸回来,顾夫人气得够怆,直嚷着要去报了官府。还是惠兰在一旁出主意:“既然是夫人娘家人介绍来的,还是请了她出来做个东道,也免得嚷了出去大家都失了脸面。”顾夫人觉得说地有道理,又叫孙嬷嬷去派人写信给远在江南地自家堂嫂。

惠兰到勿园来说这事的时候颇有几份炫耀地意思,想是顾夫人问话间已隐隐透露出某种意思出来。惠兰急着要在顾夕颜面前表现一番。

顾夕颜只是当笑话听了一乐,端娘却朝惠兰使了一个眼色:“天气热,我在小厨房里煮了绿豆水,正巧夫人差人送了一大块冰来,惠兰手灵巧,帮我来敲冰。”

惠兰会意地跟着端娘去了小厨房,顾夕颜却招来墨菊:“你把这一千两银子给秦大姑悄悄地送去,让她另寻了地方住。把黄先生经常到秀和园来逛的事透露给大姑听……”

墨菊忙将银票塞进了衣襟里,应声而去。

端娘在小厨房里和惠兰谈心:“我们姑娘是孩儿气。什么都不懂,有些事,还望你教教她。”

惠兰听了心中大定,喜悦掩不住地挂上了眉梢:“姑姑,您可别这么说。姑娘屋里谁不知道全凭了你。以后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姑姑可要把我当自己地亲侄女似的。该说的就说,该责骂的就责骂……免得我犯了错丢了姑娘的脸面。”

端娘听了。正色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你说说心里话,准备怎么办?”

惠兰听得一怔,没想到端娘真的就拉了脸来教训她。

可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惠兰一时摸不清头脑,含糊地道:“我是个糊涂人,全凭姑姑做主就是。”

端娘沉吟道:“原来姑娘身边有四个丫头,姑娘怕耽搁了年龄,嫁了两个。如今留在身边的墨菊和杏红都是我原来特意挑了给姑娘做通房丫头地。惠兰你不同,如果和我一样做陪房的嬷嬷,那就白费了姑娘收你进府的心;如果和墨菊她们一样,又确实是委屈了你;如果当管家娘子,怕又遇不到那么好的人……”

端娘这话是有讲究的。夏国大户人家女儿出嫁地陪房有三种。第一种就是端娘说的陪房嬷嬷,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有点年龄阅历的妇女,很得娘家主母的信任,把女儿托付给她们,专门帮着管理家务事,调和夫妻之间的关系,通常是一家子人一起跟着陪嫁过去;第二种就是通房丫头,娘家会在姑娘出嫁前选一批相貌出佻的丫头陪过去,姑爷看中了,就可以纳为妾室,也可收为滕房;第三种就是管家娘子,有的丫头陪嫁过去不愿做妾的或是姑爷看不上地或是姑娘不同意的,年纪大了或是放出去嫁人,或是指给家里的一些机灵贴己的小厮,因这些小厮多是姑爷家的人,丫头们嫁过去了就能算是姑娘房里地人了,虽然有些人依旧在姑娘身边伏伺,但大部分都会被指到其他房头伺侯,而且这些丫头指地小厮一般都是颇得家主喜欢的,大多数都能做到管事这一级,所以又被称为管家娘子。

惠兰一听,当然知道端娘地意思。

她差涩地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端娘见了,叹了一口气,语带抱怨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的姑娘就那么与众不同,说什么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高过谁去,没有谁低过谁去,女儿家更是要帮着女儿家,要把墨菊和杏红都放出府去,说什么让她们自由选择。你说说看,天下间哪有这个理的。到时间姑娘出嫁,岂不是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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