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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和为贵》 吱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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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9:13
第八十八章 时局如棋(下)

顾夕颜一行人跟着李镇江到了码头。

还真如刘三郎所言,码头上拥挤杂乱,儿啼马嘶,到处尘土飞扬,人人神色疲惫,而且通常是男女老幼一家相伴而行,江面上船只来往如梭,明显的是来的人多去的人少,常常是船刚靠岸就立刻调头往对面划去。

有李镇江出面,很快为她们找了一艘小小的乌蓬船。那船很小,用块薄薄的板子隔成了两个空间,一边是放着船家的铺盖行李盥洗生火用具,一边是个不足一米的铺盖板,放着两床看不清楚颜色的被褥。

河上的天气比岸上更低些,乌蓬拼缝处不时有风透进来。

李镇江很抱歉的样子:“实在是,这两天形势吃紧……我虽然是帮主,可也不能夺帮下弟兄的饭碗!”

莫大夫看那摇橹的佝偻老人,问道:“老汉贵庚?”

那老汉看了李镇江一眼才回道:“我,我今年五十九了。”

莫大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然后请了段缨络上了船。

段缨络和顾夕颜在后仓坐下,船就吱呀吱呀地离开了码头。

猎猎寒风,吹着李镇江的衣襟,他象石雕般地伫立在那里。

莫大夫一笑,把摇橹的老汉赶进了船仓,亲自动手操橹,船飞快地朝对岸驶去。

段缨络把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气味地被褥披在顾夕颜身上为她挡风。责怪道:“青峰,你这手太过了些!”

江青峰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顾夕颜却忍不住去看他那双手。

指节分明,象钢铸铁雕的。有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莫大夫听见,为江青峰辩驳道:“祖师姑,那姓袁的本与飞龙帮有些罅隙。他素知飞龙帮地刘三郎最是贪财,李镇江最护短,却引了你们去飞龙帮……”

江青峰却不欲说这些,道:“莫师兄,要不要我帮着摇橹。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李镇江应该会很快调了江中好手在江面上伏击我们……”

段缨络望着青天白日头,又望了望左右来来往往的般只。反驳道:“不会吧?”

她地话音刚落,乌蓬船的左侧就有传来惊呼声,大家循声望去,一般大船飞速地朝她们驶来,一些避之不及的小舟如饺子似的纷纷翻在了江中。扑通扑通落水声中不时有“救命”声传来。

真是人命如草贱啊!

顾夕颜侧过脸,把同情象驼鸟的头似的藏在了翅膀下。

莫大夫冷冷一笑:“祖师姑,你们坐好。”

段缨络闻言,立刻将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船立刻象箭似地朝对岸射去,风呼啸着从顾夕颜耳边掠过,刮在她的脸上生疼。

等那艘巨船驰过来地时候,乌蓬船已离它甚远。

事实证明,有了莫大夫和江青峰,旅程变得简单的多。

一上了岸。江青峰立刻出面买了一辆四轮马车,并亲自充当了车夫。车厢里一边上垫了厚厚的棉絮,段缨络把顾夕颜象婴儿似地裹在被褥里,莫大夫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到顾夕颜的嘴里,马车起步没有多久。顾夕颜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虽然也是日夜兼程。可旅程地质量不可同日而语。江青峰好象对晋地了如指掌,每天都能正好路过一个比较大的集市或是城镇。补充新鲜的食品。莫大夫每隔几个小时就帮顾夕颜把一次脉,就这过了两三天的功夫,顾夕颜竟然能吃完一小块馒头,段缨络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越往前走,衣襟褴缕的人越多,人们的神态也越呆滞,有一次她们还被一群拿着木棍、面黄枯瘦的人攻击。江青峰却一反教训水龙帮时的凶狠,只是扬鞭催马有点狼狈地逃出了包围圈。

终于有一天,她们遇到了一场雪。象破絮般的雪绒花轻盈地落下来,发出簌簌簌地声音,不一会儿,山川河流、树木大道都笼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整个世界粉妆玉砌般的干净。马车驶过,不时可以听见路边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

孤傲的莫大夫有时眼中也闪过不忍:“这雪来地太不是时候了!”

大家都紧闭着嘴巴,生怕说话什么令人心酸地话来。

当天晚上,江青峰把马车停在了驿路边的一间客栈里。客栈规模很大,但冷冷清清地,一个掌柜伏在柜台上打磕睡,两个伙计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好象是唯一的客人。

江青峰很快和掌柜交涉好了,在后院收拾了两间上房房,段缨络扶着顾夕颜住了进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屋子中间放着一大盆烧得红彤彤的木炭,给人一丝暖意。

莫大夫给她们端了吃食来,非常简单的肉煮白菜,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他给顾夕颜留下了几粒药丸:“祖师姑,今天晚上我和青峰进城去探探情况,你就留在客栈里照顾顾姑娘吧!”

段缨络有点担心,神色间有点黯然地嘱咐他:“你们小心点。我们修罗门这几年折兵损将,再也经不起了再有什么闪失。”

莫大夫连连点头:“祖师姑,你放心吧!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段缨络知道莫大夫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苦笑又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亲自送他出了房门。

晚上,段缨络和顾夕颜都忐忑不安地挤在被褥里。都睡不着。

顾夕颜和段缨络说话,分散对莫大夫和江青峰地担心:“我们这是到了哪里?这么的冷?”

段缨络下床用火钳拔了拔火盆里的木炭,让更多的氧气透进去,火烧得更旺些:“已经进了平江郡。在嘉州边境。”

“离陵州有多远?”

“离这里大约有五百多里路。”

“我们还有走多久。”

“如果快马加鞭,没有什么意外,七、八天就能到陵州了。”

“陵州地伏牛山。你去过吗?”

“去过。很久以前,师傅还在世的时候,我曾经伺候她到牛伏山静修了一段时间。那里的风景很优美,四季如春,还有温泉庄子。我那时候小,觉得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可师傅说这里太奢侈。不是静修地好地方,住了两三个月就去了连云山。那里四季冰封,人烟罕至,我在那里呆了七年,下山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

段缨络检查了门窗。重新上床和顾夕颜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儿,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室内白花花,段缨络把窗棂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刺目的白光反射过来,照得人眼睛明晃晃的,外面已是琼楼玉宇,天上地下。全是白如细盐的雪,在清晨的日光中幻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地彩虹。

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莫大夫和江青峰都没有回来,段缨络有点坐立不安起来。顾夕颜本想安慰她两句,但一想到齐懋生的遭遇。心里也开始有点不确定起来。

两人半晌无语。

望着越来越大的雪。顾夕颜怅然。

天气越来越冷了……齐懋生那家伙,一向命大福大。希望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就好。

段缨络却好象知道顾夕颜在担心些什么,笑道:“姑娘别担心了。如今龚涛已占领了陵州,他自然会千方百计寻找齐灏的。他是齐灏最信任地大将,据说用兵之能还在齐灏之上。有他出马,齐灏不会有事的!”

顾夕颜犹豫了一下,道:“龚涛这个人,你了解吗?”

段缨络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笑道:“曾经听门中的弟子议论过他。他本是晋人,出身卑贱,被卖入燕国公府为奴,是帮齐灏牵马的小厮,后被齐灏所用。他虽然用兵如神,又受齐灏的重要,但因性格狷介,和齐家其他人的关系都很紧张,也不来往。据说有一次因为军务起了分歧,他说话太狂妄,惹得齐潇扬言要杀了他……我相信齐灏失踪了,他比谁都要紧张!”

顾夕颜勉强地笑了笑:“但愿如此!”

段缨络见状,不由道:“说起来,我觉得齐潇更让人担

顾夕颜听了一怔,不解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道:“齐潇比齐灏只小三个月,同样都是庶子,也都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而且都很善长带兵。齐潇此人性格开朗,为人豪迈,又不拘小节,在燕军中声誉颇高。他和龚涛、林永昭、袁泽寰号称燕军四将。在燕地,还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齐灏的生母魏夫人不是出生关内郡地豪门士族,那世子之位早就是齐潇的了!”

顾夕顾沉吟:“齐灏和军中诸将的关系不好吗?”

段缨络笑道:“齐灏十五岁即继承了爵位,御下颇严,为人又有些冷峻,和他在一起,自然不如和齐潇在一起自在随意了!”

顾夕颜苦笑:“何处是净土!”

段缨络一怔,神色间有点讪讪然。

到了傍晚时分,莫大夫和江青峰面带喜悦地回来了:“祖师姑,您看,是谁来了!”说着,他们侧身,一个女郎走了进来。

段缨络一见,惊喜地道:“若梅,竟然是你!”

那女郎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女郎,圆圆的脸,有点臃肿地身材,戴着皮帽,穿着男式地皮背心,脚上穿着一双齐膝的皮靴。

她上前几步在段缨络身前跪下,兴奋地喊了一声“祖师姑”。

段缨络忙把她搀了起来:“你还好吧!怎么掌门师侄说和你们失去了联络?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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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9:25
第八十九章 陵州之行(上)

那叫若梅的女子没有回答段缨络的问题,反而颇为警惕地望了顾夕颜一眼。

段缨络微怔。

若梅直言不讳地笑道:“祖师姑,我们还是到隔壁说话吧!”

段缨络有点歉意地望着顾夕颜笑了笑,道:“姑娘,你,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顾夕颜能理解。

她们毕竟是同门,又说的是些辛秘之事。

她笑着点了点头。

修罗门的人出去了,顾夕颜却狠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小蜜蜂,嗡嗡地飞到隔壁去。

她一直待到天色全黑了下来,段缨络才推门而入。她的脸色有点凝重,道:“姑娘,你准备准备,我们过一会就走。”

顾夕颜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可是齐灏的情况不妥?”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道:“齐灏的弟弟齐潇带着林永昭现在在陵州,把齐毓之留在了雍州燕国公府主持大局,袁泽寰在高昌还没有回来……整个格局对齐灏很不利。我们综合修罗门传出来的消息,恐怕齐灏的情况不乐观,所以齐潇才急急赶了过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齐潇可能会取而代之!

顾夕颜颤颤抖抖半晌没说话。

段缨络道:“我们要从伏牛山抄近路赶往陵州……”

顾夕颜抬起雪白地脸。目光幽幽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被她望的心中一颤,道:“你,你怎么了?”

顾夕颜突然一笑,凛冽而惨然:“我跟着你走就是!”

段缨络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奇怪。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身体觉得不舒服?”

顾夕颜摇了摇头,说:“只是累!”

段缨络微笑着:“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我们快收拾吧!你们约好什么时候了没有?”

纷纷扬扬地鹅毛大雪象棉絮似地从空中飘了下来。若梅带着她们在驿道旁的一个凉亭里等着带他们进入伏牛山的人。

不一会儿,苍茫地大地上出现一个小黑点,若梅语气中带着兴奋:“祖师姑,是福伯。”

几个起落间,一个人影停在了凉亭外面。

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戴着毛茸茸的皮帽,矮小的身材。面红如婴,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他上前作了一个揖,恭敬地喊了一声“十二姑”

段缨络矜持地笑道:“福伯!这次辛苦您了!”

福伯恭顺地道:“十二姑可别折煞老夫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

段缨络又向福伯介绍了莫大夫和江青峰。顾夕颜这才知道,原来莫大夫叫莫子期。

福伯听到莫子期的名字时,只是很礼貌地向莫子期行了礼,而听到段缨络介绍江青峰的时候,却很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

至于顾夕颜,段缨络没有提,福伯也很识实务地没有问。

大家在福伯的带领下顶着冽凛地寒风走进了凉亭旁的树林,若梅站在凉亭里一直目送她们,直到身影不见。才转身离去。

茫茫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很快就将凉亭边的脚印掩去。

段缨络早有准备,和顾夕颜换上了男装,头上也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腿上穿着兽皮做成的毛靴。用棉布把脸都缠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尽得如此,顾夕颜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福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从背上解下一个负重地背篓,放长牛皮带子,递给江青峰:“当成竹篓背着她走。”

江青峰望着顾夕颜,目光平静。

顾夕颜没有客气地坐了上去。

以她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这样的天气。

段缨络毫不奇怪地给顾夕颜披上一件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青峰、莫大夫还有福伯,三个人轮流做“担夫”。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茫茫地一片。

在福伯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一个山崖。

福伯领着大家进了山崖下的山洞,山洞里还有些干柴,江青峰升了火,莫大夫御下背后的行囊里,找出一个铝壶来塞了雪水烧了一壶热水。

段缨络受到了上次的教训,从腰间解下水囊让顾夕颜喝:“虽然冷点,但不至于拉肚子。”

顾夕颜从善如流,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囊里的冰水:“从这里到伏牛山要走几天?”

福伯笑道:“这里就是伏牛山了!”

顾夕颜有点意外。

段缨络解释道:“这伏牛山在平河郡和平川郡交壤处,贯穿晋地八百多里,因形状象一头趴着地老牛而得名。我们这是在伏牛山的牛尾峰,从这里一直向前走,走到牛肚口往西就进了陵州境内。虽然道途崎岖,天气恶劣,但胜在人烟罕至,可以避开晋军和燕军……少很多麻烦。”

顾夕颜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晋军,可能会被当成燕军的奸细;如果遇到了燕军,可能会因与齐灏的关系而被误会;如果要是遇到两军交战时,那就更危险了……从这里偷偷进入陵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大家当天晚上就在山洞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又轮流着给顾夕颜当“担夫”。晚上是在一个坍塌地小木屋里过地夜。

第三天晚上,她们是在一个背风的大岩石后面过地夜。

顾夕颜趁着福伯背他地时候问道:“您对这伏牛山很熟悉吧!”

刚好风雪小了点,没有了逆风吹面,福伯回答的很畅快:“嗯。我是在伏牛山里长大的。伏牛山地牛头坝在燕地境内的关内郡,平常我帮着门里传递消息,从燕地到晋地只要七、八天。比走驿道还快。只是伏牛山里险境丛丛,寻常人不敢走而已。”

跟着后面的段缨络侧着头望着他们。

顾夕颜笑道:“我听段姑娘说,伏牛山里还有温泉,在什么地方?”

福伯笑道:“在牛头坝那里。燕地天冷,有很多达官贵人都在那里设别院。我们修罗门在那里也有一座别院,叫绿萍,不过规模很小。地泉水引不到那里,但四季如春,绿树成荫,景色也是很漂亮的。”

“就是我上次和你过的。”段缨络也加入了谈话的圈子,“那时候伺侯师傅。就住在那里。”

“哦!”顾夕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里最漂亮的别院是谁家地?”

福伯笑道:“当然红袖招了。那里是燕国公的弟弟齐潇齐大人的私产。原来也是燕国公府的别院,现任的燕国公齐灏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分家地时候齐潇要,就给了齐潇。我们修罗门的绿萍原来也是燕国公府的产业,后来赏给了我们。当年我还曾经去过,名字和别院可相配了,满眼浓翠。我就寻思着,要是燕国公家的产业每个都和名字相符。那红袖招里是岂不是养了很多的美人,哪天我也要是能到那里去看看就好了……”说完,他爽朗地大笑起来。

顾夕颜也被逗乐了。

段缨络在一旁少见的娇嗔:“福伯,你可别乱说话!”

她的话,惹来福伯一阵大笑。他悄声地对顾夕颜道:“十二姑从小就这样拘谨。所以她从不和师兄师姐们玩,总是呆在师傅身边……功夫到是好。就是人呆板了一些……”福伯说起段缨络小时候的事来,气氛变得和乐融融起来。

到了晚上,她们在一个山洞里休息,顾夕颜照样是喝她的冷水。

福伯笑道:“嗯,明天下午我们就能雪海了,晚上就能到洪台过夜,姑娘到时就能有热水喝了。”

只走了四天。

“这么快啊!”顾夕颜叹到。

福伯眼神明亮地象太阳:“不快,不快。要不是顾及你身子骨不好,我们早就到了。”顾夕颜也笑,眼睛弯得象月亮。

雪海真的是一片雪的海洋。

顺势而下的山坡,都堆积着厚厚的雪块,均匀而细腻,皑皑茫茫,大地和天空被雪混成了一体。偶尔有风刮起,雪粉飞扬,大地间就笼罩上一层银色地雾,在日光中闪烁着绚丽地光芒,透着圹野间鲜洁的气息,清冷又纯洁。

顾夕颜不由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福伯象孩子似地,大呼一声滚了下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槽。

段缨络发出呵呵的笑声,象一个蹁跹的蝶儿轻盈地追了过去。

莫大夫也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青峰,我们也别落得太远。”

背着顾夕颜的江青峰理了理肩头的牛皮带子,一本正经地延着福伯留下的槽朝前走着。

雪海的尽头,是一片密林。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雪球儿。她们经过时带来的气流打拢了那些雪球儿,它们不时从树上抖落下来,把玉屑似的雪末儿扬进顾夕颜的身上,好象在责怪他们的不请自来。

出了密林,是条颇为宽大的土路,厚厚的雪层上不见一点杂质,道路两旁是护树林,林后是被大雪覆盖了的茫茫田地,中间偶有坍塌得只剩一个架子的小屋。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顾夕颜们脚踏雪地的吱吱声,清晰而细琐地回荡在空中。

有雪的天气夜就来的不那么早,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高高的土坯城墙已遥遥在望。

福伯停下脚步回望江青峰。

江青峰目光中含着激动,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段缨络忙道:“你小心点!”

江青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朝土坯城墙的方向走去。

福伯招呼着大家蹲下来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段缨络和莫大夫面对着城墙,福伯和顾夕颜背对着城墙。

不一会儿,顾夕颜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声:“在下江青峰,求见龚涛龚大人!”

顾夕颜回头,看见江青峰双手高举地站在土坯城墙的城门前,城墙上人影绰绰。

不一会儿,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城门大开,举着火把的士官把城门口照得通亮,顾夕颜看见了城墙鲜红的两个大字“洪台”。

火把后面,站着黑鸦鸦的人。

江青峰慢慢地走进了城门,城门又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关上。

顾夕颜明显地感觉到福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9:40
第九十章 陵州之行(中)

世界如此寂静,没有一丝风,大朵大朵的雪花轻盈曼妙地从空中飘下来,轻轻地落厚厚的雪地上,落在顾夕颜她们的衣帽上。

顾夕颜不耐地踩了踩脚,段缨络脸色大变:“别,别动。小心被射杀。”

“射杀?”顾夕颜望了望离自己至少有五百米的土坯城墙。

“你看城墙的四周,什么东西都没有,四野一览。”福伯的声音紧绷绷的,“完全是坚清壁野的战略。我们小心点。”

顾夕颜露在布条外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太,太冷了!”

段缨络无奈地道:“你忍一忍,天黑之前他们一定会放我们进城的。”

顾夕颜不信:“要是不放我们进城呢?”

段缨络沉默不语。

气氛变得有点凝重。

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去,远处的城墙变成了一道模糊模糊的影子,在“吱呀”的门轴声中,桔色的灯火照亮了城墙,一群举着火把的人朝着顾夕颜休息的地方走了过来。整齐统一的步伐吱呀吱呀地行走在雪地间,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诡异的气息。

顾夕颜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段缨络眼尖:“是青峰!”声音里有着一种让人不明白的欣慰。

和江青峰回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军官,面容清秀。气质儒雅,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地清高。

江青峰指着段缨络向那人介绍:“这是我祖师姑段十二姑。”那人微笑着朝段缨络点了点头,江青峰又指着那人向段缨络介绍:“这是燕国公府少府事龚大人!”

龚涛!

顾夕颜的瞳孔不由缩了缩。

段缨络略略拱手向龚涛行了礼:“龚大人,打扰了!”

龚涛笑了笑。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带来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把顾夕颜她们围在了中央朝洪台城走去。

洪台城中,银装素裹。宽阔地主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整齐的青石,在桔色的火把照耀之下,泛着被冰雪侵透后特有地清辉。

一行人踢踢踏踏沉默地地走在街上。

顾夕颜双目顾盼。

主街旁边是纵横交错的小巷,巷子里都是一层厚厚的雪。却一尘不染,干净纯洁,好象没有任何人走过似的。

她心中一紧。

再仔细观察周围。

整个城市安静,沉宁,除了松油燃烧发出的劈劈啪啪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没有喧语,没有犬吠,没有马嘶,完完全全的安静,象一座死城。

顾夕颜心中泛寒,背脊生凉,她不由低眉顺目、行规步矩地跟在段缨络身后。

龚涛带着他们拐了几个弯,来到大街旁地一个豪华的二层木楼前,屋檐下挂着一个匾牌。写着“如意客栈”四个大字。

龚涛笑道:“几个今晚就暂时在这里打尘吧!”

江青峰忙抱拳朝着龚涛行礼:“多谢龚大人了!”

龚涛笑了笑,带着几个人走了,还留下一大半人。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帮她们推开了客栈的大门,江青峰客气地谢了他,然后领着顾夕颜他们走了进去。

那军官见他们进了客栈。立刻掩上了门。

走在最后的顾夕颜不由回首。

隔着客栈地玻璃窗户。她看见那军官手一挥,龚涛留下来的那帮人立刻快速地按一定的距离笔直地站在了客栈前的台阶上。把客栈围了起来。

前面的段缨络感觉顾夕颜没有跟上来,回首张望,发现顾夕颜正盯着窗外那些站得象树杆一样立在那里的士兵发呆,遂牵了她的手,笑道:“别怕,有我呢!”

顾夕颜不置可否地跟着段缨络朝客栈后的房间走去。

福伯已绕着客栈看了一圈,道:“后面的客房布置得都还挺豪华地,厨房里还有留下来的米和大白菜。”

段缨络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烦福伯烧点水,我来做饭。”

江青峰却道:“还是我来做饭吧,祖师姑陪着姑娘吧。”

段缨络正欲说什么,顾夕颜却道:“好啊,段姐姐,你陪我吧。这客栈冷冷清清的,有点碜人!”

段缨络笑道:“别怕,客栈的主人可能为了避开战火逃跑了。”

她一边说,边帮顾夕颜解下了蒙在脸上的布条,领着顾夕颜朝后院走去。

后院并排一溜房子,顾夕颜选了正中间地一间作为她们休息地地方。

房子是典型的北方建筑。门地对面是一张大炕,占了房子的一半面积,门边是一张桌子,桌子和炕之间摆着四张太师椅。段缨络摸了摸炕:“哟,冷冰冰的,还是让青峰先把炕燃起来吧。”

顾夕颜则打开了炕上短短的木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被褥。她拿出来闻了闻,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段缨络见状,先去叫了江青峰烧炕,然后把隔壁的被子都抱进来铺在了炕上:“快把外衣脱了,裹上!”

一路行来,大家外衣上都沾了雪雾,屋子里气温高些,等会衣服就会湿漉漉的。

顾夕颜忙脱了外衣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笑道:“段姐姐,你也上了炕,我们聊聊天吧!”

段缨络一边将顾夕颜脱下的衣裳挂在太师椅的搭脑上,一边笑道:“不行。我等会还要帮你端饭菜!”

顾夕颜沉着脸:“段姐姐,有些话,我不问明白,还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呢!”

段缨络拍拍太师椅上挂着地衣服。轻描淡写道:“怎么了,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顾夕颜冷哼一声,道:“段姐姐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我骗到洪台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段缨络拍衣的手微僵。

“我只想姐姐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一声,”顾夕颜目光冰冷如屋檐下挂着的冰棱,“齐灏是生是死?”

段缨络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姑娘何出此言?”

顾夕颜冷笑:“燕晋地弟子都联系不上了,那个若梅见到自己武艺高强的祖师姑还能笑盈盈的而不是急着求救;临时定下带我去陵州,福伯还能及时准备一个背篓把我一路背到洪台来;江青峰自报姓名就能让燕国公府地少府事、齐灏身边四大猛将之一的龚涛亲自接我们进城,却故弄玄虚地选择翻山越岭从伏牛山到陵州而不是选择快马扬鞭地从被燕军占领了的嘉州直接到陵州……”说着。她双紧紧握拳,抑止住自己想动手去摸手腕间藏着齐懋生那枚私章的手镯,“我只想问段姐姐一句,齐灏,他是生是死?”

段缨络轻轻咳了一声。嘴象微喃,迟疑着。

“或者是,你认为可以通过我达到什么目的?”顾夕颜冷冷地凝望着她:“我既然敢跟你到这里来,就有把握让你们修罗门和我一起同生共死!”

段缨络讶然地抬头。

顾夕颜轻轻地笑,目光幽沉深晦:“段姐姐,你们南修罗的人,好手段啊!”

“不,姑娘怎么以为我是南修罗的人!”段缨络忍不住反问。

顾夕颜盯着段缨络地眼睛:“北方,怎么会长竹子。”

段缨络不由得苦笑:“顾姑娘。你真的很聪明,但这次你真的误会了。我们真是北修罗的人,只是我们的总堂在南海郡而已。”

顾夕颜根本不相信:“那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齐灏他到底是生是死?”

“我们也不知道!”突然有人推门进入。

顾夕颜眯着眼睛望去。

是江青峰。

他面无表情。目光却中有着浓浓地担心:“顾姑娘。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才会匆匆赶到洪台来。”

顾夕颜冷笑。

段缨络见江青峰开了口。尴尬之色去了不少,笑道:“你们是一家人,好说话,我就不打扰了,去看看福伯的晚饭做得如何了!”说完,径直出了房门。

顾夕颜听着这话里有话,不由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江青峰。

江青峰正色地道:“顾姑娘真的误会顾师姑了。修罗门虽然一分为二,但两家的总堂都在江南,只是因为北修罗常年在淞江以北的梁、晋、燕三地行走,所以江湖人才误会北修罗的总堂在北边……”

顾夕颜不耐地打断江青峰的话,道:“这些事与我关系都不大,我只想知道齐灏的生死。”

江青峰露出少见地尴尬表情,说话的口气也带着一丝恭敬:“姑娘,我原和龚大哥一样,是国公爷身边的小厮,只是龚大哥和爷去了西北大营,我被爷送到了北修罗的总堂修练。七月十四日,我接到爷的手谕,让我立刻回燕地。当是我和师傅都在闭关,门下弟子不知道此信地重要性,等我出关,已是到了九月末,爷已在陵州出事了。师傅让我带着医术精湛地莫师哥同行,走到同里镇里,莫师哥手里的嗅鼠突然闻到了断续香,我们循香寻人,找到了祖师姑……祖师姑说,说是奉了爷地意思,要带姑娘回燕地……我们就同行了。到了晋地,我们联系上了九师姑,知道前段时间龚涛让福伯回雍州找魏夫人拿了很多参果到洪台,又知道三爷带着林永昭到了陵州。我们思来想去,觉得……觉得那些参果怕是给爷用的,而三爷这么急地赶到陵州,怕是爷,有些不妥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09:51
第九十一章 陵州之行(下)

江青峰的眼睛中闪动着泪光:“我不敢取道嘉州,就让九师姑请了福伯给我们带路到洪台来探探虚实。谁知我站在城墙下一看,这里的守军竟然是龚大哥的番部,所以才这么容易地进了城。”

顾夕颜想到刚才龚涛的态度,心里觉得沉甸甸的,她苦涩地道:“龚涛怎么说?”

江青峰面色冷凛:“龚涛向我要了爷的手谕看了半天,也没给我一个准信。我本想装聋作哑等半夜出城请祖师姑相助暗中监视龚涛,看他玩些什么花样,谁知道他却留我在他的府邸过夜。我到了他住的地方,那里守备森严,用的全是爷的虎贲郎,我认出了其中一个虎贲郎是三爷的门下,心里正觉得不妙,却正好有斥侯说在城外发现了两男两女,我听那描述,说的就是你们。无奈之下,我只得出面承认你们是我的同伴。龚涛一听,竟然亲自带领一队虎贲郎和我一起出城接人……”

江青峰严肃地望着顾夕颜:“我们现在要抓紧时候吃饭睡觉,蓄精养神,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顾夕颜仔细地打量着江青峰的神态,想从中找出一点心虚伪或做作来。

江青峰目光平和沉静真挚,大大方方地让顾夕颜打量她。

如果他说的是谎话,那就太可怕了。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掂记得呢?

难道是,那枚私章!

可这也不对啊,除了齐懋生和自己,没有人知道那私章现在在自己手里?

顾夕颜思前想后得不到答案,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决定暂不去追究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什么腹案?”顾夕颜问道。

江青峰平和的目光一时如急涛翻腾,眉宇间渗出凛冽的杀气来:“只有明天见了龚涛后见机行事了!”

也就是说。江青峰不愿意自己知道他的计划!

两人都没有再交谈,沉默以对,直到段缨络来叩门:“可以吃饭了。”

顾夕颜伸手摸了摸已要烧烫了的炕,道:“段姐姐和我一起吃吧。这屋里暖和些。”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

江青峰却道:“祖师姑,还是烦请你寸步不离地跟着顾姑娘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段缨络苦笑一下。端了饭菜进来和顾夕颜同吃。

顾夕颜现在谁也不相信,但她必须尽快确定段缨络的立场。

她略一思忖,笑问段缨络:“段姐姐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到陵州来呢?”

“啊!”段缨络睁大了眼睛。

顾夕颜笑道:“段姐姐帮我离开盛京,开始用地是李夫人和袁先生,我瞧李夫人的样子,好象是姐姐一个比较尊敬的长辈,既然如此,姐姐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真心想帮我离开地。我只是不明白,姐姐是从我开始拉肚子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把我诓到陵州来呢。还是遇到了江青峰后改变主意的呢?”

段缨络脸一红,很抱歉地样子:“拉肚子的事,真的是意外!”

她没有否认顾夕颜的说辞,这总算让顾夕颜好受了一些。

“姑娘,你年纪虽然轻,但洞察世事,有些事,我不说。你也应该可以想象得到。”段缨络思忖了半晌,轻声地道,“南修罗这些年来在朝庭汲汲营生。成绩蜚然,秀峰道场出来的弟子,已在军中自成一派。而我们北修罗,却只能干些镖师、护卫之类的事,最令人尴尬的事是,同样出身修罗门。有些北修罗的弟子却给那些武技修为远远不如自己的南修罗地弟子当了护卫。受他指使不说,有时还会听些风言风语。一些南修罗的弟子。还专门喜欢找北修罗的弟子当护卫……从我师傅开始,我们北修罗的人就开始与四大国公府接触,合作最好的,却是燕国公府。”

齐懋生可能也知道这其中的蹊跷,所以才会送江青峰去南修罗的总坛。

可就算是这样,段缨络又为什么没有听从齐懋生的嘱咐呢?顾夕颜心中一滞,小心翼翼地道:“我一见你,就问过你,齐灏曾经对你说过些什么,你当时说,他只是让你好好伏伺我,有什么事多跑跑腿……”

段缨络讪笑:“姑娘,你怎么一遇到自己地事就范了糊涂?”

顾夕颜不解地望着她。

“国公爷是什么人,难道还能直言让我把你掳去不成。”段缨络笑道,“就算是掳,也要姑娘心甘情愿才是。”

顾夕颜的心砰砰跳:“什么意思?”

“明知您不会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派了一个顶尖高手在你身边,还不掩饰我地身份。”段缨络吃吃地笑,“国公爷这是张了一张网,等着姑娘跳进来呢!”

“啊!”的一声,顾夕颜不由捂住了心口。

她的心跳太快,让她觉得吸呼都困难起来。

段缨络道:“正如姑娘所言,修罗门教我功夫、供我吃、供我喝,现在正是我出力的时候,我怎能不闻弦外之意,坏了国公爷的雅事呢!”

顾夕颜满脸通红。

因为第一次见到齐懋生的时候是叶紫苏和方少卿私奔地情况下,就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是比较弱势的一方,然后才有了滴翠阁地相救,才有了依依的不舍……

太丢脸了!

被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尽管如此,顾夕颜却觉得一直让她思念的齐懋生这一刻是如此的真实。

甚至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齐懋生很多方面和自己一样。

香玉馆里他砸了家具表现出来的率真愤怒,叶紫苏和方少卿两情相悦后他无可奈何的成全,离开时他落漠地背影,放弃后他利落的态度……都如电影的镜头闪过她的脑海。

齐懋生,虽然冷静。但并不冷漠;虽然沉稳,但并不木讷;虽然执著,但并不顽固;虽然宽容,但并不大度……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现实中地人,遵守社会主流美德的同时,会玩一点点对自己有利小花招。

一时间。顾夕颜的心软得可以滴出水来。

段缨络看见顾夕颜满脸通红,明亮地双眸中犹如一团火在燃烧,还以为自己的讪笑让她气恼了。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可别因此而功损一溃。

段缨络打了一张同情牌。她放低了声音:“只是不知道国公爷现在怎样了?”

顾夕颜怔住。

是啊,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样了?

“吃完了饭我得嘱咐江青峰一声,如果有人问起,得编一套说词才行。”段缨络眉头微蹙,“现在情况不明朗,如果真让你和国公爷扯上什么关系。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回到现实中,心中的柔软却变成了身体上的柔软,顾夕颜有点力无地苦笑着。

两人都没有吃饭的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菜,各想着各的心思。

大家吃了饭,正准备上床休息,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霍霍”的践踏之声。

段缨络和顾夕颜披衣起身,侧耳静听。

江青峰和有低声嗡语。听不清楚具体地内容。

不一会儿,江青峰前来叩门,道:“祖师姑。龚大人要见我们修罗门的人。”

“现在吗?”段缨络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嗯!”江青峰闷闷地回答。

段缨络顾夕颜忙急急穿了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段缨络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要帮顾夕颜把袖箭绑在了手肘上。

顾夕颜拒绝了:“这世间的事,最怕半吊子。要么象你一样。武世超群。要么象我一样,完全不会武功。”

段缨络一怔。

顾夕颜笑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好了,只是不要提起委托你给我当保镖的人是齐灏就行了。十句话里只有能半句假话,这才骗得过人嘛!”

段缨络淡然地笑了笑,把袖箭收在了包袱里,背脊挺直地拉门走了出去。

顾夕颜自嘲地笑了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门,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穿戴好了,只等她们两人了。

腰挂大刀的军官仔细地打量着他们,暗暗数了人数,道:“人到齐了,走吧!”说完,率先出了客栈的大门。

顾夕颜一行五人在一群士兵地簇拥下转了一个弯来到大街上,朝东走了不到一箭地的距离,来到了洪台的衙门前。

衙门大门紧闭,被士兵守团团围着,有两个军官模样地人正站在衙门的台阶上来回巡视。

领顾夕颜们来此的军官从腰间解下腰牌递给了其中一个军官,那人走以一旁,借着火把仔细地观看了那腰牌一会,然后将腰牌递给了另一个军官,那个军官也走到火把旁仔细地观看腰牌,然后两个互相点了点头,拿腰牌的那个军官去叩了衙门的大门,不一会,衙门开了一条缝,军官将腰牌递了进去。

顾夕颜一行深夜突然被传召,又见这些军官如此慎重,大家都不由忐忑不安起来,互相递着“小心”的眼色。好在腰牌递进去没多久,门就“吱呀”开了一条缝,领顾夕颜们到此地军官见状,朝她们做了一个“进去”地手势,在前先领路先进了衙门。

顾夕颜他们踌躇着跟了进去。衙门内,只有大门后站在三、两个值夜的军官,高高地屋檐上挂着两盏气死灯笼,绰绰影影的映着枝头的雪白,发出银色的光芒。

他们跟着那军官从穿堂而过进入衙门后院。

曲廊影壁,玲珑周转,竟然是一派江南水乡的庭院格局。

在这寒冷之地,竟然有这样雅致的处所。

大家都升起荒谬之感。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0:01
第九十二章 深夜叩见(上)

军官在一个小小的角门前停下,轻轻地叩了两记,门应声而开,借着雪夜的光华,顾夕颜看得分明,门后是龚涛那张清秀儒雅的脸。

龚涛看见他们,面带微笑,轻声地道:“跟我来!”

江青峰向众人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几步上前,紧跟着龚涛朝前走去。

大家忐忑不安地跟在江青峰的后面。

沉寂地走过一小段抄手游廊,拐了弯,不远处竟然是一片湖,旁边的树木枝叶均已凋零,挂着毛茸茸的雪绒,湖岸的青石上集满了厚厚的雪,湖水一片是薄冰,一片是流水。湖旁,是一座两间的敞厦,高高的屋檐,正中挂着约有人高的“猛虎下山”图,图的上方有一个黑漆金字的牌匾,泼墨似的写着“啸傲轩”三个字,图的下方是一张长条香案,和一张罗汉床,左右两边排着一溜太师椅。

龚涛带着她们从敞厦左边的穿堂进入了后院。

后院是一个颇大的天井,天井的正中种着一棵合抱粗的古树,大雪纷飞,竟然枝叶茂盛,满树浓阴夹杂着白雪,色彩鲜明艳丽的可爱。

过了天井,是一幢五间的正屋,一明两暗。这样的格局,通常明的是客厅,暗的卧室或是书屋。这幢正屋的大门紧闭着,靠东边的房间亮着朦朦胧胧的桔色灯光,在这沉静中透着阴森的夜里燃着一点暖意。

龚涛在天井的那棵大树前站定,轻声地道:“你们稍等,容我禀告!”

顾夕颜和江青峰眼中都闪过希冀的激动之色。

不是龚涛要见他们,他也只奉命行事……莫非是齐灏还活着!

两人念头刚起,身后就传来敏捷的脚步声,还伴随着轻声的抱怨:“……怎么不早来报。他这个人地脾气你们是不知道的……”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敞厦左边的穿堂走出两个人。

说话的那个人走在前面,身长如玉,大冬天地,穿着一件湖色的圆襟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翠绿色的玉带,外面披着一件雪白雪白地毛麾,毛麾上的毛如针尖似地根根立起。微微的光线照在它上面就会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那是顶级的白狐皮。

顾夕颜曾经有机会在一次服装展示会上近距离地见过。

这是第二次。

这样浅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张扬或是做作,反而有一种雍荣华贵。

她诧然地望向那人的面容,只觉得心中一沉。

不用任何人开口向她介绍,只看他那深邃的五官,顾夕颜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是齐家的老三,齐潇。

不同于齐懋生地硬坚,也不同于齐毓之的清贵,齐潇的气质是介于他们之中的一种俊朗,这种俊朗又不同于方少卿。方少卿的俊朗中带着柔情似水,而齐潇的俊郎中带着男子的豪迈磊落。

他即俊美,又有男子的阳刚气。

就是私心爱慕着齐懋生地顾夕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齐潇,是个相貌出众、气质拔俗的人。

齐潇看见了修罗门的人,脚步微顿。

他身后地人却喊了一声“龚大人”,语调低得极低,声音中带透着惊讶。

龚涛远远地拱手施了一行。语调也低得很低:“三爷,林大人!”

他们都好象怕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似的。

林大人?

在齐潇身边?

林永昭?

顾夕颜不由朝齐潇身后望去。

那人看上去比龚涛年轻个四、五岁,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娃娃脸,细腻白皙的皮肤,温和亲切的笑容,如果不是龚涛这么称呼他,他跟在齐萧的身后,别人一定以为他是齐潇地随从。

想到这里。顾夕颜心里更觉得冰凉。

龚涛刚带他们前脚刚到。后脚这个齐潇就赶到了。

江青峰不是说了吗,那林永昭是随齐潇来陵州。话语间,颇有这林永昭是齐潇一派地意思。看他们这样子,那可不可以说龚涛就是齐懋生一派呢?如果是这样,龚涛现在还掌握着兵权,而且还受他的指挥……能不能理解成齐懋生,并不想他们想象地那样处境困难呢?

一时间,顾夕颜的心跃跃欲试。她眼角的余光不由地瞟向了龚涛,想现看个究竟。

龚涛上前几步迎了上去,恭敬地给齐潇行了一个礼。

齐潇的态度好象有点倨傲,没有还礼,语带讽刺地道:“龚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带一大群人来啸傲杆

龚涛面无表情地打断齐潇的话,简洁干练地道:“爷要见修罗门的人?”

爷?能让龚涛这样称号的,除了燕国公齐灏还有谁?

一时间,顾夕颜惊喜交织。

能让龚涛这样顶撞齐潇,也就是说,齐懋生并没有失去指挥权,燕地的局面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是不知道身体上有没有受伤……

突然间,有人紧紧地抓住了顾夕颜的手臂。

她一回头,竟然是段缨络。

白雪的映射下,她端庄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

这一瞬间,顾夕颜原谅了段缨络对她所做的一切。

至少,段缨络的自以为是的本意是好的。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起去见他!”齐潇淡淡地道。

不知为什么,这语气听在顾夕颜耳中,感觉带着点挪揄的味道在里面。

可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齐潇推门而入,门轴在黑暗中发出暗哑的“吱呀”声。

堂屋是漆屋一片,东边屋子的门帘缝里透出桔色的灯光。

他们刚踏进堂屋。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可是龚涛?”

声调低沉而醇厚,那是齐懋生地声音。

顾夕颜当场呆立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走在前面的齐潇已撩帘而入:“深更半夜的,你招修罗门的人干什么?”

这声音让顾夕颜一震。

是啊。这个时候他招修罗门地人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修罗门做?

只是齐潇说话的口气挪揄味道太浓了些,这些念头在顾夕颜地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齐潇的身上。

龚涛也听了出来。他不由地一怔,紧跟其后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把林永昭和江青峰等人都挡在了屋外,亮光一闪,门帘一晃,堂屋又恢复了漆黑。

齐懋生没有出声,只听见齐潇在说话:“喂,你可别跟我说你又觉得不舒服啊!你想清楚了,到时候别便宜了我……”声音里有浓浓的戏谑。顾夕颜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齐潇在齐懋生面前好象很随便的样子。

如果真如段缨络所言。那他们之间应该剑拔弩张似的啊……

齐懋生好象很不愿意谈论这个话提,高声道:“龚涛,你怔在外门干什么?”语气很严厉。

龚涛一听,立刻撩帘而入,一阵衣襟之声后,只听见龚涛恭敬地道:“爷,修罗门的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齐懋生的声音听上去很醇厚,但也很威严。给人一种惯于发号施令地感觉。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听出来呢?

顾夕颜苦笑。

龚涛亲自来给他们撩了帘子,江青峰率先进去,然后接了龚涛的手。撩着帘子,示意他们进去,段缨络、莫大夫鱼贯着走了进去,福伯本在顾夕颜身前站着,这时却要让顾夕颜先进。

顾夕颜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一路赶来,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或是生病昏迷了。或是被夺了兵权监禁了。或是已经去世秘不发丧了……可就没有想到过情况是这样的!

等会见面,该说些什么好?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过。总的来说不能表现的太热切,好象自己不奈相思跑来见他似的。

想到这里,顾夕颜不由摸了摸手腕间的那枚手镯。

或许,来还私章也是个极好地借口!

心思只在转念间,福伯却以为顾夕颜是怯场了,好心地轻轻推了顾夕颜一把。

顾夕颜这一路风雨兼程,早已瘦骨嶙峋,哪里还经得起福伯这一推,重心立刻发生了变化,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里,发出的声音。

屋子里,正在北面炕上盘膝而坐的齐懋生和侧坐在炕边地齐潇双双被这动静惊动,望了过来。

天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每次见到齐懋生都不能让她高雅矜持地出场呢……

顾夕颜不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还好段缨络及时上前扶了顾夕颜一把,顾夕颜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狼狈的站起来,顾夕颜的眼睛和齐懋生乌黑发亮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亲切……看她的眸子明亮而冷漠,严厉而端肃。

怎么,会这样?

意外,让顾夕颜的脑子再一次陷入了空白。

她呆若木鸡,全身不自觉地发起抖。

段缨络立刻感觉到了她地僵硬,轻轻地搂着她,不明所以地顺着顾夕颜地目光望去。

可齐懋生已转过头去,和坐在他对面的齐潇讲话:“我地事,你以后少管。而且这也不是你管的事!”他口气很严厉,甚至带着点训斥的味道在里面。

齐潇注意门口的动静时,只看到一个全身裹着厚厚的深褐色粗布棉衣棉裤的小男孩在门槛旁趔趄了一下,如果不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子扶了他一下,他肯定会摔倒在地上。齐潇知道他们是修罗门的人,平日里,他接触得也很多,燕国府内院有几个守垂花门的婆子,就是修罗门的高手。

他不由仔细地打量了小男孩一眼。

乌鸦鸦的头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瑰丽的五官……齐潇一怔。

是个女孩子。最多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得很厉害,好象大病初愈的样子。如果脸颊再丰盈些,嘴唇再红润些,皮肤不那么苍白,那就是个花容月貌的小美女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0:13
第九十三章 深夜叩见(下)

齐潇一边认真地打量着顾夕颜,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齐懋生的话:“你以为我想干这种没品的事!是魏夫人啦,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耳边唠叼,最后还拿出父亲临终前的遗言……你也别皱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炕几上一盏不大的瓜型玻璃灯发出弱虚的光茫,照在齐懋生粗犷的象石膏像般的面容上,冷竣而又生硬。

他黝黑的眸子深沉似海,左手的食指无意识地轻轻地抖着。

齐潇一眼撇过去,吓了一跳。

他们即是一起长大的同父异母兄弟,也是竞争对手,对于这个比自己只大三个月的哥哥,齐潇了解齐灏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这样抖动食指的小动作,实际上就是齐灏一种震怒的表现,抖得越轻、越缓慢,他的情绪就越愤怒。象现在这种情景,根据他多年和齐灏打交的经验判断,齐灏此刻非常愤怒,而且处于一触即发的边缘。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齐灏虽然不是天子,但在燕地,他就等同于天子。

最重要的是,齐灏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他的性格中更多的是隐忍。齐潇和他做了二十八年兄弟,象这样的情况,他伸出十个指头都够数了。

齐潇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好象没有什么事情能惹得齐灏这样恼火。

难道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地瞟向了内室。

将两间的屋子分割成内室和外室的喜鹊登枝落地罩挂着帷帐,碧色的多罗呢厚重地垂落着,密密匝匝隐匿了内室的一

“既然你这么闲,”齐灏冷冷地对齐潇道,“那等会就帮我陪陪客人吧!”

齐潇又是一惊。

修罗门固然在江湖上显赫一时。但却始终是草莽,以齐潇地性格,当然是很愿意和他们推杯搡盏一番,胡吃乱侃一番。可对齐灏来说。这种决定就颇有点不同寻常。因为很多年前,他曾经告诫过齐潇,江湖之人。只可用之,不可交之。

没等齐潇答话,齐灏已吩咐龚涛:“龚涛,把堂屋的灯挑起来,天气寒冷,你和三爷陪修罗门的几位贵客在外面摆一桌,算是我给几位接风啦!”后面的话,他是对着江青峰和福伯说地。

江青峰和福伯都很意外,特别是江青峰。眼睛一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齐灏磕了三个头,说了一声“谢谢爷的抬爱”。

龚涛好象也很意外的样子,愣了愣才答了一声“是”。

齐潇今天已被齐灏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搞得不知所谓了。现在江青峰地头也磕了,龚涛的话也答了,天寒地冻的,自己听到林永昭说齐灏这边有点不对劲急巴巴的从刚刚睡热的被褥里爬起来,也的确想讨杯酒吃。他爽朗地一笑。朝着修罗门的人拱了拱手:“几位修罗门的贵客,请!”

江青峰又给齐灏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领着众人出了门。

顾夕颜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有从齐懋生看她的那一眼中清醒过来。混混沌沌地任由段缨络牵着,跟着修罗门地人出了门。

牵着顾夕颜的段缨络心里却很不安。

事情好象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那可怎么办?当初自己还当着顾夕颜得意洋洋地说出了一番“爷张了一张网等着你去跳的话”,而且当时看顾夕颜的表情,害羞的居多,生气的居少……要是因此而发生了什么误会,岂不是害了顾夕颜。

她心里象揣了一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可又不能说什么。

一班人刚迈出门。身后突然传来齐灏冷冷地声音:“段姑娘请暂且留步,我有事相询。”

段缨络心乱如麻地转过身来。身边有些还没有看清楚状况地顾夕颜也被她牵着转了一个面。

隔着远远的距离,顾夕颜和齐灏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起。齐灏嘴角微抿,眉宇间就散发出一股凛人地端肃。

顾夕颜被这表情看得一震。

沉住气!沉住气!顾夕颜,现在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还不知道,不能因为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让自己失了主张。最严重的不过是表错了情,那又如果,你又不是没干过。千万别当场失态,那才是无可挽救的。只要冷静的坚持下去,让时光慢慢从指尖溜走,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她轻轻颤抖着,嘴角却扬起一个小小的笑意,慢慢转身,身影消失在齐灏目光范围之内。

段缨络目光怜悯地望着顾夕颜离开,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声,几步上前朝齐灏走去。

夹层的棉布帘子重重覆下,将人隔成了两边。

一直用眼角地余光注意着齐懋生地齐潇嘴角升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龚涛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了两个年轻地小兵,很快把堂屋里的灯都点燃了。

五串连珠玻璃灯,从高高的屋檐垂下,照得室内纤毫毕露。

名贵的紫檀木家具,稀世的琉璃器皿,金线夹织的座垫……整个屋子金壁辉煌,处处彰显着华丽。

齐潇热烈地招呼大家:“坐,坐,坐,我昨天早上出城打了两只獐子,林永昭,去,把王诚叫起来,让他大把地放辣子,我们来个蜀地风味的火锅。龚涛,你去把那个洪台知府吴途地窖里的刀子烧给我搬两坛来……”

齐潇表情的豪爽大方的态度立刻获得了大家的好感。

屋子里的气氛温和,大家依照主次坐了下来,顾夕颜自觉地陪在了末座。

江青峰代表修罗门地人讲话:“三爷太客气了,我们实在是愧不敢当。”

齐潇目光中泛着异采,笑道:“青峰,我们有十几年没有见了吧。你这小子,到跟三爷打起太极拳来。”

江青峰立刻站起身来拱手作揖:“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齐潇笑着打断江青峰的话。“我们燕国公府和修罗门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江青峰说起来还是府里出去的,福伯也是老熟人了。我们前几天还见过面。”说到这里,福伯含笑着欠了欠身。

齐潇把目光望向莫大夫和顾夕颜:“只有这两位,齐某见着有点面生。”

莫大夫立刻站起来道:“在下莫子期,修罗门宏字辈排行第十四。”

江青峰又补充道:“是我师哥,医术极其高明,多年在平原郡行医,有神医之称。”

“啊,欢迎,欢迎!”齐潇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顾夕颜。大家地目光都转向了顾夕颜。

江青峰欲言又止。

顾夕颜只得站起来朝齐潇曲膝行礼,笑道:“我只是段缨络的一个朋友。”声音甜糯柔美,听得齐潇眸中异采连连,端坐着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露出一副很感兴趣地样子。

还好此时林永昭抱着两个大缸子进来,要不然顾夕颜还真怕齐潇继续问下去。

林永昭身后还跟鱼贯跟着七、八个人,个个手里都提着两个大食盒。林永昭请示齐潇:“三爷,你看这桌席摆在哪里好?”

齐潇指了指宽敞的堂屋:“就摆在这里。”

立刻有小兵模样的人抬了桌子进来。林永昭指挥一群人摆了菜肴。

齐潇指着酒菜招呼大家入席:“这洪台知府吴途,是晋国公府吴棋的远房。我在燕地就听说过他生活奢华,行事乖张却又不学无术。没想到他这洪台知府府衙到布置的清雅不俗,只是这精舍美酒佳肴,如今到是便宜了我们罢了。”说着,爽朗笑了起来。

顾夕颜微微撇嘴。

真象个占地为王的土匪说的话。

齐潇好象对顾夕颜很关注的样子,吩咐一旁的小兵:“给这位姑娘在西屋里设一席。”

顾夕颜忙曲膝行礼道了谢。

大家边笑边走到了方桌前,经过一阵推辞。齐潇当仁不让地坐了首席。左首陪坐着龚涛和林永昭,右首陪坐着江青峰和莫大夫。福伯陪在了末席。

不一会,那些小兵就把菜肴布置好了,期间莫大夫拉着摆菜地人嘱咐:“这位将爷,我们这位姑娘胃口不好,吃不得辛辣东西,还烦请您跟厨子说一声。”

小兵被莫大夫喊得脸都红了:“不,不是将爷,我叫钱贵。”

“钱柜!”齐潇好象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小兵的名字,“这名字好,钱多的用柜子装。”

钱贵的脸更红了,简直要滴得出血来:“不是,三爷,是富贵的贵,不是钱柜的柜”

大家都被他解释逗乐了,堂屋的气氛活泼起来。

齐潇见状,笑着挥手放钱贵走了。

顾夕颜对齐潇刮目相看。

身份高贵而能礼贤下世,语言诙谐善于调节气氛。难怪连段缨络都说齐潇是个不可忽视的人!

那边已经喝上酒了,这边也有小兵领了顾夕颜到了西屋。

西屋大画案上点了一盏八角玻璃灯,小小地桔色灯光,一层层晕染开来,却驱不走清冷。

顾夕颜端坐在西屋的罗汉榻上,看着叫钱贵的小兵搬桌子布菜,完事后,钱贵请示顾夕颜:“姑娘,要不要再点一盏灯。”

“谢谢!”顾夕颜微笑,“不用了,你去忙你地吧!”

昏暗的屋子,钱贵局促地喃喃:“不,不用谢!”

西屋只剩下顾夕颜一个人,她细细地想着今天的会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0:30
第九十四章 洪台雪夜(上)

还没等顾夕颜理出个头绪来,段缨络推门而入。

顾夕颜笑着和她打招呼:“事情谈完了!”

段缨络笑着朝她走来,在离她七、八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侧了侧身子:“夕颜,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一个女子从段缨络身后走了出来,轻盈优美地朝顾夕颜行了一个福礼:“奴婢柳眉儿,见过顾姑娘。”

顾夕颜瞳孔微缩,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来人。

那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雪白的皮肤,鹅蛋脸,高鼻梁,大大的眼睛,神色柔美婉约。她身上披着一件净面粉红色的大麾,可以看得出身材很高佻。黑鸦鸦的头发梳成高髻,只插了一支金凤,金凤口中衔的两串珍珠一直垂到耳边,那女子步履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举止间流露出高贵雍荣的气质。

顾夕颜不解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用眼神示意她略安勿燥,道:“柳姑娘会跟我们呆一段时间。”

自从进入洪台府衙后,事事透露着诡异。

现在段缨络又带了一个绝世美女说要和她们呆一段时间。

齐懋生到底和段缨络说了些什么,这个柳眉儿又是个什么背景来历?段缨络这话的真正意途又是什么?

顾夕颜只觉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她再次告诫自己:当初把齐懋生的情况想的那样不堪,自己都抱着饶幸的心理来了,现在既然大家都还活着,还有什么槛迈不过去。

既然来之,则安之。

她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朝柳姑娘点了点头,喊了一声“柳姑娘”。算是打了招呼。

段缨络见状,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道:“这都后半夜了,你垫垫肚子就成。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夕颜由悲到惊到喜到戚。情绪上地大起大落影响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恢复的胃口,她哪里还吃得下去。听段缨络这么一说,正好借驴下坡。道:“你知道我的,晚上过了八点从来不吃东西。这一路餐风露宿的,我也好想在睡睡热被窝。只是外面地酒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我们要不要等他们?”

段缨络笑道:“不用,我们今晚就睡在洪台府衙。”

是谁的安排呢?

顾夕颜很想问一句,但她还是忍下了。笑道:“好啊,我一想到屋外的皑皑白雪就浑身发冷,能够在府衙里过一夜,再好不过了。”

段缨络听了朝柳眉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柳姑娘了。”

柳眉儿温柔地笑:“段姑娘太客气了。怎敢当劳烦二字。如果两位姑娘不嫌弃,以后就叫我眉儿吧!”

段缨络笑道:“那我就托大了,叫你一声眉儿了!”

柳眉儿高兴地点了点头,目中竟然闪烁着喜悦地泪花儿。

顾夕颜更加不解。

段缨络的承认就这么重要吗?

客厅里大家酒兴正隆,感兴趣地听着齐潇讲他十二岁的时候和齐灏去连云山打猎的事:“……那时候我和二哥都只有十来岁,刚换了一匹雄马,都想着出去溜一圈,哪里还听得这话。自然都吵着要去。父亲当时就说了,去可以,围着马场跑十圈。射十箭,谁中矢的多,谁就去……”齐潇看见段缨络出来,打住了话题,大家专注于齐潇的目光也转到了段缨络身上。

段缨络笑道:“三爷,爷吩咐我们今天在柳姑娘处歇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齐潇看了有点局促的柳眉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快去吧,快去吧。没有了长辈。我们正好开怀畅饮一番!”

他的话又引来大家一阵轻笑。

段缨络笑着领着顾夕颜和柳眉儿出了门。

顾夕颜注意到,齐懋生没有和齐潇他们一起喝酒。

柳眉儿在前头带路。行走间,露出里面用金丝钱织成忍冬花图案的淡禄色百褶裙摆和鹅黄色交衽襦衣来,颜色明艳,非常华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西屋旁边有一个小小地角门虚掩着,推开门,是一条十来米夹道,走过夹道,又是一个角门,推开角门,是个小小的院子,四方形,左边种着一棵参天大树,左边架着一架藤架,座南朝北一幢三间正房,一明两暗的格局,明间却在东头,西间连着两间是暗间,正房的东边又是一幢三间正房,两边是暗间,中间是明间。其中一间屋子里还点着灯。

听到动静,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披着衣棉衣跑了出来,她身下还穿着一件丝绸睡裤,脚上趿着一双银红色的绣花鞋:“姑娘,姑娘,是您回来了吗?”

柳眉儿歉意地朝着段缨络一笑:“是我的贴身婢女。”说完,转过脸去对那小姑娘道:“秋桂,小点声,有客人。”

叫秋桂的小姑娘冻得直哆嗦,但还是上前给段缨络们曲膝行了礼。

段缨络忙道:“快别这样,小心受了凉。”

小姑娘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柳眉儿问道:“你去找个婆子把炕烧起来,然后叫人烧了热水来沐浴,今天我们有客人。”

秋桂道:“屋里地炕一直烧着呢,热水也一直在炉子上架着。”

柳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叫人把水端进来吧!”

秋桂应了一声,趿着鞋子叭啦叭啦地跑到两间屋子相接处钻了进去,想必那里还有一道门或是夹道之类的。

柳眉儿带着她们进了坐南朝北的屋子。

明间是客厅,典型地南方的摆设,香案四方桌太师椅小几花几插屏等,暗间是一个套间。用冰裂纹的落地罩挂着鹅黄色地绡纱帷帐将屋子分成了外室和内室。外室是起居室,画案书架湘妃榻花几琴几,笔架洗笔纸砚梅瓶古琴一样不少,窗前还摆着一盆半人高的绿色植物。内室则是火炕。炕上放着紫檩木的炕几和快两米地高柜,炕下并排放着四张太师椅,椅子上垫着猩红色地金钱莽的势子。

一进门。扑面而来地热气让人全身都活了起来,特别是柳眉儿,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她以主人地姿态请她们坐下,秋桂依旧披着袄子,指挥着几个婆子抬了洗浴用的木桶和热水进来,屋子里立刻变得热气腾腾,雾气氲氲。

柳眉儿上了炕,伸手去开高柜的门,粉色的大麾散开。露出一段如藕般的手臂来,手臂上各戴着一只翡翠玉镯,把那手臂显得欺霜赛雪样的白。

顾夕颜直直地盯着那截手臂,心里只觉得冷飕飕的。

大冬天的,穿得这么少……给谁看?

柳眉儿从衣柜里拿出几件亵衣,笑道:“段姑娘,顾姑娘,这是我新做的。还没上身,你们先将就着穿吧!”

段缨络向柳眉儿道了谢,又推让要顾夕颜先梳洗。顾夕颜没有和她客气,应了下来,柳眉儿要秋桂留下来侍候顾夕颜,她也没有拒绝,柳眉儿见状,陪着段缨络去了客厅。

事已至此。顾夕颜反而放开了。她在秋桂地帮助下盥洗。秋桂忍不住道:“姑娘真瘦啊!”

顾夕颜不由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洗完了澡。顾夕颜挑了一套粉红色的亵衣,只是有点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她把自己换下来的那件亵衣收了起来。

秋桂笑道:“顾姑娘,你放心,我会用皂角给你手洗的。”

这里面可缝着她全部的家当,那些银票一下水可就全毁了,白白便宜了那些钱庄了。

顾夕颜知道她误会了,笑道:“不用,不用。我贴身的东西,还是我自己收着好。”

秋桂一想,自己毕竟不是顾姑娘地贴身婢女,她有所顾忌也是常理。遂不再勉强,帮着顾夕颜用棉布绞头发。

虽然屋子里烧了炕,头上湿漉漉的,顾夕颜还是觉得有点冷,她穿了自己的粗布棉裤棉袄。

秋桂神态间有些捏扭,轻声地道:“姑娘,虽然我们也是在这里做客,可这屋子分配给了我们姑娘住。我也不好自作主张请了姑娘上炕去,还请姑娘忍一忍,我也多换几条毛巾,快点帮姑娘把头发绞干了。”

大家初次见面,就算换了自己,只怕也不会随便请人上自己地床。

顾夕颜理解地笑了笑:“秋桂姑娘说的哪里话,是我不好意思才是。要不是我们来得突然,本来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的。”

秋桂见顾夕颜很好相处,松了一口气,舒心一笑,只是加快了绞头发的动作。

等头发绞得差不多了,秋桂去叫了粗使婆子进来收拾。这时段缨络和柳眉儿走了进来,段缨络看见顾夕颜依旧穿了旧衣,一怔。

顾夕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旧衣,笑道:“柳姑娘地衣裳都绸缎地,天气有点冷……”

柳眉儿温柔地笑道:“顾姑娘既然觉得冷,怎不到炕上去。秋桂,快搀了顾姑娘上炕去。”后面一句话,却是对桂秋说的。

秋桂看了顾夕颜一眼,为难地道:“姑娘,那你……”

柳眉儿轻轻地撇了秋桂一眼,道:“远来地是客,今天顾夕颜和段姑娘就睡在我屋里了。你去把你那边收拾收拾,我和你挤一挤。”

顾夕颜想到自己在柳眉儿这里做这客,哪有把主人给挤到佣人房上去自己却鸠占鹊巢的道理。忙道:“不用,不用,哪能占了姑娘的床呢。还是我和秋桂挤一挤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0:42
第九十五章 洪台雪夜(下)

出言阻挡的竟然是段缨络:“顾姑娘,你就上炕吧。这天寒地冻的,你的身子骨又没有复原……可再轻不起折腾了。”

柳眉儿也在一旁帮腔:“顾姑娘,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你就不要客气了。”说完,竟然上了炕要给亲自给顾夕颜铺床。

这也太客气了!

顾夕颜打起精神来小心翼翼地应酬着。

她笑盈盈拉了柳眉儿,执意不肯让她亲自去铺床,秋桂在一旁解了围,她去铺了炕。移了炕几,铺了两床垫褥,顾夕颜又客气了几句,选了靠近温度高一些的炕头,坐下来散了发头想让它早一干。

秋桂回头放了帷帐,准备伏伺段缨络盥洗,被段缨络婉拒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特别是秋桂,多谢你了!”

秋桂忙客气了一番。

柳眉儿见段缨络的态度真诚,也没有再坚持,在那些婆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她陪着段缨络说了一会儿话,等那些婆子的东西收拾好后,她们也告辞回到了秋桂的屋里。

秋桂屋里的炕烧得旺旺的。秋桂进屋伏伺柳眉儿脱了大麾,轻声地道:“姑娘,让婆子也给姑娘抬桶热水来清清吧!”

柳眉儿眉头轻蹙:“不用!”

秋桂低了头,将大麾挂在了衣架的搭脑上。

柳眉儿叹了一口气,两人无语地上了炕,吹了灯。

屋外的白雪透过玻璃窗映了进来,屋子里一片银光。

半晌,柳眉儿轻声地道:“秋桂,我长得漂亮不漂亮?”

秋桂知道这话里有话。故作轻松地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比姑娘更漂亮的人呢!”

柳眉儿轻叹了一声:“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可……他竟然说不舒服!”

秋桂惊诧的坐了起来,喊了一声“姑娘”。

良久,柳眉儿都没有出声。秋桂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柳眉儿哽咽道:“开始好好的,就象嬷嬷教的一样……我。他,他解我衣襟地时候,我好害怕,就,就推了他一下……他竟然就沉了脸,起身就要走……我,我,我只好不顾羞耻地去拉他的衣袖。谁知道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我怕极了。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以前听说过他脾气不好,可没有想到这么不好。看见我流眼泪,他不仅没有……反而更不耐烦了,喊了人要送我回来……我想起了姨母的嘱咐,心里一慌,就跪在了那里……他带来的贴身小厮是四安,以前常常和哥哥在一起喝酒,我也见过一、两次。他也是认得我地。四安低低的说了两句,他,他竟然就那么当着四安说。说,他,他不喜欢……”声音里带几分羞惭,几分委屈,几分无奈,几分失措。

秋桂吃惊道:“那。那姑娘岂不是……”

柳眉儿泪流满面:“我。我没能待寝……而且,国公爷说。让那个段姑娘明天就送我回雍州……我见了姨母,可怎么办才好啊……她一心一意想亲上加亲,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会重重责罚我的!”

秋桂自小陪着柳眉儿长大,自己家地姑娘性格软弱,,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如果不是这样,柳家五位小姐,说起来四小姐柳月儿和五小姐柳眉儿只相隔九个月,而且比柳眉儿还要漂亮几份,为什么会选柳眉儿而不是柳月儿,还不是因为她“乖”的原因。

可这毕竟是涉及到柳家体面的事,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有什么资格开口说话。

秋桂只有保持着沉默。

柳眉儿却担心不已:“秋桂,要不,要不明天你帮我去跟他求求情,让他再我,让我……”“待寝”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秋桂哭笑不得:“姑娘,我哪里在国公爷面前说得上话啊!”

柳眉儿很慌张:“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秋桂只得安慰她:“姑娘,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柳眉儿张大了眼睛秋桂道:“姑娘正好可以回了老爷。这可不是小姐不愿意,而是人家国公爷不愿意。老爷还能怎样……”

柳眉儿破泣为笑:“是啊,这又不是我不愿意……父亲到时候也没有话说了。”

秋桂犹豫了一会,迟疑地道:“那个段姑娘是什么人啊!”

柳眉儿一直担心的事有了交待,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声音柔婉地道:“我当时跪在内室,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把事情办砸了,哪里还注意其他的动静。后来人渐渐缓过了气来,也只听见外室脚步纷杂,还以为是爷发脾气,要把我给拖出去……”说到这里,她讪讪然地笑了笑,“后来听到他语气平和地人在讲话,我这才觉得身上冷,哆哆嗦嗦地拢了拢衣襟,不一会儿,就听见爷叫我,我出去一看,就看见段姑娘正垂手立在爷身边,爷的脸色可难看了,我更加不敢问什么。爷指着段姑娘对我说把你的床让给她们,你明天就跟着段姑娘回雍州去,我一听,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开口,忙不迭地跟了段姑娘出来要领她回来,可段姑娘却说她还有一个朋友,姓顾,就是顾姑娘了……”

柳眉儿和秋桂讲话地时候,顾夕颜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装睡。

今天发生太多的事,她要抽丝剥茧地想个明白才行。

段缨络虽然没有害她之心,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说话会有所倚重,这也正是自己傻傻地到了洪台重要原因之一……事情后想起不对劲,已是骑虎难下了!

看样子,人到了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啊!

为什么交个朋友就这么难呢?

顾夕颜心里暗暗感叹着!

段缨络望着顾夕颜不规则轻轻蠕动的眼皮,不由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此刻不装睡,执意要问齐灏和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段缨络不由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想不到有一天。段缨络也会干出这种事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夕颜的吸呼慢慢变得平缓起来,院子里却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步履一致,起落坚定。

段缨络自嘲地笑了笑,披衣起身开始穿戴。

脚步在窗棂下徘徊着,却没有人来叩门。

她轻叹一声,去开了门:“国公爷,我一路风雪兼程地赶来,实在是很累了,你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就成。我就不打扰您了!”

穿着深蓝色素面圆襟长袍地齐灏衣肩上还有残留着亮花溶化后亮晶晶的水珠儿。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屋。站在门边轻声地道:“她,怎样了?”

段缨络忍住心中的笑意,正色地道:“还能怎样,哭得唏哩哗啦,刚刚睡下!”

齐灏黝黑地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璀璨地光芒:“四平,你给段姑娘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眉清目秀的四平不敢抬头,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是”。

段缨络披了件厚厚的粗布棉袄跟着四平出了院子。

齐灏抖了抖衣襟,等身上地冷意散得差不多了才进了内室。

内室的火炕上。顾夕颜规规矩矩地仰面躺着,颈下枕着个四方地长形枕头,被褥整整齐齐地拉到了脖子。通过被褥上地折子,可以看得出双手正交叉着放在胸前。

齐灏上了炕,盘膝坐在顾夕颜的身边,细细地打量她。

原本就不大地脸如今只怕还没有他的巴掌大了,脸色苍白,颧骨微凸。眼眶微凹。尽管睡着了,眉头却蹙着。好象很不安似的,有着掩饰不住的郁色。

齐灏心中一紧,轻轻地喊了一声“夕颜”。

顾夕颜好象睡得很沉,动也没动一下,一头黑鸦鸦地青丝散在银红色的枕头上,印着没有颜色的脸庞,有一种疏离的美。

不,不,不。他的夕颜是甜美的,是灵动的,是不羁的,不是这样地……齐灏如受了盅惑般,低低地轻呼了一声“夕颜”,捏了一缕黑发在手中。

如绸般顺滑,如丝般柔韧。

怎么有人的头发即柔软又刚韧呢?

齐灏迷惑着,手不由抚上了顾夕颜的头。

顾夕颜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地头发,立刻惊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暗中如熠熠生辉的宝石。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发亮的眼睛,充满了生机……

齐灏生嘴角不由翘了起来,眸子中闪烁着亲切地笑意:“吵醒你了吗?”

顾夕颜有片刻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此刻地齐灏,亲切,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敦厚,与刚才在东屋里见到的冷漠、凛冽、端肃地形象截然不同。

“是,齐懋生吗?”顾夕颜迟疑的口气中带着迷惑。

齐灏笑着点了点头:“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顾夕颜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下,这才有了真实感。

齐灏又问了一句:“怎么瘦得这么厉害?”目光中,是浓浓的关怀。

顾夕颜“啊”了一声,简直想要去捏捏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个小时前他看她如陌生人般的态度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一转眼,段缨络不见了,齐懋生盘膝坐在她的面前,风轻云淡地问自己“怎么这么瘦”……

顾夕颜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她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嘲地调侃地道:“因为我是碗豆公主啊!”

齐懋生鄂然:“什么,碗豆公主?”

顾夕颜给他讲格林童话。

齐懋生认真地听她讲着,好象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音乐。

任谁看见了齐懋生此刻的表情,都会觉得他对顾夕颜有着深深的爱慕之情。

就是顾夕颜自己,也这么认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0:53
第九十六章 得尝所愿(一)

“……国王就依此判断那个借宿的女孩是一个真正的公主!”顾夕颜自嘲着为故事结尾。

人家是十二层垫下一颗豌豆都睡着不舒服,而她是一个馒头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

齐懋生痴痴地望着着顾夕颜,灼热的情绪在眸子里翻滚!

如果不是喜欢,怎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顾夕颜却觉得有点难堪。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喜欢这个男子的原因,所以看一切都带上了一厢情愿的感觉呢?

她侧过头去,避开齐懋生的目光,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懋生极轻地“啊”了一声,听在顾夕颜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声叹息。

是啊,来这时干什么呢?

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做决定。自己却象个小孩子似的坐在顾夕颜身边听她讲故事!

齐懋生苦笑。

让他在顾夕颜面前承认自己的思念,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夕颜看着齐懋生脸上闪过的不自在,联想到今天突然见到了那个柳眉儿,还有在啸傲斋里对自己的态度……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

大冬天的,穿那么少,齐潇看到时并不吃惊……

难道,是齐懋生的未婚妻,或是侍妾……

顾夕颜觉得自己好象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点点光亮,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才在外人的面前当做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冲进了喉咙里。

她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好象这样就能把这苦涩藏在心里一样。

良久,她才能摆出一幅对待朋友的客气态度,应酬似地问齐懋生:“我听说你在晋地被土匪打劫下落不明。现在看来,那些都是传言了!”

齐懋生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顾夕颜继续纠结着“为什么来”这个问题,到时候怎么回答,他还真是很为难。现在顾夕颜主动转移了一个话题。他自然不会傻地再不回答,让顾夕颜的心思转到其他方面去,问出更多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来。更何况。这个话题也是他比较善长回答的话题。

齐懋生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嘛!”

顾夕颜心里还哽着柳眉儿地身份问题,有点心不在焉的,自然也不会去深究齐懋生的回答,她心神不宁地“哦”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齐懋生见顾夕颜好象心事重重地样子,想引她说话,遂笑道:“连你都会想到利用土匪把我给干掉,史吉平当然也会想到。”

顾夕颜又“哦”了一声。敷衍道:“史吉平,什么人?”

“熙照奉国将军、五军都督府总都督、兵部右侍郎。”

顾夕颜一点也不想动脑筋去想这其中的乱七八糟,应付似的笑了笑。

齐懋生言语一向很短,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齐潇,有时也抱怨他“惜字如金”,为人清冷,不好相处。

看到顾夕颜的笑容,他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别人,自然会去揣摩他的心思。可齐懋生一想到顾夕颜如果和别人一样去揣摩他的心思,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他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我对这种事不懂。”顾夕颜无所谓地道,准备结束谈话,大家各自去休息去。

齐懋生听到这样直白地话,还真的怔了一下。

也是,夕颜一样不管他是什么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也是自己和她在一起就感觉很自然、舒服的原因吗。

齐懋生向顾夕颜解释道:“史吉平是太后的宠臣。也是太后在军中的最大支持者。他一向负责熙照的军事。正如你所说的,此次我私自出兵高昌。战事长达两年之久,而朝庭事先却一无所知,这等于是打了朝庭一个耳光。虽然事后大家多方协商,我愿意带百万金帛亲自去盛京朝见以示诚意,朝庭以不追究我的逾制行为以示恩宠,但这都是表面上地文章。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我回到燕地,就是放虎归山,所以朝庭一定会想办法防止我回燕地。晋地因在燕地对高昌一战中未能及时将战事传递给朝庭,定会受到朝庭的责问,为了负荆请罪,可能会配合朝庭在辖地围剿我。”

“哦。”顾夕颜听得有点兴趣了。

齐懋生见她有点兴趣,就更加详细地说:“二十年前,朝庭已借口梁国公的婚事公然插手梁地事务,破坏了明岛协议,他们如果再公开围剿我,也怕引五位国公同仇敌恺,特别是蜀地,那里是太初王朝地发启地,蜀国公府的沈家,又是太初王朝的信臣,他们拥有极具杀伤力的火枪营,朝庭对他们一向很忌惮。所以这次对我的处置只能是秘密的。我一路在晋地安排斥侯,就是为了防止朝庭借土匪地名义劫杀我……”

“难怪燕军剿杀了十万土匪!”顾夕颜道,“那些人都是朝庭地官兵吧!”

“嗯。”齐懋生点了点头,“不仅有朝庭的官兵,还晋地地防卫军。”

说到这里,他轻扬下颌,带着点躇踌满志的味道:“说起来,我这次还要多谢史吉平。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杀了我,这次太后也不会下决心选在平江开战。朝庭不仅自损三千,还把晋地也拖下了水,给了我们挥军南下的借口。真是一箭三雕啊!”

是啊,如果齐懋生不装失踪,燕军还拿什么借口出兵!凭什么占领了人家的平江郡?

顾夕颜想到了在淞江看到的难民,不由轻声地道:“你,这主意也太,厉害了些。只是苦了那些平江郡的百姓。”

齐懋生知道只要是女人都不会喜欢战,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适者生存”。

一场战争并不是游戏,涉及到地事务方方面面。影响的深远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顾夕颜自然不会天真地去劝齐懋生不要再打战了。

既然齐懋生没有危险了,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地安危。

还是早点回棱岛去吧,和端娘、墨菊一起过几天清闲的日子。

她盘想着自己的行程:“这场战争估计会什么时候结束?”

对燕地地人来说。没有战争,就没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不能生存,就更谈不上什么华衣美食……可让人奇怪的是,所有的女人都不喜欢战争,可所有的女人又都喜欢奢华。

齐懋生已经准备好说词回答顾夕颜对他发动战事的质问。可顾夕颜却偏偏没有按常理出牌。他眼中闪过诧色,真诚地道:“我也不知道!”

顾夕颜不由瞪目:“你是发起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齐懋生觉得顾夕颜的话问得很奇怪:“促成战争的因素很多,谁能明确地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

顾夕颜不由反驳道:“打仗是游戏吗?兵力、粮草、军饷,缺一不可。你有多少钱,有多少吃的,有多少兵力,每日的消耗是多少……你难道都不估算一下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如果一但失败。燕地地人,好,我们不说那些与你无关的。就说你的母亲,你的女儿,你的家族,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你竟然告诉我你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顾夕颜简直不知道该说他大胆还是说他鲁莽!

在她一句句的质问中,齐懋生明亮的眼睛越来越锐利。他凝视着顾夕颜:“与高昌开战地两年。损耗无数。我们已无力再和朝庭开战,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冒险去盛京的原因之一。这次南下。实在是机会太好了,不把握住我会一生都后悔的。走到嘉州地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当时我还在想,如果朝庭不派官兵装成土匪来围剿我,我就自己准备,让燕军装成土匪来围剿我,不管怎样,一定不失去这次机会……”

顾夕颜再一次为齐懋生的大胆目瞪口结。

齐懋生道:“平江郡是夏国产粮大辖,自古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每年可产两季稻米。一个平江郡的粮食可抵我们整个燕地两年所产的粮食,梁地三年所产的粮食,你说,我怎么会放过这样地机会……”

“朝庭也不是傻瓜,”顾夕颜道,“你穷成那样都敢对高昌用兵,现在让你得了平江郡,那岂不是如虎添冀……”

齐懋生嘴角溢出低厚地笑声:“夕颜,夕颜,夕颜……”

声音醇厚的如老酒,带点一点点欣慰,带着一点点怜惜,带着一点点感叹,象情人地低语,让顾夕颜一时有些眩目,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裹着被子象坐在炕角,只露出一个巴掌大的脸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那是被盅惑后的情不自禁!

一如在勿园的雨夜……

齐懋生心情愉悦。

不管怎样,除去了燕国公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被女人爱慕会时也会有虚荣感。更何况,他和顾夕颜相识是在毫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景下,所以她这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感就让齐懋觉得更纯粹,更有震撼力,更弥足珍贵。

齐懋生实在是太高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顾夕颜散在肩头的青丝。顾夕颜一震,从那种盅惑中清醒过来。她打掉齐懋生的手:“你干什么?”

齐懋生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揪了顾夕颜的一缕头发,手腕转动,头发就一圈圈紧紧地缠在他的食指上。

齐懋生竟然会象一个顽皮的男生一样揪女孩子的辫子。

顾夕颜“啊”了一声,嘴变成了O型,半晌都合不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7 20:11:02
第九十七章 得尝所愿(二)

齐懋生好象对顾夕颜的头发着了迷似的,把缠在手指上的头发拿到鼻前嗅了嗅,闭了眼睛,哑然地道:“你的头发怎么会这么柔,又这么韧?”

顾夕颜被震撼的无语。

在齐懋生明亮的目光中,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顾夕颜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伸手去揪齐懋生手里的头发,身子一动,被子就往下滑了滑。一想到自己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内衣,顾夕颜立刻泄了气,伸出脚去捅了捅齐懋生:“你快放手!”

齐懋生的目光从顾夕颜的头发移到了正在捅自己的脚上。

绷直的脚面凝白如脂,形成一条自然优美的弧形曲线,美得动人心魄。

齐懋生心里蓦然就燃起了一团火。他鬼使神差似的,依言放开了顾夕颜的头发,却一把抓住了顾夕颜生的脚。

纤巧白皙的脚握在骨节分明的小麦色手掌里,幼嫩纤巧,蓦然生姿。

齐懋生心里一颤,手不由重重地捏住了脚掌,大指拇轻轻地抚在了脚背上。

瞬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延着顾夕颜的脚一路爬到了心里。

她倒吸一口气。

冷凛而严肃的齐懋生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看来,有些女性访谈节目说的对,只要是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不管他是什么类别的!

顾夕颜板了脸,喊了一声“快放手”。

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起来。

声音甜得要滴出蜜来似的,哪时有一点威肃。反而象在撒娇。

果然,齐懋生的目光幽深幽深的,他不仅没有住手,反而延着顾夕颜地小腿一路摸进了被褥里。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上却有着薄薄厚厚的茧,摸在小腿上有些粗糙,却更加强了那种酥麻的感觉。

顾夕颜脸色涨得通红。伸手去捉那支在自己腿上肆无忌惮游走地手:“你再这样,我,我要生气了!”

齐懋生置若罔闻,明亮的眼睛变得灼热如火,他轻声低吟:“夕颜,夕颜,夕颜……”

如大提琴般沉哑的声音,充满雄性味道地体气……顾夕颜久违的情欲被唤醒。她全身颤粟着,身子发软。似羞还恼地喊了一声“齐懋生”。

齐懋生另一只手急切地抚上了顾夕颜的腰肢,略一用力,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略带冷意的手让顾夕颜一惊,她清醒了过来,双手挡在齐懋生的胸前,拒绝贴在他胸膛:“齐懋生,别,我们不能这样……”声音柔软。带着一丝慌乱。

此刻,顾夕颜害怕的不是齐懋生,而是她自己……

齐懋生。就象一颗她垂涎良久的巧克力,她真怕自己会受不了诱惑把他可吞了进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可就不是长胖的问题,而是会改变她生命轨道的事……

顾夕颜地拒绝立刻让齐懋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可手上盈盈一握的腰肢,腻如凝脂的肌肤都让他爱不释手。他低头把脸埋在了顾夕颜的青丝间:“夕颜。你别怕。我就想抱一会你,就一会。我不会乱来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保证……”齐懋生的手果然不乱动,只在她的膝盖旁留连着。

可这更糟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齐懋生修长的手指,温柔的力道……

顾夕颜地身体开始燥热。

齐懋生闭着眼睛埋首在顾夕颜的发间,鼻子里幽幽暗香传来,撩得他身体象着了火似的,下身紧绷的发疼,他不敢乱动一下,生怕做出什么让顾夕颜害怕的事来。

以无比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眼角地余光却看见了顾夕颜因削瘦而明显凸起地精致锁骨来。齐懋生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再一次食言,重重地吻上了上去……

不算温柔地力道让全身虚弱的顾夕颜仰面倒在了一旁段缨络的被褥上,齐懋生顺势依倒在了顾夕颜的身旁,从顾夕颜的锁骨一路而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着,最后咬住了她的耳垂。

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鼻间是他温暖的气息,腰间是他急切的抚摸……顾夕颜心底的躁热更浓,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呻吟。

这声音立刻鼓励了齐懋生,他动情的喊着顾夕颜的名字,抚在膝盖上的手抽了出来,握住了顾夕颜挺翘的胸部……

还没成熟的果实带着青涩。

顾夕颜被胸部传来的刺疼彻底地清楚了过来。

她推开齐懋生:“齐懋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齐懋生目光迷离地望着顾夕颜,声音嘶哑:“夕颜,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顾夕颜感觉到不对劲。

这已是齐懋生第三次在她面前说出“我不会伤害你的”的话。

他曾经伤害过谁?

叶紫苏吗?

顾夕颜心里突然冷飕飕的。

难怪现代女性能都喜欢粉嫩粉嫩的男生,阳光、明媚,清澈、纯粹……

如果自己不一时心软跟着段缨络到洪台来,会不会象原计划一样和端娘墨菊在棱岛落脚,然后找一个粉嫩粉嫩的男生呢……

可世间没有“如果”这回事。

顾夕颜猛地推了齐懋生一把:“齐懋生,你醒醒……”

长年军营生活让齐懋生有了非同一般的自制力,顾夕颜的推诿让他从沉迷中清醒过来。

锁骨间如桃花般绽放的吻迹,凌乱的衣襟,顾夕颜羞愧的表情……

齐懋生眼中闪烁着后悔!

顾夕颜睁大了眼睛。

齐懋生,后悔!

顾夕颜地脸色一下子雪般的白。

从勿园分别到东房见面再到刚才的激情,顾夕颜再也不想故作大方。她腾地坐了起来,拉着住自己的衣襟,沉声道:“齐懋生,你后悔什么?是后悔碰了我还是后悔自己受了盅惑?”

齐懋生嘴角轻抿。什么解释也没有,目光有些茫然,思绪好象也飘到了很远地地方。

这一刻。顾夕颜可以很肯定:齐懋生有心结!

如果她再年轻十岁,会相信女人能改变男人,可这具幼稚的身材里却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她觉得自己能没有那个智慧、那个自信能够影响一个成熟男子改变生活方式、思维方式……有些事,当事人不释然,旁人说地再多,做得再多都是没有用的,何必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只会让自己伤心而已!

顾夕颜不由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她慢慢把散落在一旁的被褥拾起披在了身上,淡淡地道:“齐懋生,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齐懋生艰难地望着顾夕颜的脸。她眉宇间有一种死寂般的静谧。

齐懋生心里突然觉得害怕。

如果夕颜就这样离开……

不,不,不!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能再傻得犯第二次了!

齐懋生紧紧地把顾夕颜连被褥一起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夕颜。我抱着你睡!”

顾夕颜态度非常坚决:“你这个样子,我不可能睡得着!”语气中,有不掩饰的疏离。

齐懋生立刻感觉到了顾夕颜的变化。他有点不知所措,躇踌了一下,还是把顾夕颜放在了床垫上,并仔细地帮她整理好了被角。

顾夕颜闭上眼睛,侧过脸去,不看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生气了吗?

齐懋生鄂然。

他十三岁大婚。十四岁继承了爵位,加之性情冷竣、生活自律。和女人的交往就无形中限定了一个圈子。那些受到良好女德教育的淑女们,要么顾及他已婚的身份对他敬而远之,要么觉得他外表硬朗身居要职不够亲切在他面前畏畏缩缩,要么带着目的接近他婉转的要求。可以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象顾夕颜这样在他面前率直的表现出真实地情绪来,情动时会迷迷朦朦地望着她,生气时会睁大眼睛瞪着她,拒绝时会侧过脸去不理他。这种男女间最原始的吸引和纯粹,更让齐懋生怦然心动。

他顺势躺在了顾夕颜色身边,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把头埋在她地青丝里,想以这种亲近的姿态拉近彼此的距离。可糟糕的是,顾夕颜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反而是他自己,被顾夕颜发间散出的幽幽盈香撩拔,他又感觉到了身体地悸动,下身开始越绷越紧。

在男女情事方面,齐懋生可能是个木讷地人,可在心智方面,他是个运筹帷幄的高手。事情到了关键地时候,一个人的智慧就会最大极限地被调动起来。就如他在勿园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后,当机立断地把段缨络送到了顾夕颜的身边,想引诱着她逃婚一样……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也如那天一样飞快地转了起来。

高昌虽然被占领但局面不稳;平江之战是对朝庭的一次试探,结果如何还不知道;梁庭都督府还有住守着朝庭的二万骑兵,如若出动,一日半就可到眉州边境……战事紧急,已不容他在分心。可如果不把这个小姑娘安抚好,自己恐怕要更头痛。

每个人都有他无法拒绝的东西,夕颜,她要的是什么呢?

齐懋生飞快地计量着!

两人交往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现在他脑海里。

滴翠阁、勿园、洪台……每次都是自己最危机的时刻……

齐懋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难道要自己在她面前示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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