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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谈天音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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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4:34
第八章:玄鹏

  清早我跟着上官从山间一个出口出来,又被他领到了山上的一片树林。这林子排布奇特,仿佛迷宫,上官让我紧跟他,不要出错。


  “这个紫薇阵,会让人迷途,甚至进入绝境。我们去林子那头暂避,我在那有几间小屋,物事俱全,也是为了防备不测的。”他说。



  上官乃是未雨绸缪之人,屋内果然和我们原本的茅屋陈设差不多。就是山高了,寒冷一些。



  我向茅屋前眺望,只有几树老梅,枯根郁磐。再远处好似一片迷雾,上官关照说:“起雾时候不要去,因为前面是百丈悬崖。”我忙应了一声。



  夜里我只听得猫头鹰的鸣叫,天明迟迟,却不见上官起床。



  我等了许久,才去敲门:“先生,先生?”他努力的应了一声,我忙推门而入。只见他坐着,露出双腿上插了一些银针。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先生你不舒服?”我问。


  他不加掩饰:“真是的。本来每年秋冬才会起病。发作的时候,双腿疼痛,几乎无法行走,我虽然百计医治……但多年来病未有起色。恐怕是这里比我们原来山居屋子冷的多,才又发了。”他憔悴的样子,就说明一切了。


  原来他爱喝酒说有病,要驱散寒气,是真的呢……


  我问:“那怎么不叫我,我能帮先生做些事情呢。”


  他沉默不语。


  我又说:“草药总该让我敖?脚疼总需要热泉水吧?先生都不说!”


  他又沉默。


  他的病症来势汹涌,夜间我因为留意,就可以听他睡不着。我曾经听人道:上官轶少年就隐居,拒绝婚宦,是否也与此有关?



  我想着,就从床下竹囊的取出笛子。好久没有用了,笛子却还是和以前一般明润。



  我隔着墙,吹奏了一个长歌。曲意是描写春江花月夜里,有高士对月踏歌。


  我用心吹奏,黑夜里他必定用心会听。上官顾曲,纵然这次卧床,也不停止弹琴诵书。



  我停下。就听静夜中,他抚掌三声。我笑起来,隔着墙壁叫他一声:“先生?”


  他咳嗽几声,便无动静了。我将野王笛提起来,当成剑在月光下舞了一阵。可惜不能持剑,不然更可以维护病中的先生了。


  第二日我给上官送药汤,他注视我:“你带的那根笛子……”


  “我……”我刚启齿,他蓦然用手压住我的胳膊,往我嘴里放了一个果脯。



  我总是坐不住的,便带了小鹤们出去散步。阳光让人懒洋洋。我心情也好些了。虽然上官还是不能自如行走,但只要我们能到暖和的地方,他就会又是我最早熟悉的行止翩然的上官先生了。我正在思虑,只觉得头发被什么使劲蹭了一下。我一摸头,白鹤慌张的叫起来,一只巨大的黑鸽子竟然从天而降,它踏在一只小鹤爪上,又戾气十足的用翅膀扇开另外一只小鹤。


  我气得一把抓住它,站立起来,我的影子比它大多了。它似乎要啄我,可是我两手捉它的姿势让它没有办法。我教训它:“原来是你!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还有没有一点礼仪?你真给鸽子家丢脸啊?”



  它扑腾不停,我还治不了这恃强凌弱的鸟?我揪住它尾巴,告诉它:“黑鸽子听好了。以后在我面前不得欺负小鹤,不然我不管你的主人是谁,我都会把你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给上官先生做一把羽毛扇!”



  “喔,就这样有趣?”我回头,日影刺眼。有人从树林走出来了!



  与其说这是一个包裹在深黑色锦袍里的青年,不如说是一座等待消融的玄色冰山。他具有旌旗之下郎官那种精干敏捷的身姿。整个人绝没有一点多余,或一点缺憾。五官若以鬼斧凿刻,冷酷而精湛,细节之处,足可以给故事里所描绘的俊人们当作范本。



  他的眼中孩童般清浅水雾,却有一种异常的光彩。当他目不转睛,令人眩晕而恐惧的美。



  就像我曾经见过异国来的火红睡莲,八月的夏天,它们冷静的在池塘中开得硕大。



  冰雪之城,火红睡莲朵朵燃烧……他是一道骇人的风景。



  黑鸽子飞到他的肩膀上,咕咕几声。



  “你是……东方琪先生?”我猜测道。



  他冷峻的打量我:“正是。你……?”



  我将三只小鹤放回簸箕:“我叫夏初,是为上官收留的流浪女孩。久仰东方先生之名,请您跟我来。”



  东方琪一言不发,就跟着我走。


  待到了屋前,东方琪也不顾我,直接走到门口:“凤兮凤兮,又在睡午觉吗?”



  片刻的安静,听上官在屋内道:“老男人还活着啊?我一猜就是你!”



  他们哈哈大笑,就像一对顽童。上官和东方会面拉手,兴致高涨。



  东方道:“好久不见,你有点变了。”



  “我怎么会变?倒是你变了,我始终觉得你是万年孤独的……居然去了蓝羽军……可辛苦吗?蓝羽军的首领,自然奉你为上宾。可是你这也是将自己卷进了威胁之中。”


  东方道:“你是我的师弟,对我还不相信?”此刻他看上去不再冷若冰霜,倒可爱的很。


  “不是。元廷宇,蓝羽军,都不是长久的一方。你这样的人去加入蓝羽军,倒有些倒行逆施,不顾天道了。”




  没想到东方笑起来,目光森秀,满是无邪,腮边还有像指印微痕那样含蓄的笑涡。


  我端上清茶,东方就收起笑容,又冷眼横了我一眼。



  我只看向上官。他就算现在寒疾初愈,也没有被东方那样的美压倒。他对我微微的笑,像是让我放心,东方先生不是外人的意思。



  东方问:“你的紫薇石头阵,和元石先生教得一样。但我记得当年你明明是有自己两记变招的,为何不用?难道是专门为了等我?”



  “我猜你可能会来。我怕你万一解不开。你当然是不会被限死的,但会浪费你时间。”



  东方坐姿轩轩:“凤兮凤兮。还是有这种心肠……你倒是不防备我带着蓝羽军人来,拉你一起造反?”



  上官正襟危坐答道:“你不能。我是上官轶!谁要想害我的,我宁愿先发制人,哪怕步步杀招。”



  东方似乎也被他的气势所服,叹息不言。我问:“先生,为什么称呼你凤兮凤兮?凤兮凤兮,其实是一只凤啊?”



  上官说:“小时候口吃厉害,师傅为了让我多开口。故意让偶尔来访的师兄跟我逗乐说话。凤兮凤兮,故是一凤。典故从此而来。”



  东方似乎不喜欢我在场,我识趣说:“我去准备晚饭。”


  因先生犯病,这些天都是我在做饭熬药。夏初跟“下厨”本来就有缘,我只高兴能为上官先生做些事情。东方乃上官的朋友,也不该怠慢。


  我自己草草吃过了,才端进去请他们吃。他们高谈阔论,似乎在口头比试一场决战。



  入夜了灯油需节省,我就坐在黑暗里。等到月上中天,我想他们也该吃完了。就悄悄走到上官的门口,只听东方说:“……你那么说,难道不怕吗?”



  上官傲然的笑,似乎不屑:“我怕什么,我孑然一身,我还有什么可夺去的?”



  东方似带了醉意,调侃说:“那我也是随便什么都能拿走?”


  上官又笑:“你说好了……”



  东方一字一句:“我要你那个小姑娘……是夏初吗?”



  静的我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开玩笑,还是……?



  这时才听上官毫无余地的回绝:“绝对不行,我的东西你都可拿去,但她并非我的。”



  东方说:“若是你女人,不就是你的?凤兮凤兮,聪明一世,还有些痴气!”



  又听上官肃然说:“不是痴。就算是我妻子,也是人选我为伴侣。我不是她的父母,没有生养教育她。别说我们没那种意思。就算是我的,也需要善意维护,怎么可以随便呢?”


  东方似乎在笑着摇头,上官轻笑:“老男人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试探我了。”


  我望了眼上弦月,还是蹑手蹑脚的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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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4:47
次日起,上官和东方,忙于互相讨论。他们有时候慷慨激昂,有时候诙谐而笑。我插不上嘴,旁听得多了,本来一知半解的兵法,被抹得一片糊涂。我气闷起来,朝悬崖那边散步去。一个月就快到了,我怎样与上官开口说我要去都江堰呢……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我伫立悬崖边凝望。山峰冷厉,在青城山,我几乎与世隔绝。我眺望着山的远处那苍茫而广阔的原野,大地的宁静一再被打破,可以预见尸横遍野的明天。四川已经是一个各方湍流会合的海口。谁是弄潮儿?


我聆听着悬崖底出深渊的呼喊,重温着千军万马的嘶喊。军人们都等待着一场决战,谁将建立功勋,谁将以血祭奠青春?真要投入奔流,才是幸福。



我若是鸟,纵身跃下,便可以飞去见证……



  “想要飞,为何不去飞?”有人在我的背后问。是东方先生。



  他必具有非凡的洞察力。我搓了一下手:“目前我不能飞,也飞不出去。”



  东方先生一挥手杖,冷厉说:““你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上官决断。除了你的脸蛋,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可有为之奋斗的梦想?你打算往何处去?”他字字钻心。



  我惊惶,他击中了我的要害。我告诫自己:东方不是上官,不会对我有任何袒护。我定神微笑:“东方先生这样直言,也有些残酷。”



  “非也。如果这些话都算残酷,将来就更为难堪。夏初,你向往的是远方,绝不会局限在山里。昨夜我对上官说,要留住你。不能像对白鹤那样折断翅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我惊讶异常。东方的表情却变化了,他的脸颊浅浅的笑涡一掠而过,颇为魅惑:“怎么,怕了?我不过是点破他。上官是不会杀你的。比起我,你是初识上官,若你认为他是世俗所谓的好,或者会一味隐忍,你就错了。天生丽质的女人有个毛病。就是总是幻想在自己的冒险中多些俊杰人物点缀。你无意之间正在牵扯上官。为了你和他,夏初,你走吧!”



  我忍不住答道:“先生说我优柔寡断。天下人说玄鹏与青凤,本是并列之才。东方先生一针见血。可你并非上官,并非我,怎么可以替他和我做决定。我会走。但我一定会跟上官先生说明。东方先生方才谈起美女,我不敢苟同。美女不过是‘身不由己’,被有权势的男人抢来夺去。或者为命运所捉弄,成为所谓的祸水。男人能抛下霸业,名誉,自尊,也陪女人到底?”我凝望他。



东方琪眸子里却藏着水泽盈盈,他先笑了,我也微笑。



  他道:“你可知,上官必出山?我可以交给你出林之方,还可以可靠的部下暗中护送你出川……”


  我摇头:“谢谢,我不走。上官的病若能好,我就放心了。我也愿意走。我想一直走到玉门关外去,看沙漠落日,海市蜃楼。也许我能坐在天池的冰面上……”


  东方仰起下巴,用深沉的嗓音说:“那必然是美的。其实女人和男人,都不是必须要对方才会拥有美丽人生。夏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大自然才是一直存在。它不断变化而接近永恒。无论战与和,依旧生生不息。你要如同自然,不要依靠任何一个‘别人!’”


  我顺着东方先生所指望去。春末的金乌西坠,远近山峦都被洒上萧瑟的余晖。树林里的群鸦嘎然长鸣,齐集追逐去日的光荣。当它们的叫声也被染成金色,数叶血色浮动的云,终于从山的背后,升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已经决定放弃与阿宙之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4:58
次日起,上官和东方,忙于互相讨论。他们有时候慷慨激昂,有时候诙谐而笑。我插不上嘴,旁听得多了,本来一知半解的兵法,被抹得一片糊涂。我气闷起来,朝悬崖那边散步去。一个月就快到了,我怎样与上官开口说我要去都江堰呢……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我伫立悬崖边凝望。山峰冷厉,在青城山,我几乎与世隔绝。我眺望着山的远处那苍茫而广阔的原野,大地的宁静一再被打破,可以预见尸横遍野的明天。四川已经是一个各方湍流会合的海口。谁是弄潮儿?


我聆听着悬崖底出深渊的呼喊,重温着千军万马的嘶喊。军人们都等待着一场决战,谁将建立功勋,谁将以血祭奠青春?真要投入奔流,才是幸福。



我若是鸟,纵身跃下,便可以飞去见证……



  “想要飞,为何不去飞?”有人在我的背后问。是东方先生。



  他必具有非凡的洞察力。我搓了一下手:“目前我不能飞,也飞不出去。”



  东方先生一挥手杖,冷厉说:““你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上官决断。除了你的脸蛋,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可有为之奋斗的梦想?你打算往何处去?”他字字钻心。



  我惊惶,他击中了我的要害。我告诫自己:东方不是上官,不会对我有任何袒护。我定神微笑:“东方先生这样直言,也有些残酷。”



  “非也。如果这些话都算残酷,将来就更为难堪。夏初,你向往的是远方,绝不会局限在山里。昨夜我对上官说,要留住你。不能像对白鹤那样折断翅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我惊讶异常。东方的表情却变化了,他的脸颊浅浅的笑涡一掠而过,颇为魅惑:“怎么,怕了?我不过是点破他。上官是不会杀你的。比起我,你是初识上官,若你认为他是世俗所谓的好,或者会一味隐忍,你就错了。天生丽质的女人有个毛病。就是总是幻想在自己的冒险中多些俊杰人物点缀。你无意之间正在牵扯上官。为了你和他,夏初,你走吧!”



  我忍不住答道:“先生说我优柔寡断。天下人说玄鹏与青凤,本是并列之才。东方先生一针见血。可你并非上官,并非我,怎么可以替他和我做决定。我会走。但我一定会跟上官先生说明。东方先生方才谈起美女,我不敢苟同。美女不过是‘身不由己’,被有权势的男人抢来夺去。或者为命运所捉弄,成为所谓的祸水。男人能抛下霸业,名誉,自尊,也陪女人到底?”我凝望他。



东方琪眸子里却藏着水泽盈盈,他先笑了,我也微笑。



  他道:“你可知,上官必出山?我可以交给你出林之方,还可以可靠的部下暗中护送你出川……”


  我摇头:“谢谢,我不走。上官的病若能好,我就放心了。我也愿意走。我想一直走到玉门关外去,看沙漠落日,海市蜃楼。也许我能坐在天池的冰面上……”


  东方仰起下巴,用深沉的嗓音说:“那必然是美的。其实女人和男人,都不是必须要对方才会拥有美丽人生。夏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大自然才是一直存在。它不断变化而接近永恒。无论战与和,依旧生生不息。你要如同自然,不要依靠任何一个‘别人!’”


  我顺着东方先生所指望去。春末的金乌西坠,远近山峦都被洒上萧瑟的余晖。树林里的群鸦嘎然长鸣,齐集追逐去日的光荣。当它们的叫声也被染成金色,数叶血色浮动的云,终于从山的背后,升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已经决定放弃与阿宙之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5:07
第九章:对策(上)


  我枕着书,随意畅想。东方先生走了,他来去无踪迹可循,就像塞北的朔风。


  我跨出门,满天星斗下,上官披着披风仰望天际,用东方先生留下的那根竹杖撑住身子。千个记忆开千朵花,都环抱住这只栖息在山野茅屋中的凤。



  我抱着肩,打了一个喷嚏。我不会观星象,对这门高深的学问也不太感兴趣。天命终究在人手,是不是呢?



  天幕更像丰饶的海洋,航行不到尽头。



  上官也不回头:“夏初,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虽然在冬天常坐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会梦见自己儒将风流,在沙场上酣畅淋漓……”



  他这样一个少年,小时候口吃,稍大后就有腿疾。我想起在清凉殿有个屏风,是前代的一位王爷画的。画得是一个少年,望着锦绣花园,却不能进去,满脸寂寥。



  当时还年幼的我,久久望着那画中少年的脸,在夜晚为他祷告:但愿菩萨能让他找到一朵解语花。上官,有几分像那个屏风里的少年啊。



  不知不觉,他的披风落到了我的肩上。这人与世隔绝,但他的诚挚中有一种真的暖意,在料峭的山风里悠渗漫透全身。可惜我不配当解语花,我现在只是离离原上草。我一直依附于他,倒像菟丝子了。将来有一天,能成为苦寒后的梅花,还是经霜的凌霄花?



  星,离我们近得似乎伸手就可以去撩拨。上官指着星空,教我一颗一颗辨认。



  我认了一会儿,跺脚道:“太难了,我愚钝的记不住,不如我拜你做了老师,你慢慢教我。”



  他眸子晶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想当你的老师……不过,我还是愿意慢慢教你的。”



  我心一动,他咳嗽一声,正色说:“我观测天象。东方说的星兆无一不准。在这里,攻到泸州的蓝羽军已经有十万部众,而元廷宇所指挥的亲信军也有十万人。势均力敌,本来就是两败俱伤之事。可是……还会有更大更奇异的变数发生。是谁有如此神奇的能力?我都猜不透。昔日在老师面前,我因口吃,话极少,东方令人望而生畏,但爱说话。我长大了,看似柔和,能博虚名。他不愿交接人,我行我素。我倒惭愧的被置于两人之前,若是我老师活着,又要笑世人庸眼。”



  我指着南北的星河:“贤人和凡人就像隔着条河。你们在这里,他们在那里。他们找到你们,可不是烦恼?”



  他怜爱的用手拂好我的乱发:“也别让他们看见了你。。”


  我垂眼:“先生……”



  “四川战事,不出两月就会分明,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吧。我打算先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美丽的地方,上官先生说是美丽……我信他,我无意中靠在先生的肩膀,忙退开。



  上官,有让人不禁想去汲取智慧和温暖,可我还是想能靠自己。



  薄雾又如面纱一般,遮住娟秀的山晨。我立在悬崖前,束着短衣,把头发全部用竹簪盘起。练习一套上官曾教给的“导引图”。为了自己,首先就要让身体健康起来,不可偷懒。先是一套熊的动作,我练得血液沸腾,后是一套鹤的身形,我舒展的随风轻舞。



  虽然是上官给我的图,但我就是不愿让他看我练。我在他面前,多少是有几分腼腆。



  最后一套最难,是仿造老虎的,我却特别喜欢。每次练习,周身里无数的小精灵都欢呼雀跃。



  到了“虎跑山涧”,我一手支撑,来个倒立。还学了一声虎叫。



  此时,悬崖的崖壁上也起了一声叫,像是一种奇怪的野兽。我吓了一跳,忙过去看个究竟。



  就听崖壁有铿锵之声,越来越清晰,我瞪圆了眼睛,到底是什么?



  一只满是泥的爪伸上了悬崖的顶部。离我才一丈多远。



  我再细瞅,……居然……是人的手?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闷闷的喘息,一个人的脑袋越到了悬崖之上。



  而且,那颗头颅,端得十分俊俏。



  头上沾有几片枯叶。颧骨上还有点泥巴。可是不掩剑眉凤目,妖娆艳美到猖狂。



  阿宙!不是他倒见鬼了?我呀了一声,再也不能摆出公主生涯练就的处乱不惊。



  他的凤目眯起来,先是清冽,而后他的眼尾都笑开了:“啊?!是我的小虾!”



  他使劲用另一只手劈下,揽星剑插到崖上。他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衣服磨破了,半边袖子也被树杈划烂了。



  他被晒黑了一些,在雾后阳光下,皮肤闪着类似琥珀的光泽。



  难道他从悬崖下一步步爬上来?我望着他,好像确实看到了一只怪物。



  他只顾笑:“我说小虾,你能不能拉一把呢?”我中了蛊般真去拉他。



  他却借我的力,全身重都压过来,嘴唇凑上我的唇,就吻上来。



  我被阳光直射,回避不开。



  他坐了起来,还意犹未尽,大口的喘气:“……小虾,我累得快没命了。”



  “你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爬上来的……”



  除了布阵的树林,悬崖才是唯一的途径。东方可以用智,可这个阿宙只会蛮干。



  “阿宙你是人哪?这样的危险事情你都敢做?”



  阿宙哈哈笑了几声:“敢!你不是说我是个大贼?飞檐走壁是看家本事呢。”他笑起来像个小狐狸,让人忍不住想去掐,但真的笑开了,明艳不可方物,让人舍不得去掐。



  他见我蹙眉,忙说:“我是有把握的。过去也曾攀爬许多小山的崖壁……。如果看成百丈悬崖,当然是会怕。可我只把它当作十来座小小的山丘,我不过是一段一段爬。我从不会去想那后面还有多少的距离。每当我爬累了,我就贴在大山上幻想自己到了最高处会见到什么。我想要过许多……最后才明白,原来最高处只有小虾你,那就是我最梦想的!”



  他用沾着泥的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一直想着我们的约定,小虾也是么?没想到提前见到你了。”



  我打开他的手:“鬼才想你。”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5:17
“我是来这里求见青凤先生上官轶的?我还以为我想念你太多,做了白日梦呢……。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现就和上官先生一起。”



  他凤眼忽然泯灭了孩子般欢乐的光,了无生气。他脸色阴晴不定,几次开口,都没能够讲成。



  他站起来,只盯了我一眼,就挺起胸膛,向前走。




  “你是来拜访上官先生的,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我跟着他问。



  他走到茅舍附近,才定住脚步:“小虾,那不重要。我……我还是来迟了?”




  “迟了?”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曾说喜欢我,而我方才说我和上官在一起。




  我还来不及解释,阿宙对我道:“我这是去见上官先生。不能这样肮脏的进去,你可以弄些水让我洗一下吗?”



  我点头,他跟在我后面沉着脸。凤眼里的桃花好像被打湿了,凄艳艳的,连枝叶一起蔫着。



  我取来清水,放在他面前。他眸子映水:“我想了好多事情,还有好多话对你说……。我不是拘泥先来后到就认输的人,不过既然你愿意,又是上官……,我只能道一声恭喜。”



  “恭喜?我是因为受伤,才被先生救治的……为了躲避奸人,才不得不来这里的……”我话还没有说完,阿宙已经欢呼着抱紧了我:“坏虾米,怎么不早说?”


  他抱得太紧,我脚尖都离地,肩膀上开始愈合的伤口猛地被拉痛了,我“嘶”了一声:“……你管我那许多?你是来访问名士的,还是来寻找我的?”



  他不耐得打断我:“这可是两回事。”




  随后气恼的说:“你方才是在罚我,因为我得罪过你。”



  我不想与他胡扯,就听到上官的卧房内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告知阿宙:“先生正在休息。你等等,我帮你通报去,说你是阿宙?”


  他笑道:“不用不用,只要说五月天山的男孩子又来拜访了,上官先生就该记得我。”



  “五月天山?”


  “是。”



  我犹疑走到上官的门口,问了一声,他应了,我才进去:“先生,有少年来访,他说他是五月天山的男孩子。”



  上官背对着我,并没有如平日一般见了我就马上起来。




  “五月天山?他是从崖壁下面爬上来的。”他似笑非笑的问,用拂尘用力一刷榻边



  “先生认识此人?”



  “算是吧。莼菜秋风,杏花春雨,绿冉冉千年迷梦,



  上联是我师元石先生出的。



  黄河东走,青雀西飞,白茫茫五月天山



  下联是他过去对的。所以他自称五月天山。



  虽然对得根本不完美,但那时他大约才十岁出头。老师说,他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孩子。”



  我问:“先生要见他吗?”



  上官笑了。回身来看我,清风一般的和悦,目光中却多了一点我不熟悉的犀利:“不。让他等着……”



  “可是……要下雨了。”我望了一下天,上官不出马,难道我就该跟他面对面听他胡说?



  上官说:“一个男孩子,如果觉得三番五次的跑出家门出风头。又爬悬崖又淋雨,就可以跟人对应国策。不是太幼稚了?”



  我还要说话,上官却闭上眼睛又睡了。小狐狸不比青凤。人家连狡猾都选择无声。



  天上乌云滚滚,倒是说下就下雨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5:27
第九章:对策(下)

  春雨不断,本是病酒天气。山抹微云,冷漠翠峰,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只胖鹁鸪不顾雨水,亲昵着初开朱槿花的芳泽,人间生灵,终是有情。


  上官不见他。阿宙等了两个时辰,我心里渐渐有些焦急,不知为了阿宙,还是上官。



  阿宙站在廊下,笑靥明润:“小虾,鹁鸪的叫声,像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但故意说:“听不出来……”



  阿宙的额头上都沾了雨丝,剑眉越加显黑:“小虾你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不好意思说罢了。它叫: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我情不自禁的笑:“哥哥要走总是走的……难道留得住?”



  阿宙说:“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人的心苦都怨旁人。可是许多心魔却是自己的沉默闹出来的。”



  我回敬道:“若是都开诚公布,还有什么趣味?倒是有朝一日一语惊人,才叫真痛快。”



  他吐舌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阴险……。这句话可给我提了醒儿,你将来便不能伤我的心。”


  我将一把油布伞撑到他的头上:“阿宙你记得了,就别来惹我这种女人。”


  伞下阴影,罩着青春,只够两个人。名利场,尘世恨,都挤不进来。此情似画,可以卷也。



  他少有如此恬静,低头望我,凤目潋滟,意义深长,我若忘记这美丽少年是阿宙,只怕也要被他瞧得痴了。我盯着他的襟扣说:“只怕……先生还不会见你。”



  他好像魂游天外,而后才说:“我和你正好,哪有先生什么事?我现忙,他不见我是助我。”



  他忙,便是这样看着我?……我无暇思考,此人明艳绝伦,让我宛若在梦里。



  他狂歌肆意,走马使剑,我从未觉得他比得上这刻,待在伞下安安静静,来得动人心弦。


  “五月天山,便是你?”上官的声音在我们耳边炸开了,我手一抖。回头去,原来他离我们还有好一段距离。他目光炯炯,只瞧着阿宙,算不得温和,还有几分冷傲。



  我记起东方说上官温和是表,冷傲是里。阿宙也对他瞧,毫不张狂桀骜,倒不像他了。



  阿宙走出了伞:“是,晚辈从十岁以来,三次造访,都不得瞻仰先生真颜。不过成功了一事,令先生记住了我。”



  上官道:“你十岁时,夏末来终南山找我,我正去家师元石那边求教。家母已在病中,怜你幼小可爱,与你谈论古今,她对你赞不绝口。临走你吃完了我们家所藏的好酒好菜。



  过了两年之谷雨,你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到衡山来见我。我收到了东方师兄的邀请,与他一起去赏洛阳牡丹。家师让你对联,你的五月天山,教家师刮目相看。等我回来,我们培育的名花被你讨得去。


  前年之重阳,我在长安名医吴子毓那里求缓解腿疾之策。我去始皇帝之高陵游玩的那天,吴子毓遇到了你。子毓先生驯成一匹千里白驹,他至为喜爱。却被你一盘棋赢了去。



  于是我看到你留下的五月天山四字,就连夜出都。因为我怕有了什么好东西,又让你拿去。



  没想到而今你居然能从悬崖求得生路。你这次又来,到底要什么?”




  阿宙严肃的说:“当然是问天下的事。”



  上官道:“你问我,我便要回答?天下的事,不该你问。”他说着径直走到了灶间,我跟了进去,上官正在亲自烹煮羹汤,汤里有泥鳅,还有野菜,他望我一眼:“山野村夫,只能炮龙煮凤。夏初,你说呢?”



  我想我最好闭嘴。只见阿宙抖落身上的雨珠,长跪在屋檐下,朗声道:“上官先生之母,是当时女杰。我那时候从家中偷跑而出,求见先生,老夫人每日给我吃酒吃菜,我也未知她是倾囊而出。夫人去世以后,我亲手在坟冢旁栽上了珍品菊花,但未有一字留名。



  先生之师元石先生,我曾听大哥谈过,神往已久。元石先生说,若能回答他所有的问题,便允许我求取一样宝贝。我没有求取兵书,也没有要求策谋,只是带走了我心怡之花。名花藏在幽谷,到底没许多人赏识。后来到我的庭院里,被我种活了。如今它已经不再孤独,且我的园丁大量栽种它们,使它能流芳百世。



  子毓先生和我的赌注,却不是我所求,他主动说,若他输掉了,那么白马归于我,才是白马的幸福。



  先生不喜我这人,可以,但若要求得安宁,也只有回答我的问题。“



  上官默默的听着,像在思考,回首对他道:“你跟我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5:39
阿宙和他一起到了他的房间,我不想错过,也跟着去,只听上官说:“你这次来问我,我便答复你三个问题,此后你不要再跟着我,你也不要请我出山。”


  阿宙抚摸着剑上的花纹,只用了瞬间,就大声道:“好,我答应。”



  上官坐在榻上,行了一个古时君子之礼:“请讲。”



  阿宙跪在廊下,对他郑重的拜了一拜,那样子活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子。


  “第一,当今天下,何谓最强?”


  上官说:“兵道。天下分治久矣,分久必合,本是天道。用兵者,能集合天时地利人和。古代畅行仁事,周公让天下归心,那是在一统江山后。在当今,豺狼横行,逐鹿九州。仁者在强兵面前,若不能克敌制胜,只能束手就擒。而强兵攻取城池之后,只要用几个有善德之人,便可平息物议。”


  阿宙道:“然。春秋中的霸主,实际都是弱肉强食,若宋襄公,则蠢笨之仁。那么兵道关键,是选择攻,还是守。晚辈以为,唯有强攻,不断强攻。先生有何高见。”


  上官的面上肃穆,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气:“若在早年,强攻尚不可取。而今群雄并起,那光是强攻,只占有一时之高,却成为群矢之的。若行军多在大漠草原之上。只能强攻。而当今天下要害,蔚为复杂。守可以为攻,攻也可谓守,潜移默化。”


  阿宙点头,眸子亮晶晶的:“若先生是当今的皇帝,那么如何才可以求取天下?”


  上官道:“若是南帝,则远小人,亲君子,善抚百姓,同仇敌忾。两湖之王绍,扬州刺史萧植,都乃罕见将才。用此二人,可以确保南朝,但依旧不可平天下。能拖延气数,不在自己百年内亡国。之后的天命,又如何能料之?”


  我听了,只觉眼睛都湿润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但沉疴至此,风流成为绝唱么?


  阿宙追问:“如此说来,竟是天降大任于北朝,势不可挡?那今上该如何办呢?”



  上官快速起身,根本不见他的腿有不便。他到枕边取出一卷轴,向阿宙洒来。




  我踮起脚尖,发现此图与我竹囊那张,倒差不多少。原来是天下的地图。



  阿宙抓了图,对上官说:“先生此图,从何而来?”


  上官道:“这是第四个问题,我不会答。再说方才之论,若是元天寰,只有三策定天下。无非上中下三策而已。”


  “先生请讲。”


  “天下虽然无义战,但周王以来,国有王统。胡乱中华,北朝名誉就不利。南朝的手里,有传国玉玺。因此南朝才是汉之正统。虽然北强南弱,犹不可轻举妄动。今上少年之时,与武献帝会战山东,不是因大义而败退?北朝四周,有各部落,表面臣服,但北帝若出师未捷,长安又起不测,他们就会起取而代之之心。西方河西四郡,又有土豪混战。若不彻底征服西域,则后顾之忧不可解。北帝无子,晋王之势,对其已如芒刺在背,不可不除。




  先平定蓝羽军,而后借机软禁元廷宇。分裂南朝君臣,逼反王绍。而以说客结好南朝。先伐北,后征西。此后瓦解蚕食王绍之军。再从两湖顺长江,与长安分两路夹击。纵然南朝有大将萧植,北依然可胜。 此上策,智也。



  假蓝羽军灭晋王元廷宇,弃四川。蓝羽军目前与王绍通,若北军撤离,则他们必攻王绍。就此牵制王绍,混乱南军之心。此后以北方臣服部落先攻南朝,待众人疲乏,再歼灭西北之敌,收取东南之残局。此中策,巧也。


  若悬而不绝,四川始终战和不定,拖拉多年。又以余力攻击南朝,苦战连连。以元天寰之勇,未必不可。但其中暗河无数,难以揣测。此下策,乱也。”



  阿宙听了,和我都啊了一声,仿佛醍醐灌顶,又一时不可理解。



  阿宙赞道:“国士无双,今日我已经闻道可死,但将来恐怕先生依然会出山谋划。”



  上官道:“你话语问完了。我不留你饭,也不留你住,夏初,你送他下山去,树林之解法,我已经放在羹汤碗旁。”
  他叫我,也就是猜到我在偷听,我应了,拉一下阿宙。他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称的老到冷淡表情,他会意,短促的叹息一声,道:“晚辈已得偿夙愿,与先生后会有期。”



  上官也不客套,只淡淡拱手。



  我与阿宙回到灶间,他的眉宇之间,还是有一种阴暗而明亮交织的光。



  我拍他:“吃吧,你把这汤都喝了吧。我给先生等下另做。”他接过汤碗,一骨碌都喝下去,。等他喝完,少年的笑容又跑回他的脸,他眸子转动,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送我下山,跟我一起走?”


  我笑了:“那怎么行?”


  “那么我们都江堰之约,你一定来?”



  “我……”我犹豫着,我本当回绝,但他的气息太近,我开不了口。


  他忽然抱住了我,不由分说就将我的外衣拖到肩膀下。我“啊”了一声,他把我压倒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别怕,我又不是童男,哪有如此急色?原来这里就是伤啊……还好结疤了。怎么回事呢……?”他皱起眉。


  我火急:“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我要喊了?”



  他这才转笑:“喊那个上官先生吗?他这种人,想必一辈子都没有看过多少春宫画,你不是吓到了他?我方才见到他,算是放心了。小虾你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才是一路人。他那种人就是供人瞻仰的,亲近不得。他不会给你彻骨的颤栗,不会给你流火的热情。若是与他举案齐眉,你最多让他给你画画眉,听他花前月下弹琴给你听。他是有国策,可是你不问,他不会说。他若不出山,你跟他只好老死在山野里,他若出山,你只能成为家里的怨妇。”



  我说:“他什么地方不超过你呢?我想若是正常的女人,都会选他不选你。”



  阿宙不语,只捉住了我脖子上的黄金凤:“啊,原来是这个……这个雕刻样子,我小时候也看到过。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带着什么宝贝,连我们在山谷里那天早晨,我先离开的时候看到你的手都放在那里……给我了。你来见我那天,我再还给你。”


  我低头看,自己肩膀在微风里都泛了红色,掐他一下,缩到角落里,把衣服扣好:“阿宙,你把黄金凤还给我,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他笑道:“我会好好保护的。你放心好了。都江堰你来么?”



  我恨恨得白了他一眼:“你逼我,我讨厌别人逼我!你为什么拉我的衣服,我再也不想理睬你了!”我说完,猛扑过去抓金风,他却从脖子直放进胸口去。



  我将灶上水盛了一瓢泼过去,他也不躲:“反正都成落汤龙啦。我,不,怕。”



  我气呼呼说:“你也配当龙?要么是泥土里的地龙。”



  他眸子含笑,饶有兴致的看我发脾气:“地龙好啊,每天都耙泥土,护花。气成这样做什么,不就是衣服?我也可以脱给你看……”



  我忙摆手:“不要,不要看。”



  他凑近,笑着抚摸我的头:“真不想?”



  我忽然想起他说自己许多侍女的那话,啐一口道:“不希罕,不知道多少人看过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正色说:“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听好了,我的眼界高,最近更是只想一个了。”



  哗哗大雨冲击着窗扉,炉灶里火苗渐弱,噼啪作响。树梢的风声伴着我们怦怦心跳。



  他又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了,不得不下山了。还好你陪着我,不然上官那小子必定将我困死在林子里。”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01
第十章:针情



  送别了阿宙,雨已歇了。一涓春月,点破黄昏,浣花溪上,明秀无遗。倒让少女心思全然没有遮掩处,我踏歌自解,一路返回。穿过了林子,望见上官正笼袖等我。他屐齿踏着青苔,清逸犹如楚地兰草,一香响动人世间。



  我见了阿宙,只觉得烦乱,见了上官,才心平气和。


  “夏初……,去了那么久?”他蹙起眉峰,隐隐有些不安。他焦急的样子,让我想到上官比阿宙并不大许多。若不是青凤,他这样的年纪只不过是个少年郎。


  上官说过阿宙有夺人所爱的劣迹,我忍不住笑道:“先生担忧我被阿宙骗走?我不会的。”


  他也笑了:“他是不是说我小心眼呢?其实我就是小心眼。他那个人,大约是不耐烦骗人的,不过会抢就是了。”


  我眼皮一跳:“先生怎么会小心眼。让天下英雄赞不绝口的,不会是个小气之人。”


  他只冷笑一声:“天下英雄,还不是大多为沽名钓誉辈?为我扬名者,我不感谢。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被他们的赞美硬生生的与世界隔离。别家少年疏狂天经地义,为什么我就该挑灯夜读,容止有度?我为此不满,隐居深山。往来者不过数人,莫逆者只有东方。天下那班所谓的名士,还是不肯放过我。当今拿起我的名字做谈资的英雄,几个真得成为过我的座上客,几个又是我所瞧得起的?


  我懒得拆穿他们。但是我绝不会为了保持他们为我建立的温文的名声,去违心的结好善待旁人。这个乱世朝不保夕,不适合谦谦君子。”


  我凝视他,对于这样的他,我反而生出更多的敬意。如果人要从众,为人赞美有什么了不起?孤独者,还能脱颖而出,才是精彩的一笔。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我突然有点内疚。


  因为没有了黄金凤,脖子上总觉得空落落。我低头瞧一眼脖子,他也瞧了一眼,不过没有作声。上官一定不喜我跟阿宙去会面,不过凤在阿宙那里……他那样的坏,自己藏着也算了,若是将来送给了其他的女人……


  母亲留下的宝贝,绝不能让别的女人拿了去。要是阿宙敢这样……,我必定要他不得好死。无名野火在我心尖乱窜,我捏紧了拳头。


  “你的样子倒可以吃人了。”上官给我端来一碗汤饼,他把筷子塞到我的手里。


  我本想和他说自己要去都江堰之事,但权衡之下,还是先吃饱为好。


  他转去换了一件灰色衣裳。显得他更白皙,也衬出几分难以言传的忧郁。


  上官坐在一旁喝酒,自言自语:“……咄咄怪事……”


  “怎么了……?”我问,他的样子像是被什么奇特的梦魇迷住了。


  上官说:“你方才叫那个少年阿宙……是他对你说的吗?”


  我点点头,他轻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夏初,我们尽早离开青城山吧。我的腿好多了。这十来日,此盘棋越来越不可解了……到底怎样的推手,把大家全部卷进来?不明情况下,走为上策。”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仔细一想,问:“先生,你是说……元廷宇谋害你,东方先生来访,阿宙又来问国策,这些事情连在一起有不祥之兆么?”


  他道:“是的。不过我……。东方师兄说得对:我还是年轻,多是纸上谈兵。现在要我完全谋得这一局的奥妙,还需要点时间。”


  我放下碗:“……先生……”


  “嗯?夏初?”


  “先生,本月辰日,我要去一次都江堰。”


  “为什么?”


  我直说:“因为和阿宙有约,我得去。”


  上官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别去!那个人危险,都江堰也不平安。”


  我坚持道:“他有我一样重要物件,我得讨回来。”


  上官皱眉:“什么物件,你的竹囊里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对不对?”


  我不好说是黄金团凤,闭起嘴巴。


  他这次根本不来让我,自顾自的拿了给阿宙看过的那张地图,径直走回自己的寝室去。


  我喊了一声:“先生……为什么不准,我会回来的!”


  他冷冷的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现已懂得下山之法,要走你随时走。但你要问我,我只好实说不愿意你去。”


  我赌气把筷子碗一把抓,跑回伙房,没想到他也有偏执时,阿宙出现,什么都变了。


  离约会之期越来越近,上官的态度没有改变,我也有些生气。我这人向来有些吃软不吃硬,所以也不会再次对他开口。


  上官日日夜夜在屋内念念有词,我给他门口放吃食的时候,见他在地上摆了许多竹片,每根上都用毛笔写了些字。他不断排列他们,在纸上挥毫。我瞥了一眼,只见有一排竹子上面写着元天寰,还有些天干地支的纪年……


  我退到门口。他对我仍旧视而不见,只顾埋头思索。


  约期的前夜,我早早就坐在了柴房门口,月华如昼,我思量往事,一些细微之处,涌上心头。


  我寻思,我本该对上官说一些过去的。但是我的身世,又如何提起?


  将来万一我身份被识破,上官所期盼的宁静,当然不复存在。


  虽然元天寰在长安,但是我总算他未婚的妻子。这个身份,什么地方是完全的隐藏处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15
“夏初?”他居然叫我?


  我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这些天里,上官消瘦了不少。菡萏灯台散发出淡淡而轻柔的光晕。他的冰肌玉骨,只剩下一个象牙纸剪出来的美人影,薄透到叫人心惊。



  我惴惴的说:“先生,我这次任性,对不起你……”



  他只一笑。


  我问:“先生,你允许我去吗?先生所指的危险,我还不够懂。可是这次若我说不想去,又是骗你。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相信我。”


  他摇头苦笑,倒不像拒绝我,仿佛是在自嘲。他打开小匣,里面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左手慢拂过针尖,右手一指竟绕过我的腕骨,意甚缱倦,可脸上毫无表情。


  我有些奇怪,他今夜是怎么了?


  他也不解释:“让我给你腿上施针。我曾对你说过:你体内有种怪毒。毒虽轻,但我无法祛除,现在不试,以后不见得有机会。”


  怎么以后就没有机会?我顺从的撩起群裾,将双腿前伸。他认真的看着,似在辨穴位。他挑出一根针,颧骨上忽然抹过一丝陀红。听我啊了一声,那红色又奇迹一般为霜色覆盖。他手一划,银针飞起。



  我低头,膝盖那里痒痒的,稍有些酸。


  上官低头,我也不敢说话。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悠悠的说:“一根银针,因为太细微,虽然也在摄取光华,但不会为孩子所注意。可是若它要痛得人吃惊而疯狂,也不是不能够。我上官轶的针不会给你带来痛。因为我选择一种更不仁慈,更深远绵长的感觉。夏初,当你告别了青春以后,也许你就会记起此针微微的酸楚。那时你的心情,与我此时的心情一般无二。”


  我的腿间酸麻并起。上官本来雅丽的脸庞,因为他眉峰中泄出的一丝寒冷的厉色,捉摸不透。


  他继续施针,素手扬起,又无声落下。我只觉得困倦涌来,无法可挡。我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上官……我……”



  第一次,我没有称呼他先生,他现在就是上官轶,不像我的青凤先生。




  他似被点着了火:“怎么不叫先生了?你不是也跟别人一样,敬仰我吗?初次见到你,你昏厥的时候,说不要让你孤单,我答应了。我承诺了,就把你放在我的心上。你要是现在走,当初上天还不如让你我不要聚首才好呢。我救活了白鹤,是让它翱翔天际的,不是让它去自投罗网,进入贵人的樊笼。夏初,夏初!我宁愿折断了你的翅膀……”



  他说得太多,我来不及反应,我只心惊他的最后几句话。他是那样的孤独,他的眼睛,他的嘴唇……樊笼,白鹤,翅膀?他的情绪淹没了我,我的世界起了暴风,只有迷惘一片。


  我难道是为了一个物件去投樊笼的人?我为了自由可以不要命!翅膀……我不愿意被上官折断翅膀……。但是在灯下,他从未有的孤独而凄切,让我想抚上他的唇。


  我只有一句话:上官先生,既然你那么不愿意我去……夏初便不去,好不好?


  我压抑着自己的困倦,握住了他的手,可是我的舌头也麻木了,我昏睡了过去。


  醒来,屋里一片漆黑,只剩下我。我动了一下,胆战心惊,我没办法移动我的双腿。这是怎么了?折断我的翅膀……?上官你……


  我喊了几声:“上官……上官……”无人回答。我又叫了几声,努力移动,可腿脚完全不听我使唤。


  我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招。我拍了拍床:“上官,上官!我怎么了?”


  还是没有声音,山里的夜风呼啸,有点恐怖。可我并不怕,只心疼,又愤然。


  我捶了一阵,精疲力竭,发了一身大汗,又睡了过去。


  早晨的时候,我被鸟儿唤醒,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恨上官。聪明人也那么蠢……


  不过……我又尝试动了一下腿,居然可以动……是我误会他?


  门前放着一个崭新的竹囊,跟我那个破旧的一样大小。


  还有一个小小的锦囊。我一摸,锦囊里有许多的珍珠。


  是我的?我来这里后,从没有问过他呢。我又叫了一声:“先生?”


  还是没有回答。我全身筋骨松爽,可见他的针是有效的。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到了他的屋子,推开门,琴书都在,而人不见。


  桌子上,用一根银针,定了一张笺。还有一根新柳条。


  我拿起来,他字迹大而洒落,有古朴之气。


  “夏初,若使君辞别轶,不如轶先辞别君。
  人之相与,不能强求。珍珠奉还,竹囊新赠。
  离此七日,寻一迷底。君之来去,如风自便。
  折柳送别,汝千万珍重。”


  原来他已经离开,我摸着那个锦囊,心里百味交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26 18:06:28
第十一章:围城


  人在晴岚雾霭中,草色天涯。伫立江边,难免痴绝。我远远就望见了“崇德祠”。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里倒成了都江堰这条巨龙的眼睛。


  一位黄裙丽人,迎风而来,她腰佩短剑,手里取着一支签。五月熏风,微微拂过,月下的菩提花开,她就像一颗黑珍珠。我看得目不转睛,真希望自己长成后也有那样飒爽的风度。



  经过我时,她眸光流转,凝注与我。隐约有泪光。原来长大成熟,终归还是有烦恼。


  崇德祠求签负有盛名,此女想必也为了大事而来。若我要问卦,我宁愿知道上官去了哪里。不过,青凤先生能让人算出仙踪,也就不称为青凤了。不知不觉,春天跟着先生走了……


  我正等得不耐,眼前却是一黑,原来被人蒙住。那双手柔中带钢,还有马身上的气味。


  我扭转肩膀,阿宙就在眼前。他只穿件墨色单衣,瘦了些,也更精神了。夏日里一抹瞿麦花般,濯濯鲜明。


  我可没有笑。他一个人自乐乐,笑得凤眼眯缝起来,有点点傻。


  我赴约,他可得意了!我瞪了他一眼,他收了笑,惶惑的瞅我一眼。



  “小虾……”他才吐了两个字,就被我截住:“少罗嗦,金凤还我!”



  大庭广众下,他扯住了我的衣袖,故作神秘:“领你去一个好地方。”



  看到玉飞龙的大白头,难免亲切。它喘着粗气,好似浪头卷到高处爆出一个花来,鬃毛倒竖起来。认出我,才心平气和一些,热情地嗅了我的手——我早就在手心准备了一把燕麦。



  玉飞龙也瘦了不少。阿宙似看出我的心思:“我出了一趟剑门关,把马儿累着了。这马还没有长大,到底少见了些阵势。”



  他拉着我继续走,我甩开他。回头,玉飞龙不紧不慢的跟着,不时东张西望。



  “金凤呢?”我又问,阿宙“嘘”了一声,又一笑。



  一个多话的人若是突然安静了,倒让人不习惯。我跟着他顺着岷江,大江在我们的身畔欢歌注去,浪卷涛惊。两岸青山,好似一个铁瓮,就等着鱼嘴飞沙,在宝瓶口伏魔降妖。



  转过一片山丘,面前豁然开朗。小小山谷,敷满了盛开的石竹花。红的粉红,黄的嫩黄,白的雪白,就像一把来自天国的织锦扇。我心中最爱石竹,虽然牡丹为王,芍药作相,但我在冷宫的时候见得倒是这上不了名花谱的植物。在这片山谷,虽无车马临赏,它们也在熠熠生辉。阿宙带着几分讨好:“这个地方,你喜欢吗?”



  我呀了一声,内心都在嗟叹。阿宙见我张开手臂,直躺下去。潇洒玩不成,倒摔得重了,轻轻的呻吟一声:“小虾。”



  我蹲下身子,他的脸庞就像个大孩子,虽然有不可忽视的美丽,但男性的轮廓还不够明朗。他闭上眼睛,长睫毛微动,只是个金马玉堂里不解忧愁的少年。玉飞龙也悠悠过来了,我给马儿解开马鞍。



  阿宙的声音飘在暖风中:“小虾,你来了真好。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我坐在他边上:“我怎么敢不来,不然你就把我的黄金凤送人了。”



  他以手撑草,半坐起来:“我不会!”他一把解开自己的胸襟,黄金凤在他的胸膛上,亮灿灿的。我望着他,默然而笑。他也笑起来,正在酝酿着说辞,我已经一把将凤抢了回来。



  阿宙眼明手快,又抓了过去,我一怒拍地,他狐狸般的笑容半明半暗,只按住我的肩膀,把黄金团风给我从脖颈套上。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耳边垂下的几根发丝又惹得人脖子痒痒。石竹花开,溪水静流,若是民间有相爱少年,一定会携手入梦。



  阿宙凑在我耳边咕哝:“还你了。我从剑门赶来,就怕迟了。这片山谷,我早就想让你同看。”



  剑门赶来?我觉得奇怪,剑门离这里道阻且长,阿宙就为了此刻赶来,那他倒真是一个孩子了。连我也神往起来:策马西风,追过长江,又来到芳草幽谷,遍地闲花。



  我跟着他坐在地上,玉飞龙就在我俩几步处徘徊。我学阿宙那样闭起眼睛。春天已经归去,夏天的万物正在滋生……只觉得阿宙的手划过我的下巴,把吃食塞进我的口里。原野清风,随着他手指而来。



  我顺势一嚼,居然是莲子。有些微苦,是新的,沾着荷露香。我默默的吃,阿宙一颗颗的递。我心中又浮起了遥远的昭阳殿,我再也不能回去了。孰能料到,武献皇帝唯一的公主,青春的记忆,不是留在百亩千瓣重莲中,而是刻在蜀道上的粒粒莲子里了。



  “上官先生……可好啊?”阿宙懒洋洋的,似乎是随口提起。



  我停下咀嚼,茫然望着远处的天空。我是不能不管上官先生的,与阿宙相逢片刻,我也该回到青城山中去了。



  阿宙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蜷在我的身边:“累……夏初……”



  远山里有川女的歌声,唱得却是早年我南朝的歌曲。四川虽为北国所夺,但人们依然念旧。



  依稀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美妙的歌声,起伏在山岭,就像一张天鸟衔起的网……



  我听得仔细:“阿宙,这个是白头吟啊?”



  他正想睡:“是不是古代四川的大美人儿卓文君写的?我以前在别人家听过。”



  “嗯,司马相如要纳妾,文君就写了这首。司马相如就放弃纳妾,回乡携她归隐了……”



  阿宙枕着马鞍:“嗯……白头吟!我周围的人几乎都三房四妾的。但他们中间没有司马相如那样的男人,也没有卓文君那样的女人 。要是司马相如没有看到白头吟,纳妾了,最后也不会高兴吧?毕竟谁都不如文君啊。”



  又有歌声传来,阿宙却呵欠连连,翻个身睡了。



  我并没有动,也有睡意。等到意识到一阵灰沙卷过,我才揉了揉眼睛。



  阿宙艳丽的眉目中,有竹枝词般的婉约。唇有些干燥,就像沙漠迷途许久,此刻才遇到了绿洲栖息。



  我仰望天空。日头昏红,我推了推阿宙:“阿宙,你看!”



  阿宙张开眼皮,唇角一钩:“……嗯,天狗吃月亮……”又打算继续作梦去。



  我摇头:“不。……不知为什么,太阳都变色了!傻瓜,快起来。”这时,近处的柳林里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哨声。天空异常冷静的散着余光,有一群男人靠近了我们。



  我第一反应就是抽出了阿宙缚在马背上的揽星剑,为首的男子,面对剑光,眼皮都不眨。



  “来者是谁?”我大声说,也是为自己壮胆。



  那群人面面相觑,似乎也不太明白我是何人。为首的人以剑支地:“小的求见五爷。”



  阿宙大步流星走到我前面,用身子挡住了我:“你们意欲何为?”



  首领和其余人交换了一下眼光,跪在地上大声地说:“在下奉二老爷的命,请五爷到锦官城一叙。”



  “二老爷?他怎知我在这里……?他去了锦官城呢,难道是一年一度的花会,终于引的他有了闲心?”



  首领不敢发声,只好匍匐在地。从我这角度看去,阿宙的凤眼里有一分恶作剧的快意,就像我小时候哥哥们点燃爆竹前的表情。但阿宙的眼中那种兴奋,要更深,更像个谜。



  阿宙轻轻笑了声:“大哥可没有叫我听二哥的。我要是不去,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是吧?”他的口气,颇为轻蔑,似乎是与其二哥并不融洽。



  首领嘴几乎贴上草地:“不敢。”



  阿宙眸子晶莹含笑:“不过……我是会去的。二哥一个人,多没趣味啊。”



  阿宙退后几步,把我的手压在他的手上。用不容置疑的严肃低声说:“小虾,你不用跟我去。骑上我的玉飞龙,到青城山口,会有我的人来接应你。”



  天色渐黑,不象日食。但此景不祥,不宜出行。我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我也去!”



  锦官城,我慕名已久。我回到青城山,若没有上官陪伴,也是孤寂。没有玉飞龙,我此刻走不脱。可我坐上玉飞龙离开,就永远欠了阿宙一个人情。跟他去,又能拿我们如何?



  阿宙握紧我的腕骨,捉摸不定。他不再说话,扶我上马。



  有个人见他也要上马,就殷勤过来扶住马头,玉飞龙怒嘶一声。我的眼前只金风一道。



  阿宙已经用剑壳狠狠地抽了下去:“谁允许你动我的马?



  那人头上流血,若寒蝉般。首领忙喝退手下,向阿宙请罪。阿宙摇一下手,催动白马,将我圈在身前。在如昏暗一般的白昼下,向前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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