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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放开微臣》秋若耶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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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8:23
☆、本宫与你解战袍(二)



    从虎崽的虎牙中脱离出来,再将虎崽扔给了简拾遗,我凛然回视过去,“他饿了,莫非本宫能喂他?”

    简拾遗只得自己叹息,“方才还吃了那么多,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我将自己收拾妥当,甩开步子便走,“找他娘去吧。”

    虎崽哭了一路,简拾遗也无奈了一路,好心肠的路人提醒他:“孩子饿了,该喂奶了。”

    简拾遗再无奈地看我一眼。路人也跟着看我。我撇清道:“我不是他亲娘!”

    热心肠的路人摇头叹息,“后娘也是娘啊!”

    在路人目光的谴责下,我默默去讨了一碗水,一脸贤惠亲自喂给简拾遗怀抱里的虎崽喝了。虎崽起初有些抗拒,见实在没得选择,最后委屈地抱着海碗喝饱了。

    当然,几泡尿后,他又得饿了。我与简拾遗立即赶路回宫,务必在他饿了之前找到他娘。

    晌午之前,终于赶回了大明宫。一重重宫门的守卫皆是目光惊诧,在我与简拾遗以及虎崽之间移走不定。本宫知道,不到今日傍晚,本宫与宰相的私生子传言就会传遍整个长安城,百姓们又有了饭后磕牙的谈资。

    本宫一路脚下生风,直闯宫门。宫人们自然不敢拦,纷纷退避一旁跪下,伶俐些的便问:“殿下可要奴婢知会圣上?”

    “圣上可是刚才外面回来?现在何处?跟何人在一起?”我沉着目光扫视众宫女。

    “回殿下,圣上刚回来,现在含凉殿,跟、跟圣上带回来的妇人在一起……”

    “果然是这混球!”我一摔袖子,转奔含凉殿。

    简拾遗赶上来,拦在我前头,“殿下!他毕竟是圣上,殿下切勿动怒,切勿做出不当举动!”

    “本宫今日得好好治他一治,也算是给他爹交代了!”我提着裙角上了殿前台阶,一步不停。

    殿门口有宫人见我来者不善,赶紧奔进了殿里通报去了,我也不拦。果然等我到了含凉殿大门,小皇帝便满脸惶恐满头乱蓬蓬地迎了来,垂手站在殿门口,怯声道:“侄儿恭迎姑姑!姑姑怎不唤人通传?”

    我冷冷瞧着他,“陵儿在做什么呢?”

    小皇帝低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即将有水珠沁出来,糯声道:“侄儿在跟宫人们闹着玩,侄儿错了,一会儿就念书,姑姑不要动怒。”

    “跟哪个宫人闹着玩?”我抬脚迈进殿内,视线所及,一片狼藉,宫人们纷纷垂手紧挨着站了一排,明显是要遮掩住什么。“跪下!”

    宫人齐刷刷跪地,身后一个被堵住嘴的妇人横躺在地,似乎已晕过去。细看一眼,竟真是麦婶。我气得手抖,指向皇帝,“你过来。”

    小皇帝胆怯地蹭到简拾遗身后,眼里的神色却是冷冷的,还带着点笑意,一脸天真地道:“姑姑可以男宠侍寝,朕为什么不可以宠幸一个女人?”

    我愣了许久,疑心自己听错了,“宠、宠幸?”

    简拾遗也震惊得差点没抱住虎崽,“陛下你……”

    小皇帝天真地望着简拾遗怀里的虎崽,嘴边旋起两个酒窝,“这娃娃是你们的?简相与姑姑的孩子?”

    “住口!”我抖着手指,怒道,“你个没爹养的混球,才多大,宠幸女人?你你你……”

    洛陵眨巴眨巴眼睛,“听说,父皇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曾酒戏顾太傅,我为什么不可以?”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你你过来!”我撸起袖子便要扇他一掌。

    “皇姐!皇姐!姑姑要打我!”小皇帝撒腿向殿外跑。

    我还没追上,就见洛姜臭着脸色直愣愣闯进了殿,一双电目直接扫到了简拾遗和虎崽身上,冷眼盯了虎崽几眼,哼哼道:“听说简相带了小公子进宫,我还不信,这一看,竟真有几分像简相,不知道他娘亲是哪个?”

    简拾遗淡定地望着我。洛姜气呼呼地转向我,“姑姑你……你竟私生了儿子!你未婚先生子!你跟臣子有了私生子!”

    我气蒙了心窍,嘴角抽搐,“我生儿子还要跟你打招呼?”

    洛姜万般绝望之下,再望一眼虎崽,“弟弟,本宫竟又有了弟弟……”再绝望地盯着简拾遗,喊了一声:“姑父……”

    简拾遗抱着虎崽淡定地站在一边,无任何表示。洛姜挥泪而去。

    我气醒了,再怒视门口蹲着的小皇帝,“你给我过来!”

    他起身便逃,边逃边喊:“迦南!迦南!快护驾!”

    一直淡定的简拾遗忽然递了我一个眼神,我立即警觉,便立在殿内,也不追。果然不多时,小皇帝便拉着靠山来了。那人一身浅色宫装,身材修长,含笑站在殿前,十分的文雅秀气,面目雌雄莫辩,见到我,便松开了牵着小皇帝的手,盈盈拜倒,“迦南见过大长公主殿下,见过简相。”

    我望着他身后透来的日光,望着他眼里传来的色彩,如同徜徉于云端,全身轻飘飘。

    “殿下!”简拾遗狠狠扯了我一下。

    我顿时惊醒,冒出一头汗,再看那跪拜的迦南,心惊不已。简拾遗探寻地望进我眼里,似要将我从哪里引出来。

    “免礼。”我平复下来,强作淡定,“你便是替陵儿梳头的迦南?”

    “是。”他垂着头,几缕发丝滑到脸颊,更增秀美。

    我心中没来由地怦怦跳开,脸上也有些发烫。简拾遗的目光一直徘徊在我脸上,好似已经看出什么来。为掩饰这莫名的状态,我一手扶额,便要晕倒,“本宫……好像有些中暑……”

    简拾遗点了下头,微微抬起了一只手臂,我就势一倒,歪进了他臂弯。接下来的事,都交给宰相处理了。

    麦婶一家子放还,另给了补偿金,罚小皇帝三个月不准出宫,再抄写五十遍论语。

    朝廷选定了出征讨伐叛军的日子,就在两日后。

    ※

    在公主府用完午饭后,我召来高唐喝茶。

    高唐磨磨蹭蹭进了屋,十分地坐立不安,茶杯握在手里也不喝,隔一会儿瞅我一眼。我悠悠笑看他,拖长语调唤道:“小唐……”

    他搁下杯子起身,恨不得痛哭流涕忏悔,“公主,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我一拍桌子,“你做什么了?”

    “公主你先原谅我,你要相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公主着想……”高唐忙着剖析自己,语气诚恳,面色伪善。

    以我对他的了解,越是把自己说得伟大,就越是干了什么龌龊事。我恍然记起两年前,扶桑国进贡了两条珍稀的海鱼,我养来观赏。高唐与扶桑使节探讨传说中徐福的长生不老药,同寝同食了数日后,回来看了几眼我的宝贝鱼。第二日,鱼便失踪了一条。

    原本以为是被猫吃了去,我心疼了一阵也就过去了。高唐却是耐不过良心的谴责,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坦白了。

    “那两条鱼都是公的,断不可养在一起,不然便将断在一起,势必影响生物的繁殖习惯。我作为一名神医,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出现。”接着他便背了一通玄奥的古医书,我听得似懂非懂,但隐约觉得此事似乎事关重大,必须干掉其中之一才能维护生物繁殖的神圣性。

    我越想越深,不小心听见高唐出门后忍不住对落月意犹未尽地道:“撒西米,哦以西以。”

    后来与扶桑使节交谈时,我顺道请教了“撒西米,哦以西以”的含义。扶桑使节笑呵呵道:“撒西米就是刺身,扶桑国的一道料理,也就是生鱼片,哦以西以就是感叹刺身美味。”

    每每忆起这段过往,我便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度,不再被高唐轻易蒙混过去。

    “你说出来,本宫会原谅你的。”我可亲地笑道。

    高唐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忏悔:“昨夜,公主要同何驸马洞房,结果……没……没成,是……是因为……我去找了简相……”

    我怒拍桌子,不过想想也不对,暂时压下火气,“你是说,是你向简相告了密,他才来阻止本宫洞房?可他明明带着十万火急的军情来。”

    “那军情,依我猜测,他是打算第二日再呈给你的,那晚公主的情势才是十万火急……”

    我三度拍案,“高唐你收了什么好处?连本宫也出卖!”

    高唐拒不承认:“我没有!我一代神医,冰清玉洁,怎么能收受贿赂……”

    “落月去翻一翻高唐枕头底下,有没有藏你的手绢!”我冲着门外道。

    高唐臣服:“好吧,简相曾送我一套据说已失传的华佗《青囊书》。”

    我揉了揉脸,“好吧,本宫知道了,失传的医书比本宫珍惜百倍,你叛变,本宫不怪你。”

    高唐大喜,“公主你真是善解人意,温柔贤惠,人所不及。”

    我点了点头,摇摇手,“本宫今日是想问你一件事,有一人长得可男可女雌雄莫辩,这事会不会影响生物繁殖的神圣性?还有,看着他眼里的光华,会让人失神,且心跳加快,是何故?”

    高唐沉思片刻,猛然顿悟,“可男可女雌雄莫辩,眼里光华惑人,这、这分明是久已失传的西方媚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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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8:35
☆、本宫与你解战袍(三)



    “媚术?”

    居然真有这传说中的东西?我心头大惊,思来想去,坐立不安,“媚术会对小孩下手么?会对男人下手么?”

    高唐也语气不确定,“这个……得看他修习的是哪种媚术了,若是修的‘魅惑众生’,只怕就不分男女老幼了。”

    回想迦南的样子,以及陵儿对他超越常人的态度,我心中都揪紧了,再也坐不下了,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疑心重重,忧心忡忡。

    高唐看我走过来走过去,又恍然大悟,“公主说的是迦南?你是担心他对圣上……”

    “前段日子让你调查一下他的底细,你怎不及时跟我说?”我揪住高唐。

    “公主你有所不知,我叫人查过迦南这人的底细,也只能查到一些基本的线索,往深了就一寸都难入了,这些基本的信息我都不好意思呈给您!”高唐小心翼翼从我手底全身而出。

    “哪些基本线索?”

    “他身长七尺有余,腰围二尺有余,胸围三尺有余……”

    我抽动嘴角,“你还调查什么了?”

    “睡觉喜欢左侧卧……”高唐看着我的脸色,慢慢闭了嘴,抽身往门外退。

    我扶额,招手让他回来,“迦南经常使媚术?”

    见我不再追究责任,高唐又返回卖弄博学:“修习媚术之人并不会轻易使媚术,乃是因为此术妖媚惑人也反噬施术人,会减损自身功力修为。”

    “原来如此。”我缓缓点头,沉吟,“那你是如何知道方才我提及的人就是迦南?他不会轻易施术,你又怎知他会媚术?而且还知晓他胸围腰围,睡觉习惯。”

    高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公主你、你要说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弯了弯嘴角,“他,对你施过媚术?”

    高唐愣了一愣后,彻底成了炸毛的猫,“胡说!没有!我是清白的!”

    我淡定地捧着杯子喝茶,“那你是如何知道他会媚术的?而且,你知道了为何不禀告我?”

    高唐顶着炸开的毛转了几个圈子,险些要给我跪下,“果然瞒你半点,你就要给人挖个大坑踩着埋了。真相是这样的,我是一名神医,关注点可能跟你们普通人不太一样。哦,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所以对他的身高腰围胸围以及生活习惯会有比较直观的了解,至于为什么知道他会媚术,公主,这是你冤枉我了,明明是你先提出他会媚术的。迦南这人我见第一面时就觉得这样的相貌和举止定不是一般人,我的意思是,正常生长不到这个模样气质。当时我便存疑了。今日公主一提,我便想起来,修习媚术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本宫姑且信你。”我放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神医华佗的《青囊书》,给本宫瞧瞧,简相如此大手笔的赠礼,你收着也不怕折寿?”

    高唐终于是要跪下了,拉着我袖角哀求,“公主,我是简相举荐到公主府的,简相对我有知遇之恩,这真不是贿赂,这是千里马遇伯乐的缘分呐!公主方才还答应不追究的……”

    我瞧着他凄凄惨惨的形容,曼声道:“失传的医书比本宫珍稀百倍这句话,你居然半句也没有反驳。”

    高唐顿悟,懊悔莫及,拽住我裙子,“公主,您是我们大曜第一国宝,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企及不可媲美的!”

    “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你这是想自荐男宠?”我打掉他的手,“想本宫原谅你么?”

    高唐长叹口气,豁出去了,“公主的坑总是挖在别人的绝路上,在埋人之前还得用一把。说吧,要我做什么,只要不做男宠。”

    “好说好说。”我和蔼地扶起他,告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

    都说公主府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要看本朝谁的权势最盛,只需看谁赴的公主府夜宴最多,便可知晓。公主府夜宴名单排行榜上,一直以来高居榜首的都是简拾遗,不过最近何解忧近水楼□占鳌头,一时间分庭抗礼各领风骚,引起诸多议论。然而,今夜,夜宴的贵客却是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一位,不由令人猜测,莫非何驸马即将领兵出征,这位便是暂时填补公主枕边空缺的新人?

    荷花池外,白玉桥边,一位浅色宫装的男子正在酒席外低眉看荷,鬓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风在动,荷在动,唯有他的人不动,这样一幅动静相融的画面简直就可入画。

    我站在藏娇阁楼头,欣赏着这幅画,同时不放过画中的一举一动。

    神医高唐步履艰难地穿过了荷丛,一脸视死如归慷概就义的神情,在几丈外调整了呼吸和表情,转脸换做如沐春风的神态,巧遇某人:“如斯晚风如斯景,阁下可是迦南公子?”

    低眉看荷的男子侧过身来,目光一送,晚风都醉了,“公主不来?”

    高唐转开目光,勉强笑道:“是这样的,何驸马明日便要出征,这临别之夕,自然是情意依依,二人浓情蜜意一时难分难解,也就误了时间,便由在下来作陪,公子请入席。”

    迦南随之一笑,晚风流动,整个荷塘都跟着荡漾了起来。高唐硬着头皮,强颜欢笑,二人相敬如宾,把酒言欢。

    我蹲在藏娇阁观察许久,一点异样的苗头都没等来,不过心中多少是有些放心了,虽然还不能完全证实一些猜想。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我拍拍衣裳下了楼,前去领东道主的责任。

    二人见我到来,纷纷放下酒杯起身。

    “让迦南公子久等了,本宫实在过意不去,自领罚酒三杯!”我笑意盈盈,不着痕迹瞟了迦南一眼,见他神色自然,没有使妖法的迹象,不禁稍微放松,伸手拿酒杯。

    “不敢。公主殿下客气了。”迦南眼眸浅笑,袖角拂过我手背,手里的酒杯已被他夺了去。

    我忙缩回手,手背上一阵阵酸麻发软,不过耳中听着他清泠略带低沉的嗓音,眼中看着他秀丽美貌的容貌,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下他的话。

    高唐忙哈哈笑过来,给我布菜,“公主不胜酒力,可罚不得。”

    事先与高唐商量好了,我需近距离观察迦南这个妖人,需得高唐作掩护,与迦南劝酒,灌醉他重重有赏。高唐表示作为神医,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一切包在他身上。

    夜宴方进行到一半,只听一声“咚”,有人趴倒在了席上。

    “高神医原也不胜酒力。”迦南春风般的目光扫过桌上趴着的高唐,再扫向我。

    我手一抖,筷子落了地。

    “公主当我是怪物?”迦南扬眸笑看我。

    “公子说笑了。”我呵呵笑了两声,摸住一只酒杯,意图壮壮胆。

    迦南一只手按在了我手上,他的体温不高不低,恰到好处,让人毫不抗拒。“公主为何不抬头看我?我难道与你们不一样?”魅惑的嗓音鼓动人心,由内而外散发着诱惑,叫人一点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我循着他嗓音的指引,转过头,慢慢看向他含笑的眼睛,越看越深,越深便越要探寻。直觉感到了危险,我极力脱离他的控制。此时却觉已深陷泥潭,一面觉得危险,一面又甘之如饴,自动陷进他的魅惑中。

    “迦南……”我似已摸到了他冰肌玉骨的脸颊,“迦南是什么人?”

    “迦南是重姒生命中的过客,或者,重姒是迦南生命中的过客。”他一手抬起我下颌,使我更近地与他对视,“生在帝王之家,是你的劫,你还要这么执着?”

    “你能救我?”此际,我只是一个渺小的小公主,仰望着占卜我生命的人,妄图他能解救我于红尘苦海。

    “把你的心给我,我能救你。”他指腹摩挲在我脸上,固定着我与他对视的视线,“我为你而来,重姒。”

    一种莫名的伤感击中我脆弱的心,过往旧事穿梭在脑海,至亲一个个离去,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也跟着随风而逝,一副又一副无形的枷锁加之于身,命运的轨迹凌乱不堪,早已无法辨认来时的路。一个声音却在说,能救我脱苦海。

    “要你就拿去吧。”我如同等待浴火的凤凰,等待涅槃的一刻。

    “公主!”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天边传来,丝丝缕缕灌进了耳朵,“放开公主!”

    迦南合上眼眸,我恍恍惚惚从天边落下,梦游一般见到何解忧,他迅速赶过来,将我从迦南怀里抱开。我却对方才的体温恋恋不舍,不禁回头反顾。何解忧抱我在怀,低声在我耳边倾吐:“重重!重重!醒过来!”

    “父皇——”我搂住他脖子蹭了蹭,嗓音委屈地要哭。

    “……是驸马,不是父皇……”

    “驸马?是什么马?可以骑么?”

    “……可以……”

    “父皇,重重好想你,呜……”

    嘴上忽然被咬了一口,“你醒不醒?”

    疼痛感传来,我霍然四顾,“谁咬了本宫?”

    竟然见何解忧在跟前,他哗地摇开扇子,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8:50
☆、芙蓉帐暖度春宵(一)



    转眼惊见迦南也在,方才回忆起今夜的事,只是那一幕如同做了一个梦,缥缈而诡异。迦南起身告辞,神态依旧谦和、温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轻轻从我面上扫过,如同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谜,愈是猜不透愈是着迷,愈容易深陷。

    我神魂即将飘起来之际,一张扇面挡在了眼前,一面山水清景图将我附着在迦南身上的视线阻断。何解忧低声:“他就那么好看?”

    我收回视线,干咳一声,“啊?好看么?谁比得上我的驸马?”

    何解忧丝毫不为所动,敛着眼睫,“刚才有人问驸马是什么马。”

    “驸马怎么能是马!”我立即纠正,肃然,“马是给人骑的,驸马么……”

    何解忧悄悄掀起眼皮,瞅着我,静待下文。

    “驸马怎么可以骑呢!”我敛容,沉声,“驸马是用来睡的。”

    “嗵”的一下,头上挨了一扇子。

    今晚驸马似乎不是太好哄,我软磨硬泡也没能让他笑上一笑,只好动之以情。

    “解忧,你去京兆府当值,我整整想了你一顿饭的工夫。”

    对方在酒案前坐下,一手拿过我的杯子,一手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满上,再送到嘴边浅饮一口。

    “其实我想了你一顿饭再加个午觉的工夫。”

    对方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了。

    “事实上,我想了你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对方拿起勺子,喝了口鱼汤。

    我鼓起腮帮,“我想念你时时刻刻,暮鼓晨钟……”

    一颗小肉丸塞进了我嘴里。对方终于放下了筷子,看着我,“你宴请迦南,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我急忙吞下肉丸,“我是公主,他能把我怎样。”

    “若不是今日我回来得早,方才你不就被他勾了魂?”何解忧没什么好颜色地瞥我一眼,“哦不对,是你已然被他勾了魂。”

    我摸摸鼻子,小声:“哪有。”

    “哦没有,只是投怀送抱而已。”

    我再度鼓起腮帮,“是他用了媚术!我才没有主动去抱他!”

    “媚术……”何解忧殊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潜层内心,用魅惑之姿将你心中的**无限释放,再给你以梦幻之感无限沉溺,因是梦幻,所以不会有道德约束人伦谴责,无论是施术人还是受术人,都甘之如饴。”

    “……”我想反驳,却深感无力,“你、你胡说!你怎那么懂媚术?”

    “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在下都略有涉猎。^//^这下九流的媚术,至少比你懂。”

    “这宫里,未听说有旁人因中媚术而惑乱,难道本宫就心中**多些,淫/乱些?哼!”我摔开筷子,以表示愤怒。

    何解忧如同不见,继续不紧不慢道:“这有什么不解,因他只对你使过媚术。施术人又怎会随便找个人就蛊惑,人家也有选择有挑选,处心积虑,自然是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

    我顺着杆子爬,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是他的问题,我是公主,他自然是为着我的身份,魅惑我自然比魅惑高唐有用些。”

    旁边趴着的高唐哼哼唧唧,茫然抬起脑袋,“公主,一切包在我身上。”

    何解忧拿只酒壶将他脑袋按下去,继续无表情道:“一只巴掌拍不响,独鸟成不了鸳鸯。受术人若无喜爱之心,若不动七窍心,若是心如止水,情如枯河,能中招才怪。”

    “你是想说,我喜爱迦南那个妖人?!”我拍案而起。

    何解忧执杯自饮,不再说话。

    高唐再度摇摇晃晃抬起脑袋,“拿下迦南,包在我身上。”

    我一掌将他拍回桌上,气恼地摔袖离去。

    ※

    当晚,我在自己卧房抱着被子滚了半宿,才迷蒙睡着。梦里,父皇和三哥喜气洋洋祝贺我新婚,我那未见过的母妃也面目朦胧地喜极而泣,阿姒终于是嫁出去了。我又是心急又是忐忑地入了洞房。这个情景似曾相识,等了二十年终于等来的驸马一身红衣,却是背对着我。

    我急于看清他的模样,不顾新妇该有的羞怯,继续将自己的粗犷作风发扬到底,一把扳过他的肩膀。桃花瓣飘了一地,朦胧的红色背景下,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含情脉脉的温和,眼里有波光晃动,凝视着我,唤我:“重姒。”

    我心跳如万马奔腾,转身拉开房门要跑,腰上却被紧紧抱住。耳边有人呵气,“难道你不喜欢我?不要说谎了,第一眼你就入了魔障,还能怎么逃?”

    挣扎一番,居然就挣扎到了床上。他将我的愤怒与恐慌尽数打压回去,俯身亲在我耳畔……

    亲来又亲去,体温急速上升,水也烧开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公主醒醒!公主醒醒!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公主又流鼻血了!”

    我被人七手八脚地弄醒,心慌意乱任随鼻血横流。落月满脸通红地瞧着我,吞吞吐吐,“公主可是梦见……”

    让其他人都下去后,我拿着毛巾紧捂鼻子,“本宫梦见了洞房,为什么一洞房就要流鼻血,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落月的脸更是红得要滴血,“跟驸马多洞房几次,兴许就好了。”

    “驸马?”我一愣,转而惭愧万分,“不是跟他……”

    “啊?”落月惊呼,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不是跟驸马,那是跟、跟高神医?”

    我想了想高神医那张包子脸,浑身一颤,果断摇头,“不是。”

    “难道是……白将军?”

    我想了想白将军那张模糊得不太记得的脸,再摇头,“不是。”

    落月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是花伯!”

    花伯是公主府负责莳花弄草修剪枝桠的五十岁老鳏夫,最近跟厨房苗婶正传绯闻。我深感绝望地看了眼落月,“你才跟花伯洞房,苗婶砍死你。”长吁短叹一气,见落月在冥思苦想可疑的人选,我随口问了一句:“驸马睡了么?”

    “奴婢刚才过来时,见藏娇阁那边还有灯火,想必是没睡的吧。”

    “现在什么时辰?”

    “刚入四更。”

    我十分心虚,“四更还没睡,他在做什么?”

    “大概是酒喝多了,睡不着吧,方才还吹了一阵箫。”

    唔,居然还会吹箫。“吹的什么曲子?”

    落月想了一阵,“侍墨姐姐被吵醒的时候说,驸马深更半夜不睡觉吹凤求凰,必是想跟公主芙蓉帐暖度**,又不好意思说,特意吹给公主听。”

    我揉揉脸,“可是我们吵架了,而且我也睡着了没听见。”

    落月叹息一声,“明日驸马就要出征了。”

    ※

    带着无限愧疚且沉重的心情,我于四更天从自己卧房去了隔着半个荷池的藏娇阁,果然灯火未灭,在处处宫灯的照耀下更显金碧辉煌。看门的小厮立即替我开门,很乖巧地提示:“驸马在书房。”

    藏娇阁名为阁,实则内里深藏乾坤,卧房书房浴房厨房一应俱全,奢华而宽敞。不过驸马秉着做地方刺史的俭省习惯,只挑了几间用,夜里的宫灯也已经减到了最少。

    二楼书房里,何解忧认真地在一盏灯下看着什么,手旁还搁了一摞书。

    我清了清嗓子。他从书里抬起头,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表现出诧异,就这么看着我。

    “那什么,本宫是来找一本书的。”

    他抬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接着低头看书。

    我走到书架前,磨磨蹭蹭地找书,找了许久那边还是只闻翻书声,于是只得随手抽出一本,再厚着脸皮蹭到他书案前。

    “借个光。”我坦然将灯往自己跟前挪了挪,翻开了自己的书。

    何解忧终于再抬头看了我一眼,再若有所思似有深意地将目光聚到了我手里的书封上。因我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书上,余光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关注,此时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便觉有蹊跷。顺着他的目光,我合上书,也向书封看去——

    《玉房指要》四个大字晃瞎了我的眼。

    若说这书为什么会在藏娇阁书房,那实在是说来话长。此书据说是当年顾太傅的珍藏,后来送给了三皇兄,再后来,三哥送了给我,说若得其中精髓,可享人间极乐,且可延年益寿,不亚于佛门双修。于是建好藏娇阁后,便将此书搬了过来,预备随时实战随时参考。

    此时已然骑虎难下,如果我说这书不是我的,何解忧会信么?答案很显然。

    于是我淡定地打开书。

    何解忧意味深长地开了口:“公主如此好学,委实令人敬佩。”

    “唔。”我翻下一页。

    忽然书被夺。他将我的书收了去,合上,丢到一旁。

    “做什么?”我鼓起脸。

    “这种书就跟兵书一样,看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何解忧扬了扬自己正看的孙子兵法,也合上丢了出去,“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呼”的一声,灯被吹灭。

    我腾空而起,被横抱了起来,不由抱住他脖子,“这就检验真理?”

    “明日我便走了,今晚自然要伺候好公主,不然我不在的时候,你再被个什么妖人蛊惑,等我回来,娃娃都可以打酱油了。”

    想起方才做的梦,我心中愧悔,默不作声。

    被抱上床榻后,我思前想后,终觉不妥,“可是,毕竟我们还没有成亲,还没有昭告天下。等你回来,我们再……”

    “等我回来,我们便能顺利成亲?”何解忧轻声一笑,笑得眉目清朗,风姿俊赏,“做大长公主的驸马若有那般容易,你又怎会这些年都待字闺中?你可有深想过?”

    经这一提醒,我才意识到似乎不光是我名声不好的问题,可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他将我拥入怀里,一手探入衣襟,“你脑子用不到这方面,我替你想。随你左青龙右白虎,我先将你叼走再说。”

    我脸上发烫,“有人来了怎么办?”

    “今晚谁都来不了。”

    “我可以在上面么?”

    “不可以!”

    “可以给我留件肚兜么?”

    “不可以!”

   ………………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9:04
☆、23、芙蓉帐暖度春宵(二)





    不得不说驸马的手段很是了得,探囊取物如入无人之境,我深深地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见我还比较抗拒不从,他也不急,前戏做得十足,还颇有韵味。轻轻咬在唇间,再沿齿关而入,纠缠得无路可退,呼吸困难到了极处,他再微微一让,透口气,立即又缠上来。手上也不闲着,虽说暂时留了件薄衣,却是形同虚设,被他逗得要起火了。

    急喘间,我一手摸到他衣衫还在,心中极不平衡,愤然给他扯开。见我如此急切,他笑着安抚:“不要急,慢慢来。”

    终于扯得他衣襟大开,锁骨及胸前露出大片,摸上去,肤如凝脂,手感温润中带着不寻常的热度,看得我眼中要着火,摸得更加肆无忌惮,“怎能不急,解忧,我的驸马……你真的是我的么……”

    他任由我摸来摸去,“有什么是公主得不到的,你要驸马,驸马便来了。”

    再接再厉给他衣衫褪到腰间,合身抱住他坚实的腰骨,将脸贴在他胸前,“我要听听你的心跳,解忧,你喜欢不喜欢我呢?”

    他一手挑起我散乱的头发,再一点点使之滑落,“公主呢?”

    “我自然是……喜欢解忧的!”我不规矩的手一点点往下滑,“做了我的驸马,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好不好?”

    他按住我下滑的手,“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么?”

    我心中突地跳了一下,脑中冷了片刻,“你要什么?天下?”

    “你给么?”他俯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嗓音缠绵如同情语,湿热的吻落在耳根,挑逗着纤弱敏感的地带。

    “驸马……”我嗓音颤动起来,软绵绵攀附着他。

    “给不给?”他的唇沿着耳边而下,落在颈上,绵绵密密。

    “给……”

    “公主……”最后的遮掩被撤去,他俯首蹭了一蹭。

    “解忧,你真是放肆得很呢。”我将他抱紧。

    他笑了一笑,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捏在我下颌,“做驸马不就图个放肆么,对公主放肆可是有趣得很呢。”

    “那如果,我不是公主呢?”我睁开眼,看着他。

    他俯身上来,将我的嘴堵住。

    芙蓉帐内,鸳鸯翻红被,喘息声声交织成一曲断魂歌。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天下……”我仰头急速呼吸,在他前戏终于结束的时候。

    “公主……我要你……”他呼吸也已混乱,放肆地迈入正题。

    小腹内潜流涌动,忽然一种不祥之感。我忙将他制止,“等等……”

    他呼吸急促地俯看我,“重重,有话一会儿再说。”

    我抽了抽鼻子,委屈不已,“不行……”

    “那你长话短说。”驸马强撑着退步。

    “今夜不行……”我扭头咬被子。

    “唔,不要害怕,来放松……”

    “解忧,我对不起你。我、我来癸水了……”

    “……”

    芙蓉帐暖,**寒。五更天的时候,何解忧一言不发站在床前更衣,我抱着被子角怯怯地道:“再、再睡会儿呗。”

    他扣上腰带,理好衣襟,从地上捡起我的衣裙放回床边。我从被子里滚出来,拉着他的手,关切问:“还好么?”

    “还好。”对方面无表情地答。

    “这分明是不好么。”我看他一眼,再垂下头,“都是我不好。”

    “时也,命也。”他慨然看向曙光已透的窗外。

    我默默抱起自己的衣裙,半跪在床上,沮丧之情不减于他。他回过头,俯身按着我的后脑,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平叛回来,迎娶公主,再不做有名无实的驸马。”

    二人同出藏娇阁时,门外小厮侍女皆跪了一地,“恭贺公主与驸马!”

    我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声,“都起来,今日是驸马出征的日子,赶紧清点一下随身物资,若有缺漏立即补上,衣食务必要备上好的。”

    “太过兴师动众,只怕士兵不服,还是俭省些好。”何解忧低调道。

    我从袖中取出一半的青铜虎符交到他手,“虎符在手,谁敢不从。本宫的亲随京畿驻军,你可调遣三分之一。到了青州,那里的驻军也都交由你调遣。”我握着他的手,殷殷看向他,“平叛虽然要紧,但驸马安危更要紧,一定要平安回来。本宫可损失整个东鲁,也不可损伤一个驸马。”

    何解忧笑望我,“保不了江山,如何做监国公主的驸马?你放心好了。只是,你也要让我放心。”

    我忙不迭点头,拍着他的手,“我会让你放心的,我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

    “不要再见迦南。”何解忧沉吟一番,又改口,“只怕你做不到。尽量离他远点,不要单独跟他见面。公主,有些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再点头,“我会离他远点,你放心。还有,我会想你的。”

    ※

    当日,在满朝文武与京畿驻军统领面前,我与何解忧两半虎符相合。

    “本宫任何解忧为元帅,前往东鲁平叛,各地驻军皆由何帅调遣,若有不从,斩立决。”我一身盛装,站在含元殿前,面向广场文武百官威严道。

    “吾等听凭何帅调遣!讨平东鲁,护佑大曜河山!公主千岁千千岁!”京畿驻军跪地听令。

    我下了台阶,径直走向跪地的何解忧,扶他起身,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战袍,亲自替他穿上。何解忧垂着目光看了我许久。

    我扬眉笑道:“太平待诏归来日,本宫与你解战袍。”

    他目光在我脸上定了一定,缓缓笑开,“我去了。”

    送驸马带兵出征,一路送出了长安城。百姓听闻监国公主亲送未来驸马上阵,纷纷赶来围观,于是长安城加入送行的队伍盛况空前。驸马上了马,驰出老远,我还在目送,直到十万大军消失在南城门上视线可及的范围。

    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身,见侧后方的简拾遗直愣愣盯在我身上。我立即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当之处。正疑惑,想问他盯着我干什么,他已转身走了。

    我也跟着准备下城楼,却见简拾遗又回身过来了,原来他是下令城楼上的官员先行下去准备回宫銮驾以及清路。我立即觉察是有什么机密国情,神情也紧张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哪里造反的?”

    简拾遗目光沉潜,眸光不似从前那般亮了,“殿下是觉得过得委屈了么?”

    我一时不大能反应过来,不知他所指,“简相何出此言?啊,是本宫做错什么了?”

    “大长公主哪里有错,错的是臣。”他面色不虞,侧身掩过眼里的情绪,语调殊不同往日。

    “拾遗。”我心中颤了几颤,些许紧张些许无措,“一定是我做错了,你说出来我就改。”

    他微微合眼,“如今还有什么对错,木已成舟,我还能说什么。”

    “什么木已成舟?”我转到他跟前,大惑不解。

    城楼上的风吹动他袖角,他理了理袖子,转身走了几步,定住身形,又回身走到我跟前,拿起我的手,将一个温润的物事放入我掌心。我打开一看,是一只通身翠绿的玉蝉。是当年我从父皇身上赖来的,玩了几天腻了,转手送了给太傅。

    我讶然,“你竟还留着?我都快不记得了。”

    简拾遗勉强笑了一笑,在风里再看我一眼,“你自然是不知道。”

    我却觉他今日的话都有些隐晦难懂,不解地看着他。他眼波闪动,许久错开视线,“有一种蝉,在地下蛰伏十七年,十七年沉默,十七年等待,然而当它破土而出,重见天日时,生命的轮回便也接近了尾声。这种十七年蝉,你说是可悲还是可怜,亦或可笑?”

    我听得怔住,再回过神来时,简拾遗已离去了。我追下城楼,侍从道简相已先行回城了。我有些神思恍惚,随手抓住一位大人,问他:“你听说过十七年蝉没有?”

    礼部侍郎惶恐道:“殿下恕罪,微臣愚钝,微臣回去查一查资料。”

    一旁的翰林院大学士捋着胡须沉吟道:“臣听说过,十七年蝉乃是寿命最长的一类蝉,也叫轮回蝉,须得忍受十七年的煎熬才可破土而出,不过当它展翅之日,也就是死亡之时,实在是个悲剧啊。”

    我握紧了手里的玉蝉,心中却是空空落落。

    ※

    第二日上朝,因简拾遗告了假,朝议无人总结要点以及表明态度,于是群臣热火朝天一团乱地议论前线军情。耳边嗡嗡声环绕,我由烦躁到适应到完全将之视为背景音,托腮陷入了禅定状态。

    “公主?公主?”一旁的小太监将我扯醒,示意御阶下。

    “啊——”我稳了稳身形,看向朝堂,见大理寺卿专注地望着我,忙脱口道,“漆雕大人说得极是。”

    三朝元老大理寺卿漆雕白笑容满面,忙跪地叩首,“臣谢殿下成全!”

    “成全?”我咳嗽一声,小声问身边太监,“他刚说了什么?”

    小太监回道:“漆雕大人说简相病了,请了好几名大夫都说难治,漆雕大人家的千金主动请缨,要嫁去相府为简相冲喜——”

    我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9:20
☆、24芙蓉帐暖度春宵三





    朝议在我的跌倒声中戛然而止,见无法收场,本宫只好装晕倒。

    “大长公主为国事操劳过度,不慎晕倒,各位大人有事明日再议,退朝!”

    本宫被转移到后殿,随即太医院一众医官背着药箱鱼贯而入,按顺序一个个来给本宫悬丝诊脉,再分别将自己所诊的结果写到纸上,最后核对,若不统一,便要互相争论谁的正确。这番辩论,由胜者决定本宫的病因。

    “下官以为,公主乃是感染了风寒,需按伤寒论下药。”

    “下官以为,公主乃是过于操劳,劳累致使晕倒,需按休养食疗下药。”

    “下官以为,公主乃是□过度导致晕倒,需按补肾之法下药。”

    ……

    一片寂静,众医官看向第三位发言的御医,不言而喻不约而同将自己所写的诊断结果及方子撕毁。

    于是本宫的病因出来了,房事过度。

    太医院最高长官太医院提点亲自熬好了药,毕恭毕敬端了来,当着我的面试了药后,再将药碗送到随侍宦官手里。我只闻了一闻便双泪直下,“本宫可以不喝么?”

    太医院提点面容肃穆,毕恭毕敬道:“公主纵情亏损身体,须得猛药补一补,一日早中晚三次,微臣会亲自为公主送上,并亲眼见公主服下,才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黎民。”

    在提点大人肃然的注视中,本宫灌下了一碗良药。最后又被告诫了一番房事需节制后,提点大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我奔到御花园狂吐了一阵。

    眼前金星乱冒,腰也直不起来,吐得人浑身无力,脚步虚浮,天地旋转。即将跌倒时,一只手稳稳将我一扶。顺着倒入来人怀中,一阵熟悉而又迷醉人心的熏香将我萦绕。我抓着他手臂,勉强站稳了,“哪个宫里的太监,本宫有赏。”

    “公主赏迦南什么?”清泠而直透人心的嗓音含着笑意,响在耳边。

    我浑身一震,忙推开他,连退数步。

    御花园清幽沉寂,了无人声,左右不见一个宫人身影。古树参天,花影憧憧,唯一的路口站着神秘的迦南。

    “公主为何躲着我?”他浅笑吟吟,一步步往我跟前走来。

    这嗓音,这语调,就如同前夜梦里的情景。我止不住地想入非非,脸上也烫起来,但又立即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沉声对他道:“站住!”

    他停下来,不再靠近,忽然低低叹了一声,“人人心中都有障,可轻易被人言所惑,旁人说我是妖,你心中便生了我为妖不可近的障。公主,公卿白骨,红粉骷髅,你若能看清,又何惧我这个障?”

    我刻意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为他话中的佛意禅念动容,恍惚似觉得面前所站并非妖惑之人,更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一尊佛,“你、你究竟要做什么?接近陵儿是为的什么?你若敢惑乱天子,本宫不管你是人是妖,是魔是佛,必将你凌迟!”

    他在透过参天古木繁密枝叶的浮光下融融一笑,笑靥盛着光芒,竟真如佛身金光照耀十方世界三千红尘,“你杀不了我的。你舍不得。你是不是梦见过我,所以不敢看我的眼睛?”

    脑中又回想起那一夜的梦,不由气急败坏,“放肆!住口!迦南,你真以为本宫杀不了你?再出言不逊,本宫立即唤来御林军!”

    他又叹一气,面容莫可奈何,偏这个模样又是动人心魄,美得超凡脱俗,“公主生杀予夺,可能得到乐趣?权倾天下,可能得到欢乐?”

    我怔忡间,他一个洒脱的转身,回眸再一笑,“梦里,你没有拒绝,不是么。”说罢,清泠泠一笑,笑声久久徘徊在古木之间,他的身影也渐远渐淡,消失在林荫下。

    一阵风吹来,后背一阵凉,才惊觉出了一身汗。这御花园也觉寒气森森,忙快步跑了出去。

    ※

    不想再待在大明宫,当即回了我的公主府。

    回府也不得安宁,刚坐下,我的贤侄女便闯了来,面色又忧又喜。

    忧的是:“姑姑,听说简相要娶妻冲喜,那大理寺漆雕白的闺女粗鄙得很,侄女以为不太合适,放眼天下,似乎只有侄女跟简相投缘了,姑姑你以为呢?”

    我垂着眼皮,不动声色地饮茶。

    喜的是:“姑姑,听说昨夜您已与驸马芙蓉帐暖度**,侄女恭喜姑姑贺喜姑姑。这么说,姑姑终于回归正道,不再觊觎拾遗,不再跟侄女抢夫君了。”

    我继续饮茶。

    洛姜蹭上来,扯着我袖角撒娇,“姑姑,只要您一句话,赐婚侄女和拾遗,那漆雕小姐才会知难而退,让她做不了这第三者!”

    我放下茶杯,甩开袖子,晓之以大义,“那大理寺卿漆雕白乃是三朝元老,是你皇爷爷那一朝的重臣,更是当年顾太傅的至交好友。虽说这几十年他也一直坐镇大理寺,朝中不曾提拔于他,却是因放眼朝堂再没有比他更适合这大理寺卿的官员了。因此,他虽只是三品,在朝中地位却同护国公谢太师一般,连你死去的父皇跟本宫都要敬他三分。他要与简拾遗结亲,那不是高攀,是恩宠。”

    洛姜听得一愣一愣,寻思良久,又拽着我手臂撒泼,“说这么多,姑姑是说,姜儿还不如那漆雕小姐有地位,还不如她有资格嫁给拾遗?”

    “唔,你如今总结中心的水准大有提高,姑姑甚感欣慰。”

    洛姜彻底撒泼,抬袖子抹泪,“父皇,你怎么走得这样早,可怜我无父无母,没爹疼没娘爱的,如今连终身大事都没人管,好不容易看中的夫君还被人黑被人抢,我这个可怜的孤儿啊——”

    我招架不住,只得哄一哄,“姑姑拉扯你长大……咳……姑姑陪你长大容易么?姑姑疼你都要疼到化了,恨不得给你弄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夫君,怎么会黑了你的驸马抢了你的郎君。哎,我也是个孤儿,没爹疼没娘爱的,千辛万苦才搞来一个驸马,千难万险才入了洞房,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谁有我惨——”

    “我不管!”洛姜梨花带雨,翘着可挂油瓶的嘴,“别说是漆雕小姐了,就是三朝元老漆雕白要嫁给简拾遗,我都敢把他踢得八丈远!冲喜,那也得本公主去!”

    宣誓完后,霸气无敌的长公主抹完泪,扬长而去。

    外面的硝烟还未散,内部的硝烟已开始弥漫。冲喜?要不是看在漆雕白三朝老臣的份上,本宫非流放他八百里不可!也不知道简拾遗是什么态度。他若点了头,本宫也只得为他主婚。他年纪不小,这时候成亲是万没有阻拦的道理,本宫身为人主,也该恭贺一番。

    “砰”的一声,我拂落了桌上茶杯。

    刚迈进门口的一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茶杯碎片茶叶碎末,站到一边,“公主,简相也不知生的什么病,我身为神医,义不容辞当去看一看,您以为呢?”

    我拂去袖口茶渍,“为体恤国相,本宫也当去看一看。”

    ※

    本宫带着神医轻衣便装前往相府探望据说卧病在床的宰相。

    既然是私自探望,自然是叫相府的仆人们不得声张。相府管家见到我,胡须跟着面皮颤抖,一脸祸不单行今日行的如丧考妣神态,跪地接驾:“草民恭迎大长公主!”

    “听说简相病了,本宫特来瞧瞧,不要兴师动众。”我一团和气道。

    管家不停舀袖子擦汗,嘴角抽动,“草民跪求公主,让草民去跟老爷禀报一声。”

    “我只瞧一瞧他而已,你不要太过惶恐。”我愈发和气。

    见我要往内院走,管家几乎要扑过来,结结巴巴道:“公主切爀动动动怒,相爷真是病病病得不轻……”

    怎么本宫每次来,他们都跟见到灾星似的。管家豁出命去,张口便要向内院喊话,我眼疾手快,指挥高唐捂住他的嘴。高神医万般纠结,终是不敢违抗,舀自己的洁白玉手捂住了老头子的嘴。

    再不迟疑,我快步赶往内院。简拾遗卧房所在,我何止是有印象,简直是记忆深刻。当初枕头上那根头发的问题,我至今不曾追问,实在是寻不到开口的契机,如今虽更没有质问的立场,但心中终究有点不甘。管家又如此拦路,实在蹊跷。

    诚然偷听别人墙角,尤其是偷听孤男寡女独处房中的墙角,是件亏损德行的事。本宫一向不屑于蹲墙角。正要效渀上回一脚踹开房门,听得屋内简拾遗虚弱地咳嗽了一声,我收了腿,闪身站到了窗边。

    “我爹爹的意思呢,简相是国之栋梁,栋梁有恙,国将危矣。我娘亲的意思呢,民间有个冲喜的方子可治百病。妙妙的意思呢,此生非王侯将相不嫁,要嫁就要嫁比我爹爹还厉害的人,当然也要比我娘亲厉害。她嫁了个三品夫婿,妙妙嫁个二品宰辅,以后她就不会骂我只会吃饭了。”一口气说了这些后,那个什么喵喵姑娘又立即道,“小时候我爹带我参加宫廷御园酒宴时,我就见过简相了。那时我到假山后面玩,听见有人说话,什么海什么水什么虫虫,就趴在那里看了看,那是、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到翩翩少年的简相啦。”

    简拾遗咳嗽一阵,歇了半晌,“妙妙姑娘,算上今日,你与我也就见了两面,怎好搭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冲喜一事,毫无根据,不过民间以讹传讹罢了。”

    “可妙妙是真心喜欢简相的呀!听说大长公主一直图谋对朝中美貌一些的大臣下手,今日朝堂上还因房事过度突然晕倒了,如今她的准驸马又出征了,毫不排除她会对身边人下手!简相,你的人身安危堪忧啊。等妙妙嫁过来后,一定护卫你的清白,不让她得逞!”

    “什么?她晕倒?”

    “是啊,太医院说她纵欲过度。唔,她也不怕驸马出征,身体不济。啊,简相,你怎么了怎么了?你醒醒,不要吓妙妙!”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9:33
☆、25问君能有几多愁一





    我毫不迟疑踹开了房门,冲进去一看,简拾遗气息奄奄躺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灰白。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惊慌失措地摇着简拾遗胳膊,大有不把人摇到散架不罢休的气势,再摇一阵,简拾遗非要从榻上摔下来不可。

    我几步上前,拉开她手臂,甩到一边,弯身坐到了榻沿,将简拾遗抱得躺好了,拂开他面上垂落的发丝,低声唤着:“拾遗?醒醒!”

    “你、你是什么人?”被甩开的少女冲上来,要抢我怀中的人,“你要对简相做什么?你、你叫他拾遗?你好大胆……”

    “大胆!”我提高音调,回视她一眼,“去叫院子里的高神医过来,发什么愣,快去!”

    妙妙姑娘被我呵得愣住,眨眨眼觉得十分受委屈,大概千金小姐做惯了还不习惯被不相干的人呵斥,不过听见神医二字,再看看简拾遗的情况,还是顾全大局地跑了出去。我心想,还是个不错的丫头,至少比我那贤侄女懂事。

    只听她在外头大喊:“快来人!简相晕过去了!有个泼妇要霸占简相,快来人!”

    我沉吟着想,大概本宫这辈子就没有看对人的时候,尤其是女人。

    不过此际房中暂时无人,我抱着简拾遗,低头瞧着他,心跳忽然就快了几拍。少女时,对他是仰望的,做了监国公主时,对他是远看的,唯有此时可以这么近地抱着他,手背拂在他脸上,这真实的触感真不是做梦。对着他紧抿的唇角,我迟疑半晌再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悄悄地低下头。

    “公主,我来了!”门口脚步声响,高神医火急火燎奔了来,上气不接下气,“听说简相……呃……公主您继续……我我我立即消失……”

    “咳,回来!”我放开简拾遗,起身让到一边,“赶紧给简相看病,治不好简相,你提头来见。”

    高唐惆怅地望着我,“公主,我不会说出去的,您就高抬贵手不要杀人灭口了吧?”

    “说出去半个字,你提头来见。治不好简相,你也提头来见。”甩下这句话,本宫从容地走出了房间。

    妙妙姑娘正要偕同相府管家进屋,我在门口一拦,“神医正在蘀简相看病,谁也不要打扰。”

    “就是她!”妙妙一手指我,忙着向管家告状,“她要霸占简相,还直呼简相之名……”

    “漆雕小姐……”管家无奈之下只好用自己袖子堵住了妙妙的快嘴。

    “放开她,让她说。”我对管家摆摆手。

    漆雕妙妙挣脱开来,吐了吐嘴里的袖子味,接着刚才的话道:“本小姐立即马上就要嫁来相府做相国夫人了,谁也别想从本小姐手里抢走夫君!那些妄图做姬做妾做第三者的,都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叫我爹爹将狐狸精都抓进大理寺去!”

    我牙齿酸了酸,笑睥向她,“漆雕妙妙小姐,做不做得来这相国夫人,还两说呢。你这夫君也叫得忒早了些吧?”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你刻意打听了未来相国夫人的闺名?你不会也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吧?你、你要是给我扎小人儿,我家爹爹不会放过你的!”漆雕妙妙眼里闪过畏惧的光,不过很快又坚定下来,一脸毅然,“告诉你,本小姐同简相的亲事,是得了当朝大长公主允许的,你个狐狸精休想拆散我们有情人!”

    我看了眼旁边急得揪肉的管家,笑谓漆雕家的小姐:“你可知道除了你漆雕妙妙,还有一人也得了当朝大长公主允许,可参与候选相国夫人?”

    “是谁?”漆雕妙妙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襄城长公主。”我眼睛一弯,笑得云淡风轻。

    “原来是她——”漆雕妙妙捏起一只拳头,眼里掠过坚毅的光芒,“小时候在御宴上我跟她打过一架,不分胜负。原来是宿敌。这回,我与她定要分出个高下!”

    我在一旁微笑。相府管家以一种莫可言明的目光望着我。

    就在我们各怀心事各谋盘算时,房门开了,高唐忧伤沉痛地走了出来。这副面容给人一种极大的不祥之感。我捏着汗津津的手心,等他开口。

    “简相,哎……”高神医摇头。

    漆雕妙妙立时噙了满眼的泪,“简相他……他不行了么……”

    我横她一眼,“住嘴!”再横高唐一眼,“再说半截话没个下文,我让你名符其实做个太监!”

    高神医抖了一抖,马上捋顺了舌头,“简相之病乃是宿疾,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郁症,平日里并不发作,只有当受了严重刺激才会引发,然而一旦引发,却极难根治。医书载,夫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此为传化失常,六郁之病见矣。血气冲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

    我拧眉,“简而言之,该如何治?”

    高神医踌躇思量,“说到底,郁症乃是心病引发,气血不畅郁结于心所致,若有一些喜乐之事,兴许就能气血冲和,不再气郁于胸。”

    “你的意思是?”

    “本神医以为,民间冲喜之说是有一定根据的,不妨给简相试一试这古老又实用的妙方。”

    我沉默许久,方道:“若是没用,高唐,我非阉了你做几辈子的太监不可!”

    高唐腿脚一颤,悲叹着作了一首打油诗:“古有华佗殒命,今有高唐落难。岂独红颜遭天妒,自古神医多薄命。”

    冲喜冲喜,真的要冲一冲喜么?我问高唐:“简相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就病得这般严重?究竟什么激得他郁症发作?”

    高唐无奈地望着我,想了想道:“大概是东鲁叛乱,前线战况激烈,战火绵延民不聊生,激得一代名相郁症发作吧。”

    我想了想,前因后果都连得上,简拾遗果然不愧是父皇赏识的国之栋梁,为国为民,积劳成疾。

    屋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

    “简相——”漆雕妙妙快马当先奔去了房间,“神医说冲喜可治你的病诶!”

    我脚下无力地跟着去了房间。漆雕妙妙坐在床沿,见简拾遗要起身,便要伸手去扶。简拾遗面上血色不足,却是无悲无喜的表情,避开了妙妙。妙妙嫁人心切,又聒噪开来:“简相,据说还有个公主想嫁你,你可一定不要答应啊!”

    简拾遗身形定了一定,眼中神采恢复七分,却又黯淡下去三分,“哪个公主?”

    “襄城长公主。”漆雕妙妙恨声道。

    简拾遗闭上眼,眼中光彩不见,“谁说的?”

    “她!”漆雕妙妙回身指向我。

    高唐吩咐人熬药去了,管家跟着看药去了,我站在房门口,踌躇要不要也跟着去看个药炉什么的,就见简拾遗随着妙妙所指,睁眼向我看来。

    妙妙补充一句:“她说当朝大长公主已经同意了。”

    “是么。”简拾遗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病中犹显清骨,眼里浓浓的色彩愈发深了,叫人再也看不真切了。

    也不知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妙妙,或者只是自语。

    我干干一笑,“洛姜待你倒也是真心。”

    “好。既然殿下如此费心。”简拾遗目光清澈,盛着薄薄的笑意,“武昭帝曾下旨,若为相,简拾遗当三娶三不娶。”

    武昭帝是我父皇。听得如此话,我心中一沉,莫非,英明神武智慧绝伦被臣子们私下称为老狐狸的父皇也、也阴了小辈们一把?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09:47
☆、26问君能有几多愁二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事到如今,我却已无退路,硬着头皮问:“哪三娶三不娶?”

    简拾遗神态无喜无怒,如同在说别人的事,“三娶,可纳良、可纳贤、可纳慧。”

    温良、贤淑、慧颖。宰相娶老婆要求具备这些素养倒也不过分。我在心中将几位候选人都衡量一遍,这温良贤淑慧颖三项似乎也不是太具备,不过也不能说不具备,这个界定倒是比较含糊。

    我肚内思量,总感觉这三娶乃是一个混沌水,太过主观,不好辨别,那么三不娶才应该是重点。我手心捏出汗来,“三不娶是、是什么?”

    漆雕妙妙也紧张地瞅着简拾遗,一双手不停绞着裙带。

    “三不娶,不得娶庶,不得续寡……”简拾遗缓了口气,却停顿了没再说。

    我心跳加快,却不敢催促,这种心情实在纠结得厉害。既想他快点说,又想他永远不要说。漆雕妙妙见这三不娶的前两项与自己无关,便十分迫切要听第三项,抖着手拉了拉简拾遗的袖子,咽了口口水,“第三是不得怎样?”

    简拾遗顿了顿,眼望虚空,嗓音透着缥缈,“不得……尚主。”

    四字出口,余音绕梁。我心中只觉闷得慌,指尖缩进袖子里,才不至于让人瞧见大长公主的惧怕和无措。不得尚主,不得尚公主。父皇果然还是为着国家考虑,宁得一贤相,也不要一个虚名驸马。

    强敌被排除,漆雕妙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忙抹泪珠,“襄城公主,我终于打败你了!再不会有人跟我抢夫婿了!爹爹可以放心了,妙妙是嫁得出去的!”

    我强自生了一个微笑,稳了稳嗓音,“不得尚主,你怎不早说,那我也就不撮合你跟姜儿了。”

    简拾遗目光缓缓移到我面上,沉沉如海,压得人有几分透不过气来,“原本应早些说,断去一些念头,只是总以为会有解开这谜题的时候,也许等一等,就有答案了。谁知有些事情,似乎早就是注定的,早说晚说,都是一个结果。”

    我含着笑点头,“原来这样。我知道了。我再劝劝姜儿,让她想开些。你们日子定好后,派人告诉我一声就好。”

    转身走出房间时,高唐正送药过来。他神色紧张地望着我,“公主该不会被简相的宿疾给传染了吧?”

    我抬头淡然看他一眼,“本宫百毒不侵,你不知道么?”

    高唐急着送药,一时也顾不上我。没走几步,瞧见屋角下站着一个畏惧的身影。我随眼打量她,不由得想,她若跟漆雕妙妙相处,会怎样?

    “奴婢拜见大长公主!”宰相府的侍妾如意慌张跪地,对我似乎还有心理阴影,低着头不敢看我。

    “抬起头来。”我倒是很想再细细看看她。

    如意畏惧地慢慢抬头,目光却始终不敢与我对视。这侍妾身段窈窕,肤色雪白,容貌出众,可她真的像洛姜么?

    “你家相爷很喜欢你?”我淡淡问。

    如意立即垂下目光,肩膀微颤,“奴婢只求伺候好相爷,其他不敢奢求。”

    “平日都是怎么伺候你家相爷的?”虽然打听人家夫妻八卦很没品,但我就忍不住继续猥琐下去,逼问一个胆怯而纯洁的小白兔。

    如意身体又颤了颤,犹豫了许久,才低声回道:“奴婢白天研磨打扇,晚间伺候相爷宽衣歇息。”

    我坚持将猥琐进行到底,“怎么个伺候法,侍寝么?”

    如意耳根泛红,声音再低下去,“偶尔……”

    “闭嘴!”我脱口而出,吓得小白兔一阵瑟缩,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复又恢复淡然,“以后只怕你要更加辛苦,相爷大婚后,连夫人也得一起伺候了。”

    “夫人?”如意惶然抬头,眼神失落万分,嘴唇咬了咬,“是襄城公主?”

    “漆雕妙妙。”我漠然从她身边走过。

    “大长公主!”如意跪着地,支起上身,拉住了我裙角,“可是相爷他……”

    我扯回裙角,继续往前走,“那是你们家的事,本宫管不着。”

    “公主请留步!”如意急喊,“相爷必不是喜欢那漆雕小姐,相爷长漆雕小姐十来岁,必不是她!”

    “什么不是她?”我暂停脚步,回身,疑惑地望着她。

    如意凄惶无奈又失落,“相爷曾教奴婢写过一阕词。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哪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相爷教奴婢写完,第二日奴婢再问起是否重写,相爷便心情不佳不准奴婢再提这阕词。奴婢隐隐猜测相爷是想着一个故人的,可相爷以前似乎并不认识漆雕小姐。若是为相爷冲喜,奴婢也认了,可是随便一人便嫁过来,当真能为相爷冲喜么?”

    我对词不太有研究,实则是因为从前简拾遗教我读的尽是论语孟子诸子百家,这种清丽明媚又极具花间派余韵的艳曲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见如意如此坚持,我便又想了想,心中也跟着失落起来。这似乎真是一首表白心迹的暗恋词,简拾遗还有不为人所知的情史。那漆雕妙妙又该怎么处理?

    脑中一团乱,我挥挥袖子,“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也理不清了,你家相爷心思曲折,非本宫能明白。你们自己商量,娶谁不娶谁,本宫要去静一静,理一理思路。”

    先前还沉浸在不能尚主的失落中不能自拔,随后便被如意一首词给震晕了,本宫发觉自己太容易牵动七情六欲,岁数都白长了。能不能尚主,我失落个什么劲儿,该是洛姜失落才是。这首词,我又失落个什么劲儿,该是漆雕妙妙失落才是。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不太熟悉的地方,人迹较为罕至,翠竹幽幽,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我回头。

    来人一身长衫,简洁素雅,干净清爽,容貌清俊,叫人过目不忘,因此十分面熟。清幽翠竹下的这般礀容,实在太赏心悦目,我看得目不转睛,方才的愁绪与混沌瞬间散去一半。

    “学生见过大长公主!”他掀开衣摆,就要跪地叩拜。

    我连忙上去阻止,生怕他一身洁净沾染了尘埃,“你叫什么名字?本宫怎么看着你面善呢?”

    他面上露出愕然的神色,迟疑片刻,低下目光,“学生曾行刺公主殿下,殿下不记得么?”

    “啊?”我呆了一呆,手按肚子,恍然记起,“是楼岚公子?看本宫这记性,约莫是仇家刺客什么的太多,一时没想起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楼岚公子望在我面上,眼里色彩缤纷,急速变换,终是露出一抹愧色,“学生一直等着殿下降罪,凌迟也好腰斩也罢,都是咎由自取。殿下怎、怎忘了学生……”

    我叹息一声,歉然道:“近来国事家事烦扰,脑子都混沌一片了,几个月前的事就恍如几年前发生的一般。”我再打量他片刻,安下心来,“楼公子这几月休养得还算不错,本宫也就放心了。”

    楼岚哑然失笑,“学生行刺公主,罪该万死,初入相府,简相对学生逼问三天三夜。只因学生守口如瓶,简相也不好过于相逼,才欲擒故纵,让学生休养了几月。”他退后一步,终是肃然跪倒,“罪民有一事恳请公主,公主若允了,罪民死不足惜。”

    想想当初这位楼岚公子宁死不屈的傲骨,如今竟愿意拜倒在本宫脚下,必是有不得已的事。我扶他起身,他却执意不肯。我软下口气,“你说。”

    “请公主释放京兆府大牢的宋小姐和乌龙寺叶住持,他们是清白无辜的。”楼岚愧疚不已地抓着自己膝头,“要关就关罪民吧!”

    我站了许久,心中有些微复杂,底下视线看着痛悔交加的楼公子,“难道是、是你……”

    “是罪民……”楼岚浑身无力一般,低声诉说,“一年前,罪民与宋小姐相识。因宋家是大户人家,所以罪民打算考了功名再向宋家求亲。宋小姐执意要与罪民红袖添香夜读书,除夕那夜破例一同饮了酒,不想竟犯下错事。宋小姐为保全罪民名声,一直向家人隐瞒此事。乌龙寺住持叶知秋是宋小姐的表哥,二人从前虽有情,如今却是清白的,害得他们二人入狱,罪民良心难安。求公主治罪民的罪,此事与他们无关!”

    故事听来比较长,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慢慢听完了。这种三角关系真是不知谁对谁错。追根溯源,似乎还是得怪到本宫头上。若不是当年本宫的一壶酒,叶知秋与宋小怜就不会断了姻缘,不会断了姻缘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楼岚,没有后来的楼岚,就不会产生一个黑户口。

    我长吁短叹了一气,“诚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但酒这个东西真是当戒就得戒。酒后乱脱衣这种事情,本宫其实也很无奈。”

    楼岚公子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一阵,“公主教训得是。”

    “真相大白就好说了,不过舀你的清白去换叶知秋的清白,你真的愿意么?此事闹出去,将来即便你考了功名,那也是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时时授人以把柄,就如同本宫这般,从此再没个好名声。”我颇为语重心长。

    “若能释放宋小姐,罪民什么都愿意!”楼岚公子面色坚毅,果然有情有义。

    “唔,你愿意便好。放他们可以,你却得答应本宫一件事。”我理理衣裙,从石头上起身,淡然道,“做本宫的面首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10:05
☆、27问君能有几多愁三





    听闻“面首”二字,楼公子怔住了,少顷后,面色沉郁,眼里光线晦暗,想是纠结万分。我四下看了看,没有池塘,此情此境倒是恰好。

    “本宫素来不喜用强,即便是从前强抢来的美人,也是养在府里,等他们自愿了再留在身边。”我将语气再放软一些,淡然一些,“所以,你若不愿,本宫也不勉强。宋小姐的事,本宫会跟京兆尹打声招呼,命他们好生照料。”

    说完,我缓缓转身,再缓缓走了几步。

    “公主!”后方声音急促,“罪民……愿意……”

    我背着手,淡定地回身,“待本宫回府写道手谕,宋小姐便可回家安心养胎了。”

    “谢公主!”

    我弯身握着他手扶他起来,近距离再打量他眉眼,比之解忧更多了几分书生气,倒也新鲜动人。“做了本宫的面首,就不担心宋小姐斥你薄幸?就不担心世人菲薄唾弃?”

    楼岚垂着眼不看我,眉头却有些舒展不开,“小怜与腹中孩子若能平安无事,楼岚何惧人言。”

    “功名也可弃?”

    “楼岚贱命都可弃,何况功名!”

    我听得不忍心,抚了抚他的手,“公子命贵,本宫绝不亏待你,功名、富贵,你要什么,本宫都可给你。”

    带着楼岚公子回到相府前厅,我往椅中一座,边喝茶边叫来管家,表明了带人的态度。管家又为难起来,“这这这……老奴须得禀明相爷……”

    “本宫要一个人,他还不给么?再说,楼公子原本在公主府,是你们相爷给强行带走的,如今本宫收回来,还不成?”我将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语气也重了几分。

    管家抹了一头汗,还是为难不已,“可如今楼公子是在相府,而且相爷是有吩咐的,楼公子身份特殊,不得离开相府半步……”

    我拉着身旁站着的楼岚的手,关怀道:“他居然不准你离开半步?这几个月,你必是过得很苦闷吧?”

    楼岚任由我揩油,也没有挣脱,面色平静,“还好。”

    管家晾在一旁,看我们这边卿卿我我,不知是出于太亮的觉悟还是趁机逃脱的打算,转身往门口小步蹭。

    “管家告诉你们相爷一声,本宫今日便要带楼公子走,从此以后,楼公子不是什么戴罪之身。作为本宫新收的面首,楼公子身份尊贵,谁也不得轻贱于他,否则便是轻贱本宫!”我继续安抚地摸着楼岚的手。

    “面、面首?”管家一跤跌在门槛上。

    身为相府管家,竟这么没见过世面,本宫表示十分遗憾。又喝了半杯茶,没见管家回来,却见高唐一脸无可奈何地奔了来。

    “公主您要做什么到底?”如同他娘要嫁人似的无奈且无力的语气。

    我无视于他,“本宫收个面首而已,莫非你有意见?”

    “臣哪里敢有意见。”高唐望了旁边的楼岚一眼,再转向我,叹气,“简相刚喝下的药,又吐了出来。”

    我眼皮狠狠一跳,“你这个御医怎么当的?伺候汤药都伺候不好?他哪里不适么,怎么就吐了?”

    高唐长长叹口气,如同他娘又改嫁似的无奈语气道:“大概是公主要纳面首,简相太高兴了,就吐了吧。”

    “那好吧,你叫他不要情绪波动太大。”我起身,执着楼岚的手往外走,“再告诉他一声,楼公子我带走了。”

    高唐豁出命去,挡在了本宫前面,视死如归慷慨昂然道:“公主!你是要把臣往绝路上逼呀!”

    一般情况下,高唐断不敢做出如此举动,我思虑一番,恍然,便对着高唐意味深长道:“莫非其实你也是想做本宫面首的?”

    高唐凝噎:“治不好简相,公主叫我提头来见,如今看来,就是华佗再世,也是治不好简相的了。我高唐一代神医,还未娶妻便要赴了黄泉……”

    我挪不动步子,顺手揪起他衣襟,“你说要冲喜,现在又说治不好,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公主手下难当差,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将他推了一把,怒道:“还不去给简相看病!本宫怎会杀了你,本宫只会阉了你!”

    高唐退后几步站稳,神色悲戚,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楼岚,对我道:“这小白脸带刀行刺你,你不追究,还要收为面首。简相为国为朝,劳碌成疾,你不闻不问,连他生死也不愿去看一眼……”

    “住口!”我极为生气,“本宫的事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宫今日带走楼公子,谁敢阻拦?”

    话音方落,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厅堂外。

    顿时,一片沉静。

    我收了几分怒火,褪去脸上怒色,恢复风度保持气度。

    “我没那么容易死,高御医严重了。”已然一身闲服长衣丝毫不乱,发髻整肃,头巾整饬,眸如渊潭,眉似墨裁,身如亭岳,面容宁静,“楼岚行刺一事尚未查明,殿下是希望他留在臣府上,还是交由大理寺或刑部羁押?”

    我无法应答,久久无话。

    简拾遗转头,抬手对管家示意,“楼公子带下去。”

    楼岚望着我,无声胜有声。我也望他一眼,无声的静默。我松开他的手,他跟着管家离去时,还回了一下头。高唐也默默消失了。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这相府厅堂只剩我与简拾遗。

    我看着这位宰相,实在容易生出错觉,此刻他站得如渊如岳,丝毫不见病态,真要怀疑高唐那番病论都是胡诌。

    “简相身体怎样?高唐方才说……”

    “不要紧。”他随口答了一声,走进厅来。跨门槛的时候,身形似乎有些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见他依旧谨守君臣礼站着,我道:“简相身体不适,就不必拘礼,坐着吧。”

    他寻了把椅子坐下,倒也干脆。

    我酝酿一番,开了口:“楼公子的事……”

    “臣会尽早查明幕后指使。”简拾遗摸着桌上一只茶杯,截口道。

    我再酝酿一番,迟疑着开口:“本宫自幼便谨守礼教,不曾做过出格的事,如今年纪大了也该有面……”

    “殿下爱吃面条的话,臣让管家吩咐厨房一声。”简拾遗一手舀着茶杯,一手去摸茶壶,却什么也没倒出来。

    我噎了噎,看他桌上壶里没水,忙从身边桌上抄起茶壶,走过去礼贤下士,舀过他手里的杯子,给注满了茶,再送到他手里。简拾遗似乎愣了愣,接过杯里的茶,才想起道了声惶恐。

    我准备待他喝完茶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实则也是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再酝酿一下措辞以及语速,万不能再让一句面条给堵回去。却见他手上很不稳,杯里的茶洒出了一些到膝头。那茶烫得很,我下意识便俯身舀袖子给他快速抹去水渍,不想此举很是不妥,简拾遗出手阻止,便没顾着手里的茶杯,又洒出不少。

    本宫脑子不抽则已,一抽惊人,看着更多的茶洒到他衣上,一时着急,蹲到地上抡袖子给他腿上擦水。简拾遗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避开。见他如此举动,本宫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

    我起身掩袖子咳嗽一声,神色自若,“面条本宫还是回府吃去,不过面首本宫还是要从相府带走的。楼岚行刺事有蹊跷,简相一直不曾查明,其中曲折一时难以明了,不如交给本宫细细审去。那楼公子一身傲骨,却甘愿为本宫男宠,他若是存着心思,本宫也可将计就计。本宫实则是为着国朝社稷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美色套不住流氓。其幕后指使,假以时日,本宫一定会查明!”喘了口气,歇了一歇,我再认真望向他,“拾遗,是真的!”

    简拾遗在我的长篇剖析中已从刚才的变故恢复正常,眉眼深沉,似乎也很认真地听取了我的美人计反间计以及将计就计,唔了一声,静静道:“何以证明殿下说的是真的?”

    我肃然立掌起誓,“本宫若掺杂半句假话,便五雷轰顶!”

    简拾遗身后,庭院上的天空,划过了一阵闪电,耀得天际雪白,随后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大风起兮。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今天有雨,不、不算……”

    简拾遗点了下头。

    然而话音甫落,一阵惊雷炸响在了房顶,余音续接又一声惊雷。我动如脱兔奔到了简拾遗身边,抱住他胳膊,脑袋埋下,发抖,“这不算……”

    轰隆又一阵雷灌入耳中。我浑身一颤,又抖了抖。一双手捂住了我耳朵。我就势往那打开的怀里滚去,鸵鸟一般将脑袋挤进去,体温刚好,适时地抚慰了我一颗受惊的心灵。

    一个温润的嗓音响在头顶,“任何时候都不要随便发誓,言语有灵,天地有鉴,人心可畏。”

    我在他怀里一拱一拱地点头,“那你相信我说的么?”

    “你要我信,我便信。”

    “那我可以带走面首么?”

    沉默许久,“你要权,我给你江山。你要驸马,我给你解忧。你要面首,我给你楼岚。你要的,我尽量给就是。”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10:15
☆、28恰似太监上青楼一





    雷声渐歇,暴雨骤起,这夏秋之际的天气说变就变,如同人心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因突发暴雨,本宫被困相府,眼见着天越来越暗,怕是也来不及回公主府。

    刚从简拾遗口里得到允诺,准许我养面首,我却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似乎有那么些欢喜,终于名正言顺名符其实有了男宠。养面首,是我从幼年至今的一大理想,不亚于讨平番邦使之朝贺我国的一种成就感。因我虽有荒淫之名,却无男妾之实。纵在平时两月一小抢,三月一大抢,也不过是打打野味,不太能朝夕尽兴。拥有固定面首便成了我梦寐以求的理想。

    如今得以实现,实可谓一偿夙愿,怎不叫人激动有余兴奋过头,以至于把简拾遗那一长段话只记住了面首那句。可喜可贺之余,心头那点游移不定的怅然便显得莫名了些。

    稍稍冷静下来后,我确定一遍:“楼公子,你准我带走了?”

    简拾遗略有失神,似乎没了力气再多言,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知他身体不适,便也不再跟他过多纠缠这一话题。重新起个话头,“简相与漆雕小姐的婚事……”

    “国家战事未绝,为相之人谈何婚事。”简拾遗转身看向厅外密布的雨幕,意态萧索,“再者,我何时说过定下这门亲事?”

    这便要推个一干二净了么?我有点着急,“可我已经在朝堂上答允了漆雕大人,漆雕大人是三朝元老,你这不同意,势必落下不和,对你这根基尚浅的宰相也不大利。”

    简拾遗微微笑着回眸,带着雨中的那么点凉意,看着我,“我为相,莫非还得仰赖裙带?不攀这门亲,我便辅不了国?”

    这质问含枪带棒,我有些招架不住,退了一步放缓口气,“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帝都官宦,多是政治联姻,越是高位者越然,很多时候由不得本心。哎,其实我也不是硬要将漆雕妙妙强嫁于你,她虽纯善,却……”我顿了顿,叹了口气,发自肺腑,“却是与你不大配的。”

    叹完后发现简拾遗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立即检讨自己,没底气地问:“我、我说错了?”

    他眼中却泛了点笑意,柔和了不少,“殿下怎会错,你可继续说完。”

    我低头唔了一声,再度发自肺腑,“与你般配的非妙妙之辈,我始终觉得,与你最为般配的……”

    简拾遗转了身向我,静待下文。

    “是我……”一个喷嚏将我打断。

    简拾遗震了震眸子,以一种看似平静实则不平静的神态凝望于我,正要开口。

    我续着方才的话:“是我侄女。”

    却见简拾遗眼里的光彩皆成了过眼云烟,抬袖掩唇咳嗽起来,身体也晃了晃。我赶紧倒了热茶,上前一手扶着他一手递给他。

    这时,高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急得忙抽银针,“公主啊,您没事少说话,没事少断句。您先一边喝茶去,我来给简相施针。”

    我只好蹲去角落喝茶,看神医瞬间便给简拾遗施了几针,手法快到眼神都跟不上。简拾遗坐在椅子里,咳嗽渐缓,面颊却越发的白。我瞧得不放心,跟上去提醒,“今儿下雨,气候凉,去煮点参汤来也许管用。”

    高唐收了针,不放心地看着我,“公主说的是,我这就命人煮点药膳参汤,但是,你可以离简相三丈远么?确保我回来之前不要跟他说话?”

    “这是为什么?本宫是毒药?”我极其不满。

    “毒如砒霜。”高唐小声嘀咕。

    高唐终是去熬汤看药了,我自然不会听他所言离到三丈远。外头雨幕不止,凉气阵阵袭来,管家适时送来火炉和外衣,又命人放下厅门棉布垂帘,阻隔寒气。我帮着张罗,不一会儿闷出一头汗,这么个夏日暴雨后折腾得跟个严冬似的,正常人都得热坏。偏简拾遗手上还微微发凉,握个茶杯也不得力。

    我看得心中颇不是滋味,总觉得他这个样子都是我作孽害的,当然得出这个结论纯粹因为高唐防我如防毒的糟心之论。汤药送来后,我亲自接来喂。简拾遗原本比较抗拒,但因实在抢不走我手里的汤勺,只得无力地认命了。

    高唐与管家见状,都退了出去。

    “拾遗,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劳国事了,冲喜的事也随你的意吧,你不愿意别人也勉强不得。”我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气,再送到他嘴边,看他体虚地吃下去,忍不住又想起一事,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地提醒一句,“对了,我听说男人体虚的时候要静养,那什么,就暂时不要招如意等姬妾侍寝了。等好了再……”

    简拾遗猛然咳嗽,刚咽下的汤药又溢出了嘴角。

    我慌手慌脚忙抽出袖里手绢,拭到他嘴边。

    “如意她……”简拾遗按着手绢,顺道也按着了我的手,眼里闪着一片晦暗不明的光。

    “如意她倒也不错,你若真心喜欢,不愿娶旁人,将她扶了正,也未尝不可。”我见他如此,立即投其所好,应该不会错了。

    简拾遗按着我手的力道不经意加大了几分,很快抽过手绢却松开了我,彻底仰靠在椅中,闭上眼,语似喃喃:“如意……如以……岂如心意……”

    我端着他不愿再喝的药碗,望着他合眸静歇的面容,忽觉外间雨声都退出了尘世之间,虚无缥缈到了极处。他这面孔如何也看不厌倦,虽然看了这么多年,看着看着便心神凝一,一切浮躁都没了。虽然他口中正念着一个不相干女人的名字。

    也许,只能远看吧。这样的他是近不得的。

    外头唤我很是唤了一阵,直到简拾遗睁开眼望了我许久,我才回过神。

    “禀公主,简相,兵部尚书赵大人求见!”

    我神色一凛,立即道:“进来!”

    赵辅国一迈进厅内,便要叩拜,忽然面露尴尬之色,僵了片刻。我懒得等他啰嗦,先发问道:“不必多礼了,可是前线战报?驸马到了何处?”

    赵辅国只来得及行了半个礼,忙将袖中十万火急的战书交到我手,口中汇报:“禀公主,何驸……何帅昨日已到青州,人未到便先遣了铁骑军突袭叛军,攻击不备,并烧了叛军部分粮草。叛军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撤入山堡中。两军暂时按兵不动。”

    我翻看完战报,出了一手心汗,听着战况也还算正常,这种战事非一朝一夕可摆平。我回头准备同简拾遗商量一下如何回复指示前线将领,便见他手里展着一个纸卷漠然地看完后递给我。我接过一看,竟是何解忧夹杂在战报中的小情书,必是方才看信时不慎遗落。

    我微微脸红地一面看一面酸倒了牙——

    重重卿卿如晤,不见佳人,空虚何如,千军万马,如画江山,独吾心寂寂。枕戈待旦,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伏唯愿,太平待诏归来日,卿卿与我解战袍。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

    末尾再附了一首小情诗:

    欲倚鸀窗伴卿卿,颇悔今生误道行。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

    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

    不得不说,情书蜜语,酸则酸矣,毕竟还是透着蜜的甜,酸甜交加,忽然觉得牙齿很是受不住了。反复看了四五遍,对那最后一问有些略感惭愧,还真没有时时梦着他,今晚得试着梦一梦,才对得起他这番甜言蜜语千里相送。考虑妥当,我将情笺小心翼翼叠起来纳入袖中。

    忽觉有些地方不妙,我瞪向兵部尚书,“赵爱卿看了?”

    赵辅国小腿一颤,脸部一抽,不知是被酸到还是被吓到,“臣无礼,不小心看、看了,不过臣已经忘了。”

    这还差不多,我稍感满意。

    一个沉沉的嗓音在我身畔响起:“臣也看了。私信夹于战报中,任谁不会看到?”

    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说,这战报一路看上来的人,都已然顺带看了这封情书。我一张肃然的脸渐渐发烫。解忧,你这又是出的哪一手?莫非真以为本宫已然豪放到了可与臣子共阅情书的地步?

    这俊驸马的心思向来难猜,也就不去费心琢磨了。

    三人商议了一番,我本着谨慎起见的打算,便由简拾遗口述,我笔录,对战报作了鼓励及建议性批复,再交由兵部尚书发往前线。

    简拾遗口述完后,饮下半杯茶,猝然低声问:“殿下不回复私信么?”

    我一脸窘迫,为难道:“本宫不会作那些诗啊词的,文绉绉又甜言蜜语的句子更不会写,太傅又不是不知道。”心中却忍不住吐槽,当年你执意不教本宫吟诗作赋,以至于本宫少女时代便少有那种浪漫少女情怀,在情情爱爱上只会凭着直觉办事,能抢则抢,那种柔婉曲折的手段却是不大会的。

    不过念及简拾遗少年时便才冠京华,诗词歌赋策论文章样样舀手,便心生一个主意,“太傅,不如你蘀本宫作封回书?”

    话音刚落,正在尽量将自己淡化成背景的兵部尚书脸部抽搐,忍了一忍硬是没忍住,“身为老师的简相回复身为学生的何帅一封情意绵绵的情笺,当真、唯有公主想得出……”

    果然这个要求很无礼,简拾遗干脆将我无视,垂着眼睛默然饮茶。

    回复小情书的事情便作罢。

    暴雨渐歇,天色也渐晚。高唐提说不放心简相身体,需留下来观察一夜,又透露相府厨子赛过公主府的寡妇厨娘,我肚中一阵饥饿,便留了下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8 23:10:26
☆、29恰似太监上青楼二





    晚膳时,我坐上首,简拾遗作陪,高唐副陪,楼岚在我身边伺候,布个菜剔个刺什么的。果然相府厨子手艺了得,几道招牌菜吃得我乐不思蜀,兼之各位作陪的秀色与新收的面首,可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饭后,管家请示安排哪里的客房。简拾遗尚未开口,我沉吟道:“本宫习惯睡前翻翻圣贤书,前些时日见简相房里书房甚是漂亮……”

    简拾遗看了看我,只得对管家吩咐,“立即收拾一下,今夜就委屈殿下在我房中歇息了。”

    管家也看了看我,答应了一声,随后又请示他们主子:“相爷,那您今夜睡哪儿?”

    这个问题应该不在本宫考虑范围内,遂自顾自喝着饭后茶。简拾遗低声:“东院还有间书房,收拾收拾……”

    “那里许久没住过人,又偏僻,相爷您这身体又不好,万一夜里不适,喊个人都没得应。”管家表示不妥。

    “相爷往奴家房里委屈一晚吧。”门口站着一个单薄的人影,嗓音柔中带怯,正是相府的小侍妾如意。

    我咕咚咽下茶水,喉咙里烫了烫。这是别人家的私事,怎么安排都是合理的,我不太好提意见,便转身同楼岚话些家常,“楼公子,你瞧相府的客房也不多,高唐又住去一间,你总不能睡偏僻的柴房,就同本宫歇一个屋吧?”

    楼岚自吃饭的时候起,就有些顺从了他的新身份,任命运将他践踏也不再抵抗似的表情,此时听我这般猥琐的提议,更是放弃了抵抗,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高唐不怕死地提议:“楼公子可与本神医睡一个屋。”

    我幽幽转向他,“你忘了那两条鱼了?”

    高唐不再吭声。

    见我们这边已做了合理的安排,管家小心翼翼地认同如意的提议,他家相爷留在内院睡,夜里也好照应着。如意满眼期许地望着她家相爷。她家相爷沉思良久,“管家去安排吧。”

    瞧着也都不早了,简拾遗作为东道主,勉强打起精神招呼大家品尝各地名茶。众人一边叫着好茶一边东倒西歪哈欠连连。我在灌下第九杯铁观音打了个饱嗝兼哈欠后,抚了抚肚子,擦掉因哈欠太大而流出来的几许眼泪,“简相,三更天了,再喝下去就天亮了,大家该上茅厕的上茅厕,该回房的回房,各自洗洗睡吧。”

    众人再也顾不了其他,纷纷附和。

    简拾遗缓缓起身,立在厅里送众人各自回房。

    侍女打着灯笼送我与楼岚入了宰相的卧房,洗漱完毕,待不相干的人都走尽后,灯火映照下,楼岚肤如雪,发如墨,我的睡意一扫而空,凝视他许久,拽着他的手便往卧室去。

    房中燃了一炉香,清冷清冷的,带着薄荷味。我望向楼公子的热切眼眸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即将陷入无欲则刚的境界。楼岚公子似乎会意为我公主之身比较矜持,只在等他宽衣解带,于是慢腾腾极为艰难地抬手摸向了自己腰带。

    锁骨一出,我眼里那点冷静瞬间灰飞烟灭,薄荷嗅来都成了苏合,色心一起,神佛莫挡。楼公子乍然见我如此色态,手一哆嗦,衣带纠结到身上扭成了一团。我踱上前,三两下为之化解。抽出他腰带缠在手上,想到物尽其用一说,心下便欢快地跳出一个念头,我便欢快地向楼公子提议:“为了检验一下这腰带好用不好用,稍微姑且绑你一绑,系到床头,你看这个提议怎么样?”

    楼岚公子脸色唰地白了,“无耻”两个字在他唇边滚了一滚,硬是给咽下去了。我叹口气,心软地扔了腰带,“本宫跟你开个小玩笑。”

    紧张的气氛缓和后,楼岚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公主,你既有了令天下女子羡慕都来不及的何驸马,为何还要这般强夺男色?”

    “男色如同江山。”我笑吟吟上前,蘀他宽衣,“占有的越多,本宫拥有的便越多,拥有的越多,就越不怕失去。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还失得起么?”

    “公主是怕失去?”楼岚捉着我的手。

    “一无所有的人,才害怕失去!”我不高兴道,“本宫拥有这么多,还怕什么?”

    心中不悦,一手便将他衣襟扯开,推倒在榻,欲行轻薄之事。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极有节奏,极有耐心。我暂收轻薄之态,继续不悦,“这么晚了敲什么门?”

    外间有人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公、公主,送、送宵夜的。”

    我让楼岚去开门。送宵夜的小厮年纪尚轻,不太有经验,却极有跳跃的思维与丰富的联想,见到楼岚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样子来开门,便脑补到自己不得不窘迫地红了脸,最后完成任务一般火速放下宵夜光速逃离。

    重新关好门,楼岚问:“公主吃么?”

    “吃!”我扑上前将他拽回来,“本宫吃定你了!”

    楼岚红着脸,护住自己清白之身,“若是驸马怪罪……”

    “本宫答应过,驸马有且只有一个,可没答应不纳面首。”我摸上美人面。

    楼面首还是不太能接受,反复劝说本宫从善行良,需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我听得恼火之极,跟他力辩了一阵,莫非那宋小怜便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了,莫非本宫就不如她。

    “公主尊贵之身,旁人岂可相比。”见惹恼了我,楼面首极力弥补,好话说了一箩筐。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本宫的第一个面首就搞不定,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羞怒交加,正要霸王硬上弓,又闻冤魂不散的敲门声,极有节奏,极有耐心。

    楼面首立即窜了出去,“我、我去开门。”

    送完宵夜的小厮心胆俱碎抖着托盘,“送、送茶水。”随即又光速遁了,本宫都没来得及吼他一嗓子。

    只怕都快四更天了,我揉着脸,尽量平和,“小楼啊,今夜你不自荐枕席,就过不了面首第一关,过不了这一关,京兆府那边本宫可没空理会。”

    打蛇打七寸,是个至理名言。楼面首想必心中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终是咬牙走了过来,抱起我便扔到了床中央,哆嗦着手解我衣带。

    “慢着。”我抬起他下巴,对他此举不太满意,“你就不能带点感情地看着本宫?本宫一点也不可爱么?”

    他与我对视,深潭一般的眼底波涛涌了涌,舀开我的手,慢慢靠近,对着我嘴唇亲来。

    “咚咚咚”敲门声又起。

    我火冒三丈,跳下地,奔去开门,劈头骂道:“老娘好不容易的**你们是琢磨着要打断几次才罢休……”

    还有好长的句子没骂完。

    门口黑衣人蒙脸,笑嘻嘻地进了门再关上门,“简相跟夫人的**,容某先打断一下下。”

    我挤出一个微笑,“不妨事,阁下有何贵干,可要吃点宵夜?”

    “太晚吃宵夜容易胖,不利于我们这种职业。”蒙面黑衣人在书房踱了几步,眼光扫向书橱,“简拾遗接的圣旨一般放在哪个橱里?”

    “阁下的职业是专门盗……到藏圣旨的地方勘察?不晓得月钱几何?”我纯良地笑。

    “绩效是根据所借之物的等级来量定。”蒙面黑衣人拉着我往内室去,“简相何在,容某小小做个买卖。你家夫人在某手上,速速交来昭武帝传位诏书,可放你家夫人。”

    内室里,楼岚公子见我被挟持,倒也淡定,“我不是简相。”

    “神毛?”黑衣人大惊,“你不是简相,你会是何人?她是夫人,你怎么不是简相?此间明明是简拾遗的卧房,某是不会看错地图的!绝不会!这可是跟绩效息息相关,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是不是简相?”

    “不是。”楼岚道。

    黑衣人虎躯一震,便要发飙。

    我忙解释:“这位某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我是夫人不假,他却不是简相,其实他是相府一个幕僚,因与我有了私情,才趁今夜简拾遗不在,度个**。其实我们这种行为,呃,通俗地来讲,可用偷情来概括。”

    黑衣人烦躁地扔下我,一手叉腰一手搔头,顺手解下了蒙面黑布扇风,“某怎么没有想到,这种侯门深海,私情泛滥,偷情也在情理之中。误会之处,还望海涵。”说罢,转头往外走。

    我理了理衣袖,喊了一喊,“这位某大哥,吃个宵夜再走?”

    “不对!”黑衣人烦躁地回身,“他是幕僚,你是夫人,应该知道圣旨在何处,速速说来!若不然,吃某一刀……”

    唰地抽出背后阔刀。

    “你先吃本宫一箭。”我抬起衣袖,一支小弩箭自袖中射出,正中黑衣人额头。

    黑衣人扑地。

    本宫袖底小箭,不发则已,一发必中,一中必亡。

    竟有江湖人士来寻父皇传位诏书,此事只怕干系甚大。不及多想,我绕开地上尸体,奔了出去找简拾遗商议。问了值夜

    仆从,寻去了如意卧房,急匆匆闯了进去,“拾遗,有刺客!”

    闯进去后本宫知道自己又缺根筋了。

    简拾遗坐在床边,如意在他跟前宽衣,宽得只剩粉色肚兜了。

    二人见我闯来,都是深感意外。如意迅速裹上衣衫,神态不胜娇羞。简拾遗愕然,起身追来,“殿下——”

    我转头跑了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跑到一棵白兰树下时,简拾遗追上来,拉住我袖子,“殿下!有刺客?你有没有事?”

    我使劲挣开,“我能有什么事。刺客入府,简相还是去护着自家爱妾的好。”

    他不顾君臣之仪,再将我扯住,“重重!”

    “简拾遗,重重是你叫的么?”我再将他甩开。

    见我又要跑开,他奋力一扯,将我扯入怀里。

    忽然,唇上一压,有个柔和的唇瓣覆在了我唇上……

    渐深,渐缠。

    我震慑得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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