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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谈天音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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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38
都说是花重锦官城,可我的眼里,就是黄昏下的萧瑟土墙。因白天天象异常,城里行人稀少,分外安静。初生的月亮像个杏黄的大柑橘,孤零零的挂在土墙的边上,没有依傍。



  重花,因城里一重雾气,都看不分明。阿宙才入城,就有精悍的士兵前来迎接。


  到了一座堂皇的府邸,门前魁梧青年正在等待。青年玉带金冠,本是相貌极好,但眉间不脱俗气,未蓄须的唇又因为过薄,就像一个刀口。


  “小五,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你入蜀几个月,可想哥哥不想?”这青年是阿宙的哥哥?


  阿宙笑得很响,全没有心机的样子。



  阿宙的哥哥只扫了我一眼,眸子光似要攫取人:“这位是……?”我的脸上已蒙了丝帕。因他看人不善,我也索性冷冷的扫视他几遍。



  阿宙不慌不忙:“我未来的夫人……哥哥。”我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他二哥眼睛大了一圈:“夫人?”



  “不可以吗?”



  他二哥笑起来,不太自然,他拍着阿宙的大腿:“真有你的。不过到了这里既为寻欢,大家都不捅破窗户纸了。来人,将五爷的马牵进去。”



  阿宙亲自将我扶下来:“二哥看弟弟像开玩笑?”



  他的二哥笑着摇头,与他耳语一阵,阿宙也低声回答了些。



  “这四川是穷乡僻壤,好在锦官城不负花名,来来,跟我一起去宴席,一醉方休。至于这位……既然五弟不舍得她抛头露脸。……雪柔……你领着她去歇息的屋子。”



  一个女子轻移莲步走出,高髻环佩,却是我早晨所见的黄衣女子。我吃了一惊,用手挡好了面幕,就跟着她走进深宅大院。我不出一声,只留心着马厩,伙房,守卫的所在。这所宅院内外,守卫森严。



  阿宙的二哥到底是谁?难道是此城的太守?难道是蜀州的刺史?



  等到了房门,女子开口道:“你是五爷的夫人?”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如何回答?我保持沉默,只解下面幕,一笑。她肯定是记起我们的一面之缘。



  她环视左右,终于没有说什么。这所大院有些蹊跷,这女子也并非常人。



  她要走,我却喊住了她:“姐姐,妹妹我也是天涯沦落人。我只请问一事,从此处到马厩,有没有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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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50
半个时辰以后,我从马厩混到了大厅的附近。虽然厅堂多守卫,但对于女子,他们都不太注意。我早已在房内梳好了最平常的丫髻,又顺手牵羊,从屋内拿了一个银唾壶。混在一群低眉顺目的侍女里,在庭院附近走来走去,把地形看得熟悉了。


  大厅内点着高烛,杯盏交错,轻歌曼舞。阿宙哥哥拥着那名叫雪柔的美人。阿宙则心不在焉的喝酒,眼神清明的很。


  夜已深。我冷不防回头,一轮月光,越肩而过。


  宾主大半都醉了。有个管斟酒的小士卒走了出来,我叫住他:“小弟,你轻轻进去,请一声五爷。五爷夫人,在房内不太舒服……”我在他袖口里放了一块碎银。



  他应了。不久,阿宙出来,往安顿我的后房走来。大堂之内,醉醺醺的喝彩声妻,舞姬的盘中舞已然结束。那雪柔翩然离席,开始击鼓。青山白雨,鼓点铿锵,而她面不改色。


  “阿宙,阿宙。”我拉了他绕到一棵树后。


  他并不吃惊:“我就知道你搞鬼……”鼓声压过一切,我的心猛跳。


  我劝:“我们还是走吧……阿宙,这里一切都不妙啊。”


  阿宙的剑眉上峰扬起,他刚要张口。


  鼓点忽停,一根弦被崩断了。阿宙的眸子划过丝惊。



  大厅内乱作一团,有人嘶喊,有人惨呼,遥遥中,雪柔冲出屋子,将一团东西向外一抛,大声叫到:“此城已被围,所有人等,只须降我,便可免一死。”黄裙飘展,她剑上滴血。



  马上就起了一阵厮杀声,随着后屋前屋的兵士冲入,一片刀光剑影。我不等阿宙回答,拉着他跑。到了角门,我将四根手指放进嘴里一个呼啸,玉飞龙从大街上飞奔而来。它背上,有阿宙的宝剑,还有我的竹囊。



  阿宙也不再废话,同我就上了马。大街沉寂,没有一个行人,就像一座死城。



  从城的西北角,起了一阵冲天的火光。城门四角都有喊杀声。流星般的箭矢大量飞进来,白茫茫的就像冰雹。



  那个雪柔抛出去的东西,应该就是阿宙二哥的人头。他们是不是要一网打尽,阿宙也是漏网之鱼?一切来的太快,我的手都在颤抖,毕竟这是第一次亲历战场。阿宙把我带到城楼附近的一个黑暗胡同里,示意我不要惊慌。他深皱眉,相当镇定。我们在玉飞龙背上等了长段的时间。呐喊声,号角声,渐渐的微弱下去。我探头出去,却好像被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夜中,起了无数的烟尘,马蹄席卷着鬼蜮里的呼啸,从城门的各个方向涌来。月亮变成了红色的,好像是沸腾的鲜血。马上的黑衣人们全都穿着轻薄的衣裳,唯有头上插着半根孔雀蓝的羽毛,犹如是燃烧的鬼火。他们的脸都被映得通红,他们的眼睛也是红的。



  蓝羽军,这些人是蓝羽军!锦官城在今夜,居然被突袭了……?



  阿宙自言自语:“西北,哪里是西北?”



  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答:“我怎么知道哪里是西北?”这是我?我真没出息。



  阿宙把我揽得更紧,仰头望月:“好。小虾,我们要跑了。别怕。”



  我不是怕,只是不安。我们的马,跟着蓝羽军的大流,就像是两条互相穿越的涤带,交错变形。军人们许多都不用手抓缰绳,或是两手拉弓,或者伏贴马背,他们的速度快,我们就更快,以至于有人发现我们的异样,双方早就离开太远,错过了杀机。天气已热,我全身大汗淋漓,神经质的夹紧了玉飞龙的肚子。阿宙湿透的衣服紧贴着我,倒是难舍难分了。



  石块弩机的声音,依然不断。总觉得它们全是对我而来,可过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它们其实还遥远。这时,阿宙的呼吸声,才明晰起来。等到我们穿出城门,旷野上一阵冰寒。蓝羽军与官军与此处纠缠于白刃战。人们在我们的身边,互相残杀,断折,血液四渐,我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这时候并没有感到恶心,只觉一种为生命所激荡的悲凉,一种向前冲破的全身心的震撼。


  有人朝我们的马奔来。阿宙在我背后挥剑,那些人似乎在退却,但更多的人盲目的涌来。有的人只知杀人,要拉着我们一起陪葬。有的人自己也不明白在做什么,如海上溺亡,都要抓住唯一的生命之舟。阿宙大声叫我:“你来控制马!”



  我挺起身,他似乎不在我的背后了,我一惊,猛回头。他的脸如鬼魅一般,眼睛燃着火。



  原来他还在!我赶马飞奔,不顾一切。勇者无惧。宫才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围城,我从那逃出来,因此我不应再怕任何一座围城。左右都是挥舞刀剑的军人,马跃过的是狼藉的尸骸。因为尸体堆积,我已经不能感到大地的存在,只觉得在轻云端上被烈火炙烤。



  我们的马跑着跑着,骚乱的阴影攸然远去。我才松一口气,可月色转明,我发现我们竟然进了一个规整的阵营,在每个山坡上,都有头插蓝羽的军人。他们每个人,似乎都长着俑般一模一样的脸孔。我们的马跑得痛苦。在铜墙铁壁中,我们求路逃生,正如一根丝从沸水中被抽出茧,就要变形。我没法求得阿宙的意见,若是这样杀出重围,未必不能。但是箭矢无情,只要一个命令,万箭齐发,白马和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奇怪的是,这个阵营并没有攻击,我们不断的跑,只是被围,一层一层,没有尽头。



  正在此时,有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远处斜穿过来。横着撕开了阵线,马上一员将,穿一袭明光甲,使把大刀。



  “且慢!”那人高声喝道。我们并不理睬,他纵马直追,他那匹红马,速度奇快,几乎能和玉飞龙并驾齐驱。当他快与我们平行的时候,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仔细的看了看他。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小将,高鼻深目,一双眼睛黑里透蓝,仿佛是个西域人。



  “喂!你带着女人跑,难道要一起死?”那个小将对阿宙喊话。



  阿宙回敬他:“要你管?我不会死。”



  小将说:“难道你过得去我这把水沉刀?”他始终离我们有一个马身距离,因此还不能与阿宙交手。



  阿宙不理睬他。他耍起刀来挑衅:“有胆子就斗一场,见了小爷逃,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听他实在罗唣,终于忍不住骂道:“婆婆妈妈怎么那么多废话!你要能杀就杀啊!”



  他蓝黑的眼睛就像珊瑚一样,有磁石之光。笑了笑,不说话了。可是他一直紧跟不舍。玉飞龙能坚持多久,还是个问题,而他那匹红马,却也快的让我生气。



  我正在盘算。忽然从月亮里飞出来一道黑色的锁链,我吃了一惊,叫了声:“阿宙!”



  那是一支快箭。转瞬,就射下了红马小将的头盔。



  我抬头,在孤丘上,宝蓝色的战旗下,站着一人。他裹着乌金色甲胄,面上戴着狰狞的面具。他的身姿就像苍狼星下的传奇,傲视战场,高不可攀。他的左手上,有一支铁弓。他身边,围有一群头插蓝色羽毛的军人。



  阵营里吹起了一阵号角声,好像是种奇特的音乐。红马小将呆在远处,没有追上来。



  奇迹,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发生了。我们冲出了围城。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59
第十二章:桑雨

  越过山谷,穿过旷野,我们不停的跑,亘古周行的宇宙里,唯有我和他。



  雷霆作吼,山雨欲来。阿宙的重量突然就压倒我的背脊上,我驾驭着马:“阿宙?阿宙?”



  没有回音。我一惊,停下了马。阿宙一动不动的靠着我。我跳下玉飞龙,将阿宙的身子拽下来。他在我的怀里,满身是血,睫毛如同冰封。我的心跳都凝固了。



  “阿宙……?”我的呼喊带着泣音。原来到头来,还是只剩下我了。



  浓黑的夜里,阿宙噗嗤一笑,张开眼睛:“小虾。”



  我气急,他抓住我的双手,把我拥抱起来:“小傻瓜,我怎么会死呢?咱们逃出来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我们在一棵树下,名利生死与魑魅魍魉都不见了,唯有树影。雨点,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就像一个筛子,把荒凉和痛楚都带走,只留下青春和希望。



  阿宙脸上还染着血迹。他伸出舌头,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唇。


  方才还是黑夜,此刻已近黎明。



  我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挣开他走到雨里,捧着雨水冲洗了脸,阿宙也跟着来。他眯缝着眼睛:“不妙,雨越来越大,我们只能暂歇一歇。”



  大雨滂沱,鞭挞着山岭,阿宙带着我往前走,不时用剑扫开荆棘。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片林子,虽然不辩方向,但雨水冲刷下,这林子里有一股特殊的芳香。



  玉飞龙本被我牵着,攸的离开我,我在雨柱里追它,跟着它走到一个岩洞。



  “阿宙快来!”岩洞里有我的回音,黑鸦鸦让人透不过气,阿宙闻声而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他高兴的拍拍玉飞龙:“行,居然找到这地方。”



  我全身都和散了架子一般,往地上一坐,阿宙举着火折子凑近我,也吐了一口气。



  “刚才真险。”我回过神来就问:“阿宙,你说为什么蓝羽军的那个人要放我们走?他那一箭,是不是射错了?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你因为偷了揽星剑被追,但是毫无原因,他们都撤退了……怪不怪?”我想起月下那个戴面具人的剪影,如梦似幻。还有一分可怕—似曾相识。



  阿宙眼睛里映着火苗,他只摇摇头,不知是不能说,还是茫然。他安静的盯着我,眸子却穿透了我,看透雨幕,直到远方。雨把火的光芒传递开,原来我们所在的地方,被一大片桑树包围着。因为雨大,桑树根都湿淋淋的,紫红色的桑椹在雨中摇曳而落。



  “他死了。”阿宙只说了三个字。我端详他,他放下火折,背对我望着岩壁。




  我正想如何劝慰他几句,阿宙没有掩饰的少年清亮声音一字一句的传来,和着雨点,在岩洞里回响:“他必须死。他注定要死的。我以前从未觉得可惜。而今看到桑树,想起他身上流着我父亲的血,我也不开心起来。我去锦官城,是为他所逼,可天知道我并不想目睹他死的。”



  难道阿宙早就预见到今晚的风波?所以他让我不要跟着去。我不由问:“那你为什么还去呢?他的手下并没有强迫你。”



  阿宙的肩膀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我必须去。不然就会引起他的怀疑。他就不会安心在那座城里等到被杀的一刻。他的七千精锐,大半亲信,都在那座围城里给他陪葬了。”



  我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过了好一会儿,阿宙才缓过来,脸色也平复了。



  虽然是初夏,我却有丝寒冷:“阿宙……你是不该来都江堰见我的,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么?”



  阿宙的脸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不再一览无余的明艳,而多了几画至美的阴影。



  他仔细的考虑了下:“我不后悔。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分心。小时候下棋,别人分十,我只为一,因此我常胜。夏初,接下去的日子对我至为关键,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寂寞而带着暖意的雨,下到我的眼睛里来了,我艰涩的说:“我不愿做你的侍女……”



  他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凤眼仰视我,郑重的说:“我现在也不愿意了。方才在围城里厮杀,我决定了一件事情:世间女子,我只取你当我的妻,唯有你的儿子,可以继承我的剑。”



  又是一只桑椹,被雨打落。雨将世界,汇成一片洪流,无数桑叶在大风里倾听幽冥。我盯着他,不再回避:“阿宙,我记着你的话。可我此时无法答应你,因为我不知自己的命运会怎样。你对我太复杂,我甚至不知你的姓名……”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0:24
阿宙的漆黑的眸子里唯有磐石一般的坚决:“我就是我。我对你永远简单,只要你肯跟我说心里话。我欢喜你,不需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也不要知道你到底是谁。没有一个人的命是被注定的,要靠自己来写。夏初,我曾拒绝过三次家里选配的婚姻。因为我就不接受被安排的命运。夏初,夏初,你就给我一整个夏天,也跟我一起创造秋天,好不好?”



  清脆的鸟啼声飘来,我望着他,惆怅而迷惘。他声声打入心坎,铁石之心,也有潮水漫来的一天。这少年美若朝阳,坚若金刚。他的眸子,永不生锈的银子般,闪闪发光。



  我不羡花前月下,也不慕繁弦清歌。复仇,对我毫无意义,帝业,与我擦肩而过。眼看天下狂澜,金瓯破碎,我只能取男人一个“信”字。红尘中,愿携手来去,冲过壁垒。



  原来……当年那虞姬自刎于末路英雄,乌锥名马之侧,也只是为了一个“信”字?我恍然大悟。那么,我应该信谁呢?



  我正想着,阿宙已经吻上了我的唇,他这次的吻,与过去不一样,旋着风雨而来,势不可挡。我微微张开了嘴,他的舌尖绕过我的舌头,注视着我,他凤眼里淡淡的不安被一扫而光。他仿佛在我的口中发现了幸福的秘密,吻得更加果断和热烈。我全身都战战兢兢,有一层玛瑙般厚重的红光冲上了脑海,雪籽飞舞,鸟声啁啾,在这个被他引领的陌生的世界里,我学会了,放弃便是幸福。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衣裳,爱抚着我的脖子,胸脯,和肋骨,好像我的身体里藏有一只受伤的雏鸟。他自己的衣领敞开着,他的喉里有颗魔力的象牙棋,在他的动作中诱惑人投降。我清醒过来,摇摆着头,一定要离开他。在桑树林神圣的祭祀里,我不愿他获取更多。我甚至并拢了双腿,用手指去拒绝,可是我的手在肌肤所触湿润的惊愕中,变得绵软。当我发现,我的肢体都在叛乱,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雨声激越,我昏昏沉沉,眼睛一闭,水珠就落到了肩上。他沉闷的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脸贴着我的脊梁,双手不再动了。好像我的背脊,才是最终的港湾。



  我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满脸是泪,冰凉凉的。阿宙抱着我,许久沉默着,微微在喘息。



  “我不能在这里……”他下定决心似的重复说:“不是这里。也不是今天。你是我的妻,我不能……我要选个最吉祥的日子,把你带进我的家。夏初。”他的嘴唇碰到我光裸的肩头,又迅速离开了:“将来你给我生一个儿子吧。属于我和你的儿子。那我即使死去,也等于不死了。”



  他的声音比雨声更激越,我默默的拉好了衣衫。走到了雨中,我摘了一颗桑椹,又回到岩洞里。我自己咬了一个,又无言的将另外一个给了阿宙。


  你给我吃莲子,苦中带甜,我给你吃桑椹,甜中带酸。



  他躺在地上,细细品味。这个少年,虽然方才那般大胆,但现在又乖乖的。精美的鼻翼翕动,夜风里的云彩般纯洁。



  “好吃。可小虾,如今我想得琐碎极了,你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你讨厌什么……你爱吃什么……你父母的墓地在哪里?说起来似乎我第一次认识女人。”



  我这才说:“你若尊重我,我才会尊重你。你就是天子,我若失望,也总能离开你。”



  他示意我枕着他的手臂,我就枕下了,他帮我把衣服合好,用手掌擦去我脸上的泪和雨水。



  我们都是一夜未眠,此刻都觉得疲劳,就在雨声里睡着了。



  我在梦里,也是不安稳的,隐约梦见阿宙在和别人说话。



  我侧脸,没有了阿宙的手臂。我不翻身,对话陆续的传进岩洞。



  “您本不该出现在锦官城的……太危险了,主人对此……要不是您沿路留下标记,小的也难找到您……”有个男子的声音,我不熟悉的。



  阿宙答道:“已做了,又怎样?我也出来了。你们不找我,我难道就不来?……一切还是按计划行事……”



  “是。众人不明所以,小的都命他们在桑林外的山口处等您命令……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定要敬她,和对我一样。”



  “遵命。”



  我坐起来,一会儿,阿宙走了进来:“夏初,我们上马吧。我把这次事情办好了,我们俩就更顺利了。”



  我还是疲乏,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点头的意义。但我不能反悔。



  我们上了马,出了谷口,雨倒小了,但山里的水流比往常湍急多了。



  玉飞龙徐徐而行,全没有昨夜的奔命。



  一匹马跟上我们,马上校尉打扮的人默默无言。



  几十匹马围上来,他们齐刷刷行礼,似乎有人称呼道:“殿下……”



  阿宙?他们叫他殿下……我是听错了?



  阿宙在平原上忽然加速,我恍惚间,看到一批批的骑兵跟了上来,阿宙依然和我当先一骑。



  最后,一望无际的白色军营,和着绣龙的军旗越入眼帘。



  一个人喊:“赵王殿下来了!”



  “赵王殿下来了!”几十个,几百个人接着响应。



  我惊愕的看了一眼阿宙,他傲然的在马背上,凤眼里有着高贵不可侵犯之气。



  成千上万的声音欢呼起来:“赵王来了!赵王来了……”


  雨水没有带来洪流,但是此刻对我不啻山洪爆发。


  我的脑海里,各个片断连成一片,赵王!两个字刺的我疼。



  北帝四个弟弟,二弟晋王廷宇,后面依次是赵王元君宙,魏王元殊定,燕王元旭宗。



  赵王,燕王,魏王,北海公主,全都是北朝先帝最后的宠妃杨夫人所生。他们,与北帝和晋王年龄相差许多。



  五爷,阿宙,赵王……阿宙,原来你就是元君宙!



  元君宙紧紧的揽着我,正如从前一样。但是他还不知道,永远不能一样了。



  逃,似无路可逃。可我别无选择,还是要逃!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0:50
第十三章:抉择

  同样是初夏时光,同样是巴蜀山地,同样是王师大帐,同样是主帅幕后。


  我却如坐针毡。因为那个主帅,并非我的父皇,而是北帝之弟。


  女人,对谁是父亲,无从选择。对谁是男人,却可以选择。


  我母亲曾说:人最难从一而终。夏初不改初衷,只要自由。


  况且,阿宙既然是元君宙,除非他肯放弃所有,不然我如何能作为弟媳,出现在皇帝元天寰的面前?与他的相遇,不过是又一场劫。


  “太尉惨死,蓝羽贼猖狂,此耻不消,我等如何回京面圣……?”一个年轻的将领大声地说。



  阿宙倒是沉稳,他的声音有种王者尊严:“太尉已死,诸位已然不能效忠于他。本王既然与他是手足,又领兵五万,本乃皇上派来增援大军的。危机如此,本王当仁不让,要与蓝羽军决一死战。是否耻于见皇上?那要看后面的日子诸位如何行事。皇上向来明辨忠奸,宽宏大量。此刻起,请莫要说孝忠本王的话了,亲王也不过是皇上马前卒而已。我军只独尊皇上一人,灭蓝羽,定四川,是为了雪太尉之死耻,更是为了皇上的天下大计。”



  元君宙与将领们的对话一句句传进我的耳朵,我思前想后,脑子里格外清醒。


  我既然下定决心要逃走的,哪里还容许自己糊涂?


  听着听着,外面的男人们一本正经。我倒是忍不住想笑,思前想后,原来如此,好厉害的一局。什么仁义道德,手足兄弟,都是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元廷宇身为太尉,不知收敛。他任事太早,党羽已经威胁北帝。北帝为人,岂能容他人安睡在卧榻之侧?因此他不能不除他,即便廷宇是其兄弟。元君宙被发配来四川,初看起来似乎是因为阻挡皇妹婚事触怒皇帝,实际上却是北帝安排到四川的一个备用的“帅”棋。也许阿宙自己都不太清楚。他送我到青城山那日,虬须大汉等人就是要护送他“回去”,不久后,阿宙就知道了元廷宇的必死。他来都江堰之前,去了剑门关,就是要调动关外的五万军人。他们已经在今日午间,急行军到北军大营。现与廷宇残军,被统编成一支十一万人的大军。


  元廷宇被人引到锦官城吃花酒。他不但带了七千名亲兵,还安排了三万名士兵进驻锦官城外。孰能料想,美女细作,砍下了他的头颅。他的亲信谋士,将校,都被在烈焰围城之夜一网打尽。


  是谁把元廷宇引到了锦官城,又是谁走漏消息给了蓝羽军?雪柔这个女子,一人之力,是否能掌控这样的局面?蓝羽军虽然拥有几位猛将,还有东方先生这般的名士。但是细思那围城之夜,蓝羽军对于元廷宇的部队防守,都了如指掌,且布军行营,又不象仓促而起。



  双方的背后,还有谁?


  元廷宇的死亡,带了了三条结局:


  第一,蓝羽军控制了锦官城。取得了突破性的大捷。


  第二,北帝借刀杀人,除了心头之患的二弟晋王,也一并杀掉了近万的晋王党羽。


  他既不背负杀弟之罪,也了却了兄弟相残会引发北朝骚乱的后患。


  第三,年少的赵王君宙得以崭露头角,顺利的接管了太尉军队,成了川战场的主帅。



  阿宙太年轻了,纵然英气天纵,打赢了蜀之战,也不会威胁到北帝的统治。



  如果上官在就好了,他一定看得比我更透。我又想起在茅屋中上官对阿宙所说的“天下策”。



  上官当时说:“先平定蓝羽军,而后借机软禁元廷宇……此上策也,智。……假篮羽军灭元廷宇,弃四川。……此中策,巧。……”



  这就是上官先生所谓的中策?阿宙他是打算放弃四川吗?若出师不利,对少年将军又是如何灰色的纪录。难道北帝元天寰,准备再牺牲掉这个弟弟的名誉?



  阿宙曾崇拜的口吻说过,他的大哥仰望星空,英俊之态,天下无人可比。阿宙,你是不是也天真了?我的背脊骨就像爬过一条蜥蜴,丝丝的阴寒。



  蓝色月光,透过缝隙照到黑暗处的我。元天寰,传说里绝美而残忍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在蜀国,那个男人远在长安,他以怎样的心情注视着我们?比起他的浩瀚星空,我们都是渺小得可怜的人。



  我缩了肩膀,夏夜也感到冷。可是,阴影里,好像总有一双神秘的眼睛。似乎相隔万里也能看到我。一声笑,若有若无,像是风中的。我抱住身体,黑暗就像神佛无形的手掌,攥我在手心。



  上官在哪里?我思念起他。上官说去解一个谜题……那是什么?有点他料到了,我果然进了樊笼。我的脑子被一阵阵的浪潮所冲刷,最后只剩下苍白的沙滩,荒凉一片。



  先生这次不能来救我了。许是放弃了我。那么我只能靠自己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1:02
外面一阵喧哗,军人们走散了,众人议定:暂全听赵王调遣。因已急报知在长安的皇帝丧讯。先坚守阵营,随机应变,再等待皇帝旨意。



  阿宙掀开幕布,走进里帐来。三个年少的马卒,跪在他脚下,为他解衣脱靴。他对我疲惫的笑笑:“这几个都是我赵王府中的从人。我已吩咐了他们,你此刻就不用遮住脸了吧。”



  那些小孩对我毕恭毕敬,不敢平视。我还是蒙着脸。听到赵王那刻,我就不愿意让北军中多一人注意到我的面孔。那对我的安全,绝对没有好处。



  又一个小马卒进帐,手里捧着一盘白麻布带。阿宙取了一条,那孩子跪到我面前:“夫人请。”



  我顺手也拿了一条,这是为晋王服丧?我犹疑,小马卒清秀伶俐的脸迅速转向君宙。



  阿宙起身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白布,对小马卒说:“惠童,夫人不用这个。夫人还没过门,用不着给那人服丧,不吉利!”



  小马卒忙点头:“是。王爷。”他对其他孩子示意,他们跟着他无声的退出。



  阿宙对我又一笑:“这个小孩是我七岁时在行宫外捡来的,当时他半死不活被埋在雪里。从四岁养到如今。我身边的仆从,我最信他。可惜他是阉人……不然也是一块将才。”



  惠童,是个小太监?这年龄的男孩子往往有些女音,我方才一眼倒没看出来。



  阿宙捏住了我的手,帮我把面幕取下:“既然是这一家子的女主人,将来总要见下人的,你怕什么呢?”



  他的手心炙热,我回避了他的眼光:“阿宙……赵王?”



  “那又如何呢?”阿宙摸摸我的头发:“都说了和过去一样。我极少承诺,承诺了你,难道会变吗?你……”他的凤眼里藏了怀疑:“你……你与皇族有仇?变得讨厌我了?”



  我摇头,怎么答他呢。他的眼睛就像一朵澄明而渴爱的花,就是满天雨落下都盛不满。



  我扶了额头轻叹:“你是亲王,我是家都没有的流浪儿,实在不般配。”


  阿宙的怀疑散去了。他挺直腰板,亲昵地拢了下我的头发:“傻小虾。”


  我转开头,又听到了桑树林里的雨声。他拍拍我:“睡了,睡了,明天那小贼定然前来挑战,我还要给他点颜色瞧呢。”


  “小贼?你说昨夜蓝眼睛的小将?他是谁?”



  “嗯,是赵显。他母亲是西域人。他本是泸州市井儿。前些年加入了蓝羽军,现受到了他们的军师重用,更得意了。他那把刀,那匹马,都是特别给他配的,刀叫水沉刀,与我的揽星可一比锋芒。当然我可看不上,只有粗人才喜欢耍大刀。红马叫啸寒枫,也是不如玉飞龙的……哼,不过山中无虎,猴子也当起大王来了。”阿宙言下,倒有几分妒意。



  不过我觉得那有双蓝黑眸子的小将也不粗苯,身手倒是矫捷漂亮的很。因漂亮,也不像猴。



  我躺在阿宙的身边不吭声,他倒头就睡。我轻唤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我蹑手蹑脚起来,直走到大帐口。瘦小的黑影跪在帐帘口,低声叫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一停,原来是惠童这孩子,他一直都守在这。我对视他:“我只是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他垂下眼帘,用更低的声音说:“夫人……王爷劳顿已极,若醒来不见了夫人,会怪罪小的们。此处虽为军营,也是机关重重,还怕有鲁莽军士冒犯了夫人,那小的们就不敢活了。若夫人定要出去,小的入内去禀告王爷,然后叫上几个亲兵,陪同您出去,可好?”



  我思量片刻,对他一笑:“不用了。”他以头触地:“是。谢夫人。”



  我又一笑:“我不出去了,但还是睡不着,在外帐点灯看书,王爷总不会怪你了?”



  他还是匍匐在地上:“是。这就照办。”



  灯亮了。我手里拿一本阿宙的爱书《左传》,却半个字也不入眼。



  看来我要出去也是难了。首先考虑最实际的问题,我还有多少钱呢?



  上官离开的时候,原在我袖袋里放着些铜钱,我一路到都江堰,也够用了。



  值钱的,唯有锦囊内的珍珠,我溜了一眼惠童,孩子似乎在瞌睡,反正闭着眼呢。



  我背过他,把锦囊从怀里掏了出来,灯下,圆珠里竟夹有一小张青色纸条。



  我呼吸都加快了,缓缓的展开,蝇头小楷写着:“汝赴约后第六日,吾在宝瓶口畔之普光寺候君。若汝不来,请人报一平安即可。若不见人见信,则吾定不心安。上官字。”



  青凤先生,这个上官轶,真是捉摸不透。他料定我此时就需要珍珠了,他也想必早知道了阿宙的身份。我的指尖都在抖,圆润的珍珠,发出纯白的光晕。



  他说会在那里等我。想到他的面影,我握紧了锦囊,算起来还有四天,我见机行事才好。



  我吹灭了灯,咳嗽了一声,算对那个小鬼精灵告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1:13
阿宙没有料错,黎明才来。鼓声大作,蓝羽军就有将前来挑战。



  我跟着阿宙到了营垒之上。谷口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



  青山翠谷间,红马欢实,上坐少年,英姿飒爽,坦坦荡荡。



  他面色晒得黝黑,明亮蓝眸在光线下泛着靛青。就是赵显。



  军士们个个插着染色的蓝羽,唯独他在发髻里别了一根孔雀毛。他的坐骑“啸寒枫”的脖子上,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蜀葵花。



  他舞着水沉刀,引着马原地转腾。蓝羽军们随着他的叫嚣,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阿宙被众星拱月,他一眼就瞧出来,举刀呐喊道:“臭小子,快下来与本将军比一比。”



  君宙身旁有偏将大喝道:“赵王殿下在此,小毛贼休得无礼。”



  赵显笑着摸摸还没长胡子的下巴:“原来是赵王啊。该改名叫‘逃亡’,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宙用手压住旁边引弓欲射的偏将,也朗声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要是你,现在就会逃。”



  赵显笑起来风流样,颇有邪气,他取下马颈上的蜀葵,向我们扬扬:“我不逃。我不但要生擒你,还要把花送给你的小美人。”



  我把已经遮住脸的面幕拉得更紧。阿宙瞅了一眼我,对赵显喊话道:“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龙种尚高攀不上,你这个草种,恐怕是只能望之兴叹了。”



  赵显也不生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美人美人,还是跟着我好。跟着他,以后他小老婆一大堆愁死你。跟着我,草窟里只有你一只金凤,压寨夫人也就你一个。”



  他说得痛快淋漓,我嘴角也不禁动了一下,还好周围的人都不察觉。



  阿宙的眉毛倒竖,火冒三丈,我轻轻的对他说:“可别中了激将。”



  旁边的北军将领都是傲慢惯了的,这时俱恼火,有人的架势就是要去恶斗一场。



  阿宙胸腔里忽然漾出笑声来:“不用理他,随他去叫骂。我军只需闭门不出。”



  “赵王……赵王……?”有人不服,阿宙冷眼一扫:“怎么……?”



  众人都不再敢作声。赵显依然大声叫骂,阿宙全当没听见。



  他携我的手就走,到了营内,对我认真告诫:“小虾。那种江湖无赖,满口假话的。”



  我忍不住笑:“草窟里当金凤,也比天宫里做仙女强啊。”



  阿宙凤眼中涌出一股酸气:“你要跟了他,我也当山大王去。把你带回到我做的草窟好。”



  我的心弦一颤,连忙到帐口去,佯装望天。阿宙,并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我的身份,不给我们机会。我飘泊在外,上官先生对我不离不弃。但我逃开你,也不是为了他。



  天空就像一整块浅色的琉璃,美得让人害怕。仿佛有人用粒石子一砸,这静谧的琉璃就会全部坍塌破碎,化成干涸血般棕色的碎片。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1:28
阿宙守了四天。每天除了翻看左传,就是和我一起消磨在营帐中。


  所谓消磨,大半都是我睡着,他对我说话。



  他相貌出挑的俊美,若不点灯时,声音总是清亮规矩,像个单纯的男孩儿。



  我听他讲长乐宫的花桥,听他讲太极宫的云台。他的两个弟弟,还有照顾他长大的罗夫人。



  “大哥后宫主位空缺。派罗夫人来掌管宫中之事。她原是大哥的奶娘,后来大哥继位,就封她为先皇夫人,实际上不过一个尊号。我长到四岁,大哥就把我接到他身边亲自教养。罗夫人便来照顾我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小虾。真想让她看看我选上的人哪!”阿宙越说越高兴。



  我脸贴着虎皮咬着手背,对于就要分离的人,越多纠缠,都是残忍,我不能那么做。



  阿宙以为我睡着了,将他的衣裳盖在我身上,我不动。他蹲身,原来帮我在脱靴。这几天在军营里,都有小侍从们为他脱靴,此刻他却……



  我唔了一声:“阿宙,明天你是不是会攻击敌军?”



  他一震:“你猜到?”我嗯了一声。他放好我的靴子,坐到我身旁,胸有成竹的告诉我:“蓝羽军在锦官城得手,彼挟盛气而来,势如破竹,我晾他们三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军心已松,盛气已衰。而我军遇败,怒火中烧,被关住三日,则势必冲天。赵显虽强将,但是我未必会输给他。”



  我点点头:“阿宙,你定要小心。”



  “等我得胜回来,一定带你去摘后山的荼靡花。”阿宙解开我的发辫:“你歇息。我还要与几个心腹将官商议些事。”



  他就要出去,我心中翻腾,一句话直冲出喉舌:“阿宙!你上次说,若我跟人走了,你也当山大王去。那么你肯为我,放弃王位,做一个逍遥百姓?”



  他思考片刻,清澈的声音在夜中流淌:“我做不到。小虾,弱肉强食,我们躲到哪里去?逍遥不过是骗人而已。我要不断的变强,能完全的保护你。你若再长大一些,美人之名,必定享誉南北。我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又怎能保证你不被人所夺?”



  我“嗯”了一声,不再开口。本来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做人呢,总是不甘心。



  暗夜里篝火一堆堆,山影幢幢,好像一张延展的斗篷,



  等到篝火燃尽,山鬼们舞罢,启明星闪起来,第五天终于来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1:51
阿宙全副甲胄,集合全体兵将,他的脸本是明媚的可以冲破一切雾霭的,但是我离得远了,总是不再看清。



  他跃上战马,手持弓箭,对雅雀无声的众人说:“蓝羽军胜,则我等死。太尉之死,不过是第一步。你们失去了蜀地,不但自己魂丧异乡。你们的高堂,妻子,谁来保全?眼看夏天就来,你们难道让敌方收割了这平原上的麦子,再将你们置于死地?”



  “杀贼,杀贼,杀贼!”喊声惊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个字:决心。怯懦者因为怯懦,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敢流露了。



  阿宙遥指着营口的高戟,上有一个蓝色的靶心:“本王带着你们出征,必将和此三箭一样!”



  他年纪虽少,但此时口气,则敢一口吸尽黄河水。



  擂鼓声一通通起,阿宙连发三矢,齐中靶心,三根羽毛攒在一起。众人欢呼,震耳欲聋。阿宙好像朝我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就领兵冲出大营。



  惠童是跟着阿宙一起出征的。我回到帐,另外一个孩子还是伺候在我的跟前:“夫人?”



  我摸了摸头:“看到王爷出战,我头疼的厉害。若能去摘些后山的荼靡花来做药引子,吃一些药,我心里就能舒坦
些。”



  “小的这就给夫人去摘。”



  “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那后山的荼靡,除了白,还有红的,我要看看花性,若你找来的不对,也是白费力气。”



  骑马到了后山,荼靡开满山坡,清芬怒放。明如朝霞的红荼靡,带着一丝谪仙般的颓唐潇洒。小士卒虽然盯着我,但也关心着战场,我递给他自己喝的葫芦。他顾着眺望山谷,喝了一口



  我也驻足,隔山隔树,战鼓齐鸣,刀剑撞击,高响低鸣。荼靡花瓣伴着旋风四起,美得人凄然心惊。只听孩子说:“夫人!夫人!你看那面金色的龙旗,这样子晃动,说明王爷赢了!大队正在追击……!”



  我深吸口气,背上竹囊,拨转马头,欲往北走。



  “夫人,不回营吗?”谁知那孩子死死的抓住马缰绳。



  我不语。他神色一滞,腿脚已发软,我不忍心。对他说:“是我方才给你喝的水,你没有大碍,过了一个时辰就能迈步了,拿上这个给他看。”我抛给他一张笺:“王爷绝不会责罚你。”



  那孩子咬了咬唇:“夫人……其实你走不了的……”



  我不听他说,便打马而走,地图上标明,此山向北,则通往宝瓶口。



  我一直飞跑,半点休息都不给自己,可是临近了宝瓶口,我就遇到了最难对付的阻碍。


  流民。我早想到过。但我没有想到,锦官城之战,造成如此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们拖儿挚女,仓皇涌向南方,人群拥挤,沸沸扬扬。



  我骑马与他们背道而驰,到了人群里,只能缓慢前行,每走一步,我都替马儿叫累。



  道旁的大槐树下,有几名僧侣,绕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和尚。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挤过去:“师傅们可知宝光寺?”



  他们合掌:“施主所问正是贫僧等的主寺……”



  话音刚落,流民中有个小小姑娘被抛在路中央:“娘,娘!……”她哇哇大哭。



  我下马,将她抱在马背上:“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



  我叫得如此大声,而且还是女的。众流民纷纷回头瞧,一农妇从前面死命的挤回来:“小妹,你在这……”我松了一口气,望着她们母女发怔。



  我恍惚的片刻,身边已经有两个壮年的男子夹住我,他们低声说:“夫人,此处不安全,请跟小的们回营。”



  他们穿着黑衣,表情木然,倒像是曾经在客栈遇刺时,虬须客的手下。



  “你们是谁?我不是什么夫人?”



  我已经不在马上,他们左右挡住了我:“夫人,王爷有吩咐,小的们必须暗中跟随保护您。请您即刻回去。”



  元君宙,居然还有这个后手?我还是失算了。



  我逃不开,只好向着和尚们声嘶力竭的喊:“告诉你们寺里的一位上官先生。上官!是上官!说我不能去了。我没办法去……”



  和尚中有一人出来,对我左右的人说:“这位女施主似不愿跟你们走。”



  他们毫不理睬,将我一直往外带。我叫了一声:“师傅,是上官,莫忘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22:25
我又被带回了北军大营,自己也昏昏沉沉。



  只觉得自己被人送到马上,又被人抱到另一匹马上。又是阿宙。



  出乎意料,从一场鏖战中回来的他,毫无疲倦,见到我,也没有愤怒。



  他清晰地说:“我胜了。赵显军败退。本来回营第一个要告诉你,因你出去玩,才等到现在。”



  我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不是去玩,我是要走。没想到还是让你的人带回来。”



  阿宙的脸色本红润,此刻变得月光玉般洁白,他的凤眼微翘,眸子里萧瑟含酸:“夏初,何必如此直?”



  我低头:“你爱听真话。”



  他道:“听啊。但总有缘由,我对你……你若有不满怀疑,为何不当面说呢?”



  当面说……?我正要开口,他止住我:“战事还在继续,我的人马尚在收拾残局。你就先在我的身边,等想好了再说。”



  这一战,直打到日暮,飞了一阵薄雨,又停了。阿宙给我一辆车,让我坐在里边。满山遍野,有令人作呕的血蝇,围绕着尸体,而草间乱飞的萤火虫,也仓皇不已。



  正在此时,惠童道:“王爷,从山谷那边,有个穿着我朝士族衣赏,手无寸铁的人来了。”



  “哪边?谁能穿过火线,单人匹马到这里来?”



  “王爷,王爷,您瞧……那位先生是何方神圣?”这是一位副将的声音。



  我拨开帘子,夕阳已经洒下金光,真有个人,从依然有浑浊骚乱声的战场而来。



  在这个战场上,他格格不入。上官?



  上官先生越布单衣,染上荼靡花血,千军万马,于他仿佛弹指一挥。



  我跟别人一样吃惊,阿宙挺起胸膛,俯视着上官走近。



  上官本是一尘不染。此时却足下污泥,衣裳沾土,发髻都有些松散。



  可他无论如何,都是青凤。



  他仿佛悠然于南山下,直面阿宙,从容不迫:“上官轶来此只为一人。夏姑娘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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