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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暮兰舟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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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3:17
220 闺门旦扬名南京城,得命令开办桃花宴




    次日一早,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来熙园宣顺平侯夫人入宫觐见。

    熙园离皇宫只有一条汉府街的路程,一路上睡莲暗想,莫非此事太子昨晚告知了太子妃?

    果然等睡莲入了宫行礼跪拜之后,颜如玉屏退众人,叹道:“那孩子的事情我已知晓,男人们觉得只是个女孩,不过是东宫少一张嘴、侯府多一张嘴的小事,他们那里会知道身为当家人的麻烦,让你为难了。”

    十几年了朋友,睡莲直言道:“确实不好养,对她不能淡了、也不能宠,很难把握那个度,臣妾是既担心亏待了小公主,又怕她将来人际交往和婚嫁遭遇尴尬,皇权不能护她一辈子,侯府更是不能。”

    颜如玉说道:“太子这次未免失了分寸,幸亏顺平侯找到了她们母女,若是落在赵王手里宣扬出来,皇上和支持东宫的大臣肯定会失望的。”

    “这男人呐,总是喜欢图个新鲜,得到手了又会厌倦,太子这些年,也只对一个人用过心,那个人偏偏是个聪明的,凭借一身傲骨,就死活不肯被金屋藏娇。”

    以前她只听过魏王有断袖之癖,后来才明白其实准确的说:魏王是个双。

    嫁给许三郎后,睡莲心里清楚了太子妃话里的“那个人”是谁——正是燕京盛名不衰的昆曲闺门旦落玉,自打太子到南京之后,他也带着亲手组建的戏班来南京讨生活,落玉号称戏痴,是个不疯魔不成佛的人物,痴迷于戏台上艺术,到了人戏不分的地步,他所求的无非是有一方戏台供他尽情挥洒,所以无论太子如何软磨硬泡,落玉都坚持带着他的戏班跑场子唱戏,金钱和人格都是**的。

    落玉刚到南京时,立足未稳,盘踞南京本地的戏班子不满被抢饭碗或者分一杯羹去,纷纷排挤打压,南京最当红的闺门旦玄衣甚至和落玉下帖子打起了擂台,两个戏班相约在莫愁湖畔同唱《牡丹亭》。

    此举轰动南京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狡童艳姬,纷纷聚集莫愁湖弥足观看,刚开始唱牡丹亭《游园》一折时,看玄衣的观众明显比落玉多,可是慢慢唱到了惊梦,人们渐渐往落玉的场子里靠,当玄衣和落玉同时唱到《寻梦》一折时,落玉扮演的杜丽娘在梅树边寻找梦中人不得,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时,胜负即分,人们如潮水般涌到落玉的场子里,大呼“杜丽娘转世!”

    当日最后一折是《离魂》,杜丽娘在月圆之时、弥留之际,自叹薄命如斯、此生无缘和梦中人相见,交待后事后撒手人寰,其如泣如诉,如愿如慕,芳心未死,爱怨交织,期待与梦中人成双的憧憬和感叹今生无缘的心碎绝望交织在一起,引得在场观众无不潸然泪下,据说泪水润湿了湖边的干汗的土地,离场时,戏台下面一片泥泞,犹如下过小雨,至此,落玉名声大振。

    也许正因为得不到这位视戏曲为生命的艺术家,太子才一直没有厌倦落玉,两人断断续续的十来年了,至今还偶尔谈谈情,上上床,是一对关系不错的好基友。

    “咦?我瞧你精神脸色都不对,是怎么了?”颜如玉问道。

    睡莲微微红了脸,指了指小腹说道,“给子龙添个弟弟妹妹。”

    颜如玉眉头一展,忙命人取了一张白虎皮垫在睡莲的玫瑰椅上,撤下茶水,换成清淡的蜂蜜玫瑰露,笑道:“恭喜你了,你是个有儿女运的人,乘着年轻身体好,多生几个,将来也有依靠。小子龙有了弟弟妹妹,也不会那么寂寞了,每次瞧着他依依不舍看着安姐儿和郡王的模样,连我的心都要化了呢。”

    尽管颜如玉言语轻松愉快,可睡莲还是看出了她深藏在眼底的落寞,昔日颜如玉在狱中一日三餐啃着咸菜馒头,连口热饭都没有,能母子平安就很不错了,只是身子毕竟亏损的厉害,药膳和补药吃了无数,也很难再有身孕,若不是小姨曹贵妃从中斡旋,太后恐怕已经往东宫塞人了。

    南京礼部和宗人府正拟定选妃名单,虽说最终人选由颜如玉决定,可是——想到这里,昨天慧莲托付她引荐魏国公十小姐徐淮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说起子嗣,东宫不能只有临淄郡王一个孩子,否则太子的位置都不稳当,这几年我又一直无孕。”颜如玉长叹道:“所以皇上下旨命礼部和宗人府给太子选侧妃和良娣时,我心里倒松了口气,宫里头人多了,又都是大臣们的女儿,太子至少会有所收敛,不会再弄出微服出巡渔家女生子这种危险的事来。”

    睡莲接着话头道:“臣妾不瞒太子妃,昨日臣妾娘家两个妹妹来贺寿,慧莲说起了魏国公十小姐徐淮也在礼部名单里头,她托付臣妾告诉太子妃,送徐淮入宫,是魏国公府的决定。”

    “哦?”颜如玉眉头一挑,“你觉得此女性情如何?”

    睡莲如实回道:“臣妾只见过她几次,印象中,此女有十分国公府小姐的傲气,和臣妾娘家的七嫂徐汐有几分相似。”

    颜如玉没见过深闺中的徐淮,却在燕京见过徐汐好几次,印象中的许汐言谈举止高贵娴雅,但是气质却是五分的怨气加上五分傲气,十分醒目,颜如玉对其印象十分深刻。

    “若真是如你所说,这个徐淮我倒挺满意的,身世和容貌都绝佳,傲气外露、个性乖张总比那些外表老实憨厚,心眼却比蜂窝还多的女子好控制。”颜如玉缓缓点头,沉吟了一会,突然又问道:“你娘家颜府大房的嫡长女宁壁是不是嫁到了湖广布政司布政使王大人家里了?”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睡莲忙回道:“确实如此,臣妾的大姐姐嫁的是王大人的嫡次子。”

    颜如玉淡淡道:“当初东宫之主悬而未决时,王大人是暗中支持太子的,现在是想要回报的时候了。王大人膝下有一女,十八岁都没有说婆家,这意思,也是打算送到东宫了。这女孩名字也取得好,叫做王嫱,天生就是要入宫的呢,王大人怕是为其谋划了很久。”

    汉朝也有叫王嫱的,字昭君,也就是王昭君,以良家子身份入选掖庭,只因不愿贿赂画室毛延寿而未得的宠信,后来汉元帝将其嫁给匈奴呼韩邪单于做了阏氏(其实就是妃子,正室王后叫做大阏氏)

    王嫱?!睡莲想起了往事,说道:“臣妾十岁那年时,此女跟随王夫人和王二少来燕京求娶大姐姐,此女性格开朗聪慧,善机变……”

    睡莲将那年荷花池上杨紫丹和薛惠抢并蒂莲,王嫱机智化解风波的往事说了,“……只是有十来年没见了,不知王嫱现在性情如何。”

    “都说三岁看到老,儿时就是如此机智干脆,现在肯定不差什么。”颜如玉说道:“太子为了稳住湖广赋税重地,有意让王嫱入宫,宗人府已经将王嫱列入东宫名单了,等开春,王家会送王嫱来南京。”

    “至于是侧妃还是良娣位份,太子说由我来决定,我的意思是先相看相看再定。”

    睡莲心下一悬,如此看来,宁壁和慧莲的小姑子徐潮和王嫱入宫之事是板上钉钉了。

    两人乖乖听颜如玉的话还好说,若心比天高想要挑战太子妃的地位,那么自己和颜如玉的关系肯定会出现裂缝吧,在名利和权势面前,很多东西都不堪一击。

    颜如玉七巧伶俐心,立刻看出睡莲心中所想,便开解道:“你放心,她们是她们,你是你。还有,我想请你帮个大忙,而且此时也只有你做的到。”

    睡莲一愣,说道:“臣妾必定遵从。”

    颜如玉脸色一肃,说道:“如今为了东宫选妃之事,南京城波诡云谲,暗流涌动,各大世家暗暗角力,我碍于身份,不敢和各大世家走动太多,那些名单的女孩子也无法一一调查其禀性,倘若挑了些心狠手辣、佛口蛇心的祸水进东宫,将来必成祸患,更难除掉。”

    “所以,我打算在南京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投一个大石头,兴起风浪,逼各个世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逼那些女孩子显出原形,便于甄选合适的人入宫。”

    睡莲迟疑问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颜如玉定定的看着睡莲说道:“我要你以浙直总督夫人的名义,给南京等地区的名门淑女发请帖,在开春时办一个桃花诗会,我会派人放出风声,说到时我也会去桃花诗会逛逛,借此机会挑选金陵淑女扩充东宫。”

    “桃花诗会?!”这还真是个大石头,睡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几十年前大姑姑在英国公夫人的桃花诗会上获得金陵十八钗之首赞誉,随即被贤妃算计、命丧玄武湖的往事,所以她本能的有些抗拒,喃喃道:“可是我的熙园并无大片的桃花林。”

    “我知道的。”颜如玉说道:“我将南京郊外的汤山东宫皇家温泉山庄借给你,里面所有的官奴任由你差遣,他们都是眼线,将观察到的一五一十告诉我。”

    “如此一来,外头确信无疑桃花诗会明面上是你下的帖子,其实背后的人是我。他们就是挤破头,也要得到你的请帖,送女儿去桃花诗会,只要他们动手,我就能顺藤摸瓜弄清楚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有这些女孩子的个性心机。”

    睡莲看着面前的颜如玉,她明白,此刻的颜如玉是以太子妃、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的身份和她说话,而非昨天谈笑自若的好友,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就像昨天太子将女婴交给许三

    郎收养一样,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此刻,她是君,自己是臣。

    睡莲忙从铺着白虎皮的玫瑰椅上站起来,中规中规的跪拜道:“臣妾听候差遣,并当尽心尽力,定不辱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睡莲所处的环境越来越复杂了,富贵也是要付出代价和精力的。

    其实落玉唱的是自己,所以十分动情,他对太子的爱就如牡丹亭的杜丽娘一样,期待与梦中人成双的憧憬和感叹今生无缘的心碎绝望交织在一起。

    不过说实话,太子并不值得他爱,但是爱是盲目的,唉。

    唱戏打擂台这段,是舟在明朝札记上看到的,原版是明朝末年两个戏班“兴化部”和“华林部”在南京城打擂台,唱的是王世贞的《鸣凤记》,后者扮演奸臣严嵩的李伶,后者是马伶,渐渐西面的观众越来越多,东面的越来越少,华林部大获全胜。

    马伶失败后,卧薪尝胆,去首辅大人门下当看门的,观察其真实生活,得起精髓,后来回到梨园行业,其反败为胜,战胜了李伶。

    这样的人,绝对是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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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3:46
221 谈细节添衣办盛会,说家常话中藏玄机




    承平四十年,正月十六,故都南京。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算过完了,衙门开印,商铺开张,一切都貌似都步入正轨。

    据说正月初一燕京大朝会时,承平帝脸色很差,听说还当场咳血了,大朝会草草结束,也不知正月十六承平帝是否会出现在早朝上。

    不过这些传言都淹没在南京城热议的二月十七顺平侯夫人在南京郊外的汤山皇家温泉举办的桃花诗会上。

    传说这个诗会其实是太子妃为扩充东宫而举办的选妃大会。如今皇上病弱,太子妃不好和诸多世家来往过密,以免瓜田李下,可是选妃之事迫在眉睫,所以就借着顺平侯夫人之手举办桃花诗会,借以挑选淑女入宫。

    如若不然,为何太子妃会出借属于东宫的汤山皇家温泉山庄?向来深居简出、低调的顺平侯夫人会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

    据说桃花诗会的请帖千金难求,连魏国公府这种百年贵族,都是魏国公夫人亲自去熙园拜见顺平侯夫人,才给自家的侄女十小姐徐淮求得请帖——这也是南京第一个得到桃花诗会请帖的少女,而徐淮的名字是列入礼部候选名单的,所以此举更是坐实了桃花诗会就是选妃大会的说法。

    后来东宫又传出了太子妃将会在桃花诗会上出现的消息,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连街肆茶馆都在议论今天谁家的小姐得了桃花诗会的帖子,谁家列入了礼部和宗人府候选名单,却迟迟的得不到请帖,怕是无缘东宫云云。

    一时间,各有意于此的世家或者官宦人家为了得到顺平侯夫人的请帖相互倾轧,熙园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据说连熙园看门的拿银子都拿到手软,更别提里头近身伺候顺平侯夫人的丫鬟、管事娘子了。睡莲说过,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只是要将送钱物的来由目的详细回禀。

    这一日,添衣抱着汤山温泉山庄的地图来归田居,睡莲有孕,不能过于劳累,便将自己的大概构思告诉添衣,一切细节都由添衣安排,添衣这些日子往返于温泉山庄和熙园,很是忙碌。

    添炭迎过来,将添衣引到耳房里休息。

    “怎么了?夫人又有客人?”添衣问道。

    添炭叹道:“夫人那天不接待几波客人?而且个个都是大有来头,拦都不敢拦的。不过这会子既是客人,又是亲戚呢。”

    “哦?”添衣想了想,问道:“是五姑太太还是十姑太太?那两位不是已经给自家小姑子谋到请帖了么?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添炭摇头道:“都不是,是大房的大姑太太,刚从武昌府过来,也带着小姑子,叫什么王嫱,瞧这样子,也是盯着东宫选妃的。”

    添衣问道:“大老远来,可是要住在咱们熙园?”

    添炭说道:“那倒没有,王家在南京有大宅子,一应都是现成的,夫人命朱砂安排晚宴,请大姑太太和那位小姐吃晚饭。”

    添衣取出腰间的怀表看了看时间,蹙眉道:“我有急事和夫人商量,你瞅着空帮忙通报一声。”

    “好。”添炭向来视添衣为长姐,两人至今都未出嫁,约好将来老了一起去乡下荣养。

    约过了一盏茶时候,添炭进来说,“夫人叫你去书房。”

    添衣整了整衣襟,到了书房,见睡莲靠在罗汉床上的引枕上,双目微合,眼睑处满是疲色。

    “夫人。”添衣行礼。

    睡莲坐直了身子,随手一挥,说道:“什么事情快说吧,到了晚间我要陪大姑太太和王家小姐吃饭。”

    添衣打开画轴,将汤山温泉山庄的地图展开在罗汉床上,说道:“山庄原来就有预备曲水流觞的场所,就在这里奴婢命人加长了,并拓宽沟渠,月底能够完工,沿岸的桃花树下设下座椅,可以容纳八十余名闺秀。”

    “流水是从地下涌出的温泉水,水温很热,现在沟渠两岸的桃花已经结了花苞,此处已经云蒸霞蔚,如仙境般,等二月桃花开放时,就更胜仙境了。而且此处靠近温泉的缘故,很是温暖,不会冻坏了那些闺秀。”

    添衣徐徐道来,“奴婢的意思,是仿用魏晋古人曲水流觞之法,但并不拘泥于吟诗作赋,闺秀们弹琴弄箫画画作诗作曲都可以,这样的话,只要有一技之长,都不至于在宴会上丢了丑,免得将来她们转而怨恨夫人。”

    “也不用拘泥于这种流觞这种形式。此宴名为桃花宴,就用油纸扎成的桃花灯十盏,先由宫廷乐师弹琴,琴声过半时,将桃花灯从源头放入流水中,那天先放五盏,人多的话可以多放几盏,势必让每个闺秀都有表现的机会。”

    “琴声停歇,几个桃花灯停在何处,就由那几个闺秀展现才艺,琴棋书画均可。”

    又道,“为公平起见,以免有人贿赂琴师,奴婢建议请宫廷瞽乐师弹奏,她们本身看不见,就没有作弊之嫌了。”

    瞽乐师就是失明的乐师,因只能用声音辨别,她们的乐感比普通人要强的多,在周朝时,乐师多为瞽者,《诗经》有云:“有瞽有瞽,在周之庭……应田县鼓,鞉磬柷圉……喤喤厥声,肃雝和鸣。”

    睡莲赞许的点头道:“你考虑的很周详,就按照你设想的去办吧,你取的我的帖子去东宫,东宫那边会安排宫廷瞽乐师到场。”

    “是。”添衣应道,“奴婢还有一言。”

    添衣指着地图说道:“汤山温泉山庄太大了,树林和石林无数,歹人很容易混进去吓着那些闺秀,万一出了什么事,夫人难以解释。所以奴婢建议将此地提前封闭,设下帷幕,并由官兵把守,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闺秀们也不至于误入歧途,走失或者伤了身体。”

    睡莲顿首道:“安全是要放在首位的,闺秀的马车到温泉山庄之后,随身只能带一个丫鬟入内,而且宴会上我们也要另外派皇庄宫女从头盯到尾,每人盯一个,不能让人离开了视线,倘若有人执意要乱走,就派皇庄的老嬷嬷劝阻,得罪的事情,就要宫里头担着,皇庄里的人都是太子妃的眼线,等宴会结束,这些闺秀的禀性太子妃就都了解了。”

    “是。”添衣应道,末了,看了看睡莲的脸色,说道:“夫人莫要太过劳累了,这一胎来的不容易,要好好保养才是,桃花诗会的事情,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睡莲笑道:“有你在,我就已经轻松多了,身在这个位置,又是这个节骨眼上,我要躲清闲是不成的,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不错了。”

    正说话时,外头添炭进来了,说道:“侯爷在总督衙门命亲兵回来要夫人的桃花宴的帖子,说有

    位故人替外甥女讨要的,不好推辞。”

    睡莲说道:“娶了帖子给他带过去。”又问,“还剩下几张帖子了?”

    添炭微微一思索,回道:“送出这一张,就剩十八张了,晚宴过后还要送给王家小姐,所以到明天只有十七张。”

    曲水流觞桃花宴至少可以容纳八十余闺秀,可睡莲只存了七十张帖子,物以稀为贵,再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要的就是百里挑一的效果。

    ——更何况,七十张帖子,到场的肯定少于七十人,就在昨天,就有人按耐不住动手了,离南京不远扬州同知的女儿刚得了帖子没两天,就突然得了痘疹,高热不起,差点一条小命没了,现在勉强保了命,脸上的痘印却一时半会消失不了,肯定缺席二月十七桃花宴。

    睡莲小时候被奶娘周妈妈用痘疹设计害过,所以深知这其中的阴毒,这痘疹不是巧合,而是**。

    南京城又传言,说第一个得到请帖的魏国公府十小姐走路时崴了脚,在家卧床修养,恐怕也难参加桃花宴,不过睡莲通过慧莲讳言莫深的表情来看,恐怕徐淮崴脚是假,怕人算计是真,索性先制造受伤的假象,然后在桃花宴那天“病愈”出现。

    睡莲觉得脑子一乱,暗想这其中的缘故还是太子妃猜测吧,横竖自己只负责摆戏台,唱戏的是七十个粉墨登场的闺秀,看戏的其实只有太子妃一人。

    睡莲设下丰盛的晚宴招待宁壁和王嫱,王嫱还是记忆中的圆脸,身材娇小,只是已经褪去了稚气,那双圆圆的眼睛宁静而又柔和,观之可亲,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宁壁则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快要三十岁的她体态丰满,一副成熟的风韵,却没有丝毫老

    态,皮肤光滑而结实,脂粉未施,她熟练的挑去鲥鱼上的鱼刺,将鱼肉搁在小子龙的碗里。

    “别光顾着他了,大姐姐多吃点。”睡莲舀了一碗莼菜羹递给宁壁。

    宁壁笑道:“看到子龙,我就想起我的幺儿子了,他和子龙一样大,却没有子龙乖,吃饭的时候死活不肯吃蔬菜,子龙这孩子你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还有,我的幺儿吃饭时,那饭粒儿能沾到脑门上去,摔筷子摔碗更是常有的事,子龙安安静静的,倒和你小时候很像呢。”

    妇人说孩子,都是把别家孩子夸上天,把自家孩子贬的一钱不值,睡莲笑道:“他老子管得严,平日见客的时候,他很是乖顺,转过脸来,也是个淘气的。”

    小子龙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去,闷声吃饭,宁壁噗呲笑了,说道:“等得空时,我就带着四个孩子来瞧瞧他们的表弟,看谁更淘气。”

    睡莲聊着家常,“武昌到南京坐船二、三日也就到了,这次怎么没见四个外甥?”

    宁壁说道:“老大和老二已经开蒙念书了,三姑娘自幼养在我们家老太太处,整天离不得她,本打算带着四小子来的,也好和子龙成为玩伴,可惜临行前生了场小病,只好留他在武昌了。”

    睡莲说道:“大姐姐此刻很想四个孩子吧。”

    “怎么不想?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孩子们分别那么久。”宁壁叹道:“我刚上了船就想他们,不过现在到了南京,见到了你,又想起做闺女时在家的种种,竟恍如隔世似的。”

    姐妹两个边聊边吃,说的都是些家常闲话,王嫱和小子龙都闷头吃饭,小子龙偷偷的瞅着这个漂亮的大姐姐,王嫱在家里和侄儿侄女玩惯了的,便眨巴眨巴眼睛,飞速做了个鬼脸,小子龙乐得差点满嘴饭都喷出来了。

    一时饭毕,宁壁起身告辞,说道:“我们就不多留了,明日玫儿和慧莲还要去我们王家南京老宅子拜访,我得回去安排一下,以免失了礼数。”

    睡莲说道:“都是自家姐妹,等我忙完了这几日,也去你那里坐坐。”

    回王宅的路上,宁壁和小姑子王嫱同坐一辆马车,王嫱迟疑问道:“二嫂,那帖子——。”

    宁壁从袖中取出一个桃色销金帖子递给王嫱,“收好了,二月十七那天要用。”

    王嫱小心翼翼的收下,奇怪,顺平侯夫人是什么时候递给二嫂的?从见面到送别,她一步不落的跟着,二嫂从头到尾没提请帖的事,顺平侯夫人也只说家常闲话,这帖子何时出现?

    正思忖着,宁壁叮嘱道:“这些日子不要出门,把你往常做的桃花诗、咏春诗收集起来牢记了,多多益善,古琴也练一练。等到那天,你打扮素淡清雅一些,莫要太华丽了。”

    王嫱更是觉得奇怪,二嫂怎么如此笃定呢?宁壁瞧着小姑子满脸疑惑,便笑道:“你以为我和顺平侯夫人只是在聊往事么?她时不时说起我三妹妹品莲的往事,而三妹妹就喜欢素淡清雅的打扮,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诗歌和古琴,总是一副孤芳自赏的样子,她是在暗示你在这方面多用用心呢,估摸是太子和太子妃喜欢。”

    “孤芳自赏?”王嫱有些不解,“可是母亲要我合群一些,倘若风头太过,恐怕太子妃会不喜,觉得我不够恭顺。”

    宁壁说道:“你按照我的意思做就是,我这个九妹妹说话办事都是靠谱的,可能是太子妃喜欢率性一点的,觉得藏惠守拙之人心机太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抽,舟在这里也放一遍。

    谈细节添衣办盛会,说家常话中藏玄机

    承平四十年,正月十六,故都南京。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算过完了,衙门开印,商铺开张,一切都貌似都步入正轨。

    据说正月初一燕京大朝会时,承平帝脸色很差,听说还当场咳血了,大朝会草草结束,也不知正月十六承平帝是否会出现在早朝上。

    不过这些传言都淹没在南京城热议的二月十七顺平侯夫人在南京郊外的汤山皇家温泉举办的桃花诗会上。

    传说这个诗会其实是太子妃为扩充东宫而举办的选妃大会。如今皇上病弱,太子妃不好和诸多世家来往过密,以免瓜田李下,可是选妃之事迫在眉睫,所以就借着顺平侯夫人之手举办桃花诗会,借以挑选淑女入宫。

    如若不然,为何太子妃会出借属于东宫的汤山皇家温泉山庄?向来深居简出、低调的顺平侯夫人会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

    据说桃花诗会的请帖千金难求,连魏国公府这种百年贵族,都是魏国公夫人亲自去熙园拜见顺平侯夫人,才给自家的侄女十小姐徐淮求得请帖——这也是南京第一个得到桃花诗会请帖的少女,而徐淮的名字是列入礼部候选名单的,所以此举更是坐实了桃花诗会就是选妃大会的说法。

    后来东宫又传出了太子妃将会在桃花诗会上出现的消息,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连街肆茶馆都在议论今天谁家的小姐得了桃花诗会的帖子,谁家列入了礼部和宗人府候选名单,却迟迟的得不到请帖,怕是无缘东宫云云。

    一时间,各有意于此的世家或者官宦人家为了得到顺平侯夫人的请帖相互倾轧,熙园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据说连熙园看门的拿银子都拿到手软,更别提里头近身伺候顺平侯夫人的丫鬟、管事娘子了。睡莲说过,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只是要将送钱物的来由目的详细回禀。

    这一日,添衣抱着汤山温泉山庄的地图来归田居,睡莲有孕,不能过于劳累,便将自己的大概构思告诉添衣,一切细节都由添衣安排,添衣这些日子往返于温泉山庄和熙园,很是忙碌。

    添炭迎过来,将添衣引到耳房里休息。

    “怎么了?夫人又有客人?”添衣问道。

    添炭叹道:“夫人那天不接待几波客人?而且个个都是大有来头,拦都不敢拦的。不过这会子既是客人,又是亲戚呢。”

    “哦?”添衣想了想,问道:“是五姑太太还是十姑太太?那两位不是已经给自家小姑子谋到请帖了么?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添炭摇头道:“都不是,是大房的大姑太太,刚从武昌府过来,也带着小姑子,叫什么王嫱,瞧这样子,也是盯着东宫选妃的。”

    添衣问道:“大老远来,可是要住在咱们熙园?”

    添炭说道:“那倒没有,王家在南京有大宅子,一应都是现成的,夫人命朱砂安排晚宴,请大姑太太和那位小姐吃晚饭。”

    添衣取出腰间的怀表看了看时间,蹙眉道:“我有急事和夫人商量,你瞅着空帮忙通报一声。”

    “好。”添炭向来视添衣为长姐,两人至今都未出嫁,约好将来老了一起去乡下荣养。

    约过了一盏茶时候,添炭进来说,“夫人叫你去书房。”

    添衣整了整衣襟,到了书房,见睡莲靠在罗汉床上的引枕上,双目微合,眼睑处满是疲色。

    “夫人。”添衣行礼。

    睡莲坐直了身子,随手一挥,说道:“什么事情快说吧,到了晚间我要陪大姑太太和王家小姐吃饭。”

    添衣打开画轴,将汤山温泉山庄的地图展开在罗汉床上,说道:“山庄原来就有预备曲水流觞的场所,就在这里奴婢命人加长了,并拓宽沟渠,月底能够完工,沿岸的桃花树下设下座椅,可以容纳八十余名闺秀。”

    “流水是从地下涌出的温泉水,水温很热,现在沟渠两岸的桃花已经结了花苞,此处已经云蒸霞蔚,如仙境般,等二月桃花开放时,就更胜仙境了。而且此处靠近温泉的缘故,很是温暖,不会冻坏了那些闺秀。”

    添衣徐徐道来,“奴婢的意思,是仿用魏晋古人曲水流觞之法,但并不拘泥于吟诗作赋,闺秀们弹琴弄箫画画作诗作曲都可以,这样的话,只要有一技之长,都不至于在宴会上丢了丑,免得将来她们转而怨恨夫人。”

    “也不用拘泥于这种流觞这种形式。此宴名为桃花宴,就用油纸扎成的桃花灯十盏,先由宫廷乐师弹琴,琴声过半时,将桃花灯从源头放入流水中,那天先放五盏,人多的话可以多放几盏,势必让每个闺秀都有表现的机会。”

    “琴声停歇,几个桃花灯停在何处,就由那几个闺秀展现才艺,琴棋书画均可。”

    又道,“为公平起见,以免有人贿赂琴师,奴婢建议请宫廷瞽乐师弹奏,她们本身看不见,就没有作弊之嫌了。”

    瞽乐师就是失明的乐师,因只能用声音辨别,她们的乐感比普通人要强的多,在周朝时,乐师多为瞽者,《诗经》有云:“有瞽有瞽,在周之庭……应田县鼓,鞉磬柷圉……喤喤厥声,肃雝和鸣。”

    睡莲赞许的点头道:“你考虑的很周详,就按照你设想的去办吧,你取的我的帖子去东宫,东宫那边会安排宫廷瞽乐师到场。”

    “是。”添衣应道,“奴婢还有一言。”

    添衣指着地图说道:“汤山温泉山庄太大了,树林和石林无数,歹人很容易混进去吓着那些闺秀,万一出了什么事,夫人难以解释。所以奴婢建议将此地提前封闭,设下帷幕,并由官兵把守,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闺秀们也不至于误入歧途,走失或者伤了身体。”

    睡莲顿首道:“安全是要放在首位的,闺秀的马车到温泉山庄之后,随身只能带一个丫鬟入内,而且宴会上我们也要另外派皇庄宫女从头盯到尾,每人盯一个,不能让人离开了视线,倘若有人执意要乱走,就派皇庄的老嬷嬷劝阻,得罪的事情,就要宫里头担着,皇庄里的人都是太子妃的眼线,等宴会结束,这些闺秀的禀性太子妃就都了解了。”

    “是。”添衣应道,末了,看了看睡莲的脸色,说道:“夫人莫要太过劳累了,这一胎来的不容易,要好好保养才是,桃花诗会的事情,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睡莲笑道:“有你在,我就已经轻松多了,身在这个位置,又是这个节骨眼上,我要躲清闲是不成的,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不错了。”

    正说话时,外头添炭进来了,说道:“侯爷在总督衙门命亲兵回来要夫人的桃花宴的帖子,说有

    位故人替外甥女讨要的,不好推辞。”

    睡莲说道:“娶了帖子给他带过去。”又问,“还剩下几张帖子了?”

    添炭微微一思索,回道:“送出这一张,就剩十八张了,晚宴过后还要送给王家小姐,所以到明天只有十七张。”

    曲水流觞桃花宴至少可以容纳八十余闺秀,可睡莲只存了七十张帖子,物以稀为贵,再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要的就是百里挑一的效果。

    ——更何况,七十张帖子,到场的肯定少于七十人,就在昨天,就有人按耐不住动手了,离南京不远扬州同知的女儿刚得了帖子没两天,就突然得了痘疹,高热不起,差点一条小命没了,现在勉强保了命,脸上的痘印却一时半会消失不了,肯定缺席二月十七桃花宴。

    睡莲小时候被奶娘周妈妈用痘疹设计害过,所以深知这其中的阴毒,这痘疹不是巧合,而是**。

    南京城又传言,说第一个得到请帖的魏国公府十小姐走路时崴了脚,在家卧床修养,恐怕也难参加桃花宴,不过睡莲通过慧莲讳言莫深的表情来看,恐怕徐淮崴脚是假,怕人算计是真,索性先制造受伤的假象,然后在桃花宴那天“病愈”出现。

    睡莲觉得脑子一乱,暗想这其中的缘故还是太子妃猜测吧,横竖自己只负责摆戏台,唱戏的是七十个粉墨登场的闺秀,看戏的其实只有太子妃一人。

    睡莲设下丰盛的晚宴招待宁壁和王嫱,王嫱还是记忆中的圆脸,身材娇小,只是已经褪去了稚气,那双圆圆的眼睛宁静而又柔和,观之可亲,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宁壁则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快要三十岁的她体态丰满,一副成熟的风韵,却没有丝毫老

    态,皮肤光滑而结实,脂粉未施,她熟练的挑去鲥鱼上的鱼刺,将鱼肉搁在小子龙的碗里。

    “别光顾着他了,大姐姐多吃点。”睡莲舀了一碗莼菜羹递给宁壁。

    宁壁笑道:“看到子龙,我就想起我的幺儿子了,他和子龙一样大,却没有子龙乖,吃饭的时候死活不肯吃蔬菜,子龙这孩子你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还有,我的幺儿吃饭时,那饭粒儿能沾到脑门上去,摔筷子摔碗更是常有的事,子龙安安静静的,倒和你小时候很像呢。”

    妇人说孩子,都是把别家孩子夸上天,把自家孩子贬的一钱不值,睡莲笑道:“他老子管得严,平日见客的时候,他很是乖顺,转过脸来,也是个淘气的。”

    小子龙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去,闷声吃饭,宁壁噗呲笑了,说道:“等得空时,我就带着四个孩子来瞧瞧他们的表弟,看谁更淘气。”

    睡莲聊着家常,“武昌到南京坐船二、三日也就到了,这次怎么没见四个外甥?”

    宁壁说道:“老大和老二已经开蒙念书了,三姑娘自幼养在我们家老太太处,整天离不得她,本打算带着四小子来的,也好和子龙成为玩伴,可惜临行前生了场小病,只好留他在武昌了。”

    睡莲说道:“大姐姐此刻很想四个孩子吧。”

    “怎么不想?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孩子们分别那么久。”宁壁叹道:“我刚上了船就想他们,不过现在到了南京,见到了你,又想起做闺女时在家的种种,竟恍如隔世似的。”

    姐妹两个边聊边吃,说的都是些家常闲话,王嫱和小子龙都闷头吃饭,小子龙偷偷的瞅着这个漂亮的大姐姐,王嫱在家里和侄儿侄女玩惯了的,便眨巴眨巴眼睛,飞速做了个鬼脸,小子龙乐得差点满嘴饭都喷出来了。

    一时饭毕,宁壁起身告辞,说道:“我们就不多留了,明日玫儿和慧莲还要去我们王家南京老宅子拜访,我得回去安排一下,以免失了礼数。”

    睡莲说道:“都是自家姐妹,等我忙完了这几日,也去你那里坐坐。”

    回王宅的路上,宁壁和小姑子王嫱同坐一辆马车,王嫱迟疑问道:“二嫂,那帖子——。”

    宁壁从袖中取出一个桃色销金帖子递给王嫱,“收好了,二月十七那天要用。”

    王嫱小心翼翼的收下,奇怪,顺平侯夫人是什么时候递给二嫂的?从见面到送别,她一步不落的跟着,二嫂从头到尾没提请帖的事,顺平侯夫人也只说家常闲话,这帖子何时出现?

    正思忖着,宁壁叮嘱道:“这些日子不要出门,把你往常做的桃花诗、咏春诗收集起来牢记了,多多益善,古琴也练一练。等到那天,你打扮素淡清雅一些,莫要太华丽了。”

    王嫱更是觉得奇怪,二嫂怎么如此笃定呢?宁壁瞧着小姑子满脸疑惑,便笑道:“你以为我和顺平侯夫人只是在聊往事么?她时不时说起我三妹妹品莲的往事,而三妹妹就喜欢素淡清雅的打扮,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诗歌和古琴,总是一副孤芳自赏的样子,她是在暗示你在这方面多用用心呢,估摸是太子和太子妃喜欢。”

    “孤芳自赏?”王嫱有些不解,“可是母亲要我合群一些,倘若风头太过,恐怕太子妃会不喜,觉得我不够恭顺。”

    宁壁说道:“你按照我的意思做就是,我这个九妹妹说话办事都是靠谱的,可能是太子妃喜欢率性一点的,觉得藏惠守拙之人心机太重吧。”

    好久不见宁壁了,转眼成四个孩子他妈。

    明日开宴选妃,话说码字是个很寂寞的事情,舟最大的乐趣就看你们的留言、回复你们的留言,可是最近留言好少哇,严重打击了舟的玻璃心,你们要对舟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负责哟。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4:06
222、桃花宴上曲水流觞,东宫选妃位份即定



    二月十七日,南京郊外汤山皇家温泉山庄。

    寻常庭院里,桃花才刚刚结了花苞,而温泉山庄地域温暖,到了二月中旬桃花就盛开了。

    太子站在远处视野颇佳一座山上的凉亭处,用西洋进贡的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桃花林曲水流觞的胜景。

    但见春光和煦,桃花盛开,桃树下设下座椅,江南名门淑女七十余人散坐其中,燕环肥瘦,各有千秋,或高贵矜持、或亲切温和,或坐或立,或托腮吟诗做赋,或焚香弹奏弦琴,脚下的沟渠流淌着温热的泉水,水雾缭绕,整个场景犹如仙境般,而且这些少女们在此景的衬托下,犹如人间仙子似的。

    太子频频顿首,对身后的大胡子说道:“久闻顺平侯夫人聪慧明理,心思巧妙,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你果然是好福气啊。”

    许三郎忙谦虚道:“拙荆愚钝,不过是替太子妃办一个小宴会而已,太子谬赞了。”

    “于细微处见精神,这宴会看似随意,却极有章法。”太子笑道:“难怪你自从成亲后就很少出去喝酒赏花了,家里有这样的贤内助,百炼钢也化作缠指柔!”

    此花非彼花,许三郎心领神会,呵呵笑而不语。

    太子拿起望远镜继续看,蓦地停留在一处,用后肘示意许三郎走近些,说道:“你瞧瞧这个女子,年纪看起来不小了,可相貌和气韵颇佳,奇怪,她怎么总是站着,难道是被周围的闺秀排挤出去了?来,你过来瞧瞧。”

    许三郎躬身接过太子手里的望远镜,按照刚才的方位看过去,问道:“那位女子可是穿着蓝衫,发间簪着兰花?”

    “正是。”

    许三郎放下望远镜,神色有些尴尬,说道:“此女并非待选的淑女,而是拙荆从娘家带来的侍女。”

    太子哈哈大笑,他也明白,民间妻子从娘家带来的颜色好的侍婢是用来给夫婿暖床的,他虽然风流,但绝对不会碰大臣们的姬妾。

    所以太子拍了拍许三郎的肩膀,爽朗大笑道:“三郎果然好艳福,如此娇妻美妾,怪不得连春意闹的红牌都不正眼瞧了,也是,家中有明珠在,何必瞧外头的鱼眼珠子呢。”

    添衣并不是自己的女人,许三郎明知太子误会了,可这会子依旧默然的跟着嘿嘿笑,他明白,若此时不认下,万一太子提出要添衣进宫,或者安置成外室怎么办?他是没脸再向睡莲张口的。

    两年前威武伯就瞧中了这丫头,开口向他讨要,他回去和睡莲才一张口就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他买了一个绝色的艳姬送给好战友威武伯了结此事。

    谁知此事平息了两年,添衣又被太子看中了,果然是红颜祸水,回去得和睡莲说一说,给这丫头找一门亲事嫁出去。

    且说太子正端着望远镜**这些女子,我们经常说,你站在桥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就在另一个山头的楼阁里,太子妃颜如玉也正举着望远镜看过来,镜头落在了太子身上,颜如玉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然后继续观察桃花林曲水流觞处的少女。

    宫廷瞽乐师琴声响起,几盏桃花灯顺着温泉水在蜿蜒的沟渠里漂流着,少女们或矜持、或期盼的看着桃花灯,希望灯流在自己脚下时琴声停歇。

    只是双眼已盲的乐师那里看得到这些少女的表情呢,瞽者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人世间的名利纷争与她无关。

    有一盏桃花灯停在溪边一块突出的石头处踟蹰不前,位置安排在此处的穿着湘妃色裙衫的少女羞红了脸,用帕子遮拦了半个脸,周围的少女或艳羡、或嫉妒的看着她,可是就在琴声刚要停歇之时,桃花灯却在原地打了个旋儿,然后擦着这块突出的石头流走了!

    少女哑然变色,周围看热闹的少女或幸灾乐祸,或面不改色,不过人们很快就转移了视线,因为此时琴声停住,五盏桃花灯都名花有主了,众人纷纷注目看是那几位得了头筹。

    五个少女,四位选择作诗,单出的那一位恰好是宁壁的小姑子王嫱,她提出弹奏古琴,琴声传来时,却是一首魏晋文人孤高不羁风骨的《酒狂》。

    王嫱久居武昌,所以在场的女孩几乎没有人认识她。众女纷纷侧目,在这种场合弹奏酒狂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这个有些面生的女孩胆子好大啊。

    琴声传到躲在山头凉亭处的太子耳边,太子饶有兴致的举起望远镜细瞧弹琴人,琴声停歇时,有小火者从山下跑上来回道:“是湖广布政司布政使王大人的女儿,闺名叫做王嫱。”

    太子对着凉亭处分茶的绝色青年说道:“此女弹琴的技艺是足够了,只是意境相差甚远,落玉你精通音律,以为何?”

    卸下戏妆的落玉面若皓月,面目雌雄莫辩,却无丝毫脂粉气,目光清冷,但是只要一登上戏台,他的眼神顷刻间可以柔情似水、可以缠绵迷乱,演什么像什么。

    此刻他穿着半旧的湖蓝色道袍,头戴玄色六合帽落玉看都没看太子,只是盯着翻滚的茶水,淡淡道:“酒狂是竹林七贤的嵇康所创,若不是经历种种苦难,理想和现实相差悬殊,平生郁郁不得志,最后彻底放弃抱负,纵情于山水,终日借酒消愁的人,如何弹得出其中的意境来?”

    太子也不气恼,笑道:“你说的很是,深处闺阁的女子怎会有如此体会呢?所以纵使她琴艺精湛,也只能弹出皮毛,换成是落玉你,恐怕要好她十倍。”

    落玉也不理会太子拍的马屁,凝神分了两杯茶,一杯给太子,另一杯给了许三郎。

    太子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喝?”

    “草民晚上还要唱戏,不敢喝茶水。”落玉淡淡道:“酒狂是古乐清雅之曲,草民那里会弹这种阳春白雪?草民是个唱戏的,只懂得下里巴人的小调。”

    太子连连被噎了两次,却越噎越欢喜,反而腆着脸缠着落玉继续说话,落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许三郎是个有眼色的,忙喝完落玉给自己分的那杯茶,悄悄退了下去。

    刚才落玉清冷的表情和言语下,让许三郎想起自家老婆的音容笑貌,睡莲貌似对自己也甚少曲意迎奉,该发怒的时候就怒了,甚至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时,她有时也冷起脸来不理自己,这女人心真是难懂,他怎么也猜不透。

    不过还好,比起几年前拿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时的态度,这会子好多了。

    许三郎觉得心里痒痒的难受,干脆掏出怀里的小型圆筒望远镜,对准远处瞧起来,慢慢调整着焦距,他终于找到了被一群贵妇簇拥在中间的睡莲,肿么看都觉得还是自家媳妇最顺眼。

    睡莲梳着牡丹髻,戴着凤凰展翅口衔明珠步摇簪,因怀孕初期有些害喜,气色不太好,脸上略施脂粉,温泉山庄很暖和,她还是披着一件紫貂大氅,以防着凉。

    此刻,睡莲根本不知道她正在被自家丈夫火辣辣的**着,她和忠贞夫人姚知芳、魏国公夫人等等南京贵妇传看刚才四位闺秀所做的诗词。

    别人不知方才弹奏古琴的少女是谁,魏国公夫人这种人精心里是明白的,所以她看了看诗词,然后笑道,“这四位的诗词难分高下,不过那位弹琴的女子倒是技艺不凡。”

    魏国公夫人是南京城一呼百应的贵妇,她一开口,诸位陪坐的贵妇也都颔首附和,睡莲明白这是魏国公夫人做了个顺水人情给自己,让王嫱顺理成章的上位。

    所以她给远处的添炭使了个眼色,两次曲水流觞之后,荷花灯“很巧”的停在了魏国公府十小姐徐淮的脚下。

    话说今天徐淮出现在桃花林时,好多闺秀都很失望――因为传言说这位第一个拿到请帖的小姐崴了脚,怕是不能来了,结果今天一瞧,徐淮步履稳健轻快,穿着一套颇有古风的烟霞色广袖长裙,行走时衣带当风如凌风起舞般,神色倨傲,冷艳动人,那里有半点受伤的影子?

    徐淮听王嫱的琴声受到好评,心下不服气,周围几个南京本地的闺秀也跟着起哄道:“我们金陵的闺秀岂能被那外地来的压下去?你是我们这里弹琴最拔尖的,干脆一展身手,还以颜色瞧瞧。”

    可没等徐淮张口应下,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过去,徐淮借口离席,那丫头低声道:“夫人吩咐说,做什么都不要弹琴,古筝也不行,还有,千万不要和刚才弹琴的小姐交恶,那位是有来头的。”

    准备送进宫的女子都不傻,徐淮默然应下,回到席面后,找了托辞改填新词。诸女不以为异,唯有一两个极聪明的看出苗头了,再也不出言讽刺王嫱。

    第三轮曲水流觞时,荷花灯增加到了七盏,这样展现才艺的机会就更多了。

    这一切颜如玉都瞧在眼里,桃花林曲水流觞处伺候茶水的宫人都是她的眼线,慢慢的,颜如玉对东宫人选有了个大概。

    中午午宴就摆在桃花林的暖帐里,盘子下面有热水保暖,食物都是宫廷御厨的手艺,不过这些闺秀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私底下议论着太子妃是否真的在酒宴上出现,可惜直到酒宴结束,都不见太子妃踪影,心下顿时动摇起来。

    所以酒宴完毕,陆续有十来个闺秀提前辞行,睡莲微微笑着应下送别,其实她也在等颜如玉出现,宴会早点结束,她也能早一刻休息,这么多闺秀在桃花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就真的麻烦了,从早上到现在,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足足到了下午吃点心稍歇的时候,太子妃终于出现,诸位贵妇和闺秀们纷纷行跪拜大礼。睡莲将今日闺秀们所做的诗词抄录成卷送上,太子妃逐一瞧了,却没有排出个优劣来,只是挑了几首赞了几句,命内侍送给留在桃花林的闺秀们一人一支内造的簪子,手面很是大方。

    到了月底,礼部和宗人府将候选名单送到东宫,东宫将最终的名单定下,连夜送到燕京给太后和曹贵妃过目,太后和曹贵妃都往里头加了一个人,很快册封的圣旨和金册都送到了南京。

    东宫一共扩充了二十二人,其中正三品的良娣两人,正四品良媛两人,正六品承微四人,正七品诏训六人,九品奉仪十人。

    徐淮和太后塞进去的娘家人宋氏都是良娣,王嫱是良媛——

    作者有话要说:关键时刻,王嫱的良娣位份被太后抢走了,只要做良媛~~~~(>_<)~~~~。

    舟先给大家道个歉,舟前文说东宫选侧妃和良娣,后来舟查了资料,发现东宫是不存在侧妃这个名称。

    太子妃下面直接就是正三品的良娣,正四品良媛,正六品承微,正七品诏训,最低是九品奉仪。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4:35
223 新人不笑旧人不哭,百日酒小公主认祖




    东宫二十二位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闺秀按照钦天监测算的吉日依次抬进宫,太子就是夜夜做新郎,也要从月初排到月底。

    第一天进宫的两位位份最高的良娣,徐淮和太后娘家西北侯府宋氏,据说两顶花轿在从东宫侧门进/入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摩擦,都想先进宫门,魏国公府和西北侯府都塞了银子给引轿子的宫中老嬷嬷。

    两个老嬷嬷争执不下,一个说宋氏年纪比徐淮大,应该先进门,另一个说册封圣旨上徐淮的名字在宋氏之前,所以徐淮的轿子应该先进宫门。

    最后因担心误了吉日,两个老嬷嬷各退一步,两顶花轿一左一右同时进宫门。

    当天晚上,整个南京城都在猜测,连赌坊都开了盘口,堵太子会歇在谁的宫里。结果让所有人都很失望——太子哪都没去,接连三天都歇在太子妃正宫。

    赌徒们很失望,不过南京妇人们倒是夸赞太子是个长情的,有新欢也没忘记旧爱,将来一定是位仁慈的君主。

    睡莲心里很清楚,其实一切都是为了政治,太子为了树立形象,不得而为之罢了。

    不过太子无心插柳柳成荫,两个月后,东宫传来喜讯,太子妃终于有孕。喜讯传到燕京,据说承平帝很是欢喜,连病都好了大半,赏赐了许多东西,曹贵妃和太后赏赐的东西一并装进大船,送往南京。

    很快半年过去,到了盛夏七月,睡莲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热的恨不得终日泡在水里,可惜这会子却不能用冰,只得从熙园搬出来,移居在南京老山的避暑山庄里。

    感觉身边有个温暖的小动物在蠕动,睡莲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晨曦的微光,见许三郎不知什么回来了,正用小毯子裹住酣睡的小子龙,把他抱到东厢的卧房去。

    盛夏的山庄,在凌晨时也是有些冷的,睡莲裹着薄被,顺势往床里头一滚,给许三郎让出地方来,许三郎挺尸似的往床上一倒,不到三秒就打起呼噜来了。

    许三郎很忙,整日神出鬼没的,经常这样好几日不见人影,然后在黎明时刻回来,稍歇一歇,陪睡莲母子吃过早饭,人又消失了。

    睡莲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随着承平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多事情都要提前预备了,毕竟太子远在南京,要继承大统,单是地域就是很大的问题。太子名义上是镇守南京,但是他和其他藩王一样,非召不得入京城,否则就是谋逆大罪。

    都说富贵险中求,许三郎抱着几乎是众望所归的太子这颗大树,可仍旧没有十足的把握,政治这个东西是风云变幻,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是赢家。

    小子龙被窗外唧唧啾啾的鸟叫声唤醒了,肥白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的睡梦中被挪动了位置,顿时明白:父亲回来了。

    大人们远离都市的喧嚣,在清凉的山庄里避暑,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可是在小子龙看来,却只觉得寂寞,安姐姐开春时和全家人一起回燕京了,没了安姐姐,临淄郡王和小子龙就玩不到一处去,而且睡莲有孕后,也很少去东宫走动了。

    小子龙身边也有两个玩伴,是朱砂生的两个儿子,虎子和豹子,虎子还拖着鼻涕,豹子刚会走路,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嘛!

    小子龙夏日最大的爱好,是去熙园池塘的荷花池游水摸鱼,可是山庄里水太凉了,睡莲禁止他下水。

    唉,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的!好不容易赖着和母亲一起睡,却又被父亲抱到老巢了。

    添衣带着端着水盆的小丫鬟进来,帮着无限惆怅的小子龙穿衣洗漱,添衣一边给小子龙梳头,一边轻声说道:“侯爷回来了,待会请安的时候要乖乖的。”

    添衣姐姐的手指很软,指尖穿过头发时麻麻的,很舒服,小子龙心情总算是好点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自从许三郎说了太子差点看中添衣的事情,要睡莲给添衣找户人家嫁了以免后患,睡莲明白在外头行走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再也不能让添衣做了,可是添衣依旧执意此生不嫁,睡莲就将她安排在小子龙房里,负责管理他的日常起居,这样添衣在内院可以足不出户。

    其实等到小子龙满十岁时,是要挪到外院单独居住的,可那时候添衣也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一

    个女人的青春在古代是十分短暂的,那时也不会有人再打添衣的主意。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难得这一次许三郎没有立刻出去办公事,说这天无事,在山庄里陪睡莲母子。

    按照睡莲的习惯,吃完饭后会捧着肚子慢慢悠悠在山庄散步,小子龙则像遛狗似撒欢跟在后面,一会要爬树捉知了,一会要脱了鞋到池塘边摘一支莲蓬解解馋,甚至在路边脱了裤子释放一阵童子尿,往往散步一圈下来,小子龙灰头土脸的,添衣要牵着他回去洗澡换衣服。

    今天因许三郎这个“严父”在场,小子龙不敢太放肆了,他一手牵着父亲的大手,一手攥着母亲的裙子,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的像个女孩子。

    睡莲憋着笑,拍拍他的小手,说道:“去找虎豹兄弟玩去,娘要和父亲说会子话。”

    小子龙如获大赦,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乐颠颠的和添衣走了。

    小子龙一走,许三郎也释放出来了,严父的形象荡然无存,搂着睡莲亲亲过了过嘴瘾,又摸着凸起的肚皮说:“真希望这孩子快点出来,那样我们就可以……”

    睡莲看着许三郎神似庙里关二爷的大胡子,此刻因欲/求/不满,脸色也憋成关二爷似的红色,暗想这男人的精力太旺盛了,工作忙成这样还有闲工夫想那些,男人果然是经常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睡莲将许三郎拉到荷花池边的凉亭,两人从背影上看是在相拥赏荷花,实则是睡莲左右手轮流开弓给许三郎做手工活,俗话说熟能生巧,这一次都没有借助遇热震动的缅铃,许三郎半盏茶时间就交代在睡莲手里了。

    办了“正事”,睡莲说:“我算了算日子,我九月生产,马上就到八月,天气转凉,我们该搬回熙园了。那个时候,雪姨娘也该抱着小公主回去,我们要赶紧给她摆百日酒,在我生产前认下这个庶女。”

    早在去年十二月太子命许三郎抱养早产的小公主时,睡莲和雪姨娘演了一出戏,雪姨娘佯装冲撞了夫人,被罚到乡下庄子里,借着她的肚子给小公主一个正常的名分,然后将她们母女接回熙园,认祖归宗。

    许三郎顿首道:“就这么办吧,哦,还有,太子见小公主眼眸璀璨如星,就取了个名字,叫做星河。”

    “随便,横竖不叫还珠就成,否则单听名字都觉得闹心。”睡莲嘟囔道:“东宫的新人看腻了?太子还去雪姨娘处瞧过这个女儿么?”

    许三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太子就是这个脾气,得到了就厌倦,放弃了又还惦记着,唉,以后咱们不是养庶女,而是养个祖宗在家。”

    夫妻相对沉默,有什么办法,君命难为啊,幸亏只是个女儿,也希望太子到此为止,可别弄出个还珠阿哥来。

    八月秋高气爽,许三郎携妻带子搬回熙园,随即住在乡下田庄的雪姨娘抱了个胖丫头回家,熙园顿时沸腾了,纷纷议论难怪向来低调行事的雪姨娘会触怒夫人,原来是珠胎暗结,怀了侯爷的孩子。

    这雪姨娘还真是狐狸精托生的,侯爷那么独宠夫人,硬是被她生生分了一杯羹去,三十出头了还老蚌含珠,生了个孩子傍身,虽说是个女儿,但毕竟是侯爷的长女,将来肯定是看重的。

    朱砂和添衣添炭为睡莲打抱不平,“……眼瞅着夫人即将生产了,这会子雪姨娘抱个孩子回来添堵,万一夫人被气坏了早产怎么办?侯爷也真是,平日里那么疼夫人,美色当前时,什么恩爱都忘记了!我真恨不得——!”

    朱砂咬牙切齿,却不敢继续往下说,添衣和添炭对视一眼,更坚定了此生不嫁的决心。

    睡莲知道下人们对小公主心怀轻视,担心以后多事,一边挺着肚子张罗小公主的百日宴,一边召集各个管事的敲打,“……侯爷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们要记住,星河是我们顺平侯府的大小姐,如有怠慢者,如同此杯!”

    啪啦!

    一声脆响,睡莲将茶盅摔在地下,众管事何时见过如此严肃的睡莲,吓得一起跪下,应道:“奴婢谨遵夫人命令!”

    雪姨娘院落处,丁姨娘无限艳羡的看着熟睡的小星河,低声道:“你连我也瞒住了,怀了孩子也不吱声,借机触怒夫人去乡下生孩子,现在木已成舟,夫人又一直装贤惠,这下好了,想不认也不成了。”

    丁姨娘嘴里没个把门的,雪姨娘当然不会和她说这孩子的身份,只是含含糊糊道:“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滴血脉,自是要好好算计着,保护她,为她谋个前程。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夫人说过你若愿意,她可以为你准备嫁妆,找户稳妥的人家嫁了。”

    丁姨娘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我都三十出头了,嫁过去肯定是给四十来岁的鳏夫做填房,替别人养孩子,到老了孩子还不一定孝顺我。不如干脆留在侯府,你以前说过,夫人即使是假贤惠,但是她若假一辈子,就是真贤惠,只要我不惹事,夫人总会锦衣玉食养我一辈子……”

    次日,熙园光邀宾客,大摆庶长女的满月宴,熙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正酣时,东宫内侍突然来到熙园,传太子妃口谕,恭贺侯府得女,并赏赐了若干物品,顺平侯夫人挺着大肚子跪接圣旨,感谢圣恩。

    在场观礼的贵妇觉得奇怪,按道理说,一个庶女的百日宴,太子妃却如此大张旗鼓的赏赐物件,这好像是打身为嫡母的顺平侯夫人的脸啊!可久闻太子妃和顺平侯夫人打小就是手帕交,难道最近两人闹翻了?

    或者说,太子和顺平侯政见不合,太子妃借此机会敲打顺平侯府?

    南京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晚间颜如玉微服来熙园,很无奈的说:“是太子要我赐那些物件,唉,让你无辜受委屈了。”

    睡莲轻松笑道:“其实这未尝不是好事,如今皇上病危,侯爷身为浙直总督,也不好和太子明面上走的太近,以免瓜田李下,遭人诟病,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冷下来。”

    “说的也是。”颜如玉叹道。

    九月初三,顺平侯夫人足月产下一个男婴,许三郎绞尽脑汁取名字,均无果,后来想起三年前睡莲说过凤为雄,凰为雌,长子叫子龙,干脆就给次子取名为子凤,乳名就唤凤儿。

    “凤儿。”睡莲抱着襁褓里的红扑扑的娃儿,摇头道,“这名字是你花钱买秀才功名不学无术亲爹取的,和为娘无关啊。”

    作者有话要说:祸福相依,睡莲和三郎收留了星河,将来侯府遭遇大难时,也是星河救了侯府。

    眼尖的读者一眼看出,星河的原型是红楼梦的秦可卿,流落在外的公主。确实如此,不过舟会给星河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舟尾毛会给小公主取名为星河呢?呵呵,是因为小子龙的关系,让舟想起了小时候看动画片圣斗士里面的紫龙,现在依稀记得星矢,紫龙,冰河三个人,所以小公主就叫星河了,O(∩_∩)O哈哈~。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5:03

224 莫愁女悲情莫愁湖,小子龙独战两兄弟




    且说睡莲生完子龙后腰身丰满了许多,才二十三岁的她可不想横向发展,出了月子后渐渐减少了食量,散步的频率也多起来。

    睡莲嫌散步太枯燥了,许三郎便抽着空提了一把没有开刃的剑,教睡莲几套强身健体的剑法,此举效果非常明显,加上夜间某种运动也十分耗费体力,半年后,睡莲不仅恢复了往昔的胸肥腰瘦臀圆的魔鬼身材,而且气质也从娇艳可人的娇妻变成了内敛浑然天成的少妇,举手投足间自信大气,虽素衣淡妆也有一股不可直视的震慑之力,母亲这个角色,的确可以将女人脱胎换骨的改变。

    这一日早上,雪姨娘照例抱着小星河来给睡莲请安,睡莲见小星河好奇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罗汉床上津津有味啃拳头的子凤,便伸手接过小星河,也放在罗汉床上,逗她说话,“这是你弟弟,叫弟弟。”

    咿呀呀!小星河喷着口水问候小子凤,她已经能坐会爬了,小手抓着子凤的胳膊,想把他的拳头从嘴里拔/出来,小子凤正啃得带劲呢,如何肯让?哼哼唧唧的含着拳头,还扭着肥硕的身体和小星河的双手角力,场面一时呈僵持状况。

    雪姨娘看得揪心,既怕伤着子凤,又怕吓着星河,就在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子龙进来了,见弟弟妹妹为争一拳头滚成一团,便跪坐在罗汉床上拉架,将自己的拳头伸到小星河嘴边,大大方方说道:“来,哥哥的拳头给你吃。”

    小子龙去年八月十五满了三岁,就跟着武师学少林武术,每天早起打一套罗汉拳后,才来归田居给睡莲请安,此时他刚刚打完拳,掌心还汗津津的,和小子凤身上的奶味截然不同,小星河闻着味觉得不对,就别过脸去,子龙笑嘻嘻移动着拳头,小星河干脆爬到睡莲怀里,小脑袋往胸脯的两团柔软处乱蹭,看得同来请安的丁姨娘花容失色。

    雪姨娘忙笑道:“这孩子怕是饿了,婢妾叫奶娘抱下去喂奶。”

    睡莲摸了摸星河鼓囊囊的肚皮,说道:“她快要□个月了,不能总是吃奶,每日需要多增加一些果泥米粥煮烂的面条等扛饿的东西吃。”

    雪姨娘说道:“也在慢慢喂这些东西,只是她不爱吃,喂了几口就怎么哄都不肯吃了。”

    睡莲说道:“她吃惯了奶水的味道,对食物就不喜欢了,可是奶水吃了一会就饿,总不能这样惯着,否则孩子营养不良,脾胃消化也差,这样吧,等她饿了就喂些流食,不可能总是吃奶了。子龙是早产的,到了一岁半也就彻底断奶,慢慢喂给她羊奶和牛奶换换口味吧。”

    “是。”雪姨娘命奶娘抱小星河下去,喂煮烂的米粥给她吃。

    两个姨娘请安退下,睡莲和子龙吃罢早饭,穿戴规整了,上了马车往魏国公府方向而去。

    马车上,睡莲叮嘱道:“今天我们要去给魏国公府的太夫人拜寿,顺便看看你十小姨,你要乖乖的,可不能淘气了,你可能会见到一位腿脚有跛的叔叔,你千万要记住,不能盯着跛脚的叔叔的看,也不能笑,那样就太失礼了,你就当那位叔叔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明白吗?”

    “明白的,昨晚添衣姐姐说了好几次了。”子龙话题一转,问道:“十小姨生病了吗?”

    睡莲笑道:“你十小姨是快要生宝宝了,你要当表哥了呢。”

    “哦。”小子龙似懂非懂点点头,然后问了个小孩子都问过的问题,“娘,小宝宝是怎么来的?”

    “这个——。”幸好睡莲早就准备,回道:“娘晚上对着天空许愿,说想要个小宝宝,然后天上落下一颗星星在娘的肚子里,然后就生了你。”

    “嗯,原来是这样,难怪妹妹叫做星河呢,她也是星星变的。”小子龙恍然大悟,然后嘟着小嘴说,“爹爹说谎,他说他辛勤耕耘,在娘的肚子里播了一颗种子,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然后才有了我。”

    睡莲听得冷汗直冒,暗怨许三郎太直白了,回去后夫妻两个对人类起源这个问题要统一思想、统一口径,别教坏孩子了。

    魏国公的宅邸在莫愁湖畔,叫做东园(也就是现在的南京白鹭洲公园),这是南京占地面积仅次于皇宫的豪宅,可见开国功勋徐达的往日的圣眷。

    东园虽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可依旧不显衰败之势,历代魏国公在政治波浪中总是能认清方向,从来没有抱错大腿,如不倒翁般在军界里傲视群雄。

    虽然现在许三郎贵为浙直总督,镇守南京的魏国公还是要听命于他,可是许三郎对其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摆上司的谱,此次魏国公太夫人八十大寿,许三郎在外巡视卫所,向来低调行事的睡莲就准备了厚礼,带着儿子亲自上门给太夫人贺寿。

    东园最有名的建筑莫过于湖畔的观棋楼,传说徐达和太祖爷下棋,用棋子走出了“万岁”二字,马屁拍的啪啪响,顿时太祖爷圣心大悦,将此园林赐给徐达。

    所以鉴于观棋楼如此大的纪念价值,魏国公太夫人八十大寿就在此地举行,国公府的男人们在外院接待男客,内院都是女眷,这一日南京城的贵妇和小姐们几乎悉数到场,整个观棋楼环佩叮当,脂粉生香。

    小子龙因年纪小,所以睡莲牵着他的手在女眷堆里混,太夫人是超品,比睡莲还高一级,所以睡莲带着小子龙一起跪在蒲团上拜寿,太夫人笑呵呵的递过两个红包,说道:“小世子长的真俊,很像顺平侯夫人。”

    睡莲照例谦虚了几句,小子龙和他爹一个德行,人前人后两张脸皮,早就习惯在外头扮乖巧,众贵妇见他斯文俊俏,无不欢喜的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的,小家伙一张苹果脸万人摸、千人尝,渐渐有些受不住了,求助似的看着睡莲。

    母子连心,睡莲对东道主国公府五少奶奶慧莲使了个眼色,慧莲会意,牵着小子龙的手说,“小姨带你出去玩儿,今天园子里请了街头玩杂耍的,有猴子唱戏,猫儿狗儿钻火圈,想不想看?”

    小子龙眼巴巴的看着睡莲,睡莲点点头,小子龙这才对慧莲点点头,“好,谢谢十小姨。”

    慧莲牵着小子龙出了观棋楼,添炭和朱砂两个稳妥的跟在后面,睡莲自是放心的,集中精神一屋子贵妇们打机锋周旋,凡事说一半藏一半,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从来不说透,点到为止。

    客人们都到齐了,太夫人宣布开宴,此时正值四月初,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暖风怡人,寿宴就摆在莫愁湖畔的水阁里,湖中搭着一个戏台,请的是南京最当红的闺门旦落玉,唱的也是他的一战成名曲——《牡丹亭》。

    落玉在台上唱的缠绵悱恻,感染的台下看戏的贵妇如痴如醉,无心享用寿宴上的美食,而睡莲却有些出神,想着后世的一部越剧,叫做《莫愁女》,说的是魏国公府徐达的孙子徐澄和一叫做莫愁的丫鬟相爱,生死相许,私定终身。

    结果徐澄还是与丞相之女邱彩云结婚(小姐的名字像丫鬟,丫鬟的名字像小姐),邱彩云深怨通房丫头莫愁夺去丈夫的宠爱,设计挖去了她的双眼,莫愁投莫愁湖自尽,徐澄也举首赴清池殉情,一对鸳鸯从此畅游莫愁湖。

    那时睡莲感叹封建历法残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可是睡莲现在却觉得,徐澄若真的爱莫愁,就不应该生米成熟饭,私定终身,对于一个奴婢而言,这种爱就是毒药,让她找不准自己的身份。而后来徐澄为了莫愁抛弃生命、置家族名声于不顾,放弃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即使死了也会被逐出家门,从家谱中除名的。

    唉,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很多观念都开始慢慢改变了,自己是否还能守住那颗“本心”呢?

    正思忖着,添炭回来了,给她使了个眼色,虽然她神色平常,可是睡莲还是觉得出了异样,便找了借口离席,走到僻静处,睡莲强忍住内心的慌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子龙出了什么事?”

    添炭忙说道:“小世子没什么事,倒是十姑太太落水了,这会子抬进房里,国公府请了太医……”

    原来慧莲牵着小世子去了园子里看杂耍,那里慧莲十来位妯娌生的一帮小侄儿、小侄女们,还有女客带来的小姐少爷们都在此处玩耍,貌似儿童乐园。

    后来不知怎地,小子龙和国公府大少奶奶的两个儿子争吵起来,那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七岁,比三岁多点的小子龙高出许多,朱砂见势不妙,赶紧过去劝阻,因是在别人家,朱砂不好说什么,只是打算先抱着小子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那个七岁的哥儿是个不饶人的,他不敢对小子龙动手,见朱砂的打扮像个奶妈,居然跑过去厮打半蹲在地上准备抱小子龙的朱砂!

    那哥儿一巴掌打在朱砂脸上,还用脚踹朱砂,骂道:“谁家的母狗,敢管爷的事!”

    在睡莲的影响下,小子龙向来是很敬重朱砂添衣添炭这几位老仆的,朱砂生的虎子和豹子还是他的玩伴和陪读,他那里能眼睁睁看着朱砂受辱?

    小子龙年纪虽小,却是练过拳的,他两下将那个哥儿绊倒在地,正要补上两拳时,被闻讯赶过来的添炭死死抱走了。

    那两个小的那里肯依?拦着添炭和朱砂拳打脚踢,小孩子打人还是挺疼的,两人不敢还手,抱着小子龙疾走,就在此时,在房舍休息的慧莲赶来了,给添炭和朱砂解了围。

    “子龙怎么会和主人争执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睡莲问道。

    添炭犹豫片刻,说道:“奴婢刚好去了净房,没有亲见,只是听朱砂还有围观的几个小客人们说,国公府的两个小小少爷取笑小世子是个女孩子,还说将来娶小世子当媳妇,小世子生气了,说两个小小少爷是胖子,过年都不用买肉的。”

    “那慧莲是怎么落水的?她还怀着身孕,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呢?!”

    添炭说道:“十姑太太给奴婢解了围,那两个小小少爷气愤不过,就——就推了十姑太太,十姑太太没站住,掉进湖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国公府宅斗更为复杂,奇葩和机锋齐飞,狗血和算计一色,慧莲要出头不容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5:22
225 借明珠侯夫人造势,唇枪舌战玫儿发威




    魏国公府,五少奶奶院。

    睡莲匆匆赶到此,见众仆妇神色紧张,端着热水进出,还好铜盆里残水的颜色不是红色,睡莲心下稍定。

    “娘!”朱砂牵着小子龙迎出来,小子龙又是委屈,又是胆怯,他很想冲过抱着母亲的大腿求安慰,求虎摸,可是又怕睡莲责备他惹是生非,因此心里很是纠结。

    睡莲走过去摸了摸小子龙的头,轻声道:“不是你的错,娘不怪你,乖乖和朱砂先回去,娘要留在这里陪十小姨。”

    看着朱砂脸颊上淡淡的小孩子指印,便知是大少爷两个儿子打的了,睡莲吩咐添炭,“去找五姑太太的陪嫁丫鬟讨一顶帏帽来给朱砂戴上。”

    “是。”添炭应下,朱砂有些担心说道:“奴婢和小世子先回去,这国公府太过复杂,万一——。”

    睡莲低声道:“无妨的,你脸上有伤,搞不好会被人诟病说我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只管回去,把权嬷嬷她们换过来,权嬷嬷是宫里头的司药女官,说不定能帮上忙,还有,你赶紧吩咐人……。”

    睡莲如此这般吩咐下去,朱砂顿时明白了,当即戴上添炭寻来的帏帽,抱着依依不舍的小子龙离开。

    睡莲刚一进屋,迎面一个哭成一锅粥的管事妈妈,此人就是杨妈妈,慧莲的奶娘,也是已故五夫人杨氏的陪嫁丫鬟。

    那杨妈妈哭道:“顺平侯夫人,您可要为您亲妹子做主啊!我们家小姐金玉般娇养的人儿,我年轻时给她喂奶,连拍奶嗝都不敢大力拍,如今倒好,整日受夹板气还不说,怀着身孕被推下湖水,生死未卜啊!呜呜,若小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杨妈妈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睡莲被她哭得脑仁疼,就在此时,一个秀美的丫鬟端着粉彩茶盏而来,恭恭敬敬的递给睡莲,“太医马上就来了,还请侯夫人稍安勿躁,先喝杯甘露茶歇歇。”

    睡莲疾走了一阵,此刻又被杨妈妈哭得七上八下,正想喝杯茶定定神,可目光落在递送茶盏的那双纤纤玉手上戴着的蜜蜡佛珠上,都说千年琥珀、万年蜜蜡,睡莲见过宝贝无数,一看便知这串蜜蜡佛珠价值不菲,成色和以前祖母颜老太太戴的那串有些相似,绝非房里一个丫鬟能拥有的宝物。

    心中警铃大作,再打量这人的容貌装束,一张秀丽清纯的瓜子脸,梳着寻常丫鬟样式的双丫髻,用红缎带扎束,耳垂上戴着灯笼坠子,穿的却是一身杨柳青素绢对襟褙子,月白色马面裙,裙角还饰着八宝璎珞裙襕。

    今日太夫人宴请上伺候的丫鬟都在外面罩上一件簇新的大红比甲,很是喜庆齐整,而这位的穿衣打扮言谈气质非主非仆、不像开了脸的通房,也不像是侍妾,睡莲感觉不伦不类,可周围的人却司空见惯似的不发一言。

    睡莲收回了手,端坐在玫瑰椅上,问道:“你是何人?”

    “我——。”那佳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颤,一排贝齿轻轻咬了咬殷红的下唇,低声道:“奴婢叫做明珠,是伺候在五少爷内书房伺候笔墨的。”

    所谓在内书房伺候笔墨,是委婉含蓄的说法,实则就是夫人进门之前,由长辈出面开了脸的通房丫头,其含义不在伺候笔墨,而是伺候床榻,而这位明珠姑娘,是太夫人赐给五少爷的。

    慧莲有时和玫儿、睡莲抱怨太夫人偏心大哥大嫂,却从未提过房里这位地位特殊通房丫头之事,一来这种事不好说起,二来慧莲好面子,自己对一个丫鬟束手无策、敬而远之绝对不是有脸面的事情。

    这时在一旁嚎哭的杨妈妈止了泪,愤然指着明珠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娼妇!整天挑唆着太夫人敲打我们家小姐!还想停了避子汤生儿子!这会子见小姐落水伤了胎气,就故意装好人端茶递水来怄我们小姐!做你娘的千秋大梦去!我们小姐福大命大,定会母子平安!”

    言罢,杨妈妈就要过来撕扯明珠。睡莲对添炭使了个眼色,添炭以前是猎户出身,很有一把力气,她从后面缚住杨妈妈的胳膊,将其拖到耳房去了。

    睡莲看见明珠眼里瞬间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对慧莲的陪嫁丫鬟侍琴、侍棋说道:“杨妈妈因你们夫人遇险,此刻生死未卜,这会子急疯癫了,赶紧灌一副安神汤下去,莫要耽误了。”

    “是。”侍琴应声道,忙命人下去将现成的药丸用开水化开,一口气化了两个药丸,杨妈妈估计明日下午才会醒了。

    乘着混乱的当头,侍琴悄声提醒睡莲,“她是太夫人给的。”

    睡莲也猜的□不离十,暗叹杨妈妈关心则乱,被明珠激一激就上了当,大骂明珠是“小娼妇”,莫说明珠是身世清白的家奴,即使太夫人真的给五少爷塞进一个娼妇做通房,这话不能说出口。

    单单被慧莲的奶娘骂为“小娼妇”这一条,明珠也会轻而易举的在太夫人面前上眼药,编排慧莲的不是。

    明珠跪在地上,手中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纹丝不动,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含着泪,晶莹的泪水似坠非坠,真是我见犹怜。

    睡莲暗叹,这是个人精啊,卧榻之侧睡着这种心机颇深的女人,难怪慧莲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从杨妈妈和侍琴的话语来看,明珠是太夫人给的,看这个样子,也十分得五少爷宠爱,明珠时常去太夫人那里上眼药,慧莲嫁来国公府三年始有孕——由此可以推断,太夫人虽然总是拿捏慧莲这个重孙媳妇,甚至安插明珠这个眼线监视慧莲,可她不是个老糊涂的,一直没有停明珠的避子药,闹出庶子生在嫡子之前这种笑话来。

    念于此,睡莲心里有了分寸,她命添炭接过明珠茶盏,搁在一旁不饮,喝的是侍琴奉的茶。

    侍琴知道睡莲的嗜好,泡的是武夷山大红袍,睡莲喝了半盏,瞥了依旧跪着的明珠一眼,故意纳闷道:“咦,你怎么还不起来?”

    明珠低头道:“没得到侯夫人的恩准,奴婢不敢擅自起来。”

    睡莲又是一愣,问道:“是谁叫你跪下的?”

    明珠满头雾水,搞不清这位侯夫人为何追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刚才杨妈妈骂人的一幕她没看在眼里?

    小白花的泪腺都比寻常人发达,明珠眼泪又涌上来,如断线的珍珠似的从眼眶滚落而下,就是哭,也哭的好看极了。

    明珠哽咽道:“方才——方才杨妈妈呵斥奴婢,奴婢吓得就跪下了。”

    “哦。”睡莲像是刚想明白过来,随口问道,“你既是内书房伺候的人,这会子不在书房伺候,来夫人房里做什么?”

    明珠忙说道:“奴婢听说夫人落水,担心这里缺人手,故来帮忙寻医熬药搭把手。”

    “帮忙?这一屋子的人,还需要贴身伺候少爷的人跑过来帮忙?”睡莲缓缓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也是我妹子没用,不会理家,她倒下了,身边的人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这会子连太医都没请来,倒需要一个通房过来主持大局。”

    此话一出,明珠冷汗直冒,忙说道:“侯夫人误会了,奴婢那里有资格主持大局,奴婢——奴婢只是给侯夫人端茶递水,帮忙招呼——。”

    睡莲眉头一蹙,添炭是个聪明的,立刻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就是想尽办法把明珠往歪路上引,给她口上无礼的帽子。

    于是添炭站出来借着明珠的话头,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夫人贵为一品侯夫人,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妇!一个房里人有什么资格招呼我们夫人?!你好大的胆子,敢和堂堂一品夫人平起平坐不成?!”

    明珠大急,忙分辨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没有丝毫僭越的想法,奴婢真的只是想来帮忙而已啊!”

    帽子已经扣下,总算在理字上站稳了脚跟,睡莲怒道:“我妹子落水,太医迟迟请不来,也不见当家人出面给个说法,这会子居然派了个通房丫头来招呼我,堂堂国公府,竟然如此无礼!欺负我妹子娘家无人不曾!”

    知道自己惹了祸,明珠跌坐在地,原本她只是想过来怄一怄五少奶奶,再激怒杨妈妈之歌蠢货,逼她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以此将五少奶奶被两个小少爷推下水受的委屈化解掉,骂她就是打了太夫人脸面,这样太夫人不仅不会体恤五少奶奶,反而会责怪她约束下人无能。

    可是没想到这位顺平侯夫人居然指鹿为马,三言两语把自己绕糊涂了,不仅掩饰了杨妈妈的错误,反而将小事化大,将自己和国公府都置于无礼之地!

    明珠正想着托词,外头大少奶奶进来了,她见睡莲面有怒色,而明珠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以为是睡莲借着机会替妹子出气,打骂通房,于是冷笑道:

    “哟?外头戏台子唱的牡丹亭,这里倒上演全武行来!您尊贵的小世子打了我的长子,这会子您又打骂我们国公府的丫鬟,顺平侯府好大的威风啊,我们国公府自愧不如了。”

    这位大少奶奶好凌厉的口齿,随口说了几句,便原告变被告,被告成原告了。

    睡莲看着这位丹凤眼,薄嘴唇的大少奶奶,她是太夫人娘家人,据慧莲说这位做闺女时是出了名的温柔和顺脾气,所以太夫人会挑了她聘给腿脚有残疾的大少爷,将来踏踏实实的相夫教子。

    大少奶奶娘家已经败落了,连嫁妆都凑不齐六十八抬,还是太夫人偷偷填补的亏空,虽如此,还有一小半的嫁妆是虚抬,国公府碍于面子不声张而已。

    初嫁国公府时,她很满足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见过了烈火烹油的富贵,时间长了,便开始贪心不足来,大少爷腿脚残疾,不能做世子,国公府已经认准了胞弟五少爷做未来的当家人,大少爷也认命了,可是当大少奶奶一连生了两个身体健康的儿子,两口子心里顿时活泛起来——都说子承父业,我虽不能做世子,但是我儿子能啊!都是嫡系一脉,凭什么将来的世子位一定要给五弟?!

    两口子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却忿忿不平抱怨父母偏心,大少爷和五少爷的兄弟情就慢慢磨淡了,就连两个儿子整日耳濡目染,也怨恨起自己的五叔来,觉得是五叔夺了自己的爵位。

    慧莲嫁到国公府后,大少奶奶没少告黑状、上眼药给慧莲添堵,就连明珠也是她撺掇太夫人给五少爷的。

    慧莲嫁过来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压力过大,本来就难以受孕,大少爷两口子喜得烧香拜佛,可是去年年底慧莲诊出了喜脉,两口子心里那点指望又没了,做梦都梦见慧莲落胎。

    今日惊闻慧莲落水了,大少奶奶惊喜万分,又听说顺平侯小世子打了自己宝贝儿子,大少奶奶便匆匆赶过来,一来是打探慧莲这胎是否保得住,二来是找顺平侯夫人兴师问罪,侯夫人是五悌妇的亲姐姐,说不定闹上一闹,慧莲气得血崩也是可能的。

    睡莲还没接上话茬,外头走近来一个美妇人,却是东宫讲学的周学士夫人、慧莲娘家五姐姐、同来给太夫人贺寿的颜玫儿。颜玫儿对睡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种小鱼小虾我来对付就成。

    颜玫儿手里牵着她的一双儿女,命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到里屋去,然后拍了拍手掌讥讽道:“若说威风,谁能比的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七岁,兄弟俩合伙欺负一个刚断奶三岁的孩子,也亏得我那小外甥长的壮实,否则的话,被推下水的就是他了。”

    大少奶奶冷哼一声,“小孩子玩闹而已,何必当真?这一会打闹,那一会就和好如初,倒是大人们不懂事,横插一脚跑过去干涉,不慎落了水,却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

    这意思,就是说孩子无辜,是慧莲做的不对。落水也活该。

    颜玫儿捂嘴轻笑道:“您说的是,孩子们玩闹是常事,只是大少奶奶以为,孩子对客人的奴仆污言秽语,拳打脚踢,推亲婶娘下湖后,不仅没有半分懊悔,反而破口大骂,这种事情,不是不是常事呢?”

    大少奶奶一愣,报信的丫鬟和自己儿子都只是说了推了五悌妇下湖,却没有提之后还骂人的事情。

    他们当然不敢如实说,因为儿子是这么骂的,“你这个贱人,抢了我们的爵位,最该死了!”

    这些话两口子关在房里是经常说的,孩子们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在被激怒,觉得羞愤之后,

    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根本不知道忌讳,骂完之后心里有些后怕,那里敢和母亲明说。

    两个儿子经常为难慧莲,大少奶奶是知道的,但她无论无何也不相信儿子会在光大化日之下对长辈破口大骂,以为颜玫儿是故意诈她,于是她镇定说道:“空口无凭,周夫人怎么说都可以。”

    颜玫儿冷笑道:“当时我在看戏,可我的一双儿女还有奶娘们是在场的,还有那么多小客人、连您府上的那么多小侄儿、小侄女也是看在眼里的,您只管去问他们。”

    大少奶奶还是不信,说道:“既然周夫人的孩子和奶娘都在,何不请他们出来对质?”

    颜玫儿柳眉一竖,“污言秽语,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我们周家可说不出来这种话。”

    看着颜玫儿如此笃定,大少奶奶顿时觉得有九分准了,心里大叫不妙,见明珠还跪在一旁,便转移了矛盾,直指睡莲,质问道:“子不教,是我们做父母的过错,我们夫妻自会去领罚,可是侯夫人以势欺人,无故惩罚我们太夫人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睡莲似乎没有听见,自顾自的掏出荷包的里的怀表看了看,问伺候的丫鬟,“都这个时候了,太医怎么还不来?”

    那丫鬟诚惶诚恐说道:“早就派人去请了,也不知为何人还没来,奴婢这就派人去催催。”

    “催不催是你们国公府的事情,我管不着。”睡莲吩咐添炭,“派人取了我们侯府的对牌,火速请太医给十姑太太瞧病!”

    添炭应下,睡莲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大少奶奶说道:“夫人为了这丫鬟质问我,我正要找国公府当家人说理去,为何对我落水的妹子不管不问,连大夫都不请、为何府上会派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接待一品夫人、为何大少奶奶教子不严,反而倒打一耙对我兴师问罪。”

    大少奶奶面如土色,就在这时,权嬷嬷匆匆从熙园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药箱,睡莲不再理会大少奶奶,和权嬷嬷一道去卧房看慧莲。

    慧莲似乎受惊过度,此刻昏迷不醒,权嬷嬷把了脉象,命人用葱白连根加上姜片煎了浓浓一碗,给慧莲灌下,用热手巾擦拭身体,还施了针,最后说道:“还好四月的湖水不会太凉,十姑太太肺里也没呛进水,否则就悬了。”

    睡莲听了,目光一闪,别人不知道,她是很清楚,慧莲是会水的。

    外头热闹的南京城,派出去请大夫的仆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请到了太医,马车却和一个装满泔水的驴车撞上了,满身污秽油脂,臭气熏天,太医闹得要回去洗澡换衣服,这可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睡莲是客人,所以她必须造势,取得主动权。

    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少一房被人当枪使了,不过他们本来居心不正。

    其实慧莲的故事单独写,也很精彩,呵呵,不过她不是主角,所以只能写她和睡莲有交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其他的等以后番外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5:46
226 丫鬟妙语瞒太夫人,想对策两夫人叙话




    且说莫愁湖畔,高朋满座,分外热闹,下面儿媳妇、孙子媳妇、重孙媳妇帮着招呼客人,八十岁的魏国公太夫人稳坐钓鱼台,安安稳稳看戏,听着铺天盖地吉祥话,心里颇为得意,这南京城,谁能有她的福气大呢?熬了几十年,从重孙媳妇熬到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万事不用操心,只需好好保养身体,享几年清福便是。

    毕竟八十岁的人了,坐了半天,又喝了几杯酒,不免歪在榻上引枕上开始打盹,一旁伺候的大丫鬟明玉见了,便凑过轻声说道:“老太太,奴婢扶您进去歇歇罢?”

    太夫人惊醒过来,端了端身子,摆摆手说道:“不用了,那么多客人在,我这个做东道的反而先回去歇着,成何体统?你去泡一杯酽茶与我来吃了,消消食,提提精神。”

    “是。”明玉应下,下去洗手泡茶。待她端着一杯红亮的普洱上来,太夫人却面有疑色,指着湖畔抄手游廊处的宾客问道:“怎么我打个盹的功夫,客人少了那么多?是不是下人没有伺候好,气跑了客人?”

    国公府大少爷两个儿子推有孕的亲婶娘下湖,还口出误言的事情被带着小孩子拜寿的客人们知道了,担心继续留下去不妥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必留在这里看八十岁的老寿星尴尬呢?日后不好见面啊,所以这些客人找了各种理由向当家的世子夫人提前告辞了,只留下一些不明真相的贵妇留在湖边看戏话家常。

    太夫人房里“明”字辈的丫鬟都是打小伺候太夫人的,这明玉更是太夫人心尖上的人,是个红楼梦里头鸳鸯般的人物,她深知其中缘由,但夫人和世子对她千叮嘱万嘱咐,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先不要告诉太夫人为妙,横竖于是她镇定笑道:

    “老太太的千秋,下人们那里敢怠慢客人呢,一来是此时天色不算早了,有些夫人家里有事,就先告辞走了,二来呢,方才唱几折牡丹亭的落玉下去休息了,这会子在戏台上唱西厢记的是他徒弟,这徒弟虽好,但远不及师傅,姜还是老的辣嘛,落玉珠玉在前,所以听戏的渐渐少了,好些年轻的小姐去后花园赏花放风筝。”

    明玉这话说的漂亮,“姜还是老的辣”等话还不动声色的拍了太夫人马屁。

    “哦,难怪呢。”太夫人接过曜变天目茶碗饮了半口,而后吩咐道:“去和戏班班主落玉说,我们给双倍的价钱,再请他出来唱几折戏。”

    “是。”明玉应下,正待遣管事妈妈去找班主说和说和,冷不防太夫人又问道:“怎么不见夫人和世子夫人?”

    明玉转身笑道:“有些客人告辞,这会子两位夫人应该在二门处送客呢。”

    “嗯。”太夫人心下不作疑惑,点点头说道:“虽说我们国公府是南京大家,但越是如此,礼仪就越不能废,跟她们两个说我知道她们今日辛苦了,到了晚上家宴的时候,我会重赏她们。”

    等到了晚上,这纸就包不住火了,只希望五少奶奶平安无事才好,否则——明玉想起顺平侯夫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心下一阵慌乱,忙转身离了这里,吩咐两个小丫鬟好好伺候着。

    明玉出了莫愁湖,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忙迎上来,明玉急忙问道:“太医请来了没有?五少奶奶有无大碍?”

    “太医倒是来了,只是——。”管事妈妈吞吞吐吐道:“只是这位太医是顺平侯夫人见太医迟迟不来,便取了侯府的牌子请来的,咱们请的太医至今都还有影子。”

    国公府这下丢人丢大了,明玉听的心惊,“太医是谁出去请的?事关五少奶奶和胎儿的安危,怎么如此不上心?!”

    管事妈妈见四处无人,便凑过去低声道:“姑娘您说巧不巧?出去请太医的,恰好是大少奶奶陪房过来的人。”

    大少奶奶的陪房,就是太夫人娘家家生子,明玉恨恨道:“大少奶奶自己不尊重也就罢了,整日的把大少爷往歪路上引,拖累的两个小少爷家教也不好,这下连太夫人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此刻她人呢?”

    管事妈妈说道:“据说去五少奶奶院了,这会子和五少奶奶的五堂姐、周翰林夫人对上嘴、打官司呢。”

    一听这话,明玉彻底死心,心里反而轻松下来,说道:“大少奶奶带着两个小少爷负荆请罪的话,还有一丝将此事遮掩过去的机会,如今她自寻死路闹开了,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你去和两位夫人说,老太太这边我兜不了多久了,还请两位夫人速速了结吧,总不能要老太太出面收拾残局。”

    管事妈妈应道,“我这就去。”刚走了几步,明玉叫住她,说道:“麻烦妈妈和我那妹子明珠说一声,这事闹大了,她身份尴尬,能避多远避多远,千万别搅合进去。”

    管事妈妈脚步一滞,说道:“这个——明珠以主事身份接待顺平侯夫人,顺平侯夫人大怒,这会子,已然覆水难收了。”

    明玉听了,身形一晃,定定神道:“我知道了。”

    妹子啊,我早就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可这是世上那条蛇最后吞了象?还不是都被象一脚踩死了……

    魏国公府厅堂内,魏国公世子夫人和婆婆魏国公夫人相对枯坐,这时进来一个丫鬟,说“奴婢哥哥另请的太医已经去了五少奶奶院,可是这位太医听说有太医正在里间问诊,两话没说提着药箱就走了。”

    “千赶万赶的,还是迟了一步啊,同行相忌,那位太医肯定是要主动避开的,这下又是我们国公府失礼了。”魏国公夫人叹道。

    世子夫人吩咐道:“虽没有看病,但也要封一封诊金给他的。”

    丫鬟说道:“奴婢给了最上等的红封,可是那太医不肯要,说无功不受禄,匆匆走了。”

    魏国公夫人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已经把人得罪了,这位太医以后是不肯上咱们家门的。”

    丫鬟悄然退下,世子夫人跪下请罪,“都是媳妇管教无方,出了这等大事,请夫人责罚。”

    魏国公夫人苦笑道:“追根究底,这也不是你的错,大孙子腿脚残疾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大孙子媳妇也不是你做主娶进门的,老太太怜惜大孙子,从小就将他抱过去养在身边,宠溺太过了,耳根子又软,经不起人挑唆,慢慢就兄弟离心了。”

    太夫人是个厉害婆婆,魏国公夫人年轻时没少吃苦头,她就索性躲起来,将管家之权交给儿媳妇世子夫人,横竖做的少,出错就少,都说隔辈亲,太夫人对魏国公夫人严苛,可是对孙媳妇世子夫人倒比较宽容。

    世子夫人眼里出现一抹厉色,“都是那愚妇挑唆的,媳妇只有两个儿子,小时候兄弟俩虽然不养在一处,但是关系很好,大儿子腿脚被人嘲笑,还不是他亲弟弟打将过去给哥哥出头?可如今,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起了萧墙之祸,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两个是我的亲孙子,五儿媳妇肚子里的也是我的亲孙子,我现在左右为难,还请夫人指点迷津。”

    魏国公夫人当甩手掌柜习惯了,那里肯接着这个烫手山芋?她对大少奶奶的为人心里明镜似的,若能动早就动了,可是这个大孙子媳妇是太夫人挑的,而且还是娘家人,太夫人护短是出了名了,国公夫人不敢触这个霉头。

    所以魏国公夫人打起了太极,说道:“府里是你当家,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顺平侯夫人,听丫鬟们说,咱们送过去的点心粥品她一概没动,只是说看着亲妹子受苦,她无心茶饭。方才明玉也派了人来,说她只能哄着老太太一会了,若等宴会散了此事都没了结——恐怕老太太这个年纪受不住啊。”

    世子夫人忙说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今天又是八十大寿,肯定不能由她老人家给顺平侯夫人这个晚辈赔礼道歉的。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就是我豁出去脸面和顺平侯夫人赔礼,这也不是一两道歉话就能罢休的。”

    国公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的,现在咱们诸事不占理,这事岂能轻易糊弄过去了?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顺平侯府不追究,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世子夫人为难道:“若要处置,其实也就是明珠和大儿媳妇两个人,可是这两人偏偏是老太太的,这不是打老太太的脸么?若不处置,顺平侯夫人断然不依的。”

    国公夫人说道:“你说的对,其实此事说白了,就是要和顺平侯夫人好好商量,看这事怎么了结,至于你那大儿媳妇,唉,为人媳妇的,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她是个懂事明理的,肯定明白你的难处。”

    世子夫人顿时明白婆婆的想法,就是将这个两难的问题直接抛给顺平侯夫人选择,不管罚还是不罚,横竖最后都是顺平侯夫人的心意,和自己无关,老太太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来。

    至于大儿媳妇的委屈——婆婆说的对,在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里头,谁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想当年自己生的长子腿脚有残疾时,里里外外受了多大的压力和委屈。受多大气,将来就享受多大的福气,若这点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当国公府的宗妇?!

    世子夫人去了五儿媳妇院子,国公夫人心中摇摇头,我这个媳妇,还是欠火候啊,这顺平侯夫人若这么容易打发了,燕京永定伯府还不早就把她灭了?如何能到如今后继无人,坐等爵位易主的境地?唉,如今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先让她去投石问路吧。

    末了,国公夫人唤来心腹陪房,吩咐道:“交代下去,街上太医的马车如何那么巧和泔水车相撞了?查清楚是谁指使的,只要和国公府有关,谁都不要放过,也不要声张,先报于我知晓。”

    “还有,从今日起,把两个小少爷抱到我这里养,周围伺候的人全部换掉!查一查和两个小少爷比较亲近的奶娘、小厮和丫鬟们,是不是有谁故意在小少爷那里乱嚼舌根,引他们仇视亲婶娘,竟敢当着那么人的面,大骂出口!童言无忌,这事慢慢就淡了,可若长大了还是如此,就是我的亲重孙,也要逐出家门。”

    陪房从未见向来隐忍的夫人发那么大火,忙说道,“可是老太太不会答应吧?万一大少奶奶跑到太夫人那里哭诉——?”

    “曾祖母养重孙子,天经地义。她就是一败坏门风的搅家精。”魏国公夫人目光一冷,淡淡道:“老太太八十岁的人了,经过此事,她若还护着这个娘家人,我倒要看看徐家的族长同不同意了。”

    魏国公府,五少奶奶院。

    世子夫人看过昏迷中的慧莲,详细问了太医病症,得知胎儿并无大碍后,心下稍定,其实说心里话,她对两个儿媳妇都不满意。

    她膝下只有两个嫡子,大儿子的媳妇是老太太挑的,慧莲则是国公爷和婆婆做主聘的,她插不上话,当初国公爷和颜家当家人书信里本来给幺儿说的是颜府五房嫡长女睡莲,她私心想着,颜家世代书香,对嫡长女的教养严格,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后来颜府劫后余生,皇上突然给颜家嫡长女睡莲和顺平伯赐婚,魏国公府顿时落了空。

    当时她以为公婆会另起炉灶,在南京城另选淑女,她心里有了中意的儿媳妇,正要向公婆开口试探时,婆婆却说,要聘颜家五房嫡次女慧莲!

    世子夫人是浑身的不愿意,长女变次女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嫡次女还是继室生的,而这位继室的风评不佳,这样的人,能养出什么好女儿?

    可是婆婆说,颜家家风正,名声好,慧莲虽然是嫡次女,可是将来她的亲弟弟宁嗣是颜府当家人,这门亲事算是不错的。再说慧莲嫁过来,头上有三层婆婆调/教着,当家的本领慢慢就锻炼出来了……

    公婆认可的事情,做媳妇的哪敢说个不字,世子夫人亲手写了幺儿的庚帖、喝下慧莲敬的媳妇茶,可心里到底种下了一根刺,时不时感觉不痛快。

    婆婆不痛快了,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痛快么?所以世子夫人明知太夫人总是无故敲打慧莲,她也从未出言安慰过,明珠频频给慧莲添堵,她也装不知,只要不越界触犯底线,她都觉得慧莲应该受下这些,若想富贵,必先受罪,这国公府那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世子夫人从慧莲房里出来,去了隔间寻顺平侯夫人说话。世子夫人是长辈,睡莲站起来微微颔首行礼,世子夫人见睡莲的容貌和通身的气派,又能生儿子,又会过日子,总觉得慧莲尚不及这位长姐一个手指头,暗想若当年聘的是这位嫡长女做儿媳妇,那里会生这么多破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白了,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若睡莲真嫁过来,估计这个世子夫人的日子会更不好过,O(∩_∩)O哈哈~。

    魏国公府家族庞大,太复杂了。就像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里写的,街上的事情,一件事就是一件事,而家里的事情,一件事后面藏着十件事,要了解一件事,就必须搞清楚藏在后面的十件事。而魏国公府,貌似还不止十件事,不过舟明天会把这件事写完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6:11
227、以退为进先抑后扬,揭开危机同仇敌忾



    睡莲和世子夫人分主宾坐下,气氛有些紧张,连榻上炕几上哥窑高足碗摆放的冰镇岭南荔枝都散发着寒气,世子夫人装作不经意问道:“如何不见周夫人?”

    睡莲不冷不淡说道:“两个小外甥吵着要回去,我那五姐姐就带着孩子先走了,横竖我在这里,十妹妹有什么动静,我稍信给她就是了。”

    其实即使两个小外甥不吵闹,颜玫儿也不能久留了,因为她不比睡莲开府单过,头上有太婆婆,周围还有几个难缠的妯娌周旋,到了午后肯定要回周府的。

    又是一静,落针可闻。其实这种场面就像后世一对去饭店开房间、准备一夜情的男女,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四目相对时,却有些扭捏,坐在床上谈人生谈理想就是不脱衣服直奔主题。

    世子夫人轻咳一声,叹道:“祖宗保佑,太医说媳妇脉象平稳,应无大碍了,我一听说媳妇落水的消息,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媳妇嫁过来三年始有孕,这一胎来的不容易,我跪在佛前千求万求,终于如了愿,可见媳妇是个福大命大的。”

    睡莲听了,顿时琢磨出这位世子夫人的态度――她不是来给个说法,而是来讨价还价的、大家各退几步,商量怎么遮掩此事。

    说慧莲嫁过来三年始有孕,这意思,是想借此拿捏自己了,既如此……,睡莲也叹道:“徐颜两家的亲事,本来是为了结**之好的,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了,唉,都是我这妹子无用,这三年没给徐家留个后,上不能伺候公婆,反而让您这个做婆婆的替她悬心;下不能照顾两个小侄儿,自己反而落了水,让侄儿们受了惊吓。”

    没想到睡莲并没有兴师问罪,替妹子叫屈,而是句句都是在贬自家妹子,可虽如此,却每个字都透着讽刺之意,世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睡莲继续说道:“唉,落了水就罢了,可是从中午到现在,我一直守候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妯娌或者晚辈来问候一下我妹子,可见她在国公府人缘极差,不得人心了。”

    “慧莲嫁过来,向来贤良淑德,我们国公府上下都是喜欢的,今日之事――。”世子夫人忙解释道:“侯夫人误会了,实则因今日是我们太夫人八十大寿,恰好出了这等事,她们不好贸然行事,总得先看当家人――。”

    世子夫人的话戈然而止,因为她就是目前国公府的当家人,自己给自己打脸了。

    睡莲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世子夫人毕竟是慧莲的婆婆,现在若逞一时之快,将来慧莲不好做人的,于是睡莲话题一转,送了一把梯子给世子夫人。

    睡莲说道:“原来如此,国公府不愧为是百年望族,怪不得都说礼出大家。我刚来此的时候,居然是一个通房丫鬟出来招呼,我还以为――原来是这个丫鬟擅做主张啊。”

    世子夫人连连颔首道:“就是就是,是这丫鬟僭越了,我们国公府断然不会让丫鬟招呼侯夫人的。”

    睡莲叹道:“唉,说白了,还是我妹子无用,平日压制不了房里人,这丫鬟才会如此大胆,敢在

    正室夫人院子里以主事自居。”

    憋得快要内伤的世子夫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现成的攻击目标,忙一拍桌面,叫道:“来人啦,把那贱人掌嘴二十,拖到柴房听候发落!”

    话音刚落,只听见从窗外传来阵阵闷响和女人呜咽的声音,睡莲是理家的老人了,深知这是被堵住了嘴、用木板打嘴巴的声音:

    嘴里被塞满布条子,起减震的作用,不会将牙齿打掉,但是脸颊承受住打击更大,二十板子下来,脸颊的皮肤被打的皱巴巴,肌肉碎成浆糊――不过,这还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还在后面,伤口感染后,整张脸会活活烂掉,丑如魔鬼,这辈子只能戴面纱或者面具出门。

    声音到了后面十下,就只闻得闷闷巴掌响,呜咽之声全无――看来明珠已经疼晕过去。

    这时,盛怒之下的世子夫人有些懊悔:刚才自己明明是想问顺平侯夫人打算如何发落明珠,怎么到最后是自己先动手了呢?明珠是太夫人给的,打她就等同于打太夫人的脸面,可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只得自己去太夫人那里负荆请罪,把明珠的不是添油加醋的说一说,太夫人总不会为了一个违反家规、斗胆和侯夫人平起平坐的丫鬟发作自己罢?!

    睡莲面不改色的听着窗外的掌嘴声,后世心理学上说过,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说好,对方潜意思会想到不好的地方,你说不好,对方会想到好的地方。

    就像恋人吵架,如果你要劝和,就要往歹处说,“那人有什么好的,粗心大意,事业无成,又无主见,看场电影都要先问你看徐铮的《逄濉坊故浅闪的《十二生肖》,赶紧分了吧,大家好聚好散……”

    对方却会想,他尊重我的意见,看电影吃饭都迁就我,他确实不够细心,也不是高富帅,可这样算是个经济适用男吧,我不是白富美,遇到这样的算是不错了,小说里高富帅都爱上了穷□丝,可是现实中高富帅娶的都是白富美……

    当然,前提是这一对要有和好的心思,否则逆**势就会失效。就像现在的睡莲和世子夫人的谈判,尽管双方矛盾重重,但是大家也有共同点,都想了结此事,而且――都不想慧莲和国公府闹翻和离。

    否则的话,慧莲肚子里那个怎么办?颜家百年都没有和离女。而魏国公府更要背负为了一个通房放弃媳妇、坐实晚辈欺压长辈的名声,百年望族就要成为南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也许是惩罚过于残酷,二十板子似乎打了很久,导致窗外的响声终于停歇时,几乎所有人都舒了口气,被拖到柴房的明珠不死也会半残,通房丫鬟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

    从世子夫人发令打明珠时,她已经跳上了睡莲这条船上,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慧莲落水的问题了。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太少奶奶,而大少奶奶是太夫人娘家人;事件的导火线是大少奶奶生养的两个孩子,但是这两个孩子是世子夫人的亲孙子!世子夫人心里再恼火,也绝对不会动自己的亲孙。

    再说了,睡莲是外人,她若插手魏国公府的事,不管事件的起因如何,她都会被人诟病。

    所以,睡莲的矛头绝对不能对准大少奶奶和两个孩子,只能另辟蹊径了。

    此时睡莲面色和缓了许多,她环视一圈,说道:“晚辈有几句心里话想和夫人说。”

    世子夫人屏退众人,道“但闻其详。”

    “论理,这话不应由我提起,可是事关我妹子安危,我就直言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夫人谅解。”睡莲说道:“今日之事,我妹子落水,差点一尸两命――。”

    世子夫人忙说道:“都是那两个孽障惹的祸!我定不会轻饶了!”

    睡莲缓缓摇头,说道:“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您两个孙子一片稚子之心,无奈被人挑唆利用,才闯下此大祸,我和我妹子不会怪他们的。”

    世子夫人一怔,看睡莲的表情,并不是方才反讽之意,她言语坦诚,并不作伪,心下顿起了共鸣之感:是啊,我那两个乖孙平日里虽然也淘气,但也绝不会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定是被人挑唆利用了!

    睡莲继续说道:“夫人见识多广,深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之理。您细想去,为何偏偏是大少奶奶的陪房出门请太医?就是请到了,也遭遇‘意外’和泔水车撞上了?若我妹子伤了身子,从此不能生育,而两个嫡嫡亲的侄儿因此事之后从此离心,将来――唉,权贵世家为了争夺爵位,生出多少事端。”

    侯夫人的话虽然有些隐晦,但是很在理,幺儿是国公府认定的继承人,如果幺儿这一房断了子嗣,将来就要过继,而大房两个侄儿早年间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做嗣子是不可能的,那么就轮到……?

    世子夫人心里突然闪电似的亮堂起来,顿时觉得自己隔房的几个侄儿媳妇都有借刀杀人的嫌疑!

    一时间,世子夫人觉得自己这一房板上定钉的爵位突然危机四伏,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保护慧莲这一胎,揪出幕后黑手啊!如若不然,将来她到老了,还要看隔房嗣子的脸色行事。

    睡莲看着世子夫人凝重的神色,知道她听见去了,便又向前推了一把,“慧莲是我的亲妹子,她也是您的亲媳妇,我们颜家愿意和国公府世代交好,所以结下此亲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是希望妹子在婆家好好过日子。”

    这意思,就是说颜家和顺平侯府和您这一房在一条船上,您不亲近慧莲亲近谁?难道亲近大儿媳妇和隔房的侄儿媳妇不成?慧莲的位置稳当,安全产下子嗣,您将来的老年生活才有保障,过继的嗣子再好,那里比得过亲孙子?

    想到这里,世子夫人顿时觉得慧莲肚子那块肉无比的金贵,以前怎么尽想着生那些闲气呢?如今到手的爵位被人虎视眈眈,要打起十万分的小心才是。

    思忖片刻,世子夫人坐不住了,恨不得此时就命人去细查,安慰了睡莲几句,便去回了魏国公夫人。

    睡莲走到慧莲的卧房,说道:“不要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其实我只是推论,并无十足把握,也不知那些蛛丝马迹,能不能找到幕后真凶。只是我一个外人,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慧莲睁开眼睛,淡淡道:“姐姐怪妹子利用你么?我也是实在**的没法子了,只能将计就计,装着没站稳,掉进湖中,四月的湖水并不算凉,这屋里,也只有姐姐知道我是会水的。”

    “父母早逝,我们做姐妹只能互相帮衬,刚才我将矛盾转移出去,想必世子夫人和国公夫人都会站在你这边;太夫人若真糊涂,她也不会一直没停明珠的避子药,也没给她妾侍的名分;而你两个侄儿做下推亲婶娘下湖此等大逆不道事情,将来即使他们文武全才,也根本威胁不到你夫婿和你孩子的继承权,所以你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只是――。”睡莲拉着慧莲的手,将她的手覆盖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我希望你是最后一次利用孩子,一个母亲若**到非要利用孩子才能赢,那就太失败了,我们颜家的女儿,不该如此狼狈。”

    慧莲一怔,喃喃道,“九姐姐,我――。”

    睡莲没有理会,只是大声说道:“五少奶奶醒了,快请太医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事到现在,相信大家都猜出谜底了:国公府隔房妯娌算计长房爵位,想搞臭大少奶奶一房,搞死慧莲一房,慧莲将计就计,拿着孩子赌一把,借着睡莲的手,逆转局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6:38
228 国公府遭遇大清洗,曹衙内狂言引祸患




    慧莲落水的风波过去之后,魏国公府表面如莫愁湖面般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睡莲每隔十天半个月去国公府瞧一瞧慧莲,每一次去,都听到各种消息。

    比如魏国公府夫人将两个重孙抱过去亲自教养,大少爷两口子去太夫人处哭泣,却被赶出来,太夫人从此不亲近大少奶奶。

    比如那天泔水车事件是三房四少奶奶捣的鬼,还使了钱贿赂两个哥儿的乳母,命她们日夜说慧莲两口子坏话,挑唆他们,家丑不可外扬,这个妯娌已经被国公夫人以养病的名义送到乡下家庙里关起来了,估计终身不得回府。

    这个四少奶奶的婆婆正是徐汐的母亲三夫人,因慧莲在娘家时对三夫人的亲外孙静跃很照顾,三夫人也想和颜府交好,所以慧莲嫁过来之后,三夫人和慧莲走动频繁,也暗中指点过慧莲不少东西,却没曾想自己的媳妇生了别样的心思,差点害得慧莲一尸两命。

    三夫人悲痛万分,昔日亲闺女徐汐曾经想设计坑害睡莲,最后自食恶果,嫁给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胖子宁珂,好在宁珂孝敬岳父岳母,还终于闯出来前程,徐汐生儿育女,将来终身有靠,正当她以为悲剧终将结束时,媳妇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丑事,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儿女个个都不省心。

    三夫人亲自送媳妇去家庙,将孙子抱在身边养着,给慧莲赔不是,亡羊补牢,为时还不晚,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强,慧莲似乎和三夫人和好如初,只是在心里,不如以前那么交契了,或许时间能够弥补裂痕,或许时间会将裂痕拉扯的更大,谁知道呢。

    比如明珠毁容,太夫人并没有对此说什么,慧莲去晨昏定省,太夫人也不唠叨照顾大少爷一房的事情,而是把身边的明玉开了脸给了五少爷,明玉含泪离开太夫人,在五少奶奶房里做了个隐形人般的通房。

    “明玉比她妹子明珠温顺多了,也无腌臜心思,只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信她,将来——看在太夫人面子上,提了姨娘的位份,保她富贵一生罢了。”

    眨眼到了金秋九月,慧莲即将临盆,睡莲和玫儿结伴来看她,自从出了小子龙和两个小少爷争执之事后,她们来魏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带过孩子,这里水太深了,怕殃及池鱼,伤了孩子们。

    “每次去请安,太夫人对我是有些疏离的热情,把那些压箱底的宝贝找出来赏给我,这对金镶宝石镯子,便是太夫人前日给的。”慧莲捧着皮球般的肚皮,手腕上镯子一瞧便知不是凡品,她低声道:

    “那次风波后,太夫人病了一场,太医来瞧,却说不出是什么病症,太夫人一夜睡不了两个更次,身体精神愈发衰败起来,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了,太医要家里早早把后事预备起来,说今年冬天是个槛,就看迈不迈的过了。”

    又道:“我即将临盆,最近府里谣言又起,说自打我有孕之后,府里歹事不断,连身体向来健朗的太夫人也病倒了,恐怕我肚子里的这个是国公府的克星呢。”

    玫儿纳闷道:“难道又是那位?”

    那位指的就是大少爷夫妇,这两口子失去儿子的管教权后,性子越发阴郁别扭起来。

    “现在轮到我婆婆和太婆婆整日敲打大哥大嫂了,他们不敢顶风而上。”慧莲淡淡道:“我倒希望是他们呢,起码还有个防备。谣言在我婆婆的强压下渐渐消失了,不过这种事,死灰复燃是常事,我现在看那些个妯娌,觉得个个都有嫌疑,真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前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躺在病榻的太夫人,长的却是我的脸。我以前经常想,倘若我到了她的位置,断然不会如此任性妄为,弄得众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媳妇都和她离心,到老了,每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可是——我现在想想,在国公府这个复杂的大家庭里,我真的熬到了她的位置,恐怕还不如她呢……”

    十月,慧莲产下一子,名为徐烨。十一月,魏国公府太夫人去世,终究没迈过那个坎。

    十二月,睡莲忙着过年的事务,突然东宫秘使到来,传太子妃口谕,命睡莲即刻进宫。

    颜如玉在今年二月时生下第二个龙子,地位稳如泰山,承平帝日渐苍老,为了避嫌,睡莲和颜如玉明面上来往很少,即便是相聚,也基本是私下来往。

    太子东宫,睡莲从未见过颜如玉如此严肃的表情,她将手里的密报给睡莲,说:“看完立刻烧掉。”

    睡莲才看过开头,小心肝就颤了几颤,看到末尾,犹如脑袋被闷棍敲了一记似的,眼冒金星,末了,她将密报投进燃着银霜炭的炭盆,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颜如玉,确定其真实性。

    颜如玉顿首道:“是真的,再过几日,就天下皆知了。”

    睡莲顿时沉默了,祸起萧墙,这把火,可怎么灭啊!

    密报上说,曹贵妃在成都的娘家侄儿、外号曹衙内闯祸了。

    曹家老爷一生只有曹贵妃和颜如玉母亲曹夫人这两个嫡女,后来了延续香火,从曹家族人中过继了一个嗣子。曹贵妃姐妹和过继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曹贵妃亲近颜家,胜过了娘家曹家。

    这个嗣子算是老实本分的,但其独生子曹衙门是个败家的,他色迷心窍,看中了去寺庙烧香姿色颇佳的有夫之妇,要强抢此女回府,此女随行的家丁们拼死保护,加上此女婆家在成都很有威望,路人们也有路见不平,挽起袖子帮忙的,此女最终安全回家。

    而这个貌美的少妇并不是别人,正是睡莲娘家住在成都老宅子大房二夫人穆思哲!穆家是颜府五房的表亲,穆夫人曾经拖儿带女的去燕京投奔颜府,后因颜府大难,便回老家重庆避难,后来穆思齐去成都参加秋闱时,就住在颜家老宅,大老太太为二儿子宁瑜求娶思齐的妹子思哲,两家最终结为儿女亲家。

    思哲嫁到颜家两年有余,并无身孕,那天去药王庙本为求子,谁知被曹衙内看中,起了强占的心思。

    宁瑜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父亲大老太爷是做过朝廷三品大员的,而且他致仕回老家养老之后,一门心思的教书育人,在成都颇有威望。

    曹衙内仗着姑姑是曹贵妃,居然敢欺上颜家的门,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妃颜如玉是曹贵妃亲外甥女,而颜如玉和成都颜府是同族,这么做,其实也是打颜如玉的脸。

    ——而这些,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位曹衙门在颜家门口说了一句话,生生将曹贵妃和太子妃维系多年的纽带斩断,他说:“我怕颜家?笑话!我姑姑是贵妃娘娘,迟早要封皇后,齐王是我外甥,将来就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当今太子是庶出,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迟早是我外甥的!”

    这话若放在十年前,估计也不会掀起多大风浪,可是放在现在,就非常要命了——因为曹贵妃的儿子齐王今年十三岁了,已经是个少年人,他聪明好学,很得承平帝喜欢,而曹贵妃在后宫号称无冕皇后,其势力和慈宁宫的太后势均力敌。

    颜如玉是曹贵妃的亲外甥女,可是在利益面前——尤其是在皇位这个能激发所有野心和贪婪、犹如指环王般充满魔力的诱惑面前,有几人会选择亲情?

    当皇位似乎唾手可得,有几人能保持心如止水呢?

    睡莲看着颜如玉,此刻,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妃,在手帕交面前也表现出了真性情,她的眼神犹豫、猜疑,昔日淡定的眸子,此刻掀起惊涛骇浪。

    曹衙门的话看似狂妄,但是并非痴人说梦,如果曹贵妃封后、如果承平帝一直喜欢齐王、那么将来真的一切皆有可能。

    须知现在太子镇守南京,赵王在南昌就藩,距离燕京都在千里之外,皇宫只有一个傻子楚王,一个十三岁才俊齐王,如果承平帝驾崩,弄出个传位给齐王的遗诏来……

    纵观历史,册封的太子一把抓,可不是所有太子都能顺利登上皇位!从太子到皇上,看似只有一步的距离,可他们真实的距离,就像天空的两块云彩,看似巴掌大的距离,实则相隔十万八千里,皇位一天不到手,那个太子敢掉以轻心?!

    颜家是太子党,顺平侯更是太子党,而曹贵妃……,若是以前,睡莲可以肯定曹贵妃是支持太子的,可如今……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睡莲说道:“或许曹衙门是被人怂恿挑唆的,故意离间曹贵妃和太子妃的关系,离间齐王和太子兄弟情谊也未可知。”

    颜如玉说道:“但愿如此,只是——唉,以前在燕京时,我和小姨经常见面,有什么可以当面讲,即使有误会,也很快澄清了,可如今我们相隔千里,沟通起来远没有以前畅快,现在又出了曹衙内口出狂言这等事,我小姨她会觉得我和太子怎么想?你猜过来,我猜过去,这心啊,慢慢就起了隔阂。”

    承平四十二年,开春,齐王在皇家猎场狩猎,遇刺,午夜时气竭身亡,他的生命从此定格在十四岁。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曹贵妃会封皇后,当时许多读者质疑说如果封后,那么齐王就是嫡子,魏王太子的位置就有争议了。

    当时我一直憋着没说:其实,有得必有失,曹贵妃如果不丧子,承平帝也不可能封她为后。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32:19

229 辨凶手人人皆可疑,问天下何处不囚笼




    所有人似乎都是凶手。

    开春节日的余庆都没散去,被急招入东宫,得到齐王被刺身亡这个消息的睡莲心情已经跌倒冰点。

    此刻,她突然有点理解在魏国公府的慧莲了,看谁都觉得像是会加害她们母子的幕后真凶。

    如果为了权势,好像所有人都是杀害十四岁齐王的凶手。

    凶手可以是赵王或者曾经支持赵王的太后,齐王死了,恰好死在曹衙内口出立皇后、废太子、齐王坐拥江山震惊朝野的狂言之后,无论无何,太子瓜田李下,是最大的嫌疑,此举会让曹贵妃和太子妃从此离心,承平帝对太子失望,太子因杀弟成为千夫所指,若因此被废弃,皇子中就只剩下赵王了。

    可太子和太子妃真的无辜吗?曹贵妃是无冕皇后,膝下女儿双全,齐王作为老来子,深得承平帝喜欢,齐王尚未成年,所以不用去藩地就藩,有临水楼台之便,在权势的诱惑下,曹贵妃和齐王真的不会动心,一如既往支持太子么?

    还有曹贵妃、甚至皇上都有可能沾染上齐王的鲜血!亲生骨肉又如何?为了江山社稷,十四岁的齐王就像多出的角色,他完成了维护后宫势力平衡的使命,继续留在人世间便成了绊脚石、成为皇朝不安定的因素,被残忍的除去,扫清了太子登基最后的障碍……

    睡莲坐在临窗大炕处沉思,从暮色初至到月华初上,连何时掌灯都不知道。

    “爹爹回来了。”趴在炕几上写大字的小子龙轻声说道,下了炕给父亲行礼。

    许三郎揉了揉小子龙头顶的软发,“回自己房间去,爹从扬州给你带了好东西,都搁在你房里,你自己挑出几件给弟弟妹妹。”

    “是,爹爹。”小子龙摇着父亲的胳膊,指着睡莲说道:“娘晚上没吃饭呢,儿子怎么哄都不吃。”

    睡莲从沉思中醒来,瞧着这对父子,刹那间眼底的冷意,让许三郎不寒而栗。

    小子龙走后,许三郎定定的看着睡莲,斩钉截铁道:“不是我,齐王不是我杀的。”

    春节过后,许三郎一直外出,说是检阅扬州等浙江地区的水军去了,作为坚定不移的太子党,以前的大内暗探,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睡莲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枕边人。

    睡莲一怔,而后揉搓了几下已经僵掉的面部肌肉,愣愣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许三郎唬了一跳,以为睡莲魔障了,忙一脚将炕几踢开,抱着妻子的双肩摇动着,做马教主咆哮道,“你怎么了?醒醒!”

    睡莲自出东宫后水米未进,此刻有些低血糖的症状,又被许三郎摇晃一通,顿时头晕目眩,灵魂出窍般,这幅躯壳像不是自己的。

    许三郎神似关二爷的大胡子扫过睡莲的鼻腔,睡莲吃痒不过,挺身打了个喷嚏,倒觉得浑身通窍起来,解释道:“我刚才在想,佛祖释迦牟尼来到这世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下地下,为我独尊’。可世上有几人能够理解其中悲天悯人、众生平等之意?”

    “倒是这句话如一个魔咒般,打开了人们的欲/望和野心,个个都想要‘天上地下,为我独尊’,天下虽大,但只有一个龙椅宝座,齐王就是倒在宝座前的垫脚石,谁管他是十四岁还是四十岁?那么无辜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许三郎从暖笼里倒了一杯水给妻子,嘟囔道:“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亡,有枉死的,也有该死的,皇室太复杂了,你如何肯定齐王一定无辜?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自打懂事起,就明白只有坐上那张龙椅,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其余的皇子,无论之前如何风光,都只能去藩地那个大牢笼囚禁一辈子,如非皇上下旨召见,不得迈出藩地一步,否则当即诛杀。”

    睡莲捧着茶盅一饮而尽,叹道:“可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殊不知那龙椅也是囚笼,只不过华丽一些罢了。”

    “嘘!”许三郎捂住睡莲的嘴,在她耳边低语道:“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你以为我们宁园没有锦衣卫的眼线?”

    睡莲身子一僵,许三郎自己是做暗探出身的,他明白手握重兵的世家权贵,身边一定有皇上的眼线,起着监视的作用,这些人有可能只是门房上的熬日子的老仆、也可能是枕边的侍妾、或者在外书房帮忙理公务的师爷清客,而据许三郎的判断,宁园的锦衣卫暗探,应该就是在外院调/教家妓的叶嬷嬷。

    叶嬷嬷以前是教坊司的行首,年轻时被靖海侯赎出来做外室,靖海侯贪墨海关税收,全家被诛,她继续留在宁园,后来承平帝将宁园赐给许三郎,连同叶嬷嬷等官奴也一并在内。

    所以睡莲来南京后,将叶嬷嬷和家妓们接过来,这几年家妓们新老交替,已经换了一拨人,叶嬷嬷依旧在宁园,做生不如做熟,有叶嬷嬷在,承平帝就不会另派许三郎不知根底的暗探过来,反而省心些。

    想到这里,睡莲更加悲观了,自己说他人身在囚笼,连皇帝也是,可是自己呢,自己也身在宁园这个囚笼啊。

    许三郎命人摆上睡莲喜欢的紫铜鸳鸯火锅,先夹起一块红白相间的羊肉涮起来,肉色渐变,肌理开始收缩时,将烫好的羊肉沾了沾酱料,送到睡莲唇边,睡莲味同嚼蜡的吃下,也不在乎味道好坏。

    许三郎说道:“这天就是锅盖,这地就是熔炉,我们每个人都是天地的囚徒,顶不过天,也破不了地,各得其所罢了,你别总是想不开。”

    睡莲惊讶的差点咬破了舌头,从小时候在成都认识许三郎,到现在同床共枕夫妻六年,她和许三郎的床上运动默契十足,可下了床两人思想沟通起来很是艰难,同一件事,她和许三郎的关注点往往不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呢?

    许三郎自顾自的往锅里倒笋片,似乎浑然不觉睡莲异样的目光,睡莲回过神来,暗道,或许刚才许三郎说出那句话只是巧合吧,那晚睡莲喝了不少酒,足足干掉了半坛梨花酿,晕晕乎乎的都不知何时上床歇息。

    只是半醉半醒之时,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许三郎标志性的大胡子在颈脖处磨蹭着,麻痒难当,他这把关二爷胡子保养起来不容易,每天都要清洗、用小梳子梳理,有时还要上点油,用剪刀修理形状,确保威风和俊美两不误。

    睡莲往床里缩,子龙和子凤都深得他爹的真传,两个儿子喜欢抱着她,一张包子脸蹭着她的颈脖,流下无数的口水、鼻涕和牙印。

    小别胜新婚,此时,因工作繁忙,已经新婚无数次的许三郎已经将睡莲逼到了床角,尤为不足的将她紧紧缚住,还厚颜无耻的篡改了某位名僧的佛语,“佛说,我们两个人的姻缘,源于百年后,一朵花开放的时间。我确实不太懂你的想法,可那朵花开放的时间已经注定,我们都有子龙和子凤了,你还在别扭什么呢。”

    迷迷糊糊的睡莲听到心里去,暗道若知道是那朵花,我就求佛穿越到百年后,赶在那朵花开放前掐了做标本。

    可是,如果这样,子龙和子凤就不存在了,三郎也——唉,瞎想些什么呢,若人生真有第二种可能,在那个平行世界的睡莲就不是我了……

    睡莲正在想平行世界这个严肃的、复杂的哲学问题,而睡在枕边的许三郎想法简单而且原始——他已经解开两个人的衣服,正努力挥舞着锄头掘地,忙的汗滴禾下土,不用多时,就渭城朝雨浥轻尘了。

    懵懵懂懂中,不知小雨已经汇聚成涓涓细流,放眼看去,群山抱拥的巫峡**蒙蒙,神女邀了襄王共赴**。

    小船行驶在巫峡处,一根桅杆高起,挂帆随风行,轻舟渐过万重山,唯见长江天际流……

    次日一早,子龙、星河、子凤给母亲请安,一岁半的星河和一岁的子凤都坐在炕上玩耍,手里拿着昨夜子龙分给他们的小玩意儿。

    添炭出来说,“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请少爷小姐、两位姨娘先回去,晚上再来。”

    子龙跑出去继续和虎豹兄弟练拳去,丁姨娘默然走了。

    雪姨娘忙走过去向星河张开胳膊,打算抱她回去,可星河正玩在兴头上,缩着脖子不肯走。

    雪姨娘耐心劝道:“星河乖,和姨娘回去。”

    星河现在虽然还语不成句,但已经能吐几个词表达意思了,她别过粉嘟嘟的小脸,“不不不。”

    雪姨娘一急,凑过去抱她,星河扭着身子挣扎,尖叫连连,子凤也依依呀呀的拉着星河的手,不想失去这个玩伴,子凤现在只会说三个词“娘”、“爹”、“吃”。

    比起腹黑小子龙、乖巧的星河,子凤明显是个安于现状的懒宝宝,他吃奶都不会很用力,能吸到口就行,尿湿了,他也只是哼哼唧唧几声,把奶娘引过来换尿布就行,然后继续睡觉,看见睡莲了,就咬着拳头微笑,很少像哥哥那样主动挥舞手脚要拥抱、要虎摸、要亲吻,不过他越是淡定,越是惹得睡莲母爱泛滥,抱着子凤不肯撒手,让子龙眼红了许久。

    “就让星河待在这里吧。”许三郎从卧房出来,雪姨娘忙敛衽行礼,“侯爷。”

    许三郎坐在炕上,屏退众人,问道:“这些日子,叶嬷嬷那边有无动静?”

    雪姨娘说道:“昨日夫人从东宫回来后,叶嬷嬷院子里的鸽子飞出去过一只,半夜又飞回来了。”

    “很好,继续监视,莫要打草惊蛇。”许三郎顿首道,这时星河和子凤都扶着父亲的胳膊站起来了,还往他身上爬,尤其是子凤还揪着许三郎的大胡子,颇有小白兔拔萝卜之势。

    许三郎吃痛,掰开子凤的手指头,子凤不满了,瘪了瘪嘴哭起来,星河挥舞着小胖手打徐三郎,为子凤出头,还叫道:“弟弟,弟弟不哭。”

    雪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许三郎仔细打量着星河,暗道:果然是龙子龙孙,动起手来就是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许三郎慢慢在变,试图了解妻子,可是两人隔着好几个时代,想要完全契合是不可能的,只能过着日子,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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