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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与君AA》末果 [完结] [打印本页]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5
标题: 《与君AA》末果 [完结]
【内容简介】

她六岁时,她的夫君抱着饮下毒酒的她烧死在深宫,时空的转换,她得以存活,认定夫君也在世间某一处。
事隔八年,她重回故土,相同的相貌,公主‘降’为郡主,捡到现成的邪夫一箩筐,与君定下协议,凡事各自买单,不赎不欠。
然眉目传情,肌肤相亲,他还厚颜无耻的要她生下孩儿,当真还能互不相干?
……
此文是《俊男坊》的姐妹篇,类似的风格,不同的故事,与邪君美男们做个约会!

作者自定义标签:美男、腹黑、欢喜冤家
读者印象:N|P、末果出品、美男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6
楔子

  帛衣铠甲压压覆覆的散了一地。
  女人按捺不下的娇咛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令黑暗的石室热意熏人。
  他急促的呼吸随着他一次次深深的抵入,喷拂着她的耳鬓,滚烫炙人。
  她避开他向她唇上覆下来的唇,身子更紧的贴覆上他。
  室中无光,看不清对方,身体的感触就越加的敏感。
  十指相扣,肌肤相亲,汗湿的身体紧紧厮磨。
  短促的喘息和销魂的呻吟时起时伏,抵死的缠绵,久久方熄……
  她在他怀中低喘。
  他抱紧她,闻着她肌肤的寒梅冷香,这女人象极了她!
  然她又怎么可能是她……
  “我想看看你。”
  她身体一僵,毅然推开他,翻身坐起,摸索着穿了衣衫走向门口,推开石门,月光从外面照入,撒在靠坐在石床上年轻男子俊逸绝尘的面颊上。
  男子看着门口浸在月光下一身戎装娇俏背影,“你真打算到死也不看我一眼?”
  她身形在门口顿了一下,只要回头望一眼,就能看见他的长相,她轻抿了唇,执拗的不肯回头,毅然离开……
  他们出门就是对头,不知道彼此长得什么样子,去了面具起码还能擦肩而过,不用拼得你死我活。
  或许真的就算死了也不知道对方的样子,更好……
  或许那样才不会心痛……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6
001 春光小泄

  风吹红烛,明明暗暗,不时‘噼啪’一声炸开几个火星子,一明即暗。
  秋季将过,天已甚凉,宫中别处已换上保暖的厚床幔,这里却还挂着夏季所用的半旧烟纱薄帐。
  帐角鼓了风,翻翻卷卷,更让这寝宫清冷得寻不到一点暖意。
  无忧窝在子言的怀里,白白嫩嫩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昏昏欲睡,“子言哥哥,为什么只有到了晚上,你才肯抱着我,不对我冷冰冰的?”
  子言垂眸看着怀里粉妆玉琢般的小人儿,极低的叹了口气,只有在夜晚,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对皇家的恨,才会略为淡去,“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

的哥哥。”
  不管他告诉她多少次,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唤他哥哥。
  小人儿笑了笑,全不在意他无奈的纠正,却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些,小脸蹭着他的肩窝,“为什么只有姨娘会来看我,而我母皇却从来不来看我?”
  子言暗里冷笑,皇家的人岂能理会不能用作棋子的儿女。
  然对上无忧可怜巴巴等着他给她解惑的大眼睛,心里一软,柔声哄着,“或许是皇上太忙,没有时间来。”抬手拂开她粘在额上柔软的长发,“还冷

吗?”
  小人儿点了点头,又懂事的摇了摇头,“别的小公主也是这样吗?”
  子言心里微酸,“或许吧。”
  小人儿满足的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了开来,“姨娘说她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也有我这么大,真想看看。”
  说完竟叹了口气,“可惜我是出不去的了,子言哥哥如果有机会,代我去看看她。姨娘说也没有人陪她玩,好可怜。如果子言哥哥见了她,就代我陪

她玩吧。”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世间苍凉,禁不住叫人心酸。
  “好。”子言将手臂收紧,把软呼呼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下颚紧贴着她的额头。
  这么贴着她,鼻息间除了她身上未去尽的奶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象梅……
  没一会儿功夫,无忧已然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又叹了口气,心里止不住的焦虑。
  平阳公主出使北齐,这末央宫便无人理会,现在还是夏季的薄被,他到是不怕冷,可是无忧年纪太小,却哪里抵得,任他每夜抱了她睡,仍是受了凉


  今天御医过来开了些药,叫给她捂些汗水出来,可是这么薄的被子如何捂得出汗。
  这会儿,又有些发烧,叫他好不担心。
  她明明是不舒服的,却咬着牙懂事的一声不哼,叫他更是心疼。
  按理他不该可怜她,不该管她,由着她自生自灭。
  下巴轻磨着她滚烫的额头,她和自己一样是被皇家抛弃的孩子。
  看见她,便象看见当年的自己,叫他如何忍得下心……
  深吸了口气,将她发烫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下巴紧紧抵了她的头顶。
  无忧,别怕,无论如何有我陪着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子言!”
  无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灯影朦胧,身边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子言。
  恍恍然间才发现又是一个梦,一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梦,汗湿了一背,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半天回缓不过神。
  墙上的壁钟敲过四点,叹了口气,自己是死了的人,再也回不去了,忘了吧。
  伸长手脚,纳闷的在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手中提着个圆形玉佩在眼前晃悠着自我催眠。
  最好一觉睡过去,死掉算了,省得明天还得去丢回脸。
  以医大建校一百多年来,最高分成绩光荣毕业的优秀生,半年来被十七间医院炒鱿鱼,天上人间只怕是只得她一人。
  掏干净口袋也只得七块八毛八,除了堵自己这张嘴,还得养活一个废物—冥王。
  他除了一张可男可女,倾国倾城,极致妖孽的脸能卖给整型医院当个模版,一无用处。
  那家伙宽肩,窄腰,紧臀,长腿,拼凑在一起,足有一米八好几,身材固然如同他的脸蛋一样好得无可挑剔。
  在别的女人看来,绝对是一道积善十八世也难求的美味。
  但无忧一想到这半年来的失业全拜他所赐,口袋里剩下的七块八毛八还得分他一份,就恨得牙痒痒。
  正在磨牙,人影一晃,废物从天而降,直接跌趴在她身上。
  他今天不知抽了什么疯,脱得光不溜秋,只剩一条黄色小三角。
  她一脚将他踹开,一眼睨过去,牙冷得直抽抽。
  他身上唯一的那点遮羞布还滑了一角下去,露出小腹上的一点毛毛,叫人看了包喷鼻血。
  无忧翻了个白眼,这是勾引谁啊?
  将手中玉佩往床角一丢,扯了被子滑躺下去,睡觉……
  他忙将玉佩捞了回来,讨好的塞回给她,“这可是宝贝,丢不得。”
  宝贝?无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玉佩由好几片小玉片组成,小玉片中间固定,可以随意转动,能拼出六个不同的图形,如果那六个图形凑合的顺序对了,还能出一个由那六个图形组

合起来的图腾,象梅,非常漂亮。
  玉色晶莹剔透,上面拢了一层柔润的光泽,入手冬暖夏凉,照冥王所说,十分值钱。
  今天实在是山穷水尽,拿了去当铺,指着它能换上几个钱,把这没有生活费的日子缓过去。
  偏偏这东西到了人家手中,硬是乌秋秋,死沉沉,别说光泽了,就是拿手电筒都照不出一丁点反光来,结果人家直接从柜台里给她飞了出来。
  死活说她拿地摊货来忽悠,诈骗,差点没揪了她去公安局。
  值钱?值它鬼的钱!
  炒鱿鱼加挨骂,她今天是生生窝了一肚子火,还没找到地方泄。
  他却硬是没看见她捂在被子里的黑脸,不知死活的往她身上爬,将她连人带被的抱了,“无忧,我们好歹同居十八年,就从我一次吧。”
  无忧想也没想,直接手脚并用将他摔下床,河东狮吼,“滚。”
  他是冥界的人,不能常和外生人多打交道,自然没办法挣钱养她。
  她六岁被他卖给人家当童星,挣的钱混到她上医大就山穷水尽,害得她只能去打零工养活二人。
  在她这里蹭吃、蹭住了十八年,没把他头下脚上的丢出去,已经是客气。
  还想占便宜,能一个平底锅,将他的脸扣成扁的。
  他贴趴在墙角,一声闷哼,“再有一会儿你就得回去了,难道就当真狠心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
  回去?无忧整个人愣了,死死的盯着慢慢从墙上滑下来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得了声,“你说什么?回去?回哪儿去?”
  他翻坐起来,揉着乱蓬蓬的刺猬银发,这丫头被他雇佣的隐退的一流杀手特训了十八年,当真不是白训的,心狠手辣,下手全不留情,“自然是哪来

,哪去。”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花板,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最后涌上一股怒气,抄了枕头兜头兜脸的向他砸了过去,“你这浑蛋,玩我呢

?”
  她六岁时,一杯毒酒下肚,他把她弄来这里,没能入土为安。
  这十八年,工作功课之余,迫她学这学那,累得象狗,无一日好过,好不容易淡忘了过去,适应了这个世界,现在居然又说要回去?
  他傻傻的接了枕头抱在怀里,便听头顶壁钟‘咚’的一声,脸色一变,“时间到了,无忧,下面的话,你可要认真听好。你六岁时确确实实是死了的

,这次回去,不再是西越宫里的常乐公主,而是靖王府中的常乐郡主。”
  无忧失望的望了回天,原来还是回不去了啊。
  冥王手腕一转,不知从哪儿变了叠画像出来,“这些人,你可要记好了,他们全是你的夫侍和家仆。你离乡这些年,人事全非,露了马脚,被人弄死

了,可别怪我。”
  “当初你把我带来这儿,现在又要我回去自生自灭?”无忧一张脸黑得更是没法看,捞了床上什么都往他身上砸,“去-你-娘的,姑娘我不去。”
  无忧有一流的箭术,砸东西是一砸一个准,冥王被她砸得抱了头东躲西闪,好不狼狈,“你有六夫,三十二侍。个个国色天香,天上少有,人间无…

…”
  从指缝里看着对面差点飞出来的水果刀,长吁了口,好在报得及时,算是逃过一劫。
  刚要缓口气,脑门上一痛,眼前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刀柄正砸在自己脑门上。
  水果刀一顿跌落下去,吓得他两腿一分,刀刃正好擦着他的小三角竖在地板上。
  无忧两眼的红心,喜笑颜开,只看他手里那叠东西,绝路逢生,还能有这种好命。
  一阵风吹过,腿间凉幽幽的,他低头一看,小三角正中破了条缝,小/弟/弟正爬出来晃悠。
  美人脸瞬间涨得通红,正要伸手捂了,无忧伸手过来一把夺了他手中画像,顺手拨走水果刀。
  刀刃划过,彻底的一/柱/冲/天了。
  无忧一眼睨过,正色点评,“当初就该拿你这玩意去当模版,没准能得高些版权费。”
  美人红脸瞬间转紫!快速将怀中枕头压住要害。
  脸上阴晴不定,什么社会,什么风气,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腐蚀成这模样。
  无忧往画像上一看,气得差点死过去,一张张往后抛,口中念念有词:“张飞,李逵,钟馗,武大郎……”
  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塞一堆这样的货色给她,日子怎么过?不醒算了,也不要回去了。
  冥王凑脸上前,拍着她的脸,“喂,你这一世的阳寿到了,再不走,只能嫁我当鬼妻了。”
  鬼妻?做梦!
  无忧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改常态,给他捏肩锤腿,百般巴结。
  “打个商量,用国色天香的六夫三十二侍换一人,成不?”
  冥王甚享受,哼哼唧唧,“这个我做不了主,以后的路到底怎么样,还得你自己去走……不过你可要记住,你是已经死了的人,天生少了些阳气,所

以你想活得久些,就得借着人家的阳气,切记,切记!除非……罢了,现在说也为时过早……”
  身体一旋,艳红的丝袍裹了他美好的身体,抬手打了个响指,地面露出一个无底深洞。
  拧了无忧过来,便往洞中掷。
  这个洞,十八年前,无忧便跳过一回,四肢百骸被摔得粉碎般的极致痛感记忆犹新。
  惊慌中,一把拽了冥王的袖子死活不肯放。
  壁钟又是‘咚’的一声,冥王一惊,不敢再耽搁,用力一挣,顺势在无忧屁股上轻踹一脚,衣袖裂开,无忧连人带袖惨叫着跌进身下无底深渊,“该

死的,这是第二次,账我记下了。”
  冥王嘴角微僵,老爷子的忘魂丹渗水造假?
  ☆☆☆☆☆☆☆☆☆☆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6
002 无意窥视

  无忧跌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身上每一块骨头都象是裂开了般的痛,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娘,给我草纸。”
  忍痛顺着声音,抬起头,入眼是一双白花花的发酵大馒头。
  怔忡中,头顶传来一声尖叫,“娘,有变态……”
  左右望望,并不见有什么变态的人在身边,仰着脖子,对上一双睁圆了的绿豆小眼。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艰难的向后扭着身子,直瞪着她,张口又叫,“娘,有变态啊,偷看人家……”
  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变态说的是自己,忙捂了他的嘴,“别叫,别叫,我不是偷看,是来给你送草纸来的。”
  说着将手中那块断袖塞给他。
  不理会小男孩什么反应,跃起身鼠窜逃开。
  没跑出几步,慌乱间一头撞上一个算不上太硬的胸脯,捂了发酸的鼻子一路望上,竟是冥王。
  十八年来,见他一次,头疼一次,但这次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吊了他的脖子,扭股糖一样往他身上缠,说什么也不让他再摔她一次,“还没到地方吗

?”
  冥王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歉意,“地方是到了,不过有点小失误,本来你该落进前面回府的辇车里……”
  无忧一愣,脸黑了下去,她敢发誓,他是故意的,眼角刺痛,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戳几个洞出来,一咬牙,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冥王眼角笑意更浓,往前面一指,“你一直往前跑,追上前面的辇车就对了,那是送你回府的护卫队。”
  无忧往前望了望,眼球差点没扭成内伤。
  前面烟尘滚滚,已在一公里以外,人家是马队,她是甩火腿,怎么追?根本就是有意捉弄她。
  回身一脚踹在冥王小腿上,“第三笔账,我记下了。”
  扭身要走,回眸间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乌金小弩,‘咦’了一声。
  冥王‘嘿嘿’的笑了两声,“你这次回来,我是帮不上你什么了,这个送你防个身,省得你总说我白吃白住了你十八年,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无忧心里顿时哽住,泪蒙了眼,“你累得象狗一样给人洗了十八年的盘子,一分钱不肯花,就为了这个?”
  他是冥界的人,不能多见阳光,所以要想挣人间的钱,只能夜里帮人洗碗。
  冥王嘿嘿笑了两声,抬手抹了她眼角的泪,“我的衣袖呢,那东西可不能留在这世上。”
  衣袖……
  无忧心里顿时一阵发寒,抽身回走,奔向仍蹲在树下的小男孩,从他身下扯出那片衣袖,上面一片金黄,脸上有些不自在,瞥眼前面巴巴等着的冥王

,顾不了这许多,将那衣袖一卷,奔了回来,塞到他手中,“你的衣袖。”
  陪了个笑,转身开溜。
  冥王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臭味,摊开一看,差点晕了过去,脸顿时黑了,睨向前方缩手缩脚巴不得隐形的纤细背影,怒吼出声,“该死的丫头,你

给我站住。”
  无忧回头一瞅那张黑脸,跑得更快,这时被他捉到,保证是吃不完兜着走。
  “你再不站住,我让你再后挪十公里,叫你走到天黑也进不了府。”
  无忧牙根一抽,猛的刹住脚,慢慢转身,挤了一脸的笑,“失误,失误。”对上冥王一脸的锅灰,心里发虚,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
  脚下踩上一物,脚边一声闷哼,翻身坐起一人,从无忧脚底下拔出手掌,捧了直吹,“痛死我了。”
  无忧低头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白唇红,细长的双眸滴溜乱转,一副机灵模样。
  冥王睨视过去,纳闷的揉了额头,“三包,你不是应该在郡主府,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被叫做三包的小姑娘,向冥王抬头一望,也吃了一惊,顾不得手痛,双手乱摇,“这次真不关我的事啊,我是照着该去的地方去的,只不过路上被一

个女人拽了一把,就跌到这儿来了。”
  无忧大眼转了半圈,赫然想起什么,心虚的捂了半张脸。
  方才自高处落下,慌乱间手舞足蹈,摸到什么拽什么,只求下坠之势能缓上一缓,不用象上次一样摔得手折脚断,足足瘸了大半年。
  黑暗中感到有东西从身边飞过,本能的一把揪住。
  在她的惨叫声中又夹杂了另一个女人的惨叫,一惊之下忙撒了手。
  两种全然不同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下坠。
  难道那个人就是……她眼角下斜,瞄向坐在地上,一张小脸苦得皱成包子的少女。
  三包转头看来,目光在无忧身上一溜,眯了眼,将她一指,“啊……就是你……”
  无忧心里突地一跳,“不是我。”拔腿要逃。
  三包哪能让她跑掉,扑上来一把抱了她的小腿,朝冥王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把我拽下来的,真不关我的事啊,要罚就罚她。”
  冥王额头跳痛不已,一事未平,又来一事。
  嫌恶的瞅了眼手里提着的衣袖,捂了鼻子,再看偷偷向他望来的无忧,真是个惹事精,恨不得将手中上东西朝她脸上摔过去。
  瞪了她半晌,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一指三包,“她叫千千,该去郡主府当丫头的,你带了她一同去吧。”
  说完又自深看了无忧一眼,眼里终露出了一些不舍,一旋身失了身影。
  “这算是永别吗?”
  无忧将视线从冥王消失的地方挪向天空,十八年的情份,就这么到了头。
  “永别就永别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望向远处景致,虽然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但那些过往行人的衣着打扮,确实是元虚时代的。
  可是自己早在元虚二十三年便死去,现在回来,也算不上是个活人,如果子言还活着,自己与他算不算是阴阳相隔?
  她唇色勾起一道阳光般的笑,眸色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来来去去都经历着个‘离’字,也不知自己‘无忧’这个名字是从何得来。
  盈盈转身,一拂褶了的衣角,朝车队远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千千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她追了上去,“喂,他叫你带我回府,我人生地不熟,你可不能这么丢下我。”
  无忧转脸过来撇嘴一笑,“我同样不认得路。”
  千千即时愣住,那人居然把她交给了一个路白痴?加快步子转悠到她面前,“你不开玩笑吗?”
  “我跟你一块掉下来的,你说我能开玩笑吗?”无忧斜瞥着她,方才胡乱拽了那么一下,多个倒霉蛋陪着走这一程,倒也不错,“你为什么叫三包?


  “因为我有三个了不得的本事,所以他们叫我三包。”千千一眨眼,背了手,有些小得意。
  “哪三包?”无忧深吸了口气,甚是惬意,这儿的空气比饱受污染的二十一世纪清新了许多。
  “包跑腿,包打听,包……”千千说到这儿,干咳了一声,停了下来。
  “包什么?”无忧没打算放过她。
  “包坏事……”千千的脸红了红,朝着向她飞快望来的无忧挤了个笑脸,甚是尴尬。
  无忧盯了她一阵,忍不住‘哧’的一声笑,“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千千扁着嘴,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小石子,“你也是和我一样掉下来的,也不用瞒你。坏就坏在我这个包坏事的名号上,上头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叫我去给他办事,结果好事被我办成了坏事,他硬说我是故意的,死活要贬我下来任个苦差,受些活罪,于是就这么被丢下来了。”
  “你是说去郡主府当差,是苦差?”无忧记忆中给人当下人,虽然算不上是好差,但只要规矩些,混个三餐也不算什么难事。
  起码在她小时候和子言就从来没有欺负过任何一个下人。
  子言……一起想这个名字,心里便一阵揪痛,一汪苦水在心尖上慢慢淌过,望向天边:子言……我回来了,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
  “当然是苦差,难道你不知道?”千千‘啧啧’两声,同情的将无忧从上看到下,“原来你还不知道,看在我们是一起掉下来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免得你进门没两天就被人……”她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作动。
  无忧不言,由着她自个絮絮叨叨的说下去。
  “那个常乐郡主,简直就是个魔鬼,将那院子里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无人不恨,如果不是她的二夫不凡从中周旋着,只怕那硕大的郡主府能将白骨

堆成山。一院子的人,敢怒不敢言,成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免得脑袋搬家还是轻的,就怕被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要连累家人。你说在这样的地方

当下人,不是苦差,是什么?”
  无忧皱了皱眉头,也不知她口中这些话是真是假,口中默念着‘不凡’二字,这个人看来倒是个有些本事的。
  千千见她发愣,神色间便有些为自己的神通得意,一拍无忧的肩膀,“所以啊,你进了府,能离魔鬼郡主多远,便多远,千万别去招惹了她。还有啊

,听说她对她的那些个夫侍可是爱如珍宝。你千万别去打她那些夫侍的主意,据说看多几眼的,轻则杖击,重则抽筋剥皮,反正往后你见了他们就绕道,

万一绕不过,就两眼望地。切记,切记!”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6
003 民间野史

  无忧‘哈’的笑出了声,就那些个张飞,李逵,钟馗,武大郎,还打主意呢……
  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先将他们怎么处理掉才是正事。
  千千见她不以为然,耸了耸鼻尖,“我可是好心提点了你的,到时惹了祸可别怨我不够义气。”
  无忧横眼过来瞅了她一眼,这丫头到是有点意思,“你这些是在哪儿听说的?”
  千千向左右两边望了望,不见有人注意她们,抬手挡了嘴,凑到她耳边,“我在上头听说要将我丢到人间,便偷偷去查了查民间野史,没想到淫/色排

在第一的竟是年方十一岁的常乐郡主……啧,啧,你说靖王一世英明,而平阳公主也是女中英豪,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朽木女儿?”
  无忧愣了愣,“你说的常乐郡主是平阳公主的女儿?”
  三包将头一点,“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常乐郡主以前叫兴宁郡主,正是平阳公主和北齐靖王所生,元虚二十三年才改成的常乐郡主。”
  无忧一愣再愣,兴宁郡主正是她的姨娘平阳公主所说的和她一般大小,长得又是一般模样的女儿。
  自己是元虚二十三年被母皇赐死的公主,按理她的名字和封号便成为禁忌。
  不知为何姨娘的女儿竟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无忧,又用了自己的封号常乐,实在叫人费解。
  “常乐也该二十四岁,怎么才十一?”
  千千探了手去摸无忧的脑门,“不烫啊。”将她看了一阵,恍然所悟,指了指自己额头,小心试问,“你这儿有点问题?”
  无忧啐了她一口,“你脑袋才有问题。”
  “没问题,怎么能将常乐郡主十四岁,说成二十四岁?”
  无忧彻底的懵了,“现在什么年份?”
  “元虚三十一年。”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感情自己后面的十年全活在了狗身上,如今倒回来从十四岁重新活过,“既然是十四岁,你怎么又说她十一岁?”
  “这就是这位常乐公主的厉害之处了,她十岁时便占了淫/色榜首,后来据说是得了麻疹,好好的一张脸毁的不成样子,于是乎在十一岁便送进山中一

位名医处治疗,一去三年,居然没有人超越她,仍然位居榜首……”
  千千一说起这些八卦,就津津乐道。
  至于什么淫/色榜首,无忧不关心,忧心重重的一摸脸,“她的麻疹好了吗?”
  千千一耸肩膀,“她今天下山回府,我还没看见她的人,不知好了没好。”
  路边几个妇人朝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指指点点——
  “常乐公主这三年是白治,方才一撩窗帘,差点没把我家娃吓得哭起来。”一个妇人朝前方望了一眼,一脸的嫌恶。
  话刚落,另一个青衫妇人便接了过去,“恶人有恶报,我看是好不了了。”
  有怕事的,忙压了下来,“嘘,快别说了,万一被哪条狗听见了,那可就是大祸事了。”
  无忧立在道上傻了眼,直到千千拱了拱她,才回过神,径直伸了手往千千胸前衣襟里摸。
  千千一惊之下,变了脸色,死活抱了胸,拦了无忧在她胸前乱摸的手,嚷了起来,“你……你有百合之好啊?别说我不好这一口,就是好这一口,也

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上供人观赏啊。”
  周围的人一起向无忧望来,无忧扫视了一眼四周,也甚尴尬,眉头一皱,
  “嚷什么嚷,我只是想借镜子一用。”
  千千一愕,收了声,仍捂着胸口,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当真只是借镜子?”
  无忧视线往她胸前一溜,“平得跟搓衣板一样,摸你不如摸男人。”
  她话是说的露骨,到是注意了影响,放低了声音,只得她和千千二人听得见。
  千千低头在自己胸前看过,愤愤不平的把小铜镜摸出来,丢了给她,小声嘀咕,“我平,你又好到哪儿去……”
  放眼看去,对方虽然不至于巍然屹立,却也是波澜起伏,后面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咽了回去。
  无忧举了小铜镜往脸上照去,手一抖,铜镜从手里滚落下去。
  摸着脸,呆若木鸡……原本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变得凹凸不平,生生毁得不成样子。
  千千慌忙将小铜镜接住,小心收入怀里,推了推无忧,不知时务的开起了玩笑,“你该不会是方才落下来时,脸朝着下,被地上的石子搓成了这般好

模样。”
  无忧在整容医院呆过,对美丑也是看惯了的,承受能力远比别人强了许多,但突然间天鹅变癞蛤蟆的转变,仍叫她难以接受,心里正在难过,被她以

此打趣,自是没好脸色,冷眼瞥去,“我记得方才你掉下来时,脸可是扣在地里的。”
  千千陡然一惊,忙掏了镜子出来看过,暗松了口气,安好!再看无忧那张脸,便有些于心不忍,好心安慰,“丑是丑了点,不过我们做下人的,丑一

点倒可以避开不少麻烦,未必不是福。”
  福吗?无忧苦笑,心下凄然,如果他还活着,自己这副样子,他还能认得出来吗?怕是不能了……
  抬头望着天空飘着的那几缕雪白云丝,冥王啊冥王,两不相欠么?怕是难了,这笔账,我也得记下。
  望向前方马队卷起的烟尘,转眼去的没了踪影,一张脸苦得能挤出汁。
  回眸间,见方才说常乐郡主三年白治,吓到她家的娃儿的那个妇人直定定的望着她愣了半晌,脸色惨变,跌跌撞撞的仓促逃走。
  另外几个迷惑的向无忧望来,下一瞬也是惊慌失措的滚爬着去了。
  无忧眉稍轻扬,这些个妇人怕是要回去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她们说常乐郡主的坏话被捉了个现场,既然认出了她,照常理该求饶才是。
  可是这些人竟连求饶的念头都没动上一动,只顾逃命,可见‘求饶’二字在常乐这儿全无用处。
  这个常乐郡主小小年纪能活出这么个‘魄力’来,也委实是个人才。
  这些人搬不搬家,逃不逃命,无忧理会不得,但也实在不愿顶着这张丑脸到处招摇扰乱民序,索性撕了宽大的裙幅下来,当作大披风将头脸一并蒙了

,只露了一双眼,活脱脱的一个阿拉伯妇人。
  千千见她装扮古怪,但没了凹凸不平的那张脸做陪衬,这双眼竟如同秋水静潭,顾盼生辉。
  她身为女子,望了进去,也再挪不开眼光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咦’了一声,口气中尽是惋惜,“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当真可惜了。”
  无忧嘴角一抽,自然知道她可惜什么,可惜了这双眼长在了一堆牛粪一样的脸上。
  直到日落西山,无忧才算望见前面依山而建的硕大庭院,正中酱红色五开大门,两侧一色水磨群墙,上面顶着琉璃泥鳅脊桶瓦,下面一溜的虎皮石砌

边,连绵展开化进两侧山峦。
  大门前人来马往,均是神色慌张,忐忑不安,如同大难临头。
  而另一侧又另有门户,却是一队人马拥着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打小门进入,个个盈盈笑脸。
  两边一比,倒象是一边办喜事,一边办丧事。
  一个约五六岁粉妆玉琢般的小男孩,皱着小眉头,坐在门槛上,托了下巴百无聊赖的将无忧看着。
  无忧和千千面面相觑,也不急着进门,蹭到门边,凑向坐在门槛上的小男孩,“这府上喜事丧事一起办吗?”
  小男孩年纪小,也没觉得无忧这话说的不妥,先望了眼远处鱼贯而入的那队人,嘴角一撇,有些不屑,“是我娘子还有一年便要大婚,皇上送了三十

二个侍郎给她做陪嫁。于是我娘子就有六夫三十二侍,太子觉得自己吃亏,也要送三十二个妾侍过来先养着,那些女人就是他将将选进门的妾侍。”
  无忧笑了笑,这对夫妻还当真有趣,就是娶妻嫁夫也要讲个公平。
  “大婚是好事啊,你怎么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你家才死了人呢。”小男孩啐了她一口,神色间却有些讪讪的,“太子带了三十二侍过来,我娘子回来见了,多半也会不高兴,定然也会死宠着那

三十二个男侍,以后一定会很忙,是不会理我了。”
  无忧‘哈’的一声笑,原来是小孩子吃母亲的夫侍们的醋,不过他这么大了,还把娘叫成娘子,实在有些好笑。
  能有这么大派头得皇上送上三十二侍的,只怕只有平阳公主。
  记得当年听宫人嚼嘴根,说姨娘为了嫁靖王,赌天发誓绝不纳夫侍。
  看来果然应了冥王的话,今非夕比,世事不同了。
  笑笑然的问道:“公主要嫁的是哪家的太子?”
  小男孩飘飘然的看了她一眼,“嫁的是北齐的太子,不过要嫁的人不是公主,而是郡主。”
  无忧望向头顶门匾上的‘常乐府’三个字,念头一转,惊大了眼,“常乐郡主是你娘?”
  这么说要大婚的是常乐郡主,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刹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6
004 六岁小夫郎

  虽然说在这里十五岁确实是到了配婚的年纪,要大婚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才将将回来,就要代兴宁嫁一回人,实在亏大了些。
  幸好还有一年的时间周转,一年万事均有可能,没准一年后便可以打包走人,兴宁也就自个回来成这个亲了,想到这儿,这心也就放开了。
  在看门槛上坐着的小男孩,怎么看也得有五六岁,十四岁哪能就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
  难不成她哪个夫郎还带了拖斗过来让她当后娘?
  呃,这个兴宁还真是百无禁忌,十四岁的后娘委实年轻了些。
  “郡主是我娘子。”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纠正。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出来,恰好听见小男孩的一席话,‘哎哟’一声,奔了过来,蹲下身将小男孩抱了,低声哄着,“小公子啊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郡主夫人,不能叫娘子。娘子只有峻安太子能叫,如果被太子听见了,那还得了。”
  小男孩不服气的嘟了嘴,“都是夫,为什么他能叫得,我就叫不得。”
  妇人吓得脸色微白,忙捂了他的嘴,不安地扫了无忧一眼,“小祖宗,别嚷,那可是郡主的正夫,就连不凡公子见了也要退让三尺,你可就更离得远

了……”
  小男孩还想辩,见一个副官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一脸的煞气,皱了皱眉头,扁了嘴不再多说。
  副官照着刚刚回来一队人披头盖脸地骂,“一个大活人能凭空在车里飞了,说到天王老子那儿,也没人能信。王爷传令下来,如果再寻不到郡主,这

府里上上下下,一个也别想活命。”
  妇人脸色煞白,忙牵了小男孩的手,从门角往里走。
  小男孩转了头看向目瞪口呆杵在一边的无忧,觉得与她说话,挺有意思,不理会一边骂人的副官,对无忧道:“我叫十一郎,是常乐郡主的七郎,你

有难处,可以叫下人给我传话,我能帮你的,自会帮你。”
  无忧一脸黑线,原来方才不是人家口误,是自己理解有误,他不是兴宁的儿子,而是夫郎。
  望着他还有些圆滚的小身体,脸上红红绿绿很是好看,这才几岁啊?
  画中的武大郎从脑海漂过,原来愚钝的到是自己。
  不过这个兴宁的口味实在重了些。
  一旁的千千重重得‘呸’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骂道:“这个常乐,真不是东西,小孩子也不放过,怪不得三年隐居也能高居榜首。”
  无忧脸上神情越发的僵硬难堪,耳根子发烫,干咳了一声,“或许另有隐情。”
  “隐情就是没有最变态的,只有更变态的,这府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狗屁事情……哎哟,好痛……我的耳朵……”
  无忧侧脸看去,不知哪儿窜出来一个肥胖妇人死死揪了千千一边耳朵,生生地拧了半转,朝着一侧的小门方向边拽边骂,“你这该死的丫头,就知道

偷懒,叫你去给我取点东西,就整天不见人影,东西却也没给我取来,看我不打死你……”
  千千痛得脸色发红,一手护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一手攥着无忧不放,哭丧着脸,“当真是苦差啊,还没进门,便先要遭罪……那个十一郎不是说有

事可以去求他吗,你快去寻人求个情,保我小命啊……”
  “呸,你是什么东西,敢去招惹小公子,不用等郡主回来拨你的皮,我先打烂你这张臭嘴。”妇人手中提着的烧火棍,没轻没重的往千千身上招呼。
  ‘嗡’的一下,一股怒火直窜无忧脑门,兴宁霸道也就罢了,连下面的奴才也这么狗仗人势,粗暴蛮横。
  上前一步,正要夺她手中烧火棍。
  已有一人抢先一步抓住肥婆手腕,冷哼一声,“当真纥公子不在府中两年,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随便破他定下的规矩了吗?”
  来人二十岁上下,黑发随意用了条帛布在脑后一束,一身黑色劲装,单手握着把长剑,刀刻般的五官野气张扬,面容刚毅清冷,深褐色的眸子闪着锐

利的光芒,相貌是少有得俊美。
  无忧见有人出手,便顺势退过一边,冷眼旁观。
  胖妇人听了那话也是陡然一惊,回头看清来人,肥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洪凌,洪侍卫啊。”
  她有意提高声量,声调更显讥讽,“凭我的身份,就是王妃也得给三分薄面,更别说公子了。倒是你去接个郡主居然把人给弄丢了,王爷正在发脾气

呢,你有管别人闲事的功夫,倒不如去想想办法,寻着王妃求求情,看能不能活过明天。”
  无忧眉头微皱,不知这胖女人是什么来头,仗势到了这地步。
  那叫洪凌的年青男子听了那通威胁加嘲讽的话,面不改色,眸色却冷了三分,夺了她手中烧火棍,就地一丢,“不见了郡主,我自会向王爷领罪,这

与你的恶行无关。”
  一拉一拽间,妇人身体即时失了平衡。
  无忧也看不得这种狗仗人势的人,不着痕迹的向前伸了半只脚出去,将她一绊,妇人越加的站立不住,顿时扑倒在地,好不狼狈。
  门口进出的人见到动静,纷纷向这边围了过来,有被妇人欺负过的自是暗暗窃喜,只是怕引火烧身,强行憋着。
  妇人是横行惯了的,几时当着这么多人出过这洋相,怒火冲天,跳了起来,向洪凌扑上去,要揪他的衣襟。
  洪凌侧身往旁边一让。
  妇人眼前一花,失了人影,脚下即时有些趔趄。
  千千在她身后很合时宜的轻轻一推,妇人又自脸朝下的扑倒在地,地上的尘扬了她一头一脸,更是狼狈不堪。
  无忧和千千交换了个眼色,做着鬼脸,继续看戏。
  洪凌将二人所行看在眼里,向无忧看来。
  无忧朝他眨了眨眼。
  他不禁又朝她看多一眼,才将脸别开,并不揭发她们二人。
  副官不知出了什么事,挤进人群一眼便看见立在场中的洪凌。
  皱了眉,“还没寻到郡主?”
  洪凌将脸别开,“没有。”
  副官脸色越加的黑沉下去,看清地上披头散发的妇人,微微一愣,“端妈妈,怎么回事?”吆喝着两侧属下,“还不快扶起来。”
  无忧嘴角一撇,看样子在府中还真是有地位的。
  端妈妈被人扶起,见有人撑腰,越加地使横,扑上前去揪洪凌。
  她以为有副官在,这小子不敢再造次。
  哪知洪凌竟是个不怕死的,硬是寒着脸又侧身让开,让她扑了个空。
  四周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副官怕事情闹大,低喝了一声:“洪凌,不得放肆。”
  洪凌正要避,睨了副官一眼,只得站定。
  “你这该死的小子,居然敢……”端妈妈脸上更挂不住,怒羞成怒,上前扑打洪凌。
  无忧再也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
  身边有马车路过,车里传出一个沉静低哑的声音,“停。”
  声音不大,柔和温暖,叫人听了如沐春风。
  然只是这么一声,所有嘻笑声即时停下,连端妈妈打向洪凌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脸色一变,慢慢垂了下来。
  刹时间,四周竟变得清风雅静。
  无忧细品那声音,极是好听,温和淡然,感觉不到什么杀伤力。
  抬眼望去,是辆很朴实的马车,如果不认得车身是由上好的黄梨木所做,放在任何地方也不会招人多看两眼。
  看不出这辆车的主人有什么显赫身份能让这些人惧怕成这模样。
  马车停稳,车帘轻揭,车帘后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又不突出,白皙修长,与半掩在他手掌上的白色衣袖融于一体,竟叫人生出一种远山柏松的傲然之气。
  只是一眼,无忧便迷上了那只手,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手也是能长出气质的。
  不知这只手的主人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那毫无瑕疵的手指中,却夹着一只黑色的梅花,光洁椭圆的指甲盖泛着淡淡珠光,更显得那花瓣哑沉无光。
  黑梅,白手,黑白分明,说不出的诡异。
  墨梅……
  无忧惊讶的差点叫出声,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墨梅,竟在这里看见。
  正在发愣,已有衣着很是干净整洁的小厮从他手中接了那枝墨梅。
  场中人除了洪凌,脸色均是一变。
  四周更是静得象是一片叶子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小厮走到端妈妈面前,将墨梅递了给她,“公子给你的。”
  端妈妈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枝墨梅,浑身颤如筛豆,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回过神,将小厮伸在面前的墨梅一拂,

墨色花瓣撒了开来,在空中飘飘扬扬,让这诡异的气氛更添了一抹死亡的气息。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什么人?他敢这么对我……等郡主回来,定禀报皇上,有他好看……”
  “杖击三十。”车内那好听的声音又起,声音依然温和,全然不带愠意,然话中之意却冷情得叫人心尖都颤了一颤,又叫人不能抗拒。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7
005 美手墨梅

  即刻有人上来,当着副官的面,将端妈妈按了,不理会她杀猪般的叫,就地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
  杖击三十,体弱些的女子已经能去了命,在他口中说出却轻描淡写,简单的如同吩咐人去摘枝花束。
  马车缓缓启动,向侧门驶去,这里发生的事竟象与他无关一般。
  副官方才还对端妈妈客气非常,这时竟不敢上前讨半句情,慢慢后退,让出道来。
  小厮看了地上挨打的妇人,丢下一句,“晚些衙门自会过来提人,处决该是明日午时。公子说了,你不服,还有时间去向王妃申辩。”
  也不等端妈妈回应,追着马车去了。
  无忧也死过一次的人,自不是什么善心圣母,这时脚底也升上一股寒意。
  紧盯着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心里砰然乱跳。
  这个妇人虽然可恶,但转眼间,就被判了死罪。
  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便知道这世间‘人命’是最轻薄的东西。
  到了二十一世纪,过了那些年,思想已有些转变,可是这才将将回来,便经历了一次人命薄如纸的经历。
  倒抽了口气,以后得万事小心啊……
  端妈妈挨完打,连嚎的力气都没了,被人象死狗一样拖拽着进门去了,围观的人也各自散开。
  副官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对洪凌说话也客气了几分,“王爷……”
  “我这就去向王爷请罪。”洪凌声音仍然冰冷不带波澜,回头朝无忧睨了一眼,便自向门口大步迈去。
  无忧望着洪凌笔挺的背影,呼吸有些紧促,自己才将将回来,便累人为自己受罚,心里紧巴巴的难受。
  然自己现在对府中之事一无所知,冒然出头,只怕反而适得其反,张了张嘴,欲喊,又没敢喊出声,一时间踌躇不定。
  千千见洪凌就这么走了,这一去,生死难料,眼眶发烫,追了一步,“喂,谢谢你救我。”
  他脚下丝毫不停,更不回头望她一眼。
  千千想着刚刚挨过打的端妈妈,打了个寒战,扁了嘴,竟象是要哭,担心地向无忧问道:“他丢了郡主,是不是会被打死?”
  虽然不知那个端妈妈的底细,但转眼间一脚就迈进了鬼门关,可见这府中手腕是极强硬的。
  而他丢了常乐郡主,罪自是小不了,这么进去,怕是难得周全。
  无忧心知肚明,常乐的失踪与自己回归脱不了关系。
  初来乍到固然要自保,但怎么能忍心脚将将触地,便淌着别的人鲜血而过,何况还是如此血性的一个少年男子。
  深吸了口气,反正早晚要见人,倒不如赌上一把,或许能救他一救。
  扯了将头脸蒙得实实的裙幅,扬声叫道:“洪凌,你是不是在寻我?”
  洪凌转过身,向她望来,尚没反应,身边来往下人已跪了一堆下去,口中战战兢兢的唤着,“郡主。”
  无忧六岁前虽然身处冷宫,但终究是公主,这些排场司空见惯,全没有不自在,神色淡然,不看跪了一地的下人,只看洪凌。
  洪凌看过两侧跪着的下人,才望向无忧,“你就是郡主?”
  无忧轻额了额首,淡淡道:“我是。”
  副官听这边又闹腾起来,不耐烦的转头看来,一看之下惊出了一冷汗,慌乱奔了回来,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末将恭迎郡主回府。”
  洪凌这才不再怀疑,略一整衣衫,单膝着地跪下,垂头,“侍卫队长洪凌见过郡主。”
  他固然恭敬,神色间却全无奴相。
  无忧不看副官,心里却是暗暗吃惊,这副官看盔缨,官职也不算小,竟给她这么小小一个郡主下跪,实在猜不出这八年来是什么样的一副政局。
  她默着不出声,下面的人也不敢动弹,个个身体僵直,大气不敢出一口。
  副官终于憋不住了,“端妈妈……”
  “你是想代她求请,还是想给自己脱身?”无忧眉头一皱,眼里多了一抹不屑,不再搭理他,对洪凌微微一笑,“你起来吧。”
  洪凌并不犹豫,也不多话,径直起了身,立于一侧。
  副官弄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他方才没给端妈妈求情?又急又屈,额头上冷汗津津。
  府中上下无人不知,那位以墨梅传令,是可以先杀后奏,绝不容人反抗。这是女皇的亲准,就算到了王妃面前,王妃也得口软,说不得不是。他不过

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参将,岂敢多嘴?
  再说刚才郡主可是自个在一旁立着的,也不见出面干涉。
  不过郡主惯来喜怒无常,行为荒诞,不是他所能揣摩。
  就算她方才只图看戏开心,这时回过味牵怒于他,去上头告上一状,将他逐了,他也只能缩到墙角,独自抹泪。
  一颗心七上八下,正寻不到落处,听头上声音传来,“你也起来,都散了吧,我想自个进府,都别跟着。”顿时长松了口气,这官算是保住了。
  无忧到了这门口,自没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安全不必担心。
  洪凌见叫散,转身就走,连眼梢都不向无忧瞄一眼。
  无忧嘴角一抽,这态度……
  眼角斜飞,伸臂一把捞过呆若木鸡,愣杵在一边的千千,挑眉,皮笑肉不笑的将她睨着,“三包……”
  “你……你……你是冒牌的吧?你……你可是和我一块掉下来的……”千千白着脸,两眼发愣,唇直哆嗦,苦差,真真的苦差……
  如果是正牌的,就凭她这一路下来的八卦和方才的那句‘不是东西’,就够她剐上千层皮。
  无忧堆出一脸的笑,甚阴沉,千千一哆嗦,扯了嘴角陪笑,模样甚傻。
  “郡主……大人大量,不计小人过……”
  无忧无语望天,当真是见风使舵啊,啐了她一口。
  千千抹把脸,即时住了嘴,脸上假笑时间久了,有些发僵,模样越加的憨。
  无忧手臂收紧,将她的脖子箍得更紧些,脸上笑意更浓,
  “你想不想少受遭些罪?”
  千千懵懵的点头。
  “想不想日子过得舒服些,少受些打骂?”
  千千又点头,现在想的可是保命啊……她说啥,是啥……
  无忧眼里笑即时一敛,“那就把从上头掉下来的事烂在肚子里。”
  千千忙连连点头,这话不用她吩咐,也是要烂在肚子里的,要不然定会被人当成失疯症,胡言乱语,不烧死也得打死。
  “另外,去打听方才车里那位的底细。”无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眸色微敛,那人怕是不好糊弄,在他面前露出马脚,闹不好当真要死无全尸。
  千千脸一苦,皱成了包子,“奴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见无忧沉了脸,忙改了口,“我去,我去,这就去。”恨不得改名‘不包打听’。
  无忧满意的放开她,为她理了理歪过一边的衣领,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千千脚底生寒,跌跌撞撞的寻着角门,扶着门框,苦闷的朝无忧望了望,侧身溜了进去。
  无忧略整衣襟,慢慢走到大门前站定,抬头望着大门上高悬着的‘常乐府’三个镶金大字。
  浅浅一笑,子言,我回来了。
  继而抬手捂上凹凸不平的脸,神色黯了下去。
  大门洞开,出来一人,朝她一揖,“严申恭迎郡主回府。”
  无忧回脸下来,对上一张酷似钟馗的脸,眼一眨,“夫君?”
  那人身体一僵,抬起脸愣看着她,即时呆住了,连拱着的手也忘了放下。
  这时门里又出来一个人,“怎么还愣在门口,不赶紧着请郡主进府?”
  无忧看向来人,正是那些画像里的张飞,牙根一抽,后悔当初没问多一句,这谁大谁小,现在简直糊得象一锅粥。
  千千说过常乐对她那些夫郎可是宝贝得紧的,那么口气温和些想必不会错。
  干巴巴的打含糊,“我一时贪恋途中美景,自行去游玩了一番,回来晚了些,让夫君担心了。”
  将将出来这人小眼瞬间大睁,也愕住了,半晌才干咳出声,“陆毅恭迎郡主回府。”
  无忧见身边众人神色不对,隐隐感到哪儿出了错,不过这时实在不是能细究的时候,刚要抬腿迈进门槛。
  身后又有马车停下。
  与方才那位一样,也是套的两匹马,不同的是,方才那辆朴华无实;而这辆,马匹披金挂银,车顶四角飞着浮云雕花角,车帘上坠着琳琅佩玉,珠佩

相击,叮当轻响,从头到尾可用‘奢华’二字形容。
  方才那位,覆手间判人生死,走的却是侧门入内;而这位径直停在了大门口,可见身份又自不同。
  车刚停稳,便有家人上前搭脚凳的搭脚凳,打帘子的打帘子,一阵忙乱,越加显得这位身份不凡。
  车帘一撩,下来一位四十来岁,大腹便便的黑面人,模样依稀便是画像中的李逵。
  无忧苦笑,兴宁这张脸虽丑了些,但这么些个夫君,也着实叫人郁闷了些。
  再扫过身边二位,年纪也都在三十以上,唇边的笑越发的苦。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7
006 初见丑夫

  瘪了嘴,都能当自己现在年龄的爹了,怎么宝贝得起来?日后逢场作戏的难度也委实大了些。
  一想着日后要将这些看似‘爹’的男人当心肝,就禁不住连打了三个战粟,爬上一身鸡皮,抖也抖不去。
  李逵瞧见门口杵着的无忧,喜笑颜开,迎了上来,“郡主回来了?”
  无忧勉强挤了个笑,“不凡?”按他的排场和二夫的身份倒是登对。
  李逵顿时如雷击的鸭子般怔在了那儿。
  周围终于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又忙自垂首强行憋住,气氛变得极是古怪。
  无忧一眼瞥过去。
  那些人打了个哆嗦,头埋得更低,肩膀却止不住的轻轻耸动,忍笑忍得好不辛苦。
  无忧一撇嘴角,“想笑就笑出来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下人们脸色惨变,齐齐跪倒下去,气都不敢再喘一口,别说笑了。
  无忧眉头微敛,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进了大门,“你们都别跟着了,我自己走走。”说多错多,跟着的人越来,露出的马脚也越多,倒不如自己独自

去摸索。
  愣杵在那儿的李逵直到看不见无忧的身影,才缓缓回神,“这是怎么一回事?”
  门口那两位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片刻后便有话传开,郡主离府三年,脸没治好,却又添了失疯症,性情大变,要保性命,一定要慎言,慎行。
  一时间人心恍恍,府中上下都算计着郡主可能去的地方,能避就避,只求不被她瞅见,以免惹祸上身。
  ☆☆☆☆☆☆☆☆☆☆☆☆☆☆
  无忧顺着一处满种睡莲的渔塘拂柳漫行。
  初进这间硕大的宅府,路不识得一条,本指望着进了门,摆脱那些人,随便捉上一个来问问路。
  哪知一路走来,凡是见到的人,都是大老远的就绕了道,连唤人的机会都不给她。
  走了半天,硬是寻不到个人带带,偏又在这院子里迷了路,曲曲拐拐就是走不到头。
  烦闷的用力扯下身边一片柳叶在手中把玩,拂开眼前挡了视线的柳条,呼吸一窒,定定的望着前方,目光再挪不去别处。
  池塘边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转过身,他的模样算不上有多惊艳绝美,然他一顾一盼间,如清风拂柳,沉香漫袭,又象是能将世间一切洗涤一空的清旷绝

秀之气却比任何的美艳更叫人心醉。
  墨黑如缎的长发整齐的束着,没束冠,只是用了条三指宽的白色帛带束着,帛带与他鬓边发束一同随风轻扬,如远山幽谷般沉静出尘。
  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麻帛衣,但那种温文儒秀的清雅高贵之气却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美貌公子能比。
  就连在整形医院泡了不少日子,自认阅人造美女俊男无数的无忧见了,也不觉心神皆荡,瞧得呆了。
  他朝她望来,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象是撒了一把碎星,清亮照人,仿佛世间再找不到比这双眼更干净纯洁的东西。
  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那双眼嗔视含情,淡淡的笑能直接暖入人心。
  无忧望着他那双眼,越加看不去别处,‘子言’二字差点从口中溢出,好在即时忍住,方没能失言。
  少年视线微错,看向她紧攥着柳条的手上,轻摇了摇头,唇边浅笑中带了丝无奈。
  向她走近,抬手扳开她的手指,视线落在她被细茬刺破的手指上,手上微微用力,挤去她指上一滴被枝条污了的鲜血,放到唇边轻吮。
  无忧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竟忘了缩手,甚至没想到问他是谁。
  他从唇边移开她的手指,如小扇子一样的浓密长睫微微一颤,唇上沾了她指上鲜血,凭添了一抹妖娆。
  无忧喉间莫名的干涩,呼吸愈发不顺畅。
  轻风吹过,带了他耳边一缕发丝拂上他的唇,搔得她心尖都痒,忍不住伸了手指去缠上那缕发丝。
  他抬起头,对着她的视线不回不避,又是微微一笑,“还是这么不小心。”
  声音极温柔低婉带着溺爱,如同雪藏了千年的女儿红,叫人一闻即醉。
  然这好听的声音落在无忧耳中,却象一把锤子敲进她心里,心脏猛的一跳,视线飞快飘向仍捏着她的手指伤口,助她止血的手。
  雪白的衣袖半拢,只露了几根白净得如同温玉般的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泛着柔光,指节细致,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股旷阔广傲之气。
  难道是他……
  心顿时沉了下去,重新仰头看向他的脸,依然温文从容,这般静静的将她看着,让人如沐春风。
  心跳瞬间失了频率,这张清雅绝秀,温柔无害的脸,怎么看也只得十七八岁,当真会是那覆手间便取人性命的车中人?
  如果是那车中人,就更加不可能是连小兔子也不忍心伤害的子言,自己被赐死时,他方十岁,虽然也是这般恬静宜雅,然子言朴实无华,也并非绝色

之人,如何能有他这般绝世的风华。
  再说子言是自己的夫君,被赐死的公主的夫君,如果不能逃走,只有殉葬一条路,又怎么可能在姨娘的女儿府中,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他对她眼里的惊诧,迷惑并无表示,只慢慢挪开压在她伤口处的手指,见不再流血,方放了开去,顺手握了无忧缠着他耳边发束的手,神色越加的温

柔,漫声道:“王妃和王爷该等急了,走罢。”
  他牵了她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无忧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强抵着内心的波动,平静的看着他秀美的侧脸,“你是在等我?”
  “嗯。”他微侧脸过来,睨看向她,“郡主从小就不大记路,不时走错方向。这院子两年前又大修了一回,许多地方有所改动,我怕郡主迷路,所以

过来看看,果然……”说着话,眉宇间又柔和了几分。
  无忧轻睨着他,虽不知他是谁,心尖上却暖了暖。
  他引着她出了花园,穿过垂花厅,才放开她的手,走在她右手边落后半步,在她眼角范围内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了有岔路之处,便会略先行半步,让

无忧就算不认得路,也能随意的跟着他不着痕迹的引导前行,免了乱闯的尴尬。
  二人绕着抄手回廊进入正院。
  正屋大院里……
  彩亭里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美妇人,云髻华服,美艳不可方物,正是西越女皇的嫡亲妹妹,联姻嫁给靖王的平阳公主,也是兴宁的母亲,无忧的姨

娘。
  她手里端了个白玉茶盅,纤纤玉指拈了茶盅盖慢慢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眼角却睨着在身前背着手焦燥的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王爷,不是说已经回府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男子三十四五岁光景,回眸间不怒自威,少有的英武,正是兴宁的父亲,北齐名将靖王,“说回府,都这半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王妃低笑了一笑,为他换过热茶,“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忧的性子,多半又在哪儿被绊住了,既然回来了,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丫头不是说不凡去寻

了吗?有不凡出马,一会儿便能带了人来,你就把心放宽吧。”
  她支出去打探的丫头匆匆奔了过来,神色慌乱,立在王妃面前行过礼,没敢出声。
  王妃不禁微微一愣,“出了什么事?”
  丫头吱唔了一阵,听王爷不耐烦的重咳了一声,忙道:“王妃,府里全传疯了,说……”
  王妃也是将眉头一皱,“有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丫头凑上前些,压低了声音,“说郡主脸没治好,还得了失疯症回来……”话说了口,丫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上看。
  王妃端着茶盅的手一僵,尚未作表示,王爷崩不住了,转了回来,声音透了怒,“怎么会传出这种疯言疯语?”
  丫头身子一抖,不敢不回,“郡主到了门口,管严管事和陆管家叫夫……夫君……”
  王妃手一抖,茶泼了半杯,王爷更是目瞪口呆,张了嘴,半晌没能合拢。
  丫头心里害怕,怕再停上一停便不敢再说,索性毛了肚子,一口气说完,“管叫宋太傅叫不凡……”
  她话说完看见从无忧和白衣少年花丛后绕出,脸色大变,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头能有多低埋多低,再不敢抬起来。
  无忧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该死的冥王不是说那些图是夫侍和家仆……家仆……
  她喉咙一噎,真想一头撞死去,自己当初一看那些丑男,便径直抛了,脑子也没多去转个弯,怎么就没想到他居然把家仆的放在前面呢。
  眼角余光,白少衣年淡定从容的面颊上闪过一抹异样神情,微低了头,抬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
  王妃朝这边看来,目露喜色,“忧忧。”即时起了身,抬手挥退跪在地上的丫头。
  王爷脸上郁色一扫而空,即时放了光,大步朝无忧走去,双手握了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细看了一阵,一把将她搂进结实的臂弯,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
  无忧过去没出过宫,没见过王爷,但站在那头的平阳公主却是她极爱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7
007 美男有刺

  过去她和子言在宫中受尽冷落,唯一对她关爱的便是立在那头的这位姨娘,对她而言,这位姨娘更亲过她做女皇的亲娘。
  越过王爷的手臂,定定的看着十八年……在这里该是八年未见的姨娘,鼻子一酸,落下了泪。
  王妃也是把握不住,眼里蒙了泪,取了丝帕拭了眼角的泪,才对王爷道:“忧儿路上累了这半天了,你别再让她这么站着了。”
  王爷这才‘哎’了一声,不舍的放开无忧,“快去你娘那儿,这三年可没把你娘想死。”
  无忧离了王爷怀抱,款款走到平阳公主面前,拜了下去,“娘。”这声娘并非为了这身份而叫,她打心里当着平阳公主是自己的娘,只是过去不能叫

,也不敢叫,现在可以全无顾虑的叫,心里喜忧兼半,一时间反而没了更多的话说。
  王妃上前把她拽了起来,“又没外人,何必行这些大礼,回来就好。”握了她的手不再放开,拉了她依了自己坐下,才看向站在一侧的白衣少年,面

色温柔,“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
  “谢王妃。”白衣少年又向王爷一揖,唤了声“王爷。”等王爷也坐定,才在下首方坐下。
  丫头忙给无忧和少年送了茶来。
  无忧越加的好奇,他穿着打扮,都是极普通的,然言谈举止却得体得叫人寻不到丝毫错处,就算皇家王子也不见得及得了他。
  而且还能在贵为平阳公主的姨娘前面得个座,实在想不出他是何许人。
  王妃将白衣少年看了一阵,满心欢喜,“王爷,我就说了,有不凡去寻,不会要你久等。”
  王爷点头笑道:“还是不凡有办法,忧儿小时候就只听不凡的话,看来三年不见,还是如此。”
  白衣少年只是浅浅一笑,既无轻狂之意,也无卑微之态,坦坦然,“王爷,王妃抬举不凡了。”说罢端了桌上茶来饮,并无拘束。
  无忧眸子瞬间大睁,看向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不敢相信这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就是这府中的管事人,也是兴宁的二夫不凡……
  她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不凡,他眸子黑而深,一眼望不到底,只在深不可及的地方,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他侧脸过来平视着她,四眸相对,无忧的心猛的一跳,他平和的目光竟象是能将她的心看穿。
  无忧忙将视线转开,不敢再让他望进自己的眼。
  这个人自小便与兴宁一起,对兴宁免不了的极为熟悉,行事又如此莫测高深,在他面前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被他所察觉。
  以后见了他,还是远远避开才是正道。
  她不看他,他却一直专注的看着她,象是要将她每根头发都剥开来。
  无忧被他看得浑身象针扎一样难受,坐立不安,索性一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舒眉一笑,将脸别开了。
  无忧暗吁了口气,方才居然会把这么个人看成子言,自己真是瞎了眼。
  门外一阵吵嚷,夹杂着端妈妈的声音。
  无忧挑眉,有好戏看了。
  睨眼看向一侧的不凡,眼里闪着一些幸灾乐祸。
  后者只是稳端着茶盅,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细啜了一口,神色从容淡然,好象门外的事与他无关,对无忧不怀好意的审视,也是直接过滤无视

了。
  无忧眸子忽闪,这个人倒有些意思。
  “什么事这么吵?”王爷和王妃三年不见女儿,这才将将见到,便被人打扰,有些不悦。
  “是端妈妈,说有急事求见王妃。”下人回禀。
  王爷更加不高兴,低骂了声,不识事务的东西,这时候不拦着,还往里面报,大袖一挥,“叫她有事明天再来。”
  无忧意味深长的看了不凡一眼,明天来就成鬼进门了。
  不凡只是淡然与她对视,浅浅一笑。
  这下人虽然是王妃跟前的人,但平时没少得端妈妈好处,也算得上是端妈妈的心腹之一,如果端妈妈倒了,免不得要查到自己头上,虽然惹了王爷不

高兴,但人命关天的事,也少不得拼了没脸,也得让端妈妈在衙门过来提人之前见到王妃。
  只要见了王妃,这个不凡也就处决不了端妈妈,保了端妈妈的命,凡事就另有转机。
  王妃冷眼看着,这人虽然与端妈妈走得极近,但平时也不是个有胆的人,这时惹了王爷生气,还敢杵着不动,怕是当真有事,蹙了眉,“什么事?”
  下人低头偷看了不凡一眼,小心道:“端妈妈接了公子的墨梅令,一会儿衙门就要来提人,端妈妈说:她奶大郡主,是打心坎上疼着郡主的,虽然这

三年没能在郡主跟前服侍,但没一日不巴巴的盼着,好不容易盼回来了,这一走却再无相见之日。与郡主主仆一场,说什么也要再看郡主一眼,说什么也

得跟王妃道个别。”
  王妃吃了一惊,和王爷对视了一眼,才看向不凡,“端妈妈可是当年皇上亲挑给无忧的,你当真下了墨梅令给她?”
  无忧赫然明了,原来是兴宁的奶妈子,还是皇上亲挑送来的,这么说来这个端妈妈还另有作用,那便是皇上安插在兴宁身边的人,怪不得这么大的势

呢。
  将嘴一扁,这个端妈妈果然是个有心眼的,明明是想求见姨娘保命,却不象普通人那样,大叫冤枉,而是拿忠心和情义说事。
  弄清了这个来龙去脉,越加的有兴趣看不凡怎么演这出戏。
  不凡平静的搁下茶盅,淡声反问:“难道王妃认为不凡处置的不妥?”
  王妃面露难色,“不是不妥,只是她是无忧的奶娘,关键还是我皇姐那儿……”
  不凡早料到她有此一说,微微一笑,
  “端妈妈这些年来,在府中横行,暗中迫死多少奴婢下人,不凡就不一一例举。
  就说在府外,借皇上和郡主之名欺压百姓,助人欺男霸女,收录钱财,逼得人家倾家荡产,跳河悬梁的自不在少数。
  不凡多次训示无果,本以为郡主离府,她能有所收敛。
  不凡受王爷之令去陪太子在前线呆了一阵,而王爷和王妃事务繁多,也不来常乐府中走动。
  她便认定府中无人,连本加利,甚至与官人勾结,截取宫中分派给郡主的奉用和赏赐,占为私有。
  郡主不在府中,不凡也不能私下处置于她。
  如今郡主回府,这件事,自不能再拖。
  如果府中有些资历的下人,都有样学样,这府里的事不凡也管不下来了。”
  从袖中取出事先备好的一页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上前双手平伸,恭恭敬敬的递给王妃,“这些全是端妈妈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罪证,请王妃过目

。”
  他一席话将无忧的脸一起打了,明摆着端妈妈以前是依着兴宁纵容,才敢这么放肆。
  按理兴宁离开,她少了一个靠山,该老实的,却风头不减,也就怪不得他下手无情了。
  如果王妃要拦着不让他管,那么他也就不管这府中的事了。
  无忧暗中‘呃’了一声,他说话的口气是不愠不燥,温和得紧,可话中之意却是刀刀见血,锋利得很。
  无忧两眼望天,原来人家是提前算计好的,一早撒了网,就等她回来收网。
  王妃听了这一席针针见血的话,默了下去。
  端妈妈曾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配了夫家,怀上孩子,恰好她怀上了兴宁,皇上有意将端妈妈送给她。
  至于皇上为什么要给她的孩子亲自指配奶娘,她是包了一口的黄连,有苦不能说,生生的受了这份‘爱心’。
  这事定下以后,端妈妈的孩子生了,硬是天天挤了奶倒去,也没喂自己的孩子吃一口,照着宫里的说法,就是皇族的孩子岂能吃人家的剩食,别人家

的孩子吃过的奶/头,皇家的小公主,小皇子自然是不能再吃的。
  端妈妈的这份忠心,让她的地位也就越加的不同寻常。
  王妃虽然知道端妈妈有些这样那样的破事,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过,主要是看在她背后皇上的份上。
  现在手中白纸黑字,一条一条例举着端妈妈的罪证,数据庞大的叫她大吃了一惊,惊诧的望向不凡,“这……全是真的?”
  “王妃认为不凡的话,可有假?”不凡目如止水,清亮照人,任谁看了他这双眼,也不会认为他的话不可信。
  无忧一边看着,对这个人越加好奇,在这世上,敢和皇上较劲的人,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偏头看向姨娘,倒要看看她怎么反应。
  王妃看了他一阵,拧着眉头,轻叹了口气,转着手茶盅,“你的话自然不会有错,但是忧儿终究是端妈妈奶大的,处以极刑……似乎不尽人情了些…

…”将手中罪证交给无忧,“忧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无忧初来,不想参于任何事,不过球踢了过来,也只能装模作样的看上一看。
  然一看之下,也是倒吸了口冷气,光是能杀头的大恶便有十来条之多,小的更不能细算,这端妈妈确实当杀。
  照她看,还真不能让她活。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8
008 彼此揣摩

  然她初初回府,闹不明这里面的人际关系,而姨娘对这个端妈妈都有所顾虑,既然这个人涉及到皇上,便不能随性而为。
  顺杆上枝,就该放。
  可是这样的人放了,以后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良心又过不去。
  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决定是好,只是望着不凡发愣。
  这个人长了一副机灵相,又能掌管府中要务,说明不是缺心眼,没事拿脑袋来玩。
  他既然敢去碰这钉子,就该有他的道理。
  不凡刚才递了罪证,便退开来,仍立在一侧,只是不再落座。
  听了王妃的话,也没有顺坡而下的打算,只是平和的看着王妃,“这件事,郡主也是认可的。”
  无忧一直当是看戏,没想到一把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刹时圆睁了眼,直望向他,嘟了嘴,“我……我什么时候认可了?”
  她这才第一次见他,什么时候认可他了?这人说谎简直不脸红。
  不凡依旧温和淡定,眸色清宁,“我下墨梅令的时候,郡主在场中看得有滋有味,如果不认同,当时便会阻止,既然不阻止,自是认同。”
  无忧双目更是大睁,张大嘴,“啊!”了一声,原来在门外,他认出了自己的啊……
  不凡又朝着她微微一笑,“不凡说的对吗?郡主。”
  无忧方才喝进嘴里的茶,觉得幽香宜人,这转眼功夫,便觉得嘴里不是味道了。
  还没进府,便已经被人摆上一道,利用了一回,这滋味实在叫人有些郁闷。
  既然认出了她,也不理睬她,害她在门口出了那一阵的丑,良心大大的不好。
  王妃见二人僵着,皱了眉,低唤,“忧儿,如果觉得不妥,可以叫他们改判,罚得重些,保个性命,以后你将她约束在身边,不许她再出去胡作非为

……”
  常乐郡主儿时有痴傻之症,后来为她招了不凡,才渐渐好转。
  虽然长到后来,已完全正常,但王妃心里总存着个阴影,这时见无忧只是望着不凡发愣,不禁担心她听说要处置自己娘奶受到刺激又再发病。
  无忧目光一直没离开不凡的眼,后者气淡神定的看着她,与其说二人是对视,倒不如说是做了一场无形的心理交战。
  过了会儿,无忧突然冲着他一笑,打断王妃的话,“娘,照他说的办。”
  他回了她一笑,二人之间的硝烟味,即时淡去。
  无忧望着他唇边的笑,身子微僵,这笑真象子言啊,在她记忆中,子言的微笑是最好看的。
  王妃微微一愣,没想到无忧会同意,不过既然无忧这么决定了,她自也不会再多说,“那就这么办法,至于皇上那儿,我会去如实禀报。”
  候在那儿的下人,即时惨白了脸,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敢再多嘴,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谢谢王妃。”不凡朝王妃拱手一揖,这一仗他算是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可是他赢了却看不出有任何喜悦,连眸子里都不见有波澜涌一涌,就象方

才只不过是拉了个家常。
  无忧静看着他的眼,他有一双水墨氤氲的眼眸,晃眼看象是浸在清泉中的黑宝石,清澈透亮,极美。但仔细一看,却又深不见底,叫人轻易迷失进去


  突然间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应该如此,温文柔弱的外表下拢着一颗强势冷情的心。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能如千千所说,如果不是他约束着常乐,这府中怕是早就尸骨堆成了山。
  虽然他的存在对自己处境不利,但他是对的。
  方才的那些不快,转眼而逝,起身向王爷和姨娘告辞,“爹爹,娘亲,女儿回府便过来了,还不曾换过衣裳,想回去沐浴更衣。”
  “也好,你也累了,回屋歇歇,晚些爹娘给你接风洗尘。”王妃握着她的手,有些不舍。
  “好。”无忧笑笑然的应了。
  “不凡送郡主回园子。”不凡上前一步,侧身微让。
  “也好。”王妃轻晲了他一眼,“一会儿给忧儿接风,你也一起来过来。”
  “好。”不凡应了,漫步随在无忧身后出了大门。
  端妈妈挨了三十板子,自己走不得路,被两个老妈子架着来的,等了半天,听说王妃不见她,即时面色灰白,拼了命的挣着要想往里撞,死活要见王

妃。
  恰巧见无忧出来,如见救命稻草一般往上扑,被老妈子牢牢摁住,“郡主,他们要老奴的命呢……”她虽然恨不凡,这时却也不敢直言不凡的名字,

转头看见跟在无忧身后的不凡,神色一僵,眼里透出一抹绝望,却又不甘心,“郡主,快救救老奴……”
  无忧打她身边走过,微瞥了她一眼。
  端妈妈此时鬓发散乱,面色青惨,衣衫散乱,狼狈不堪,完全没了初见时的嚣张,倒显出些可怜。
  外面有人领了护院过来,立到不凡面前,“公子,衙门的人到了。”
  不凡目无表情的轻点了点头,护院便上来拽端妈妈。
  端妈妈即时眼瞳泛了红,完全慌了神,“郡主……”
  不凡在无忧身边轻声道:“走吧。”
  无忧不忍再看,顺了不凡的意,向前走了。
  端妈妈绝望和愤怒掺和在一起,面上有些狰狞,冲着不凡的背影,歇嘶底里的喊,“不凡,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

,你和赫连虞熙窜通诓着皇上……”
  无忧听着她竟将姨娘的姓氏也叫了出来,不由的停了下来,转身向她看去。
  护院忙捂带扯的将她拖了往外走,手上力道大的让她直翻白眼。
  不知何时王妃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指着骂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竟由着她胡言乱语,还不赶紧着叫她闭嘴。”
  左右忙另有老妈子闪出,将她按住,不知往她口中倒了什么东西,端妈妈变声的调子即时哑了下去,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声。
  护院加快了步子,象拖死尸一样将她拽了出去。
  这么看来,处死她,明着是为了除恶,但往深些,隐隐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
  这样的事在宫里本是极常见的,然无忧离开十八年,将这些过往早就淡忘。这时再见,身上冷飕飕的,阴风阵阵。
  回头见不凡静静的将她看着,忙收敛思绪,朝前急走。
  出了垂花门,听身后不凡轻声问道:“怪我吗?”
  无忧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烫,不愿回头被他看见,放慢了步子,淡淡道:“怪你什么?”
  “离别三年,头回见,便处置了你最亲近的奶娘。”
  “处置就处置了吧,这事不要再提。”无忧蹙眉,她可没吃过端妈妈的奶,不过是离开这许多年,已经不再习惯人命如草的社会,“你不顾虑我也罢

了,你就不怕皇上?”
  不凡朝她眨了眨眼,竟带了几分俏皮,“处置端妈妈的是郡主啊,不凡只是按郡主的意思,按规矩办事。”
  “啥?”无忧一口气憋在心里,半天透不出来,不带这么害人的,她还想活久些,转头瞪他,“你成心害我?万一皇上一怒,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不凡笑了,“皇上对郡主爱如珍宝,就算会有点生气,大不了埋怨几句,不会把郡主怎么样的。”
  无忧望天,将脸一板,“感情你全是算计好的,摆我上台来当挡箭牌。”
  “如果不是有郡主顶着,不凡如何敢任性妄为?”他坦坦然,丝毫不掩饰自己利用她的动机,“再说郡主以前不是很喜欢不凡如此?如果不凡对郡主

全无所求,郡主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无忧一脸黑线,人无耻到这程度也算是个人才,至于那个兴宁愿意当傻瓜被他利用,是她的事,而自己对他可没想到有什么可用的地方,这傻瓜是不

当的,“以后别拿我说事。”
  说完冲着向前急走,他那张脸,一说一个笑,温和好看得紧,但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能气炸了她的肺,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象是被人卖了,还在帮

他数钱的傻瓜。
  自己从小被母皇冷落,一年到头也见不着母皇几面,连母皇的模样都几乎记不起,实在不知这个兴宁用什么办法讨得母皇欢心,这么受宠。
  既然不知道方法,就只有避,少到母皇面前晃悠,所以这些背黑锅的破事,能省就省。
  他眉头微蹙,望着无忧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忧冲出几步,又退了回来,“端妈妈在府里自己处置就可以,为什么要交衙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端妈妈是皇上的人,在郡主府里私下处置了,死的不明不白,皇上难免会有别的想法。送交衙门,有百姓讨伐,条条罪证俱在,既解了民恨,也为

郡主争了美名,而皇上也说不了什么,何乐而不为?”
  不凡拂开身边垂柳,漫步而行。
  无忧停下,横睨向他,为她挣美名?怕是拿她来当杀人的刀,挡箭的盾牌。
  他坦然瞅了她一眼,望向前方,“进去吧,不凡也要回去换件衣裳,就不陪郡主进去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8
009 看谁压谁

  无忧回头才发现已到了一座精巧的院子前,门匾书着‘末央’两个大字。
  她瞧了一阵,眉稍一挑,“把这门匾换了。”
  “换成什么?”他抬头望了眼那门匾,这门匾还是她小时候进宫玩了回来,便死活要人写了来挂上的。
  “慕言轩。”无忧迈步进院,没看见不凡眼里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
  “不凡会尽快将门匾换来。”不凡转身要走。
  无忧进了门,见院内丫头们身影晃动,又转过身叫住不凡,“对了,还忘了件事。”
  “何事?”
  “帮我调个丫头过来。”
  “今天和郡主一起在门口的那丫头?”
  “嗯。”无忧与他每多说一句话,心里便悬上三分,这个人的心思实在太过敏锐,好象任何细微的东西只要在他眼前出现过,便一尘不漏的全装进了

他的心里。
  “好,郡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无忧摇了摇头,刚要转身进园,传来一道极为温柔,温柔得直暖进人心的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无忧。”无忧不假思索的脱口而言,话说了口,才悚然醒悟过来,问自己这句话的人是身后的不凡,他能不知道兴宁的名字?
  突然问这话目的何在也一目了然,他对她已经起疑。
  心头凛然,眸子森冷下来,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转身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只是微微一笑,“郡主好好休息。”
  无忧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突然追上两步,蓦然握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一把拽了回来,避到身旁树后。
  无忧陡然一惊,本能的想要还手,手刚动,想起兴宁不该会功夫,忙垂了手,一停一顿间已被他用身体抵在了树杆上,动弹不得,抬头见他脸上温文

之态荡然无存,眸子里反而透了些森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你要做什么?”
  他高她许多,向她俯低身,更近的审视着她,突然问道:“你是谁?”
  无忧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冥王将她弄成这副丑相,自然是和兴宁一个模样,既然长得一样,她何需过于的心虚,害怕?
  再说三年不见,性格变化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就算怀疑又能拿她如何?
  心头一定,面无表情的向他直视回去,冷声反问,“你这话,是问本郡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不凡听了她的话全不为所动,既不惧怕,也不慌乱,只是紧锁了她的眼,浅然而笑,他越是淡定无惧,无忧反而越是心慌,心跳不由的加速,他眼角

的笑意更浓,将身体向她胸前贴紧些,“心跳很快呢。”
  低了头向她慢慢俯近,面庞直到离她只有半寸之遥,能感到彼此的呼吸,垂眼看着她颈项上浮起一层小小的粟粒,才回转眸子,锁了她的眼,慢慢的

道:“在害怕?”声音低哑磁软,极是好听,落入无忧耳中,却是从头寒到了脚。
  就在这时,听见身边围墙内有丫头的声音传来,“好象是郡主回来了,快去看看。”
  无忧暗松口气,正在张嘴唤人,突然腰上一紧,被他一拉一拽间向前扑倒,他下她上的跌进身下草丛,手腕一紧,也被他扣住。
  他手法巧妙,并不弄痛她,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也是精通搏击之术的,对他的手法也不由的暗暗惊叹,再看他这时,与在姨娘面前的儒雅辩若两人,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闪着诱人的光华。
  无忧冷眼看着,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听丫头的脚步声已出了院门,忙要爬起身,他手臂缠来,捂了她的嘴,她张口要向他手掌上咬下。
  突然听见被她压下身下的他发出一个叫人浮想翩翩的低喘,“郡主,不可以这样,你就快大婚,失不得身……”
  丫头恰好到门口,一眼睨见草丛中的二人,听了那声音,即时一怔,满面通红的逃窜回去。
  无忧的脑子‘嗡’的一下,浑身血液涌了上来,面红耳赤,他在胡说些什么鬼话。
  低头,见自己跨坐在他腰间,在别人看来确实象是她在对他做什么不轨之事,而他纯粹一副被动受虐的小受模样,反倒笑了出来,很想去他脸上摸上

两把,当真虐他一虐。
  弄明白了现在处境,人也就冷静下来,不再惧怕,俯低身趴在他胸脯上,撅了嘴轻吹他性感的薄唇,直接看向他的眼,“你到底要做什么?”
  挑了眉轻笑,我是丑女,我怕谁?就算咬了他,也是他吃亏。
  他眸子幽黑清亮,微微一笑,“郡主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无忧哑然,她知道个鬼约定,冷看着他不出声,她清楚的明白,有些事越抹越黑,倒不如不抹,由着他去画。
  “是不记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不凡含笑的眼带了一抹凛冽,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
  无忧身体微僵。
  “果然是不知道。”他眼里笑意慢慢敛去,在眼角笑意将完全消失之际,又是一笑,蓦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身,唇轻贴了她的耳鬓,气息如

风送鹅毛一般轻拂着她,温温软软,吹得她耳朵瞬间烫下耳根,他的声音越加的磁软诱人,
  “别怕,就算你不是无忧也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要我寻到她,就带她离开,你仍做你的郡主,可好?”
  无忧冷笑,眼里的讥诮之色尽数给了他,这种鬼话三岁的小孩也骗不过。再说她哪知道那个兴宁在哪里,“我就是无忧。”
  他神色越加的温柔,声音更加诱惑,“我不会骗你,我留在府里是为了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只要你将她完完本本的还给我,我可以帮你

做很多事。”
  无忧明知这个人不可信,却情不自禁的心里一动,呼吸不由的屏住。
  自己要在府中立足就得过他这关,他对自己已经怀疑,以后想蒙混过去,已经不可能。
  信他,还是不信他?
  告诉他,自己是从别处送来的,至于兴宁在哪里,天知道?
  她眼一眨不眨的将他看着。
  他眉目分明,五官精致细腻,容貌秀美,略一看远不如那些酷哥帅男晃眼,但他与身俱有的秀雅,如同世间最温润柔美的暖玉,但叫人看上一眼,便

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最终再难看去别处,那双眼更是纯粹的黑,黑的不掺任何杂质,叫人看不透。然越看不透,就越想去看透,一路路看到深处,最

终迷失的却是自己。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不急不燥,静静的等着。
  无忧视线下移,落在他橘色泛着柔光的唇上。
  他的唇形端正薄削,唇纹细腻如同花瓣,这般看着,没来由的叫人喉咙发干。
  薄唇轻动,“相信我,无忧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她重看向他的眼。
  他眼眸真诚。
  无忧蓦然一笑,盘旋在宫廷周边的人,能有真情?
  她不信他,她凭什么信他?
  将将才见他将她用做杀人的刀,挡箭的盾牌来除了一个隐患。
  如果兴宁身上没了这些权势的光环,她对他还能如此重要?
  信他?搞笑!
  再说如果让他知道,那个对他‘很重要’的无忧因她而消失,不知会不会恨不得将她剁成肉酱。
  无忧眼里的讥诮变成了嘲弄,“你爱她什么?这张丑脸,还是地位?”
  以前常见一些美貌女子吊了个丑男人,被人戏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现在用在他身上就正好倒了过来,现在他是鲜花,插在了兴宁那堆牛粪上


  摸了摸脸,触手便是凹凸不平,眸子黯了下去。
  呃,自己现在就是那堆牛粪。
  不凡默然,这些全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却不能道于人知。
  无忧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在他略为失神中,蓦然挣开他的束缚,抬起一只手缠了他脖子,一手顺他领口衣襟慢慢抚下,直至胸脯,留连恋不去,动

作极是煽情,眼角带媚,笑口盈盈的道:“我就是无忧,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也就别理什么大婚了,不如就此……”
  他眼里没有无忧预想的慌乱,只是勾唇淡笑,“如果不凡依了你,一旦东窗事发,不凡可得被太子乱杖打死。”
  无忧眸色微闪,“原来,你是怕死的。”
  “谁不怕死?不凡自然也是怕的。”不凡嘴里说着怕,脸上却全无怕的模样,“比起用这招来除去不凡,倒不如我们做笔交易,让不凡为你所用,条

件是你告诉我无忧在哪里。”
  无忧‘哧’的撇头一笑,一闪间的念头也能被他看穿,回头看着他胜算在握的散漫笑意,气闷的想咬他一口,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处的?”停了停

,怕他不懂什么叫处,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童子鸡。”
  他唇角习惯性的笑意一僵,一直淡然从容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沉静似水的眼眸闪过诧异。
  无忧在他惊怔中,满不在乎的将他从身上推了开去,起身俯视着他,“别紧张,你是不是,我都不在意。”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8
010 美夫不好吃

  就算是自己的老公,在认识之前的事都管不了,何况是别人的男人。
  转身走出树丛,听身后他的声音传来,“我会让你说实话。”
  无忧回头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不过这句话只是在心里说说,“我就是无忧,你死活要说我不是,我也没办法。”
  她没骗他,她本来就是无忧,只不过不是这个常乐府中的常乐郡主,而是在八年前便被毒死宫中的常乐公主。
  不凡翻身站起,轻理衣衫,一拂身上落叶,又恢复了初时所见的淡然从容,施施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无忧望着慢慢走远,逸雅的欣长背影,崩得紧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长嘘了口气。
  这个人比想象中更难应付。
  与他闹了这么一场,不知他还会不会把千千给她指派过来。
  院里丫头见她进来,忙迎了上来,将她接下,其中一个看见她,脸上便是一红,想必是方才见到她‘强迫’不凡的那个丫头。
  无忧眉头一皱,对那个人也当真头痛。
  苦笑了笑。
  兴宁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离开三年回来,又顺顺当当的把那淫/荡的名头坐正了,这样也好,省得前后落差太大,引人怀疑。
  沐浴出来,果然见千千被人引了过来。
  无忧看着缩手缩脚的千千,挑眉一笑,那个人如果抛开院门外的恶行,还真得体的叫人寻不到他的错处。
  她要人,他便立马送人来,至于原因,半个字也不问,无需让她再动脑子去想怎么应对。
  千千一见无忧,心里就直犯迷糊,两边嘴角上勾,陪了个假笑,“郡……郡主找我?”
  无忧退去左右服侍的丫头,朝着她也是夸张的挤了个笑,笑纹在脸上一现便收,“笑得这么难看,收了吧。”
  千千‘嘿嘿’的当真一笑,向门口望了望,蹭到她面前,“你还真是郡主啊,那我以后真不用再回端妈妈那里,就留这儿了?”
  无忧白了她一眼,端妈妈过了明天,就没了,还有什么可去的,将手中玉梳往台案上一搁,“看你表现了。”
  千千忙拿了玉梳给无忧梳着那一头墨黑长发,吁嘘不已,这个郡主要身段有身段,要好发有好发,偏这张开门见人的脸着实难看,“那个车里的人,

咳……说是郡主的二夫,就是我说的那个不凡,不过这两年不在府里,今天才回来。”
  无忧嘴角一抽,这消息来的晚了些,不过足见千千还是上了心的,“这个人是什么背景?”就算是仗着兴宁的势,如果没有了不得家世背景,怎么也

不可能敢动皇上的人。
  千千搔了搔头,“不知道。”
  无忧回头,似笑非笑的将她看着,慢悠悠的道:“三包……你就这点能耐啊?你还是回端妈妈那儿吧。”
  千千手一抖,苦了脸,扑跪下去,抱了无忧的腿,开始嚎,“郡主,明天端妈妈就要被处决了,现在她手下的那些人,听说等公子忙过了,要挨个的

审。
  现在全被关在柴房里,一个个的吓得死了一半去了,说铁定一个也跑不了的,都得给办了。
  我也是将将从那儿提出来,也不知以前到底帮端妈妈干了些什么,你让我回去,指不定明天就要跟端妈妈一块处决了。
  你也知道我是被上头丢下来的,转眼功夫,就回去了,他们非得冤我不肯好好在这儿呆着,做手脚解脱,没准又给我扣上一条不服管教,屡教不改的

罪名,到时指不定要将我摔去哪儿呢。
  万一是青楼卖笑的,那可就真真生不如死了。
  好歹看在我们是一路……”
  她见无忧脸一黑,忙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小声絮叨,甚委屈,“我一回去就被揪着送进了柴房,能问到这些就算不错了。郡主让我在您身边呆着

,我保证,以后把我那三包的本事发挥到最大,给郡主分忧解难。”
  无忧一扁嘴,“你那包坏事,还是算了。”
  千千一抹眼泪,手上却是干的,哪有什么泪水,见无忧无语望天,干笑道:“这么说,我不用回去了?”
  无忧刚回来,身边也得培养自己的人,千千与她一起过来,自是最佳人选,叫她回去,也不过是吓吓她,“快梳头吧,一会儿那边来传宴了。”
  千千长松了口气,爬了起来,握着无忧的墨黑长发,又犯了愁,偷看了一眼无忧,心一横,梳了起来。
  无忧不再理她,陷入沉思,慢慢回想着被封存了十八年的记忆,希望从过去与姨娘的对话中知道些关于兴宁的事。
  过了良久,听千千说了声,“好了。”
  抬头往铜镜中一照,微微一愣,脸黑了下去,头上顶着两个包子,和千千头上的那两包子头一模一样,只不过她头发较千千长密了许多,那两包子就

大得出奇,几乎堆满了头顶,怪模怪样跟蜻蜓脑袋差不多。
  难不成要她顶着这么个蜻蜓头去赴宴?
  那个不凡可是眼定定的寻她的把柄,不用闭眼也能想到他看到她这副模样是什么神情。
  大吼出声,“千千。”
  千千捏着梳子,愁眉苦脸的将脸皱成一堆,“奴婢只会这个。”
  无忧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早说?”
  “郡主叫我梳头,我不敢不梳……”
  无忧捂了捂额头,好在她是遇上了自己,要不然就她这样子,就算没有端妈妈这事,她也得自个栽进去。
  无忧对千千的能耐感到很无力,又不愿另叫下人进来服侍,自己打散了头上顶着的两个包子,顺手挽了个偏向一侧的小坠马髻。
  这个发型无需过多装饰,只要随便加上一朵珠花或者绢花便能俏丽得体。
  望着镜中挽起的发束,黑亮的瞳仁暗了下去,这发型是在她六岁前常挽的,不过挽发的那双手却不是她,而是子言。
  别的公主都是由宫女服侍着挽发,而她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公主,宫女们自然能懒就懒,从早到晚也难见个人影,于是给她梳头的活便由子言包了下来


  有时她会问子言,“为什么总是子言哥哥帮我梳头?”
  他总是对着镜子里的她温柔的笑笑,“因为我是你夫君。”
  那时她不懂他眼里的怜惜和无奈,觉得很开心。
  后来她去了二十一世纪,年龄渐长,才懂得这里面的那些酸楚,不过那时,他已不在,也无需再挽那样的发髻……
  她会在无人之时,自己反复的梳着那几个他为她常梳的发型,然后愣愣的看着镜子,就好象是他为自己挽起的发束。
  对着铜镜看了一阵,手慢慢垂下,任发束自行散开。
  “郡主挽得很好看,为什么要打散?”千千正从梳妆盒中捡了一样珠花捧在手中。
  “不喜欢。”无忧说了句违心话,重新梳了一束长发斜拢到脑后束高,松松挽了个小髻,在发圈处压上珠花,发稍与余下的长发随意用玉结扣住,简

简单单,也算是得体大方。
  “郡主的手真巧。”千千在一旁看着,羡慕不已,瞅向铜镜中的那张脸,这漂亮的发型也就大打折扣了,微扁了扁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她一个

显贵的身份,便给了她一张丑脸。
  无忧对这张脸也还不习惯,不愿多看,匆匆收拾妥当便离开梳妆台更换衣衫。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人来请她过去王妃的侧厅用膳。
  出了院门,梨花树下已有一个人在等待,他负手而立,目如止水,静看着她。
  俊美的面颊上寻不到先前与她发生过的那些让人不愉快的痕迹,风吹衣袂,花瓣飘扬,却越觉得他清宁绝尘。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弄权,真会被他这纯清的外表蒙骗过去。
  无忧大大方方的朝他走过去,“等我?”
  他笑了笑,不经意的看过她古今结合的发髻式样,“能让不凡等的,唯有郡主。”
  无忧肚子里骂了声,虚伪,没句真话,嘴角却略略勾起,露出一个在这张脸上怎么看都难漂亮的笑,“我也正怕路上会无聊,有你陪着,当然最好。

”怕迷路才是真的。
  不凡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漆黑幽深的眸子闪如碎星,象是带了些玩味和嘲弄,“可以走了吗?”
  无忧也不理会他是不是看穿自己害怕不认得路的心思,眼角瞥向身后愣看着不凡,眼也不眨一眨的千千,眉头连皱了几下。
  “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敢这么盯着人家夫君看,真是个不怕死的丫头。
  千千仍不转眼,随口道:“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男人。”
  话出了口,见对方浓眉一皱,又听身前无忧轻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想起方才这男人口中自称‘不凡’二字,脸即时白了下去,膝盖一软,再也站不

住。
  无忧将她一把拽住,提了起来,笑嘻嘻的问,“他这般模样配不配得上我?”
  千千瞟了无忧一眼,再偷偷瞅了不凡一眼,喉间便干巴巴的,涩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秀美绝世无双,一个丑得虽然谈不上绝世无双,却也不是一般二

般了,怎么配?乱配……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8
011 感觉不靠谱

  嘴唇翕合了一下,‘配’字在嘴里绕来绕去,就是出不了口,那张脸慢慢苦了下去。
  不凡偏头一笑,“怪不得郡主点名将这丫头从端妈妈那边要过来,果然有点意思。”
  千千一听‘端妈妈’三个字,脚下又是一软,愣杵在那儿,一张脸更是苦得可以拧出汁,看美男看出问题了,这下怕是小命不保了。
  无忧白了她一眼,暗呸她一口,没出息,“既然有不凡陪着,你也不必跟着我过去了。”就她这花痴德性,去了包露马脚,还是少在人前丢人现眼的

好。
  千千应了一声,连看不凡一眼的胆子都没了,一溜烟的跑了,唯恐慢上一些,他看自己不顺眼,便又得回端妈妈那边的柴房等着处置。
  无忧知道除非不凡有足够的证据,或者寻到真的常乐郡主,证明自己是冒牌的,否则就算与过去再怎么不同,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也不怕他,自

然不担心千千在他面前露出的洋相,转身往前走。
  “你很在意那个丫头?”身后传来不凡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别人在面前,他连郡主都不称了。
  “谈不上在意,只觉得她挺有意思,留在身边解解闷,很是不错。”无忧不以为然,身为郡主想要个丫头,还能有谁敢说三道四?
  “不凡在郡主面前,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换成别人,就不见得了。”他漫步走在无忧身侧,口气也是漫不经心。
  无忧陡然一惊,随即便恢复冷静,他如果想她出事的话,大可不必提点她,千千闹出的事情越多,对她越不利。
  这么看来,在他没寻到真常乐之前,与她暂时是一条船上的人,斜眸睨向他,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有什么事,不正合你心意吗?”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去哪里寻无忧?”他也是悠悠一笑,眼眸极亮,看到深处却是冰雪般冷冽,全然寻不到情意,“我之前便告诉过你,这府中

,我在乎的,只得无忧一人罢了。”
  无忧嘴角轻撇,她敢说他对兴宁是无情的,是在乎她的地位吧,“我就是无忧,你还去哪儿寻?不过你在不在乎我,我却是不在意的。”
  他轻笑出声,“郡主除了不凡还有五夫,三十二侍,自是不必在意我的。”
  无忧嘴里干巴着越加不是味道,这一个都吃不消,还另有三十七个,得乘早处理了,才是正理。
  无忧支走了千千,与不凡单独相处,心里远不如表面那么淡定从容,想着他之前的恶行,心里不免忐忑。
  眼角一直没离的将他挂着,打定主意,如果他再敢胡来,便设法给他些苦头吃,下下他的威风。
  有他引着,在这硕大的院子里走得甚轻松。
  偏头看着他,他发稍还带了些未干去的水珠,也是刚刚沐过浴,仍然是一身极普通的白衣,被他穿得很是优雅。
  她看他,他也偏了头来看她,被水浸过的瞳眸越加的清亮照人,眼底深处,竟也隐着一丝让人难以发觉的好奇,这副神情反有了他这年纪该有的少年

模样。
  他美好的身影叫无忧打心眼里感到可惜,这么个看似无害的美少年,一来便被归在了自己对头方。
  又忍不住逗他,“你为什么认定我不是无忧?”
  “感觉。”他先行一步转到右边的一个岔道,等无忧过去。
  “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无忧扬眉,“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与过去不同?”
  “确实不同。”他睨了眼她毁得不成样子的脸,自从这张脸毁了,她根本不正脸看他一眼。
  如果他多看了她一眼,她便少不得的要大发脾气,之后便总有下人倒霉。
  而眼前这位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坦坦然,不避不让,这止光甚至可以说是想将他整个人拆开来看得明白。
  初初回府,在塘边等她,以为是三年不见,她一时间忘了顾虑,才那般直看着他。
  接下来,她总是在好奇的打量他,他向她望去,她也全然不加以回避,这与过去的她全然不同。
  不过初时,他对她只是怀疑,认定她不是无忧,却是因为那真块门匾,“你可知‘末央’二字从何而来?”
  无忧挑眉笑了,别的不知,这个却是再清楚不过,“过去宫里的常乐公主所住的地方就叫‘末央宫’。”
  不凡笑了笑,‘末央宫’虽然已经闲置,但并非无人知道,她能来代替无忧,难免会提前做下些功课,知道‘末央’的由来,也不足为奇,这说明不

了什么。
  他问这么一句,也不过是存个侥幸。
  无忧以为他还会再问些什么来试探于她。
  结果一直走到姨娘的叠秀苑,也不见他再有什么动静,安静得象只猫一样,只是不着痕迹的给她引路,得体的叫无忧挑不出他一丁点毛病。
  到了院门,他便不再因引路走到她前面,一直尾随在落后她半步的右手边,垂眉敛眸,较在外面时,又多了几分恭敬。
  以他在这院子里的地位,丝毫没有娇纵之气,实在是难得,“我爹和我娘对你是极偏爱的,你何需如此?”他就算到了里面,也能得个座的人,完全

不必要这么拘礼。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他转眸向她望来,她这双眼看似和三年前一样,但仔细看去,却又黑了许多,也亮了许多,纯净的如同孩童的瞳仁,这

也是与过去的不同。
  但说话的声音,笑起来的模样却又与她一般无二,着实叫人迷惑。
  “我娘知不知道你这温文而雅背后的另一张脸孔?”无忧似笑非笑,嘴角挂着讥诮。
  “无论什么人,都有千面,在王妃面前,不凡只要做到该做的便好,王妃要的也只是这样,至于别的,王妃不关心。”不凡眼角含笑,仍然不愠不燥


  “是吗?”无忧眉稍上扬,皮笑肉不笑,真想咬他一口,看他是不是还能这么淡定从容。
  二人各怀心事,四目相对,就这么僵持着。
  “王爷,王妃请郡主和公子进去呢。”从殿内出来的丫头打破僵局。
  席间,无忧总觉得脸上瘙痒难忍,好不难受,免不得总用手去搔脸。
  王妃将她的手按了下来,蹙眉埋怨,“方才宋太傅过来说了,你本该在山上多呆上半个月,山里清凉,脸上也不会发痒,等脸上结痂脱了再回来,偏

偏你听说不凡要回来,便死活不肯再多呆,现在知道难过了?”
  无忧‘啊’了一声,瞪向坐在身边的美少年,原来遭这罪还是因为他。
  不凡只是陪着王爷说话,对她不满的宣泄眼神,全然无视,当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给无忧带来的这困扰感到歉意。
  无忧一撇嘴角,果然是没心没肺。
  “好在神医有交待,叫宋太傅给你带了些去痒的药回来,可以暂时缓缓。”王妃满脸溺爱,叫丫头打来清水,取了个青瓷小瓶出来,倒了几滴药汁入

清水中,拧了湿巾给她敷面。
  一阵清凉,果然脸上瘙痒顿减,无忧吁嘘,这个神医的药果然灵验,琢磨着得把这药拿到手中,再痒时也不用难受。
  还没开口,王妃已将药瓶递给了不凡,“神医只给了这一瓶,你好好收着,她痒得厉害,便帮她敷一敷。”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抢先伸了手去接,“他初初回府,事务繁多,不必劳烦他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王妃打开她的手,“你这丫头行事太过莽撞,万一不小心摔了这瓶,这往后的日子便有的你难过,还是不凡保管着稳妥些。”
  “好。”不凡轻飘飘的瞅了无忧一眼,微笑接过。
  “我……”无忧两眼瞬间圆睁,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瞪着眼看着不凡将药瓶往袖子里收,眼球扭得差点抽筋,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如果脸上痒起来,他拿这东西来威胁她,那可是没法活了。
  这个兴宁在她老娘心目中也太不靠谱,收个东西,还得别人代劳。
  不凡手中动作停下,将药瓶递到她面前,“如果郡主不放心不凡,不如自己收着。”
  无忧眉开眼笑,伸了手去接,一句‘好啊。’刚要出口,眼角见王妃和王爷眼露迷惑的将她看着,心头陡然一惊,手掌由接变推,将不凡捏着青瓷小

瓶的手推了回去,越发笑得有眉没眼,“我怎么能不相信你,由你收着,最合适不过。”
  王妃和王爷僵着的脸这才松了下来,特别是王妃竟象是有松口气的模样。
  无忧呼了口气,暗道了声,‘好险。’
  千千说过,兴宁是对不凡极依赖的,突然变得对他不信任了,这在谁看来都是极不正常的。
  如果她当众表现出对不凡有异心,首先要怀疑她的,只怕不是别人,而是王妃。
  如果被姨娘看出蹊跷,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八年前宫里赐毒而死的那个常乐公主。
  那么她这个由公主降级成郡主的冒牌货便不攻自破。
  项上这颗脑袋能保多久,便不得而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9
012 失疯症

  再看身边不凡,模样俊雅儒美,一派祥和,迎着她只是温和一笑。
  哪有她满脑子的那些坏水模样,暗自磨牙,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心里存着怨气,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讪讪。
  “不凡,你别介意,宋太傅去山里接忧忧的时候,神医就说过,这三年忧忧服了太多的药物,得了一阵子的失疯症,后来虽然治好了,但间不中的还

有些……后遗症……”
  王妃睨了无忧一眼,说到‘失疯症’三个字时,还故意压低声音。
  无忧翻了个白眼,自己隔在王妃和不凡间中,她压低声音有什么用?
  这到好,脸丑就算了,白白又多了个失疯症。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以后有什么举动和过去不同的,是不是可以自动归于‘失疯症’后遗症?
  “所以行为和以前有些异常,也是难免的。宋太傅说在山里的时候,她都认得他的,在门口便将他叫成了你……”王妃将无忧的手拖过去握住,甚是

爱怜。
  无忧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一暖,如果不是少了子言,这冒牌郡主比宫里做公主可是幸福多了。
  “王妃多虑了,不凡怎么会对郡主有别样想法。”他微垂了头,斜瞥了无忧一眼,薄唇微抿,难道是因为‘失疯症’才变成这般性子?难道当真是自

己想错了?
  “忧忧离了山中灵气……”王妃欲言又止,眉头蹙了蹙,有些犹豫不决,“你刚回府,府中事务一定很多,也是不行……他们几个当真赶不回来吗?


  “已经通知了他们,但是郡主突然提前回来,今晚怕是赶不回来,最快也得明天。”不凡如实回答。
  “明天啊,那是不行了,明天她便随我们回‘靖王府’,宁墨那里还不行吗?”
  不凡微垂了眼睑,算是默认。
  “忧忧当年是做得过了,但都过了这么多年,宁墨还不能淡忘吗?”王妃秀眉慢慢拧紧,有些不悦。
  不凡淡淡一笑,“有些事,不能靠淡忘。”
  无忧夹在他们中间,知道说的是自己,却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至于那个宁墨是谁,就更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明天要离开这儿,倒是满心欢喜。
  王妃轻叹了口气,瞅了无忧一眼,眼里意思分明是:全是你干的好事,“那皇上新给的三十二侍呢?”
  无忧将嘴角一撇:与我何干?
  “那三十二侍都是送来不久,还不太懂规矩,万一……郡主又将大婚,怕是不妥。”不凡不放心的扫了无忧一眼。
  无忧眨巴着眼,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在分派她晚上睡哪儿呢。
  又想将她塞到男人房中,又怕那些男人上了她,或者她把别人给上了,两眼望天……这叫什么事……
  只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有房间,做什么非要去别人房里睡,将嘴一扁,“我自己睡。”
  “不行,除了‘靖王府’你不能独睡。”王妃想了不想将她的话否认。
  “那让丫头陪我睡。”无忧小时候也是跟子言一起睡的,也就没往深处想,为什么不能独睡。
  “丫头哪来的阳气。”王妃脸色一变,抬头揉了揉涨痛的额头,无忧一院子的夫侍,到头来,却没能用得上的,“罢了,罢了,不凡将紧要的事捡着

做一做,其它的往后搁一搁,忧忧今晚就歇你那儿。”
  “是,我这就去安排。”不凡点头应了,起身告辞。
  “你也不用忙这一会儿的功夫,这里也散了,一起出去吧。”
  “是。”不凡退开一步,垂手而立,等着王妃离席。
  王妃看着他,满意的露出微笑,来来去去,还是只有不凡省心,回头吩咐无忧,
  “这些年你不在府中,你哥哥将不凡要去做了这几年的军师,一时半会儿的哪能离得了他。你又突然提前这许久回来,他为了赶着回来,昼夜不眠好

些天,才把手中事务交待出去,换个人早累得趴下了。别看他现在跟没事一样,那是撑着的,你今晚可要乖乖的,别再给他再找麻烦。”
  无忧一张脸却苦得出了汁,他不给自己找麻烦,就能烧高香了。
  自打进了这大门,就死活跟他绑一堆了,撇都撇不掉,再说他那样象累得要趴下吗?以她看来,他精神好得很呢,好得调戏良家妇女。
  那兴宁也是个怪胎,好好的,要什么阳气。
  愁眉苦脸的也起了身,站在不凡身侧。
  好在有那个见鬼的大婚顶着,也不用担心晚上到了床上还得跟他火拼一回。
  到时大不了蒙了头就睡,十八年来,没听冥王说过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自不必担心睡着了,漏嘴。
  一头睡到天亮,明天就随闪人去靖王府,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
  王爷不忍心无忧才回来,便被王妃絮叨,起身过来揽了她的肩膀,“宋太傅说这几年,你在山里箭术一点没拉下,还精进了不少。走,让爹看看精成

啥样子了。”
  无忧一听射箭,顿时来了精神,她对射箭独有情钟,这些日子为工作的事,有好些日子没摸过箭,现在一提,手就犯痒。
  屁颠屁颠的跟了王爷出去。
  王妃见无忧从起身到出去,没有半点留恋不凡的样子,再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居然要跟丫头睡,眉头皱紧,迷惑的低语,“该不会在山里几年,没夫

侍们陪着,被那些一心往上爬的坏丫头纵得合百了吧?”
  不凡尴尬的拱了袖子遮着嘴,轻咳了一声。
  王妃才醒觉自己失言,飞快的看了眼一旁不自在的不凡,忙闭了嘴,“走吧。”
  无忧一脸黑线,怨念的望向身边王爷。
  不想,王爷听了王妃的话,却也有想法,瞅了不凡一眼,以前她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不凡身上,片刻不离,可现在……确实不大正常。
  低了头在无忧耳边低声问道:“你娘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无忧哭丧了脸,这下好了,又多了条……百合……“哪能?”
  “不能就好,不能就好。”王爷哈哈一笑,回头瞪了夫人一眼。
  靶场……
  王爷递了弓箭给她,“骑射,如何?”
  “好。”无忧望着远处箭靶,浑身是劲,“爹爹,不如我们比一场,一人十支箭,看谁射中的多。”
  王爷也是好箭的人,过去常乐的箭术便是他教的,浓眉一扬,“好啊,敢跟老子较劲了,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出息了。”
  接了下人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无忧坐在马上,却是百般感慨,冥王过去迫她练箭,练骑术,原来是因为兴宁擅长此项。
  以此看来,冥王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事出有因,也就是说早在十八年前,他便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成为靖王府中的常乐郡主。
  那么那次毒杀,是不是也是他提前算计好的?
  她记得那时候靖王府的郡主小名兴宁,封作‘靖宁郡主’,为什么会改成自己的封号‘常乐’?自己的名字‘无忧’?
  用死人的封号是大忌,如果说王妃和王爷生冷不忌,或许还能强塞过去,但母皇也就准了?她可是母皇亲手下喻赐死的。
  不管是不是她犯了大错,赐死年仅六岁的幼女,都是不仁道的,按理该把这事永远的埋起来,又怎么会让兴宁顶着常乐的名号到处招摇?
  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其中道理。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不为她所知道的秘密?
  持了长弓,接了下人递来的马缰,脚尖在马蹬上轻轻一点,轻敏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奔向场中,飕飕几箭,箭箭正中靶心。
  王爷含笑点头。
  洪凌远远将这一暮看在眼中,也不由的暗赞了一声:好骑术,好箭术。
  走向静立在前方树下的不凡,随他一起看向场中,冰冷的目光掺和着怨恨之色:“郡主的箭法果然如传说中那样百发百中。”
  不凡象是对他的神情全然不察,仍目视马背上的无忧,面色平和,全无波澜,声音淡淡的:“查得怎么样?”
  “郡主除了在‘宁村’小解,确实没再停过车,‘宁村’也有人见到郡主,而且亲眼看着她上的车。
  启程后,辇车左右都有护卫护着,不可能在途中将人劫去。
  但是如果当真有什么问题,也只能出在那里。
  另外洪凌赶去时,恰好看见有几户人家行色匆匆的卷包裹离开。
  我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的就将他们拦下,不管怎么问,他们就是吱吱唔唔的不肯说,问得急了,只说是去走亲戚。
  可是我查过他们的行礼,怕是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带上了,就连锅碗瓢盆都没拉下,这哪象是走亲戚的,分明是逃难。
  不过他们也没犯什么事,我也不能硬来,只得将他们放了。
  离开时,听到他们一个小孩说了句,‘娘,恶郡主都走了,我们为什么要逃。’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重新折回去审问,他们却死活不肯再说,属下又怕回来晚了不能向公子复命,所以暂时将他们先扣着。”
  “他们现在在哪里?”不凡终于转过头。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9
013 幽院美少年

  “属下将他们安置在供下人们探亲的别院。”
  “你做的很好,我们去看看。”不凡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树荫。
  洪凌跟在他身后,又道:“宁公子回来了。”
  不凡偏头过来飞快的看向他:“他回来,可有人看见?”
  “不曾有人看见,淑娘支走了所有下人,王妃不会知道他离府。”
  不凡收回视线:“那他可知道郡主回府的事?”
  “宁公子从来不许人将郡主的事往院子里传,再加上这时他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应该是不知道。”
  不凡轻叹了口气:“又要可惜了一把好琴。”
  洪凌微微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看了他一阵,不见他再说什么,看向前方,走自己的路。
  ···
  无忧离开靶场,暗松了口气,终于过了一关。
  也不敢问人不凡的院子怎么走,加上一阵骑射,又出了一身汗,索性回自己的住处重新洗个澡,再寻丫头引了去不凡那边。
  常乐寝室有花廊连着一间专门供她沐浴的小院,小院里花香扑鼻,十分宜人,又引有温泉,腾腾热气从泉眼热冒出,将掩在四周的轻纱幔帐映得如同

仙境。
  无忧褪去身上薄纱长裙,步下温热的泉水,靠坐下去,任如羊脂的泉水浸过肩膀,慢慢合了眼。
  她在宫中时,丫头不愿理她,很小的时候便自己洗澡,到了二十一世纪更是如此,到了如今再也不习惯别人服侍着沐浴,打发去周旋在附近的侍女,

只留了千千一人在身边。
  千千虽然是新招进来的,但郡主身边的人,有哪个是不会看眼色的?自然看得出来,这个新来的丫头很合郡主心意,对她自然不敢怠慢。
  无忧离开后,便去领了新衣过来,收掇着给她洗澡换过,又将她安排在无忧贴身侍女所住的耳房,便于郡主随叫随到。
  千千认定来这里是要受苦的,突然有这样的待遇,暗庆因祸得福,但同时明白这一切全是托无忧的福,现在自己跟她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如果她

倒了,自己也就完了。
  如果想这一世平平安安的过去,就得保得无忧平平安安,望着水中闭目小睡的无忧,将拳头一握,这一世生是无忧的人,死是无忧的鬼,说什么也要

保得无忧不倒。
  蹭到池边坐下:“郡主,虽然我在上面也是要服侍人的,但是这里和上头毕竟不同……”要想保得她,就得自己不露马脚。
  无忧微睁了眼,笑睨向她,果然是个机灵的:“规矩,我会教你,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得去帮我做件事。”
  从宫里出来的人,哪能不懂得规矩,这里虽然不比得宫里,但也是大同小异。
  然今天与不凡做了番小较量,那个人实在不容人小看,在没有失去这个暂时的地位前,她得抓紧时间将一些未了的心愿给了了。
  千千鼓了鼓腮帮子,就知道她留下自己是另有目的,干笑了笑:“什么事啊?”
  “将这世间长琴弹得好的人的名单收一收,顺便打听一下他们的背景。”无忧欠了身,压低声音:“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王妃和不凡。”
  无忧沐浴出来,天已黑尽。
  虽然极不愿意去不凡那处过夜,但怕王妃有所怀疑,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去,好在过去与冥王一屋子住了十八年,倒也不介意与男人同睡,前提是那

人不爬上她的床。
  将千千留在自己屋里自行熟悉,另由小丫头引着前往不凡的住处。
  路过一处幽静之处,远远听见有清清泠泠的琴声传来,恍听似浑厚低婉,缠绵着身边风吹竹叶之声,余音袅袅,象是欲抛开一切,脱尘而去。
  无忧暗赞是何等胸襟的人才能弹出如此曲子。
  垂头微微一笑,这院中还有如此高超琴技之人,不由的停了下来,朝着身侧幽竹小道望去。
  蓦然曲音一转,一扫方才的清和祥宁,低沉下去。
  无忧不由的随着竖耳细听下去,曲音清寡而幽沉,零零落落,叫人听之不自觉的随着曲子感伤欲泣。
  无忧身子一僵,耳边旋绕着从竹林后溢出来的悠悠琴声,声声轻撩着她的心,如坠入了阳春迷梦,又如卷入万丈冰窟。
  这曲音……
  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突乱跳,蓦然推开身边丫头提着的照明灯笼,朝着小径急奔而去。
  曲曲拐拐直到一个依着山泉一角的小院前才停下,也没来去留意头顶门匾,放慢脚步,朝着院里走去,绕过门口的几株青竹,见一丛方竹林前竹篱下

掌了盏灯。
  灯下,侧对着她坐着一位青衫少年,头发随意用了条同色的发带半拢到脑后,与顶发束在一起,顺发而下。
  面颊半侧,看不见容颜,穿戴齐整的衣领上露出的那抹肌肤如脂似雪,在如黑缎的长发掩映下,象拢在一层轻烟薄雾中,这意境美得如梦似幻。
  他背脊笔直,薄削侧影完美无暇,却冷冷清清,带不出一丝暖意,叫人看了,生出说不出的孤寂之感,仿佛连这间小院也冷了下去。
  然这份冷萧孤寂,却不由的让人生出怜惜之情,很想将他暖去。
  鬓边墨黑的长发随着夜风轻轻扬起,丝丝缕缕,荡于胸前,明明是动,却让他越发显得清和肃穆。
  无忧自进了这院子,虽谈不上热闹,却是无处不人来人往,万万想不到在这样的府院里竟有这么幽冷清冷的地方。
  他阔袖半掩,在长琴上轻勾,慢捻的手指,均匀修长,骨瘦纤秀的如同玉雕,如果说不凡的那双手有远山柏松的傲然之气,这双手便如同幽谷青竹的

雅静。
  随着她的踩着一枝断枝的一声轻响,他屈起的手指骤然伸直向琴弦按下,曲声嘎然而止,手指又再屈起,将琴弦攥紧,如丝的琴弦陷入他的指腹,慢

慢的有艳红的鲜血自那白得尽乎透明的指间溢出,顺着琴弦蔓延开来。
  无忧呼吸一窒,定定的看着那双抚琴的手,胸口顿时缩痛,眼眶热烫,低声轻唤:“子言……”
  有小厮匆匆从院外奔进,看见院中杵着的无忧,愣了愣。
  青石几前少年已然转身,背对着她绕过长琴,朝前方而去,只有一个清冷得如同千年寒冰的声音飘来,“将这琴焚去。”
  小厮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望向那琴,眼里尽是不舍,“公子,这琴,您雕了一年,这才将将雕成,又是第一回弹……”
  无忧这时方醒过神来,怔怔的望着渐远的一方轮椅,青衣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青竹之后,只留下一缕清风的若有若无的药香,再便是木轮压过地面的

枯燥声响。
  她呼吸一紧,他竟是残疾。
  正想往前追去,随她前来的小丫头已小跑过来,将她拽了,面如死灰,跪倒下去:“郡主别再为难宁公子,他真的会死去的。王爷在郡主回来前便下

了死令,如果奴婢们劝不下郡主,逼死宁公子,奴婢们全得死。”
  无忧一愣,打了个激灵:“我怎么会为难他,我只是去看看他……”
  小丫头泪如雨下,战战兢兢,紧攥着她的袖子的手却不肯放开:“郡主也不想宁公子死去,是吗?”
  无忧收回望向少年身影消失的方向,低头看向跪在身边,身如筛豆的小丫头,暗抽了口气,这院中当真不能鲁莽行事,一步行错,便要闹出人命。
  长呼了口气:“你起来吧。”
  转身不舍的慢慢向外走,到了院子门口,又回头望向那方青石琴几,喃喃自语:“是宁公子么……”
  难不成真是自己认错了?如果是子言,这般唤他,怎么能全无反应。
  只可惜方才只顾着看他弹琴,没绕到前面看看他是什么模样。
  再想着那方轮椅,眉头慢慢蹙紧。
  抬头望向头顶门匾,却是‘墨隐’二字。
  垂头低念……墨隐……宁墨……
  原来他就是姨娘说的宁墨……
  晚宴时姨娘对他好象颇有意见,这时听小丫头的话,王爷却是死活要护着他的。
  这院子里的人的心思,还真难揣摩。
  小厮捧了琴,拿眼偷睨着无忧,小心的从她身边绕过,朝外急走,生怕慢了一步,被无忧唤住。
  丫头见无忧不再往里闯,长松了口气,算是从鬼门关闯了出来,捂了捂胸口,心脏仍止不住的乱跳,拾了倒在一边的灯笼,起身朝无忧急追过来。
  无忧回过头,见一身白袍的不凡朝着这边慢慢走近。
  他看见她,原地停了下来,静静等着,腰间的如意坠随着被风鼓起的衣袂轻轻晃动。
  无忧轻抿了抿唇,背了手,装作无事一般朝他走去。
  到了面前,裂嘴一笑:“你是来寻我,还是护他?”他自然是方才见到的那位少年。
  不凡笑了笑,不作回答,只是身子微偏,让出道来,柔声道:“夜了,回去歇了吧。”
  他声音温柔暧昧,真象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妻。
  无忧耳根子烫了烫,本避着不去看他的眼,这时忍不住抬眼看去,那双眼在夜色中如浸过水的黑宝石,美的直惑人心,一如初见她时那么温情。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9
014 男人心不可摸

  假的,假的……他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无忧喉间哽涩,迫自己将视线从他眼上挪开,事先想好的打趣话,生生在嘴里夭折了,听话的从他身边走过。
  撅着嘴吹了口气,反复的告诫自己,不是想听他的话,只是被他一时迷惑,下次注意便好。
  一股焦烟味飘来,转头望去,竹林深处有火光闪烁。
  无忧脸色一变,飞快的朝火光处奔去。
  果然是方才那个小厮在焚烧长琴。
  小厮见她,忙跪倒一侧,头埋得很低:“郡……郡主……”单薄的身体如同他的声音一般轻颤。
  无忧双眼只盯着火堆里已被烧得黑去的长琴,上面跳着火苗,已然不能再用。
  胸口时顿时象堵了块尖石,挌得人好不难受,他还真的烧了这琴。
  她不过是听了一会儿那曲子,就要毁去这琴,那么狭隘的心胸,不配弹那样的曲子。
  不哪里来的怒气瞬间涌上,捡了小厮带来堆扫落叶的扫帚,也不顾自己将将才沐浴过,向火堆抡去,一下一下的生生灭了那火。
  急情之下忘了烫手,伸手便要去捧那残琴。
  一只手伸来,握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回头望去,对上一双清如明镜的黑眸,冷声问道:“你知道他会焚琴?”
  “料到。”不心全不否认。
  “这琴,他雕了一年方雕成。”无忧不相信的睁大眼,他知道居然不阻止。
  “我知。”他的声音依然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知道,你还让他烧?”无忧越加不解。
  方才在王妃那里,不凡为那位开脱,这么看来,他们之间并非全无情义。
  不凡凝看着她,却是不答。
  无忧看了他片刻,这个人根本是无情的,对谁都无情。
  胸口压着的怒气滚滚而来,再也强压不下,猛的甩开他的手,向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长琴弯下身去。
  身上一紧,连手臂带腰的猛然被人箍进怀里。
  她用力一挣,环着她的手臂力道却是极大,令她挣不开来。
  结实的胸脯贴上她的后背,微凉的面颊贴上她的耳鬓。
  她身子一僵,还没做出反应,他微侧了脸,唇轻贴上她的耳。
  “郡主何必强求。”声音更柔得如山间春风柔水,直撩进人心。
  无忧彻底怔住了,眼角扫过跪在一边的小厮,小厮只恨不得将头缩进脖子,哪里敢抬头看二人调情。
  他居然全然不回避下人,这到底是他的作风,还是过去兴宁的喜好?
  然他居然叫她……郡主……
  无忧身子更是崩得紧紧的,屏着气,一时间作声不得。
  不凡唇贴着她的耳,呼吸轻拂着她越来越红的耳,眼却凝看着她的眼:“不管是他再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有心要毁,总是会毁去,拦了一次,难保下

次,倒不如如此……是吗?”
  无忧闭眼深气了口气,重重吐出:“气死我了。”
  是啊,他说的没错,要想保琴,除非那人自己有心。
  “这琴,你不能拿走。”刚透出气口,不凡轻柔声音又自在耳边响起,说出的话却又象一根针在刀心尖上扎了一下。
  无忧慢慢垂了眼,瞟了眼脸色煞白的小厮,又看向那焦黑的琴。
  是啊,光是听一听,就要毁了这琴,又怎么可能让她将琴拿去。
  那等偏激的性格当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通了这些,慢慢冷静下来,身体触感也瞬间恢复,背后源源传来的体温让她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即刻崩紧。
  转过脸与他深邃的眸子一对,心里莫名的慌乱,扯开环在身上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奔出竹林。
  出了林子见等在林外,焦急向这边张望的小丫头,忙放慢步子,故作淡定。
  以前在二十一世纪,不是没见过男人,只是太忙,忙学业,忙挣钱,还得忙冥王死活迫她学的那些东西,虽然冥王不时抽疯来骚扰她,但与他实在太

熟,熟得激不起一点火花。
  结果导致到了二十来岁还没处过对象,她给自己美名其曰:洁身自好,顾念旧人……
  其实根本就是有那机会,没那时间。
  暧昧游戏看别人玩的不少,自己却不曾当真心跳过。
  方才被他一抱,虽然明知那人是个没心的,而自己对他也是无意,但仍情不自禁的心跳了一回。
  在心里烧了一回香:兴宁啊兴宁,我不是有意要占你的夫郎的便宜,只是实在没办法,暂时借你身体一用,等你回来,我一定将所有一切原封不动的

归还你,你也保佑我快些寻到子言,让我早了心愿。
  不凡望着无忧出了竹林才收回视线,瞥向地上焦黑的长琴,“这琴,你先收着,我会叫人来取。”
  小厮惊得猛抬起头:“宁公子他……”
  “你不说,他也不会再问。”不凡声音平和,却叫人不敢违逆。
  “是。”小厮心里忑忑,却不敢逆他的意。
  不凡出了竹林见无忧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用脚尖搓地面打发时间,微微一笑,走了过去:“还以为郡主会先走。”
  “反正没什么事,不如等一等你。”无忧舔了舔唇,只是不习惯,不打招呼便丢下别人先走。
  不凡又是一笑,从小丫头手中接过灯笼:“你先回去,郡主交给我就可以了。”
  无忧眼珠子一溜,斜瞥了他一眼,这人就算是二夫,也不用处处在下人面前表现得与她这么亲密吧?
  小丫头的任务本就是将无忧送到不凡那边,现在遇上了正主,她的任务也算是完了,朝着她们身子一矮,行了礼,退过一边让他们过去。
  一路上不凡仍然很少话,只是挑灯给她照着明,不时提醒她一句,前面支了一枝树杈,别刮了眼,那里突了块石块,别踢了脚。
  话虽然不多,却叫人浑身都暖暖融融,十分舒服,怪不得那个兴宁会这么依赖于他。
  无忧低头看着身边白袍下慢慢迈着步子的白色软靴,以前遇上母皇赐宴,回去的路上,子言也是这般引着她,不同的是子言会牵着她的手。
  视线微转,看向他阔袖拢着的半边手,轻攥成拳,这双手就是攥成拳仍美得很,再想着方才弹琴的那双手,神情不由的黯了一黯,那人到底是不是子

言。
  当年南朝被灭,但越国和北齐谁也不肯将南朝这块肥土划给对方,于是重新立了南朝先皇的唐弟为新王,这位南朝新王无谋无识,贪生怕死,不过是

这二国的一个傀儡,每年向他们进贡大量的物产,钱财。
  越国和北齐的两位君王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厚,将南朝新王的幼子接到北齐宫中居住,其实谁都明白那是挟持。
  这位小太子和无忧儿时有过几次邂逅,也正因为这个小太子,才暴出了子言的身份。
  原来那个被蓄养在宫里的南朝小太子只是个假货,而子言才是南朝新王的儿子。
  南朝的人潜伏在一个公主身边,哪怕是被遗弃在冷宫中的公主也不允许。
  所以子言的死也是当所无知的无忧引起。
  南朝的皇屋擅长琴技,是天下一绝,而子言虽然不是前南朝先皇的后人,但也继承了前南朝的这一项绝技,从小便弹得一手好琴,虽然他只弹给她一

个人听。
  但无忧自小受他影响,自小便也通音律,虽然不如他弹的好,但却是会听的。
  方才的琴声仿佛在耳边响过,再想着那方轮椅,无忧心里象压了块石头,他的腿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烧伤?
  念头一过,心里猛的一跳,忙收敛心神,身边还有一个不凡在,实在不能胡思乱想,露了心绪。
  眼角下斜,仍落在他攥着的拳头上。
  “喜欢把手攥成拳头的人,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凡偏头过来,微微一笑,“郡主哪里听来的?”
  “书上说的。”无忧也不记得过去在哪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上看过。
  “有这么个说法?这样的书……还真不曾看过。”不凡浓眉轻挑。
  “那是你看书太少……”无忧话出了口,差点没咬了舌头,做得保国将军-靖王的军师的人,哪能没看过多少书?
  脸上的笑也不由得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凡眼角也露了笑,并不为自己辩驳,抬起手,阔袖滑下,手掌竖在眼前,慢慢合成拳,又再慢慢摊开,看了一回,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无忧看着他的手,和刚才所见那双手果然是难以分出,哪双更美。
  想起千千讲的一个故事。
  据说上天心血来潮,造了一双天地间最美的手。自从造出那双手后,他便迷恋上那双手上,每天除了看着那双手,什么事也不愿再做。他为了让自己

断了对那双手的迷恋,不再这么沉迷下去,决定再做一双更美的手出来。没多久他果然又做了一双手出来,那双手果然美得无可挑剔。但却没有比先前那

双更美,只是不相上下。他想了许久,明白了,他再也做不出更美的手了,要想断了对那手的沉迷,只能舍。于是他将那两双手都抛下了凡间,如今那两

双手都落在了常乐府。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39
015 同床共寝

  千千说的手应该便是不凡和宁墨这两双。
  也觉得千千说的很对,这世间再寻不出更美的手了。
  一时兴起,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放到他手边与他一比,小嘴顿时瘪了下去:“我一向自认为,这双手已经很漂亮了,但跟你一比,可就得回姥姥家

了。”
  不凡轻笑出了声,看向她那只小手,小巧精致,根根手指如葱尖一般,纤纤巧巧,虽然不胖,却带了五个小小的梨窝,甚是可爱,克制着将那只小手

握在掌中的欲望,垂下手,任阔袖滑落,将手背盖去。
  “郡主会说笑了。”
  无忧嘴角的笑一僵,觉得自己这么举着手也挺傻,干咳了一声,将手缩进袖中放落下来,低头看着随脚尖移动起伏的裙摆,咬了唇,还真是说多错多


  他侧脸凝视着她:“这样挺好。”
  无忧微微一怔,歪了头去看他:“你这么觉得?”
  “嗯。”他转开脸,看向前方。
  “你该不会又说我是假的?”无忧歪着脸去看他的表情,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他笑了笑,她与过去确实不同,但有时却又象得叫人无法分辩,那份象不是装得出来的。
  无忧等了一阵,见他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正打算放弃,却又听他道:“不要去查宁墨。”
  无忧又是一愣,他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正打算,明天离开他那里,便叫千千去刨宁墨的底子。
  “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要再去刨出来,否则宁墨会离郡主越来越远。”不凡慢呼了口气:“到了。”
  无忧胸口哽得难受,可是叫她如何能不去查?那曲子……虽然与那时常听的不尽相同,但那神韵却是一丝不差,她不相信世间不同的两个人,能奏出

完全相同神韵的曲子。
  抬头见头顶书着‘寒梅冷香’四个字,虽然那四个字写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象是就这么也能闻到寒梅冷香,但仍忍不住发笑。
  第一次见他伸出的手,指间上就夹着一枝墨梅,那时只觉得美,是冷寒惊艳之美,后来见了他的真容,文儒清雅,秀美绝尘,还有骗人的无害纯净。
  而行事却是快刀斩乱麻,绝决冷情。
  所有一切,都实在没办法将他与这么俗套香艳的词放在一起。
  人的品味还真是难琢磨的东西……呵……
  不过笑归笑,可不敢过于表示,忙把手放到唇边吸着鼻子,装作打了个哈欠,掩去笑出的声音和憋着的怪模样。
  进了院子,发现他这里虽然不如‘墨隐’清冷,却也是极安静的,院子里也没任何一样奢华的东西,除了石桌石凳,便是一院子的梅花树。
  无忧开始怀疑那个兴宁,是不是非常吝啬的一个人,所以她的夫侍们才会如此。
  其中院子一角灯笼的余光下,可以看见依了几棵墨梅,在这初夏之际,却仍开的极好。
  黑夜中,黑色的花瓣隐在黑暗中,更露着一种神秘之美,美得叫人窒息。
  无忧不自觉得走了过去,一股寒梅冷香扑鼻而来。
  突然间,她觉得方才还觉得好笑的门匾实在太恰当不过。
  嗯,他的品味可以加十分。
  然想到这墨梅的用处,轻触花瓣的手垂了下来,这么美的梅花,怎么就被他用作是杀人梅呢,扣二十分。
  他立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神色有异,眸子也暗了暗。
  屋里整洁得一尘不染,干净的气息迎面扑来,叫人整个心身都清爽起来。
  所有陈设也如他的人一般朴实无华,一切能简便简,虽然家具木质都是极好的小紫檀木,但都是极简单的式样,也不喷金刷银,全无招摇之感。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绝对想不到这是深受王妃信任,而让常乐郡主宠爱之极的二夫的寝屋。
  无忧合衣滚倒在床榻上,看着坐在书案后的不凡,正认真的翻阅一本蓝布账本,而书案一角还堆了尺余高的账本薄子。
  吁嘘不已,他将将回府,便有这么多事务等着要做,也着实命苦,看来当这个家也着实不容易。
  同时又暗暗窃喜,等他把那些账本看完,怎么也得到天亮。
  虽然觉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些,但只要能安然离开,也顾不上这许多,他累死拉倒,也没人再对她怀疑。
  回来这里还不到一日,生理钟没能理整过来,不习惯这么早睡,在床上滚了半天,仍无睡意,嘟哝着数了半天羊,最终宣告催眠失败。
  翻过身见不凡仍端坐几后,就着灯光,一页一页的翻看账本,直接当她透明。
  挑了挑眉,过来之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怪不得姨娘会叮嘱她别给他添麻烦。
  视线乱溜,定在了他书案的另一角上,那儿搁着两摞书本,其中一摞是翻看完毕的账本,另一摞最上面的却画有画案,类似游记之类的,寻思着可以

掏上两本书来打发时间。
  犹豫再三,偷溜下床,轻手轻脚走到书案前,尽量不惊扰了他。
  弯腰翻身那本书的封面,入眼便是十分干净清峻的小楷,让无忧眼前一亮,那字体笔法精致、美仑美奂,大气却内敛不张扬。
  无忧翻看了几页直接便想到了王羲之,如果王大书法家看见这本书,会不会与写这书人的人惺惺相惜。
  书里的内容尽是各地的民俗特色,以及喜好,翻了十几页,正看到兴头上,竟没了。
  将嘴一扁,写书的人当真偷懒,一本书只弄了十几页,后面全是白纸就拿出来卖钱。
  再看下面书籍,都是些兵法什么的,看的就甚是无趣。
  其中一个例举失败的战役的将领叫朱卿,作风很象宋江,无忧是最烦宋江的。
  看着越加不痛快,见不凡面前摆着的纸笔,顺手拖了过来,坐下身去,抬头偷看书案对面的那位,仍是只顾看自己的东西,对她不理不顾,就象他面

前根本没这个人。
  无忧顿时壮了胆,提笔在纸上画了个抱了头,撅着屁股跪趴在地上的胖男人,他身后立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拿着个棒槌,直接暴了前面那位的菊花

,被暴的那位自然是眼泪乱飕,在胖男人旁边写着‘朱卿=宋江’。
  她在二十一世纪时极喜欢画美男和卡通,可以说是到了迷恋的程试,认定如果不是冥王给她定了方向,空不出多的时间,要不然没准过些年,她就能

成为一代插画家。
  但越是没得画,越是想画。
  特别是在冥王逼她画画时,只要冥王没盯着她,便会偷着改画美男和卡通,这么些年下来,她的美男没画出名堂,卡通却画得顺风顺水。
  这时信手画来的两个卡通小人,倒也有模有样。
  吹干了墨,看了一回,仍觉无聊,眼皮倒是涩涨了,趴在书案上,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不凡这才抬眼起来,看向她画的暴菊图,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合了手中账本,放到一侧,再回头间,视线落在无忧的那双眼上,那双乌黑澄清的眼,在他脑海里浮过,唇角笑意慢慢褪去,伸手过来,指尖轻抚无

忧的眼。
  无忧睡梦中感到眼皮微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搔。
  不凡忙将手缩回,手袖扫过她的脸庞。
  她又去搔脸。
  不凡微微一笑,捉了她的手阻止她在脸上乱搔。
  无忧抬起手露出的‘朱卿=宋江’的几个字落入他的眼里,他身体轻轻一震,放开无忧的手,将那暴菊图取过,定定的看着那四个字。
  过去无忧不爱写字,不论他怎么迫,总是不用心,写出的字自是看不得,而这几个字字迹绢秀,绝非过去无忧可比。
  近些日子,他听下人禀报无忧在山中情况时,下人也曾提到过,这三年,无忧练字很是认真,三年时间大有长进也是不足为奇,让他挪不开眼的却是

‘朱’和‘宋’字的那一撇上。
  很久以前,他曾教过另一个人写字,那个人写什么都还好,独每写到撇上就总爱带勾,任他怎么教,怎么训,甚至连戒尺都用上了,就是改不了,而

现在这纸上的‘朱’‘宋’二字的撇上便带了勾。
  良久,轻叹了口气,将暴菊图仍放回案上,起身绕过书案,定定的看了无忧许久,才伏身将她抱起,送上床榻,拉过丝被为她盖上。
  吹熄了灯,除去外袍,齐整的搭上屏风,坐在床边,就着窗外映入的月光,凝看了无忧的闭着的眼,好一阵,才收回视线,落下幔帐,在她身边躺下


  闭了眼,却全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朱’‘宋’二字的一角。
  重新睁开眼,侧脸看向无忧熟睡的脸庞,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漆黑的眸子里有波光闪动,神色越加的温柔。
  无忧越睡,脸越痒,伸手乱抓。
  不凡忙压下她胡来的手,拂开幔帐,往桌边角凳上事先备好的清水中滴了两滴药水,单手拧了湿巾,轻敷到她脸上。
  一阵清凉,无忧顿时醒来,月光中直接望进眼前那双黑如幽谷深潭的眼眸:“吵到你了?”
  再看帐外,已熄了灯,忙改了口:“吵醒你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4:41
016 要吃了他

  他指尖轻按湿巾,让上面的药水能更好的浸上她的面颊:“刚熄灯,还没睡。”
  虽然是初夏,而‘常乐府’依山而建,夜晚甚凉。
  无忧眼角微斜,望向一角的软榻,上面空空荡荡,连床薄被也没有。
  而自己身边却堆了床被抛开的丝被,双眼顿时圆睁,惊问出声:“你睡这儿?”
  无忧话出了口才醒起失言,忙闭了嘴,果然见他抬眼向她看来。
  她怕他又说出什么类似于自己是冒牌的话来,眼珠乱转,脸上又痒得厉害,与吃饭时完全是两个级别,神情便有些怪模怪样。
  将两只爪子搭上他的胸前,一吸鼻子坏笑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嗯?那个啥……嗯?”
  不凡眉头微蹙,眉眼带出些没抑制住的笑意:“等你大婚以后,随你怎么。”
  无忧一撇嘴角,突然按了他的肩膀,顺势一翻身,嘻哈笑道:“那还得一年,不等了。”边笑边去扯他的衣裳,吓死他,让他不敢跟她呆在一张床上。
  不凡专注着帮她敷脸,没想到她会突然乱来,竟被她推翻,按住,一双小手在他衣裳上乱扯,乱拽。
  正要去抓那两只正在胡作非为的小手,脸上一凉,敷在无忧脸上的湿巾掉了下来,反扣了他的脸,不禁苦笑。
  虽然皇宫贵族家的女子,十二三岁便偷尝男女之事是再寻常不过,无忧已满十四,少女情怀也不足为怪,而自己又是她名正言顺的夫郎,本是无可厚非。
  然她终归是身份特殊,早在几年前便定下与北齐太子联婚,所以这府中虽然给她蓄着五位夫侍多年,任她怎么胡来,却是不允许失/身。
  她以前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任性妄为,做下许多荒唐之事,身子却是清清白白的。
  如果她当真是无忧的话,这三年在山里,跟在她身边的训教嬷嬷不知是怎么教导她的,令她变成这么个性子。
  然她的手徘徊在他衣襟周围,就是半天不解去他的衣裳系带,不禁莞尔。
  原来不过是虚张作势……
  这样一来,他反而不再拦她,由着她胡来,揭了脸上湿巾,平躺着静看着骑坐在身上的她,那双笑得象月牙的眼,在月光下象聚了许多碎星,闪烁不定。
  她的眼象极了他深埋在内心的那双眼。
  无论何时,她只要睁着那双眼可怜巴巴的将他看着,不管她做下了天大的错事,哪怕是将天捅了下来,他也会原谅她,包容她。
  顶多事后用自己的身份,力所能及对她做更多的约束,尽量不让她太过于的妄为。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不该对皇家的人存下一丝私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三年不见,这双眼越加的漆黑清亮,与那双眼越加的相象。
  任她这时做着多荒谬的事,这双眼仍清湛无杂。
  他静静的凝看着,克制着不抬手去抚摸她的眼。他喜欢抚摩她的眼,然那只限于在她睡梦之中,她不会知道的时候。
  无忧别手别脚的解着他的褥衣带子,心里焦急乱叫,快反抗啊,快逃跑啊……
  偏偏身下的人一动不动,定定的将她看着。
  心虚加不自在,开始后悔对他非礼,身子也开始发僵,寻思着找个台阶,自己滚下去来得实际些。
  让他下床,倒不如自己抱了被子爬上那边软榻。
  手一抖,竟将死活不肯解去的系带拉了开来,衣襟在她的拉扯下滑开,露出里面纹理分明,裸实精壮的胸膛。
  无忧微微一愣,挪不开眼光,他除去着了衣裳的装饰,也可以美成这般。
  看归看,手反而下不去了,尴尬的挤了个笑:“看着你挺文弱的,没想到有这么副好身板。”
  他微僵,垂眼重新打量她。
  是啊,她十四了,是到了会看男人的年纪了,不象以前,只会看张脸。
  视线落在她面颊一角,即时眯了眼,凝视看去,眉目间柔和的线条瞬间崩紧。
  无忧心口不由砰然一跳,身子紧崩崩的僵着,感到骨骼都痛,顾不上再装什么样子,挪着身子,从他身上滑坐开去:“你……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别动。”他蓦然将她的下巴一把握住,抬了起来。
  她微惊,抬眼正好触上他审视的目光,深涧幽暗的眸子象是要看穿她的身体。
  心跳得更厉害,她这张脸毕竟是掉下来时,突然变成这样的,也不知冥王对她做的什么手脚。
  不知是不是以前看多了电视,认定不管是什么法术,总有失灵的时候,难道这张脸……
  “别看。”心里七上八下的,抬手捂了脸,只露了一双眼,又想着这么拦他不许看,有些唐突,胡乱寻了个理由:“这脸太丑,别看。”
  他飞快抬眼看向她的眼,慢慢开口:“你知道我不嫌。”
  一字一字落入她耳中,待他说完,她整个心都在抖,恍恍惚惚。
  无忧明知他这话对的是过去的兴宁,心间仍忍不住有暖流淌过,愣愣的看着他的眼,被他压下遮了脸的手掌也没发现。
  如果他当真是奉承她,大可说:郡主,怎么可能丑……郡主在不凡心里一直是最美的……
  可是他说的却是:不嫌……
  他不否认她丑,但他不嫌弃,不介意。
  这样的他实在与这攀龙附凤的身份格格不入。
  她本来有张极标致的秀美脸庞,一落在这里就变成了这副丑相,如果说她真不介意,那是骗人的。
  只不过在整形医院时见过太多因各种事故而变丑的人,看着她们痛苦过,纠结过。她也时常劝慰过她们,所以才比一般的人能接受这个事实。
  另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用美貌换取寻找子言下落的机会,她愿意。
  但这张脸终是心里的痛,这时听他这么一说,鼻子微酸,有些想哭,丑陋的人不被人嫌弃是何等之幸?
  不凡视线从她忽闪着的眼眸上挪开,臂肘半弯,将她的脸微侧对了月光,认真的看下。
  她脸上结痂在耳根附近竟有一大片离了面颊,微微抛起。
  结痂下的肌肤在月华下光滑莹透,如同她的颈项肌肤那般如脂似雪。
  拇指抚过,细腻嫩滑的如同初生婴儿。
  他眉心微敛,抬了另一只握着湿巾的手,轻拭她面颊结痂边缘,神色越加的慎重。
  无忧下巴微痛,又见他淡然的眸子慢慢变暗,眼底的深意层层覆上。
  心里突的一跳,已经确定自己这张脸上出了问题。
  无忧脸上象是上面蒙了一层面膜,还是过期的那种,令整张脸又痒又烫,越来越不舒服。
  往下垂着眼皮,使劲的往擦拭着自己脸庞的湿巾上看,湿巾在她脸上擦一下,她心里就紧张一下,到了后来,实在淡定不下去。
  猛的往他手上一推,从他身上翻了下去,伸手去摸他用湿巾轻拭之处,一摸之下也愣了。
  指间竟捏了一层象是可以揭皮的皮。
  手上微微用力,竟是不痛,索性揪着试着往上一揭。
  “别。”不凡大惊,飞快的握了她的手腕,想制止她用力。
  无忧本能的往里一让避开来袭。
  他虽然制住了她的手腕,却没能止住她身体后仰。
  这眨眼间,她手中已多了块东西,
  他脸色顿变,怕她脸上结痂未能完全与面颊脱离,她如果生生的撕开,必毁了面颊肌肤,那么这张脸也就真的彻底的毁了。
  迅速扳了她的肩膀,猛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容她再胡乱动作。
  一拂身边幔帐,让月光尽数透来,慢吸了口气,伏低头凝神往她脸上看去。
  一看之下,愣了愣,半晌方长松了口气,深吸了口气,不理她的挣扎抗议,捏了她的面颊,对光细细看去。
  她脸上覆着的结痂被整块揭去,撕扯得微微泛红,却并无损伤,去了那层结痂的浮肿,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美得叫人窒息。
  任他不是贪图美色的人,也不由的呼吸一窒。
  这张绝秀清雅的小脸上稚气未脱,依稀还能辨别出儿时的灵秀模样。
  然下巴尖巧,眼角微微上斜,顾盼间流光转动,揽尽了人间媚意。
  配上她那双黑亮的瞳仁,又活脱脱的如见了儿时的她。
  指腹抚过她挣扎而涨红的面颊,不敢多做停留,别了眼,从她手中掠去那块从脸上揭下的那块结痂,掷到脚凳上的水盆中。
  再回头,脸上已恢复平时惯有的从容淡然。
  无忧视线一直没离他的脸,短短这一会儿功夫,他脸上神色已是几变,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做什么想法,心里乱跳,等了一阵,没有电视里的那些被人揭老底的老套台词出现,试着问:“我的脸。”
  “你的脸没事,不过不可以再搔。”他视线又在她脸上留连了一阵,从她身上翻身下来,拉过被她踢到一边的丝被,为她盖上,掖好被角,柔声道:“睡吧。”
  没事?无忧卡在噪子眼上的心顿时落下,不再多问,他说没事,便当做没事。
  省得问多,错多,没事都弄出事来,当真老老实实的闭了眼。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07
017 总算漂亮了

  直到她呼吸变得平和沉长,他才转过脸看向她。
  幔帐未落,她面颊上的红晕已经褪去,新长的肌肤如同玉兰花瓣一般娇嫩。
  虽然此时的她下巴两颊削瘦,在他看来,仿佛看见的是过去所见的那张微圆的小脸,唇边不禁慢慢露出的一抹连他自己都没能觉察的温柔浅笑。
  他为了赶路,已有三夜未眠,本是极为疲惫,这一夜,却全无睡意,这么凝看了她一夜。
  抬手去抚摸她的小脸,未碰到她的肌肤,却又缩了回来,毕竟结痂刚去,还过于娇嫩,怕受不得力道……还是不碰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远处一声鸡鸣传来,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穿妥衣裳,回头又看了一眼他熟悉的小脸,才揭帘出去。
  初回府中,太多事务要等着他去办,容不得他在床上多赖。
  无忧一夜好睡,要醒不醒之际,被一种沉重的压制弄醒,闷得她胸口喘不过气,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双乌溜圆睁的大眼。
  脑中一激,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迷惑的喊出他的名字:“十一郎?”
  趴在她身上的正是门口坐着的那个长得圆不溜秋,特别可爱,自称是常乐郡主的七郎的小男孩。
  十一郎见无忧记得他的名字,欢喜的眉开眼笑,很快脸色一沉,不满的转头吼道:“你骗人,你叫我见了郡主,不要说郡主丑,郡主根本不是丑……”
  他话没说完,后面的话已被伸过来的一双手,一只捂嘴,一只按后脑勺的压了回去。
  蹲在脚蹋上的千千冲着无忧挤了个尴尬的陪笑:“小孩子口无遮挡,口无遮挡,郡主别见怪……”
  无忧知她也是好心,怕十一郎见了她这张丑脸,做出什么举动刺激到她,所以才事先开口提点,不过她忘了小孩子是最心无城府的,就算她提点了,他们看到超出想象的东西,仍会表示出来。
  想着昨夜不凡脸上闪过的诧异,他那种象是天塌下来,脸都不会变一变的人,都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又死活不让她搔脸,可见这张脸何等触目惊心。
  至于十一郎后面的话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了:“郡主根本不是丑,而是太丑了。”
  无忧的心顿时凉了下去,这老天爷还当真一点不肯吃亏,让她活多一回,便硬要在她身上讨些什么东西回去。
  翻身起来,不理会象元宝一样从身上滚下去的十一郎,直接伸了手往千千胸前衣襟里摸。
  千千脸色一变,身子顿时崩紧,护了胸,脸扭得快哭了出来,嘴里胡乱低声道:“郡主,昨晚王妃才来过,把服侍你的丫头妈子全聚在了一堆,说谁敢纵着郡主女女之好,被查出来就抽筋剥皮。我知道郡主对奴婢不会有那意思……但万一摸出感觉了,虽然不是奴婢纵的郡主,可是万一传到王妃那儿,奴婢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奴婢下来受些苦倒没什么的,万一被弄成了残废回去,可就比窦娥还冤了。”
  无忧哭笑不得,姨娘还真当回事了,再看千千,这气就不知打哪儿出,啐了她一口:“我要镜子。”
  千千一愣:“又是镜子?”转念一想,仍将胸紧紧护着:“郡主,该不会是借着镜子……”
  无忧一瞪眼,千千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忙松了手,自个伸手进怀里掏镜子:“为什么一夜不见,郡主这张脸……”
  她递过小铜镜,忍了又忍,终于把自进门见了她,就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无忧哪有心思给她解惑,夺了镜子往脸上照去。
  愣看着镜中光洁无暇的脸,活脱脱便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十二三岁的模样,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抽了抽鼻子,得出个结论:错怪了老天爷。
  将镜子丢回给千千,自行下床收拾:“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不凡公子派了人过来唤我,要我过来服侍郡主起身。出门见小公子在门口等着,死活要跟了来看郡主,我推脱不了,就……”千千干巴着嘴,后悔带了十一郎过来。
  无忧望天,推脱不了?是根本没推脱吧。
  出了大门,梅香扑鼻。
  无忧瞥向一旁的墨梅,夏天能闻到寒梅香气,这地方却实别致得很,不凡这个人也确实叫人匪夷所思。
  千千来时只顾着进屋,这时才看见窗下的墨梅,一缩脖子,人也移动到无忧的身体的另一侧,这杀人梅,以后说什么也得避着些。
  无忧似笑非笑的将她瞅着,还说什么是从上面来的,这地下随便捡一个都能比她有出息。
  去了脸上那层蛤蟆皮,心情大好,再想着一会儿便要随了姨娘离开‘常乐府’,心情更加的舒畅,迈出院门,伸了个懒腰,便已经有了一种解脱的自在感。
  腿上一紧,竟将她抬起的腿,生生坠了下去,低头看去。
  十一郎趴在她腿上费力的仰着头,嘟着嘴,脸先红了一红,才道:“郡主,今天晚上去我的院子里睡,可好?”
  无忧‘哈’的一笑:“我为什么要去你院子里睡?”
  十一郎圆嘟嘟的小脸涨得更红,却想也不想,很大方的道:“因为我想给郡主侍寝。”
  无忧‘噗’的一声,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给噎死,抱了胳膊,蹲下身:“你知道什么叫侍寝?”
  “知道啊,就是陪郡主睡觉。”十一郎使劲点了下头,小脸更红得跟苹果似的,竟还有些羞答答的。
  无忧牙根一抽,冷飕飕的,忍不住在心里骂,不知是哪个禽兽教的,简直是祸害幼苗。
  他长得红扑扑,粉嫩嫩,十分好看,就算并没怎么关注过小孩子,向来自认少了些爱心的无忧,也无法不喜欢。
  摸了摸十一郎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我今天不能去你那儿睡。”
  十一郎象是很懂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郡主还是要到不凡哥哥屋里。那我也到不凡哥哥屋里,我们三个一起睡。”
  无忧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半晌才抽搐了一下,呸他一脸口水,一V一都不行,还想三P。
  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噪子,摆出一幅正儿八经的模样:“男人和女人是不能随便一起睡觉的。”
  十一郎想了想,歪了歪头,一脸的迷惑:“那郡主为什么要跟不凡哥哥睡?”
  无忧没有教育小孩子的经验,脸上一僵,一时间竟没找出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郡主没把不凡公子当男人。”千千很合时宜的接了一句。
  无忧一愕,脸上神情五颜六色甚是好看,不知不凡听了千千这句话是何感想,抬脸朝千千挤了一只眼,这借口虽然损了些,却极是合适。
  千千小得意的一扬眉。
  十一郎似有所悟,在要明白不明白之时,小眉头又是一皱,有些不服:“可是王妈妈总是跟我睡,她可以,郡主为什么不可以?”
  无忧迷惑的看了千千一眼,不知这位王妈妈是什么人。
  “小公子带来的奶娘。”千千脸上的得意还没褪去,便开始发干。
  无忧‘哈’了一声,无语了,感情这小子当老婆是老妈子,将嘴角一撇:“她也没把你当男人。”小P孩本就算不得男人。
  十一郎大眼睛里顿时包了一包泪,委委屈屈的垂下了头。
  无忧这才回过味来,小P孩子再小也是有自尊心的,忙将他抱了抱:“我的意思是,你还小,王妈妈当你是孩子,所以你只是个男孩,而不是男人,等你长大以后才会是男人。”
  十一郎眼睛一亮,眼里还包着泪,便又笑了起来:“十一郎很快就会长大变成男人,就可以给郡主侍寝。”
  无忧一脸黑线,纳闷的搔了搔头,不知是哪个浑蛋教出来的,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说不明白,只有慢慢给他改正。
  有丫头过来寻她,说王妃等着她过去一起用早膳。
  无忧看看天时,也没时间再与十一郎磨蹭下去,将他往千千面前一推:“送他回去。”
  刚要起身,十一郎突然扑了上来,搂了她的脖子,撅着嘴飞快的朝她嘴上啄了下来。
  无忧吓了一跳,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想十一郎身体轻,力道也小,又勾着她的脖子,随着她后坐之势的拉扯,自是站不住,直接往她身上跌扑下来,小虎牙磕上她的下唇。
  无忧唇上一痛,感到嘴上有液体漫开,嘴里化开一股血腥之气。
  千千吓白了脸,忙上前来将十一郎拽开,抱在怀里。
  十一郎瞪大了眼,指了无忧的嘴,惊叫道:“郡……郡主流血了。”
  无忧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终于忍不住,沉了脸:“是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十一郎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嘴一扁,垂下头,从眼角里偷看无忧:“我初初进府的时候,了了哥哥这么亲亲我,说这是表示喜欢,十一郎喜欢郡主,所以也亲亲郡主。”
  无忧不知这个鸟鸟是什么人,但打心里想狠狠的煽他两巴掌:“你什么时候进的府?”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2
018 财爷美少年

  “两年前。”十一郎竖了两指白白胖胖的手指。
  两年前,他顶多三四岁,无忧翻了个白眼,这么小的小娃娃也不放过,当真是禽兽:“那个鸟鸟是什么人?”鸟鸟,还鸡鸡呢,呸,坏水败类一个。
  十一郎眨了眨眼,有些奇怪:“他是郡主的五夫啊,他进府许多年了,难道他也没见过郡主?”
  五夫?无忧一愣,即时噎住,没敢再问,怕十一郎口没关风的到处一唱,她这个冒牌货可就坐得正了。
  “五夫?”千千两眼放光,将十一郎丢在地上,掏了小本子出来记录,口中还念念有词:“常乐郡主的五夫什么鸟鸟恋童……恋的还是七夫……”
  写着还不忘追十一郎一句:“你几岁?”
  “五岁半。”十一郎答的也很爽。
  无忧气得脸色发白,恨得直磨牙:“三包,你在做什么?”
  千千想也没想的答道:“这可是大新闻,以后包红,我得先记下来,省得以后给忘了,可就亏大了……”她一边说一边眼角得意的睨向仍坐在地上的无忧,刹时间才回过神,她这是在对谁说话。
  忙住了嘴,飞快的将手中小本子和小炭笔收入怀中,唯恐慢上一步便被无忧毁尸灭迹。
  偏偏十一郎很不识趣的仰头向千千问道:“什么是恋童?你是说了了哥哥恋的是我吗?”
  千千赶紧捂了他的嘴,冲着无忧挤了个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对上这么一对活宝,无忧更是郁闷,爬起身逼近千千,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你把他从哪儿弄来的,就赶紧的送回哪儿去,今天之内再让我看见他在我面前逛,你跟他一起滚蛋别再回来。”
  千千慌得七手八脚的拽了十一郎就走。
  无忧无力的捂了额头,冥王怎么弄了这么个大麻烦给她,回头见不凡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似笑非笑,更不敢久呆,一溜烟的跑走了。
  好在在陪同王妃和王爷用过早膳便离了‘常乐府’才算是长松了口气。
  ‘靖王府’所在的婉城镇距‘常乐府’也不过半日的路途。
  婉城是商贸大城,人口众多,极是繁华。
  最让无忧高兴的是人多的地方,也就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吃饱睡足,便差着千千出去打探消息。
  千千嘴里应着,脚却粘在地板上不肯走,又搬出在‘常乐府’的那套:“奴婢才来,不熟……”
  无忧一瞪眼:“感情你这三包名字是白得了。”
  千千左思右想,不给她办事也是不行,但要办事也不是自己空口白牙就能办的,壮了胆,合了两指手指一捻:“没这个,就是打听了,也只是听些没多大用处的皮毛蜚语,郡主也不肯收货啊。可是我一个下人,又还没领过月钱,哪来银子打点?”
  无忧当然明白哪儿办事都少不得钱,只不过初到这地方,衣食无忧暂时也就把银子这事给忘了。
  听她一提才醒过神来,可是她也是才回来,根本不知哪儿去拿钱,又不便寻着王妃开口,开了首饰盒取了支珠钗出来:“你拿去当铺先抵抵,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千千欢欢喜喜的接了钗子去了。
  没到一个时辰就愁眉苦脸的回来了,仍将钗子放回桌上:“郡主,这东西当不了钱。”
  无忧一愣,这钗子明明是镶着上好东珠的金钗,她居然说当不了钱:“怎么回事?”
  “我去了一家当铺,恰好见另一个丫头拿了朵珠花去当,结果那老板一看,便叫人将那丫头扣下来了,派了小厮去唤了衙门的人来将那丫头给抓走了。”
  “为什么要抓那丫头?”
  “我出了当铺,偷偷打听过,为了防着下人偷主人的首饰私变卖,旦凡城里贵族家的首饰,都是打上了名字的,不允许私卖,除非有那主人家管事的亲往,当面写下字据,抹去首饰上的名字。否则便按私窃送往官府。好在奴婢还没将那钗子拿出来,否则郡主就得去衙门领奴婢了。”
  无忧拿起那支钗子,仔细一看,果然上面雕着‘常乐’二字。
  眉头一皱,东西不能当,又不知去哪儿领钱,以指为轴,将钗子在指间转了一圈,唯一的办法就是挣。
  环视了一下四周,勾唇一笑,在书案下搜了些纸笔出来,“千千磨墨。”
  千千看着白纸上渐渐跃出两个相拥的人体,眼珠子差点跌到了纸上,结巴着:“郡……郡……郡主,你画春……春/宫?”
  无忧白了她一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千千看着正在吹墨汁的无忧,简直将她崇拜得无体投地:“如果你在天上,准能发大财。”
  不过接下来无忧的动作便叫她哑了声。
  无忧在书房寻了些过时的年历关公画像等等,上面写上‘非礼勿视’。
  用白纸前后包了,再将那张‘春/宫’图放在上面,叫千千栽得整齐,另用牛皮纸做了封面,用粗纸装订好。
  顺手一翻,除了第一张有图,里面全是白纸,不过只要一摸就能感到里面的夹层,叫人想入翩翩。
  如此这般折腾了七八本,寻了包裹布裹住,朝千千一挤眼:“挣钱去。”
  另叫千千拿了块布去厨房抹了些锅灰,再用干净布包着,塞入袖中,又在包裹里装多了套下人的衣衫,带了千千出了府。
  千千能被有称作‘三包’寻路的本事实在不错,她方才出去那一会儿功夫,竟也摸到了城中什么地方人口最为繁多嘲杂。
  二人先找了无人的地方,换过粗布衣衫,用锅灰抹花了脸,才抱了包裹晃进集市。
  在街角蹲了一阵,看着人来人往,怀里东西反而不好意思拿出手。
  出来了又不能空着手回去,一抬眼,面前走过去的是双男人腿,心一横,一把拽住,也不看来人,先堆了一脸殷勤的笑:“有好书看,要不要?”
  “我不看书。”来人声音极是年轻,抬了腿要走。
  无忧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揪住一个,哪肯就这么放了他走,拽着他的裤腿不放:“就是不爱看书的人,才会喜欢。”
  抬起头望去,对方长得很高,很费劲的仰高头,才看见他的脸。
  光晕射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包裹在阳光中,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辉,璀璨夺目,灵活转动的眼眸带了几分调皮,彗黠的转动。
  头发也不太长,在后脑上抓了个马尾,留海碎碎的遮了半边眉,晃眼看有些凌乱,但那些随风轻拂的碎发却直搔进人心,总让人想伸手去绕他的那些细碎的发稍。
  无忧最终得出个结论,这少年是个好看的毒果……而且很可能还是财果……
  无忧得出这个结论也不是凭空而来。
  第一,十七八岁正是青春萌动年纪,自然会对这些东西充满好奇。她很可耻的给自己寻了个借口,在这里十七八岁已经是可以妻妾成群的年纪,并不算是教坏儿童。
  第二,这人虽然穿着随便,一身黑色短打,但料子都是上好的,非富即贵才能穿得起,这么说也是出得起钱的,既然是财神,更加不能放跑了,千千的跑路费可就指着他了。
  第三,这人衣裳料子虽然不差,但束发即不束冠也不佩玉,身后更没跟着一大堆跟班,说明这人虽然有钱,却不见得达贵,或者本人性情不是那些娇纵,狗仗人势的人,这样一来,东西出手后的后顾之忧也少,不怕下次遇上被人打得折胳膊断腿。
  无忧慢慢眨着眼,意味深长的道:“绝对带劲……”
  千千惯来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见无忧死抱着个年轻男子的腿不肯放,嘴角一撇,这哪里是郡主能做出来的事,简直……这怕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丢人的郡主,蹲身去拉扯无忧:“人家不要就算了。”
  无忧横了她一眼:“人家哪里有说不要了,还不拿给人家看。”
  少年微微一愣,朝无忧看去,只得十三四岁模样,皮肤黑乎乎的,也分不出是长成这般模样,还是脏成这德性,五官隐在这层花乎乎的黑下面,已然难辩,不过那双眼却是灵秀莹亮,纯清如水,绝不象那些干不正经勾当的。
  再看一旁立着的小丫头,也差不多大年纪,脸色也一般的难看,但神态间却是对抱着自己腿的这位一派看不得的样子,也不象出来混的,不由的一皱眉:“带劲?”
  无忧挑了眉峰,道:“绝对是你以前没看过的,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刺激的了,才二两银子一本。”那可是出自于自己手上,他当然没见过,脸上的那份自信再真不过。
  少年低头看着死抱着自己大腿的小丫头,眉头直皱,本是没有什么耐心和她拉扯,但听了她这话无语的撇脸一笑,世上还有这么无赖丫头,倒是新鲜。
  ‘哈’的一声笑:“二两银子一本,抢人吗?和尚的精装金刚经也用不了这么贵。”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3
019 奸商

  “那是素的,这是荤的,素荤怎么同?”无忧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金刚经送你看,你看不看。”
  “不看。”少年想也不想的回答。
  “这不就得了。”眼角见千千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瞪了她一眼:“还不拿出来给这位公子看看。”
  千千傻在那儿吞了吞口水,把那东西拿出来给这么个少年,还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看,实在是太损形象。然无忧的话,又不敢不从,只得麻着头皮,挑捡了一本在她看来算是最无伤大雅的出来,涨红着脸,举到少年面前翻开第一页有图画的那页,然后飞快的又再合拢,只求他没看见。
  少年本没指望这两个丫头能拿出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只是反正闲着无事,也就看看她二人演什么戏。
  哪知那书页虽然一开即合,却也尽数落入他眼中,瞬间睁大了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从千千手中夺了那书过来,幸手一翻,那双仿佛蒙着琉璃光彩的眼睁得越加的大,笑出了声,瞥视着正站起身的无忧,眼中透着别样神色:“哟喝,看不出你们两个小丫头还真有点东西。”
  千千脸皮火烧一片,窘得恨不得一头扎进城外的护城河。
  无忧却得意的拍拍手,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心头暗笑,鱼儿要上钓了。
  少年往后一翻,却没了,愣了愣:“喂,你这算什么?”
  无忧一把抢了回去:“还能让你白看?”说着又从千千抱着的包裹里掏出另几本,均是只翻了一页给他看,同样是一开即合:“怎么样,全是正品,这可是宫里专门为娘娘们画春/宫图的一流大师作品,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二两银子是我急需用钱,要不然,你到哪儿买去。”
  少年眼珠子一转,有点意思,将无忧从上到下的看了个遍,自己头一回走眼。
  一把夺了无忧怀是包着书的包裹:“看不出你这丫头有点名堂。”
  无忧怕他抢了就跑,将包裹夺了回来:“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卖别人了。”
  少年嘻嘻一笑,手腕一转,手中多了锭足足有二十两的银子,抛了给她,在她接银子之际,抓过她手中包裹转身就走。
  无忧见他如此爽快,反而觉得不踏实,将银子丢给千千:“看看是真的,假的?”一双眼却追着那少年背影。
  千千将银子放进口中一咬,笑得有牙没眼:“是真的。”得了银子,便将方才的丑事抛得一干二净:“郡主真是厉害。”
  那少年肩宽,腰窄,腿又长,身材气质都极好,走在人群里很是显眼,隔了老远也能一眼看见。
  无忧见他提着那东西居然进了前面装修得极为雅典豪华的茶苑,微微一愣,一拉千千:“我们跟去看看。”
  二人寻了个角落的窗口,往里一看。
  茶苑里如同外面所见,极尽的奢华,却丝毫没有铜俗之气,古典雅致,光这么一看,无忧也很佩服这间茶苑主人的品味。
  这时正值午后,茶苑中却三三两两的坐了满席,看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其中一张花几一侧陪坐着的一个美人,乌发如缎,在自窗口自然泄进的阳光下晨风出妖魅的沉金光泽。
  美人与身侧两位男子浅言漫笑,一顾一盼间,叫无忧算是知道了什么是秋波似水,骨为玉,一笑倾城,百花羞。
  怕是再艳丽娇美的花到了她面前都是没有颜色的。
  墨蓝阔袖半掩了一双白生生的手,肌光似雪,可以让任何羊脂凝玉黯然失色,那双手纤柔秀美,十指尖尖,慵柔的持着一个上好的钨砂茶壶,滚烫的水从壶中注入青玉茶盅,水气朦胧,烟波飘绕,将她衬得似梦似幻。
  墨蓝的长袍在地上铺了个扇形,明明是最庄重的颜色,偏被她穿得艳光四射,媚态百生。
  无忧一推身边千千,嫌恶的往旁边让了让,压低声道:“你的口水滴窗台上了。”
  千千忙用手背擦了擦嘴,“真是太美了,年纪大些,是比郡主这样的小姑娘有味道。”
  无忧对她的口无遮拦实在没了语言,重新看进茶苑。
  以美人斟茶来看,该这家茶苑的主人,也是重要人物,有这么个人在这里,这家茶苑想生意不好,也是不成的了。
  将将进去的那位美少年在门口环视了一周,径直提了包裹走到美人面前,一脚蹬上她身边矮垫。
  美人抬头看见是他,眉头便是一皱,“你又要做什么?”声音居然低沉沙哑,虽然柔软,却十足的男声。
  无忧和千千同时一愣,一同向他喉咙看去,顿时迷乱了……美人居然有喉节。
  少年勾唇一笑,神态散漫不羁,将手中包裹往桌上一丢,“好东西。”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聚在了在丢在桌上的包裹上。
  无忧心头一紧,那一桌子坐的虽然都是便装,但看得出来,尽是达官贵人,她们的那个春/宫图岂能上得台面,不过这样一来,对那少年倒勾起了好奇心。
  手臂上一痛,却是千千紧张的死捏了她的手臂。
  一嗤牙,扳开千千手指,低骂了声,“没出息。”
  美人睨了眼那包裹,越发的紧张,望向那包裹的眼神都象畏如蛇蝎,“喂,不管你这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儿不需要。”由此可见那少年在这里没少干阴损的事。
  少年唇角笑意更浓,眼里隐隐着着戏弄之意,手握了包裹一角,一扬眉,“绝对好东西,你不要,有人要。”
  手一抖,将包裹布揭去,那些书稀里哗啦的散了一桌。
  其中两本封面翻开,露出里面暧昧人像。
  美人脸瞬间涨红,两眼几乎喷了火,“你居然把这东西拿到我这儿来,你当我这里是花楼?”他这地方格调高雅,是品茶,论诗奏琴的好地方,与这些图画确实格格不入。
  少年不以为然的将头偏了偏,朝身边两眼放了光的三位一挤眼,“怎么样,好东西吧?二十两银子一本。全是正品,这可是宫里专门为娘娘们画春/宫图的一流大师作品,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二十两银子是我急需用钱,要不然,你到哪儿买去。”
  无忧在窗外听着,差点吐了血,转手就二十两了……这厮也太煞懒了些,连广告台词都不改一个字。
  美人更是气得没背过气去,正要发作,偏有人一点头,“不错,人物生动,体态优美,甚好,我买了。”
  无忧感动的差点扑出去抱了那人叫知己,看向那少年,却是恨得磨牙……奸商……转念又捂了嘴偷笑,他要有苦头吃了。
  千千一听有人买了,又开始掐无忧。
  无忧痛得咬牙,一眼横了过去,她才回过神,忙撒了手。
  另两位也纷纷开始掏银子,少年接了银子,得意的朝美人一眨眼,将其中一锭往空中一抛,再随手接了,吹了个口哨,伸着手指在美人下巴上挑/逗的一勾,“谢了,了了美人。”
  收了银子,转身准备离开。
  美人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越加难看得看不得了。
  其中一个买到书的的也不等回去,就在那儿拆了封包,一双小眼顿时瞪得溜圆,飞快的翻着手中书册,“这……这……这是什么。”
  另两位一看那书如此,也忙将自己买到的尽数拆开,里面全是关公,土地,灶神……翻到最后,居然是‘非礼勿视’四个大字,即时怔住了。
  美人一愣之后,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忙微低头,垂了眼睑,掩去没能忍住的笑意。
  正准备离开的少年回头望去,也是一愣,仅一瞬便回过神,低骂了声,“该死,那两个该死的丫头。”
  拨腿就走。
  等他到了门口,那三位才反应过来,朝少年嚷道:“喂,你敢骗我们……”
  刹时间,所有眼神集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终是要面子的人,忙清咳了声,强自镇定,却又心有不甘。
  一停之下,少年已出了茶苑。
  美人忙起身,赔笑道:“三位大人息怒,在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全是在下的不是,三位大人损失的银两,在下自当赔上,另外这茶,也是算是在下向三位大人赔不是,在下定陪三位大人尽兴,如何?”
  他这么说,那三位气也消了,面露喜色,“了了请我们喝茶,我们是求之不得,银子就不必了,也没几两银子。”
  美人也不坚持,微微一笑,手臂优雅的在桌边划过,请三位重新入席,重新叫伙计换上好茶。
  无忧看得直砸嘴,好圆滑的一个人,只是‘鸟鸟’两个字,十分耳熟。
  见少年已穿过穿廊,从门口出来,忙一拉千千缩身假山石后,这时被他捉到,不拆手拆腿,也得去一层皮。
  然想着他凭白挣了那一百两银子,嘴角不由的一撇,啐了声“奸商”。
  等他气冲冲的离开,拉了千千从反方向悄悄的溜了。
  千千想着人家一转手便挣了一百多两银子,十分不爽快,回头见无忧跟没事一样,更怨无忧没做生意的头脑,明明可以多挣上些,神色间便有些讪讪,“挣他二十两是逃,一百两也是逃,倒不如挣他个一百两。”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3
020 误啃美人

  来的时候是千千引着,这时却是无忧拽着千千,只恨不得长出对翅膀来,尽快飞出这繁华集市。
  无忧施施然的斜眼过去,这丫头还算有见解,“话虽然是这样说,不过如果我们挣的他再多些,他势必他会挣别人更多,那些人被骗得多了,自不会放过他。他吃了亏,铁定就要抖了我们出来。到时只怕,没等我们回到王府,已经被他们掘地三尺给捉了去。到了衙门,人家只是倒手买卖,大不了退了那一百来两银子,而我们可就得在牢里蹲着了。”
  千千一想,也确实如此,“还是郡主心里明白些……”还想再说两句来夸无忧一夸,前面岔路闪出一个人,长腿,黑衣,挺拨的身影,嘴角顿时僵了,“郡……郡主……”
  无忧迷惑的回头一看,人跟上了发条一般快速转身,匆忙间没忘了顺手一把将吓得呆着的千千捞了过来。
  街上行人本来挺多,偏偏身边却空落落的没几个人,能让她挤进去隐藏身形,暗暗叫苦,强自镇定的往前走,指望着那人别回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寻下去。
  不过事总是与愿违,一顿之间,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前面两个丫头,给我站住。”
  “跑。”无忧将拽着千千的手一丢,拔腿便跑,哪人多往哪儿钻。
  路上行人很识趣的向两边避让,给无忧她们让出道来,偏偏有一个不识趣的,迎面而来,微微一愣,向后急退避让,身子是退了,却还留下一条腿。
  无忧收势不住,脚被对方留下的腿一绊,带着惯性,向前直跌下去,手忙脚乱间,竟生生将对方拽了来垫底。
  门牙猛然一阵酸痛,捂了嘴撑身起来,才看清身下压着方才在茶苑所见的那个美人。
  这时近看美人,比躲在窗外所见,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他的唇如同凝着水珠的花瓣,一滴鲜红的血珠慢慢从他的下唇上渗出,阳光下将他衬得越加阴柔媚艳。
  无忧视线不自觉的扫过他喉间微突的喉结,暗叹了声可惜,爬起身,“对不起,不是有意的。”
  “该死的丫头,看你往哪儿跑?”身后少年的声音已然迫近。
  “惨!”无忧暗叫了声,回头睨去。
  少年满脸堆笑,两手互握了握拳,放慢脚步,向她一步一步迫近,如同一头猛兽将猎物迫到绝路,不急着将猎物杀死,要一点点的将对方玩弄于自己的爪足之间,直到玩够了,才算对得起自己劳心劳力的追上这一阵。
  他视线下转,看见地上正慢慢坐起的美人,微微一愣,脸色变了变,笑意顿时消褪,开始后退。
  无忧只道他是顾忌方才在茶苑诈骗一事,所以害怕地上这位美人,眼珠子转了半圈,这下有救了。
  不料他退了两退,没如无忧所愿的离开,反而抱了手臂站在人群前,开始看热闹,神态闲然,满脸的幸灾乐祸。
  无忧如意算盘落了空,脸色微僵,环视四周,不少看热闹的人正慢慢聚拢,这时不走,一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朝少年勉强一笑,“公子好生意头脑。”抬了脚就想开溜。
  少年微微抽了抽一边的嘴角,这丫头……
  挑高浓眉,眼里玩味更浓,无声的朝地上美人驽了驽嘴。
  无忧直觉自己有麻烦,随着他的视线,机械的转头望去。
  在地上撑身坐起的美人抬手一拭下唇,那滴鲜血在他白皙的食指关节上化开,拉出一条殷红,鲜艳无比。
  深琥色的眸子略略抬起,视线在她脸上一扫便即错开,眼里浮出恼怒和嫌恶神色,“真脏。”
  又换了只手使劲擦被无忧碰触过的唇,喉间滑动,竟有欲呕之态。
  千千双眼即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指指地上的美人,又指向无忧,“他……他居然说郡……说小姐脏……”
  无忧见他方才优雅的陪着那些人品茶,举止大方得体,是个少见的人物。
  将他撞跌在这大街上,有损他形象,本来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他居然张口就说‘脏’,脸色就沉了下去。
  人的外表和本性果然不能等同看待。
  脑子一热,竟做了件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将手中提着的包裹往千千怀里一塞,突然上前按住正要起身的美人,飞快的俯低头噙了他柔软的唇,一阵猛啃,叫你说脏……
  周围喧声四起。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美人全然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推倒在地。
  对发生的事完全没能回过味来,瞪着咫前的那张黑不溜瞅的脸,一时间反而懵住了,竟忘了将她推开。
  千千用拳头堵了嘴,才没叫出声。
  一旁看热闹的少年也是一愣,一愣之后,好看的双眉反而挑得更高,抱在胸前的一条手臂竖起,手指摸了摸下巴,眼角带笑,这丫头有点意思。
  上前两步,在无忧身边蹲下,笑嘻嘻的偏头看她,“他香不香?”
  无忧眼角斜来,对上那双满凝兴致的眼,方醒过神自己干了什么,被他一提,还真觉得满鼻淡淡茶香,很是好闻,转脸过来,“你要不要试试?”
  “我对他没兴趣。”少年笑着摇头,睨了眼快反白眼的美人,“我是怕你再啃下去,他一会儿要吐死去了。”
  无忧品出点味来,目光在身下美人惨白的脸上顿了顿,眼角仍勾向一边趣味十味的少年,“洁癖?”
  少年直盯着无忧,眼里笑意更浓,点了点头,“忌女色。”
  无忧怔看着身下美人,果然一副要死去的模样,心里开始打结,该怎么收这场残局。
  再看身边这位,笑口盈盈的将她看着,一派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显然没有帮她的意思。
  清咳了声,“不如我把那二十两银子还你,你把他亲回来?”
  话刚说完,对方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态,此路怕是不通。
  无忧一抽嘴角,把心一横,将身下美人一按,“那就以毒攻毒,再啃两啃,啃啃就习惯了,正好改了这怪癖。”说完当真伏下身去。
  身下柔软的身子一抽之后即时僵住,美人想挣扎推开无忧,偏偏身上软得没一点力气,看着向自己又再靠近的脸庞,喉间一动,直接昏了过去。
  少年手中那包银子‘叭’的一声跌在了地上,世间竟有这样的女人……
  这时有人拨开人群,走了上来,“郡主,叫小的好找,王妃有急事寻郡主,请您赶紧回府。”
  无忧一愣,没想到把脸抹成这样,还被人给认了出来。
  周围的人即时象炸开了锅,指指点点,又不敢太过大声,引起无忧注意,遭来祸事。
  身下美人已然死了一半去。
  少年看向来人,脸色顿时一变,说话也开始结巴,指了无忧,“你……你叫她什么?”
  “郡主。”来人如实回答。
  “常乐?”少年艰难的追问了一句。
  “回公子,是咱家常乐郡主。”
  无忧绝望的一闭眼,叫郡主就算了,还连名带姓的给报出来。
  转头怒看向来人,来人竟是被她叫成夫君的管家陆毅,脑中‘嗡’的一声响,恨不得立马死去,常乐郡主当街强吻美男……以后这脸还往哪儿搁。
  少年重新往她脸上看了一回,如见鬼一般,弹跳起来,银子也忘了捡,抽身就走。
  陆毅忙加了一句,“纥公子叫小的给二位公子带个话,明天酉时前一定要回府。”
  少年脚下停了停,回瞥向无忧,阳光下明明是明媚耀眼的笑容,眼眸深处却有一抹森冷一闪而过。
  无忧不禁打了个寒战,慌乱从美人身上下来。
  陆毅往身后一指,“郡主的车在前面。”
  无忧忙一推呆若木鸡的千千,朝人群外挤。
  回头见被陆毅扶起的美人,蹲在一边吐得死去活来。
  无忧脸上一僵,更是如飞的跳窜上前面备着的马车,帘子一落间,见另一辆马车正慢慢转过拐角处。
  那辆马车朴实无华,竟是那日在‘常乐府’大门口看见的不凡所乘的马车。
  她轻挑窗帘,不凡的马车已经看不见,只有车轮压辗路面的声音隐隐传来,“不凡姓什么?”
  “姓纥。”千千知道无忧是假的,不过能假到连府中当家的二夫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阵,实在是人才了些。
  然而这个假货是冥王送来的,是她亲眼所见,上天办事并不含糊,弄了她来替换‘常乐郡主’,便必定有她存在的道理,不必去追究,自己该做的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色,保住小命,万万不能将仙籍变成鬼籍。
  要不然等上头消了气,招个鬼魂上天,只能将她喂了守天门的老虎,那可真冤过六月飞雪。
  无忧点了点头,原来他姓纥。
  倏然将手中帘子一掀,望向吐得几乎将整个身子软压在陆毅身上的美人,“在茶苑,那人叫他什么美人?”
  千千也猛的想起什么,刹时睁大了眼,将嘴一捂,“鸟鸟美人……”
  无忧手指轻敲开始发涨的额头,照这么看来,倒卖春/宫图的那位也是‘常乐府’中的某一位,那院子里的夫侍们可真是‘别致’得很。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3
021 牡丹花VS牛屎花

  窗外一阵喧闹,无忧揭了帘子望出去,街上行人乱哄哄的往一个方向涌。
  千千伸手出窗外,拽住一个,“前面出了什么事?”
  “北齐第一美人来了。”
  千千惯来对美男独有情钟,对美人却不太感冒,嘴一扁,丢了手,“美人有什么可看的,男人好色也就罢了,这女人怎么也跟着起哄?”
  “小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传言天下有两朵花,其中一朵天下最美的牡丹花,便是这位从京里来的第一美人。”
  无忧在二十一世纪看多了人造美女,对美人一说也是几乎免疫,也没太大的兴致,不过见他说的吐沫乱飞,不忍扫他的兴,端了车里备着的茶盅凑到嘴边,随口问了句,“另一朵花呢?”
  “当然是我们的‘常乐郡主’……牛屎花……”
  无忧一口茶喷了出去,咳得差点闭过气去。
  “得,这朵牡丹花可是上门踢馆的,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得赶着去看热闹了,二位姑娘可别错过。”
  千千一边为她顺着气,一边伸着脖子往外喊,“踢谁的馆啊?”
  “当然是踢‘常乐郡主’的馆。”那人回着话,人已经跑得远了。
  “牡丹花跟牛屎花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还当真想把牡丹花插在牛粪上?”千千皱眉嘀咕,被无忧冷眼瞥来,忙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堆着笑,“他们不知道你已经脱胎换骨,不知者无罪。”
  无忧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现在这身体的前任,但仍有些纳闷,清咳了声,搁下茶盅,“我们也看看第一美人去。”
  “王妃不是叫你回府?”
  无忧跃下马车,一睨街角,那位还没能缓过气,陆毅被他绊到,一时半儿也脱不了身,“按理就在前面不远,看了就回,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千千虽然对看美人没兴趣,却想知道那牡丹花为什么要踢无忧的馆,听无忧这么一说,自是百分百的乐意,乐颠乐颠的跟了下车。
  随着人群立在街边,没等多久,果然见一队人马拥着一辆华贵的辇车而来。
  眼见车马驶近,窗帘没落,所过之处惊声四起,男人们更是兴奋的红了脸。
  千千将嘴一撇,暗啐了一口,“卖弄风骚。”
  无忧‘噗’的一笑出了声,虽然她不认为女人就该藏头缩脑,但对这样故意招摇也不太喜欢。
  不喜欢这位美人的做法的,还不止她们二个,身边一位小姑娘不知从哪儿摸了支骨笛出来,吹了吹。
  拖着辇车的那两匹马即时惊了,为了发泄不满,前后乱踢,车里美人也就在车里滚元宝,刹时间珠钗乱坠,披头散发,难用一个‘惨’字形容。
  乐极生悲这个字真不是凭空出来的,小姑娘刚乐上一乐,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受惊的马便向这边踢踏过来。
  小姑娘笛子吹的不错,但胆子和身手就实在不怎么样,那马冲过来,是有一些时间的,周围的人都纷纷两边闪避开去,独那小姑娘被吓得傻了,杵在那儿眼巴巴的望着向她直冲过来的马,不知道躲闪。
  无忧也随着人群躲过一边,回去一看,背脊抽出一股的寒意,眼见小姑娘要被马蹄子踩在脚下,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飞扑回去,抱了小姑娘就地一滚,险险的避了开去。
  马冲到前面,头撞了墙反而安份下来。
  车帘被抛上车顶,车内情形毫无遮掩的落在众人眼中。
  美人张着两条腿,双手撑了两边窗缘,在车里坐得四平八稳,面色惨白,高耸的发髻歪在一边,步摇已经跌落,被几根发丝勾着在半空中荡啊荡。
  为了稳住身形,身体崩得笔直,两只手撑着左右窗缘,双脚远远叉开,膝盖将裙幅崩紧。
  这尊容与方才的千娇百媚实在是天地之别。
  她僵了一阵,确定没事了,气恼的一把拽下在鼻尖前晃荡的金步摇,重新坐正身子,尽自己所能的恢复之前的娇柔端正。
  可打破的鸡蛋又哪能再合得回去,窗外更是哨声四起,哄笑声不断。
  无忧感到脖子发凉,回头望去,分明见到美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恼恨之意。
  暗道了一声,怕是有麻烦了。
  果然,车边就有凶奴提着马鞭气势汹汹的过来打小姑娘。
  无忧忙将小姑娘往旁边一拉,避开抽来的马鞭,将她护在身后:“你们不可以随便打人。”
  凶奴本指着将小姑娘狠狠打一顿,给主人出气,被无忧拦下,觉得在主人面前损了面子:“这贱民蓄意谋害我们家郡主,别说打她,就是拿去官府治罪都是轻的。”
  “我没有谋害她的意思。”小姑娘吓得缩在无忧身后瑟瑟发抖。
  “还敢抵赖。”凶奴又提了鞭子来打。
  无忧握了凶奴扬起的手腕,瞥向马车,牡丹花竟是南朝的某个郡主,小姑娘虽然只是一时看不得牡丹花的气焰,才吹了那么一吹,但她一个平民百姓对上不讲理的权贵家庭,真真是百口难辩。
  “她不过是吹了吹笛子,你凭什么就认定她蓄意谋害你们家郡主,再说当真有所怀疑也有官府来办,由不得你们随意处置。”
  凶奴是横行惯了的,看无忧又是一身布衣,哪里看在眼里,当即沉下了脸:“你这刁民,不让开,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扬了鞭子披头盖脸的朝无忧一起抽落下来。
  达贵家的下人刁横些,也是常见,无忧本来不愿多事,但出了头,也就不能这么丢下不管,何况鞭子还朝着自己来了。
  脸一沉,正要出手还击给凶奴一点苦头吃。
  鞭子在头顶停下,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这人,你打不得。”
  声音似曾相似,无忧扭头看去,鞭尾被一个男人牢牢抓住。
  他眉宇飞扬,面容刚毅冷峻,看着凶奴面无表情,对无忧望来的目光也不加回应。
  “洪队长。”在一边干着急的千千奔了过来:“你没事,太好了。”自初来的那天,洪凌在门口救下她,便再没见过,虽然有打听,他并没因丢了郡主的事受到惩罚,但没有亲眼所见,心里免不了的担心。
  凶奴见又有人挡,更是气愤,正想开口大骂,又见洪凌衣着不凡就生出顾忌,正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呵护声:“福旺,你太放肆了,还不退下。”
  叫福旺的凶奴一听主人出面,顺着杆便滑下去,从洪凌手中挣出手,奴相的退过了一边。
  牡丹花款款下车,走到无忧面前,轻睨了洪凌一眼,才笑看向躲在无忧身后的小姑娘:“小姑娘,没摔到吧?”神色和善。
  小姑娘哪里见过富贵人家小姐这么和声和气的跟她说话,何况对方还是京里来的一个郡主,一紧张,说话也结巴了:“没……没摔到。”
  无忧翻了个白眼,装吧。刚才还恨不得拿眼神将她们杀死,凶奴打人也不阻止,见有人出头了,就上来充好人。
  眼白还没反下来,就听牡丹花向她看来:“幸亏姑娘仗义出手,要不然真不知后果会怎么样,月容在这里谢谢姑娘。”说完当真向无忧屈了屈膝。
  一个贵族向平民行礼,在这里百姓眼里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没太大的区别,偏偏太阳就在众人面前明晃晃的打西边出来了。
  这倒让无忧有些意外,如果刚才看到的恼恨目光不是错觉,就是这女人实在太能装。
  刚才还在看笑话的人们转为窃窃私语,看向牡丹的眼神也不同了。
  有风吹过,飘来片言片语。
  “京里来的郡主果然不同,通情达理。”
  “这人啊,还真不能比,同是郡主,这一位人长得漂亮,性子又好。长常郡主长得丑也就算了,人学坏,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脚底的烂泥巴。”
  “可不是吗?听说常乐郡主刚才还在大街上非礼了惜公子……”
  有人说到这儿,象是想起了什么,向无忧望来,刹时脸色大变,象见了鬼一般,忙收了声,转身往人群外挤,一边挤一边回头瞅无忧,满脸惊慌。
  无忧满不在乎的朝那人做了个鬼脸。
  那人一惊,顿时脚下一乱,自个把自个给绊了一跤,爬起来,面色惨白的逃了。
  周围的人这才发觉不对劲,向无忧望来,有方才看见无忧扑倒了了美人的,算是认出了她,也是大惊失色,纷纷缩手缩脚的溜了。
  没一会儿功夫,围着的一大堆人散了一大半,只剩下些不知情的东张西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赞扬牡丹花听着很是受用,千千听着却很不顺耳,气黑了脸,去拉洪凌,“洪队长,他们说……”
  洪凌冷冰冰的睨了无忧一眼,视线在无忧磨破的手肘扫过,转身自顾走了。
  牡丹花斜着眼,视线追着洪凌直看向不远停着的那辆马车,车帘紧闭,看不见车内情景,她唇角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意,再转过头,背向马车看向无忧时,眼里便多了一抹蔑视,转身离开。
  无忧眉稍一扬……原来是做给他看的,有奸情。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3
022 相好?

  牡丹花上了辇车,催着车夫朝那边正要启动的马车赶去。
  无忧神使鬼差的拽了千千也追了过去。
  那边马车窗帘轻抛,或许是车里人看见了向他急追的牡丹花,马车停了下来。
  牡丹花的丫头急奔过去,在车前停下:“纥公子,我家郡主有请。”
  “麻烦姑娘回你家郡主,我家公子不随便见客。”车里人没有回答,答话的却是小厮。
  丫头没想到正主还没开口,便被一个下人回绝了,当时就怔了一下。
  还好附近的人只得零零星重三两个,而且还隔了些距离,不见得听见他们的对话,要不然,这脸真不知往哪儿搁。
  回过神时,脸上已挂了不悦,正想开口责问。
  牡丹花已经轻揭了车帘,探了半边美人脸,却是不恼,娇声问道:“纥公子停下来,难道不是等赵雅吗?”
  “等我一等。”一个声音传来。
  牡丹花美眸回转,恰好见无忧气顺吁吁的赶上来,一丝不悦在眼里闪过,这贱民哪儿都凑上一脚,实在碍眼。
  方才离那么远要作戏,这到了面前哪能有所表示,只得把那些情情绵绵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无忧冲她眨了眨眼,仰面看向坐在车辕上的洪凌:“搭把手,载我一程。”
  洪凌还没回应,车帘轻揭,里面已经伸出一只毫无瑕疵的手,雪白的阔袖半掩,简单的回形图案将那只手修饰得更加精美,修长的手指向她展开。
  这只手,无忧看一次,迷一次,喉咙有些发干。
  想着方才在地上滚了两回,手上难免带了尘,而眼前这只手实在太干净。
  低头看了看灰呼呼的手掌,没好意思往那只手里放。
  正要回缩,已被那只手握住,他掌心温暖。
  牡丹花即时愕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再看向无忧那张一点不起眼的黄黑脸,越加迷惑。
  到了这份上,无忧也顾不上手脏不脏,抛着车帘,望向车里那张温文而雅的俊美脸庞:“送我一程,我赶时间。”
  他握着她的手指,垂眼看向她的眼,黑不见底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低柔:“好。”
  无忧看着他,突然‘噗嗤’一笑,这戏是演给谁看?
  拿她挡桃花,还是向她证明他与牡丹花之间是清白的?
  瞥向脸上滚着乌云的牡丹花,问的却是车里静如深谷幽兰的少年:“你的相好?”
  牡丹花的脸顿时垮了下去,阴晴不定。
  无忧手臂一紧,已被突来的力道拽着扑进马车,腰被人牢牢抱住,跌进一方温暖的胸膛,才免了鼻子碰上车壁的血光之灾。
  车帘在身后垂落,对方转脸过来,轻柔的呼吸轻拂她的耳廊:“你说呢?”声音低婉轻柔。
  无忧耳根被他的气息吹得发烫,心脏砰的一跳,揉着耳朵,越柔越烫:“我哪知道。”
  不凡一声低笑,略抬高声音朝外道:“走罢。”
  马车重新启动,风轻掀起车帘一角,无忧恰好见到对面的牡丹花狠狠的摔下车帘,‘哈’的一声笑:“如果你是她的相好,她就悲剧了些。”
  不理不顾,任女人当众受冷落的男人,绝对不是好情人。
  “难道郡主想我去与她会上一会?”不凡不以为然的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任她在身边坐好。
  “你要去,我也不介意。”无忧匆匆赶来,就是想看他是怎么表现,现在看见了,却开始后悔没晚一点追上来,少看了一阵的戏。
  “当真?”不凡指尖不经意的轻拭去她脸上沾着的一抹尘。
  “不当真。”无忧干咳了一声,心里说的却是……当真。
  如果他能有个相好,对她的注意力自然会有所减少,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他似笑非笑的睨视着她:“陆管家,明明来接你,你为何不坐自己的车回去,却要上我的车?”
  无忧尴尬的屈着食指搓了搓鼻子:“陆管家正忙着,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正忙着服侍鸟鸟美人。
  不凡只微笑不接话。
  无忧眉头一皱,抽了抽嘴角,她敢肯定,啃鸟鸟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观,蓦然抬手肘压了他的肩膀,挑眉挤眼:“你醋了?要不然,你躺那街上,我啃你一回?”
  他言行举止如此得体的人,不可能不注重影响。
  阴不过他,吓死他。
  不凡施施然的看了她一回:“下次有机会,试试。不过,不许抹花脸。还有,观众要多些。”
  无忧愕然,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呛死自己,兴宁和这么个人是怎么处的?
  与他目光一阵交结,无忧得出一个结论,论脸皮他不比自己薄;论嘴皮,他也不比自己笨。硬碰硬,也讨不到好,挑挑眉,转身趴上车窗看调头而去的牡丹花:“她是谁?”
  风吹开无忧耳边一缕秀发,不凡视线落在她白皙细嫩的如同羊脂的耳根,那里有一粒极小的鲜艳欲滴的红痔,眉头不经意的微蹙:“番王的女儿,赵雅。”
  无忧惊看向他。
  子言曾说过,北齐有两个地位在峻氏同宗王之上的外姓王,一个是兴宁的父亲靖王,另一个就是番王。
  番王曾是一方霸主,手上有数万的精兵强将,打仗更是勇猛,与北齐对抗多年,叫北齐皇帝-齐皇很是头痛,后来齐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将番王招安了。
  然番王虽然是投靠了北齐,但无需向北齐进供,北皇每年反而要赏不少珍宝给番王。
  照子言的说法就是,招安不过是个愰子,收买才是本质,各图其利。
  不过有大仗要打,需要用上番王的时候,番王也是鼎力相助,立下不少战功。
  所以番王虽然是一个外姓王,地位却比北齐的其他同宗王更高些,与靖王并称北齐二虎。
  这么样的一个强人的女儿找不凡,不凡的地位就更叫人疑惑:“她来寻你的?”
  “来寻你未来的正夫峻珩太子的。”
  无忧回来就知道与北齐的太子订下亲事,但大婚在一年之后,便没往心里去,这时突然听他提起,心里顿时打了结,这件事不是她不在意,就不存在。
  至于‘峻珩’这个名字,却象是哪里听过。
  细想下去,猛的一嗤牙,象被蝎子扎了一下。
  说起北齐的太子峻珩,与她曾经有一面之缘,只是那时他还没封为太子,而是北齐的一个皇子。
  她五岁那年,西越与北齐结盟,随北齐使臣前来的便是这位叫峻珩的皇子。
  那时她虽然是被母皇冷落的小公主,平时并不许到处走动,但每年母皇寿辰的时候,还是得去请安祝寿。
  正值母皇寿辰,又没东西可送,便去御花园采些鲜花,想亲手编个花蓝送给母皇。
  拨开一处花枝,看见一个衣裳华丽的少年正抱了个人,按在花丛里调戏。
  虽然只是一眼,已经看清,被按在下面的是一个相貌清秀,只得十一二岁的小太监,长裤已经被褪到脚裸,撅着个削瘦的雪白屁-股,跪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她那时还小,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也知道既然人家藏在花丛里面,便是不想别人看见。
  一愣之下,便要退开,脚下刚动,已被那少年跳起来扯住,恶狠狠的迫她发誓,不许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就把她丢进旁边的荷塘里淹死。
  小太监看见她后,面色惨白,跪在地上越发的身如筛豆,抖个不停,望着她的眼神却是带着哀求。
  她不明白他们做什么事,需要迫她发誓这么严重,但小太监眼里的极度恐惧和残存的那点渴望,她是懂的。
  宫里犯了事,或者被犯事的牵连,将要受处置,而又想活下去的时候,就是这么副神情。
  虽然不相信在宫里除了母皇,能有人敢把她弄死,但一来她从小被母皇冷落,并不多事;二来觉得小太监可怜,这件事与自己又没有关系,为了件没关系的事,让小太监受惩罚,实在不必要,也就答应了。
  少年等她发了誓,又狠狠的瞪了她两眼,才一溜烟的走了。
  这时子言来寻她,小太监忙提了裤子躲缩进假山。
  子言看她脸色有些不对,又察觉到假山后面有人,要上前查看,被她拉住。
  他睨了假山一阵,确认她并没受到什么伤害,也就同她一起离开了,对假山后的事,不再查看。
  离开后,她问子言为什么会来寻她。
  子言告诉她,方才听说北齐的皇子峻珩进了御花园,峻珩的名声不太好,不大放心,所以来看看。
  无忧这才知道那个少年是北齐的皇子峻珩,方才发生的事却没告诉子言。
  长大以后,明白那日峻珩在花园里干的什么勾当,不过她已经去了二十一世纪,过去的事哪里还放在心上,早忘得灰都不剩。
  所以在初回来时,虽然听说与北齐太子联姻,只总觉得那是兴宁的事,与自己无关,所以也就不曾在意。
  唯一略有感慨的是北齐太子这样身份的人,按理要联姻也是该娶公主一类的,没想到要娶的却是身为郡主的兴宁,又可见兴宁在当今的地位何等不一般。
  这时听说牡丹花居然是冲着太子来的,而这位太子竟是峻珩,这些往事才翻了上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3
023 玉佩

  无忧想着峻珩在御花园里与小太监的那一暮,眉头微蹙:“峻珩来了?”
  “嗯。”不凡微凉的指尖轻拭她耳根处的那粒微微突起的红痣:“这痣什么时候有的?”
  无忧的思绪正放在峻珩的事上,想也没想便道:“生来就有。”
  她生下来确实耳根后便有一粒红痣,却不知兴宁耳后有没有这么一颗痣,如果没有的话……话说了口才惊觉,心狂跳不止,抬眼向他看去。
  他比她长得高了许多,就是这么平坐着,仍高她半个头有多,他这时看着她的耳根,眼睑半垂,眼角略略上斜,将狭长的眼拉出极好看的形状。
  眸子半隐在浓密的长睫后,越加深不见底,难辩神色。
  拇指在那痣上轻抚了两下,便垂下手,略抬眼向她回视过来,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无忧轻抿了唇,将话岔开:“既然她是来寻峻珩的,为何却来见你?”
  如果他们之间当真什么也没有,赵雅岂能对他说出那么暧昧的话。
  “不知。”
  “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
  不凡不避不闪的与她对视。
  她在他眼里找不到闪避和掩饰,好象他当真不知一般,然而她哪能信他?
  “谁信?”
  不凡微微一笑,眸色平和:“郡主还想问什么?”
  无忧一撇嘴角,板了脸,什么也没问出来,还能问什么?问了也是白问,浪费口舌。
  他伸手过来握她的手,柔声问道:“生气了?”
  无忧轻叹了口气,把手抽出来,不知以前兴宁是怎么跟他处的,反正她对着这么个油盐不进,软皮蛇一样的人,早晚不气死,也会活活憋死。
  扭了头去看车外景致,眼角都不愿再往那张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脸上瞟一瞟,眼不见,心不烦。
  手指刚碰到窗帘,身后传来他低柔的声音:“其实,这些问题不是什么秘密,你回王府寻个合适的人,打听打听,就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无忧飞快的回头。
  不凡已经轻撩了车帘:“郡主该下车了。”
  无忧从撩起的车帘望见头顶的‘靖王府’三个大字,才发现已到府前。
  焦急的在门口踱步的管家,一扫脸上焦虑,迎了上来:“总算是赶上了。”
  “你不进去吗?”无忧从不凡撩起的车帘出去,立在车前不见他有下车的意思。
  “我还有事在身,不进去了。”他等无忧转身离开,才落下车帘。
  无忧进了门,回望随风一抛一落的车帘,对他的怨气瞬间消散。
  他不是不肯告诉她,而是这些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他是一个知道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做的人。
  也正因为他的慎言慎行,他才能保得如今的地位,身在皇家的人身边,却不谈论皇家之事,他是对的。
  然而他对臭名远扬的兴宁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是爱?她感觉不出他是爱兴宁的。
  但如果没有爱,他如何做得出这些柔情?
  如果没爱,也能如此,他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无忧眉稍微抬,这个人其实有点意思。
  念头刚过,心里骤然一惊,对这个人只能避而远之,万万不能生出好奇,好奇害死猫,多少人都是死在好奇上。
  这个人绝对是颗甜美的毒果,叫人死人还会带着笑,犹不知是怎么死的。
  回转身见门房恭敬的立在门边,便道:“一会儿陆管事回来,叫他来见我。”
  无忧不知,不凡的马车在前面拐了弯便停了下来,有人从暗处闪出,跃上车辕,贴着车帘,低声道:“王妃对郡主收用千千起疑,另外峻珩正准备离开,王妃无意挽留。”
  车内不凡眼里闪过一抹若意味深长的似笑非笑,淡声道:“走吧。”
  马车再次重新启动,车辕上立着人如鬼魅一般闪身隐在了暗处。
  无忧一脸的锅灰,无法直接去见太子,只能先回自己院子洗脸收拾,更换衣裳。
  她没回来时,管家急得在门口打转,她回来了,反而不急着催她过去见峻珩。
  从管家口中得知。
  王妃匆匆寻她回来,确实是因为峻珩的到来。
  峻珩前来却不是为了来看她,而是带了块玉来叫她辨认。
  无忧愣了愣,没想到兴宁还有鉴别翡翠的本事,而她在二十一世纪学的东西着实不少,对翡翠却是甚少接触,就连她自己的那块玉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望能对其它的玉进行正确的鉴定。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步行步,去装模作样的糊弄一番。
  等她换好了衣裳,去到王妃那边,下人却说太子有急事要提前离开,王爷和王妃送太子去了。
  峻珩这样的行为对无忧是极不尊重的,无忧对有没有见到峻珩无所谓,只是奇怪姨娘对这件事却也全不在意。
  去外面逛了一圈的千千凑到她耳边,将刚刚听到的一些八卦尽数倒给了她:
  无忧的丑颜是出了名的,恢复容貌也是最近的事,只得府中缪缪几人知道,并没外扬。
  峻珩对这门婚事本就不热衷,联姻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政治手段,所以他虽然是奉旨前来商议大婚之事,形式做够了就行,至于无忧的那张丑脸,不见胜过见。
  他可以提前离开另外有一个原因,就是王妃的意思,王妃也无意让无忧见他。
  峻珩太子前来,王妃自然得派人去寻无忧回来,北齐要做够形式,那么她也不能失礼,该做的也得做,至于无忧能不能见着峻珩,她也不在意。
  既然王妃不热衷他们二人见面,峻珩自然是自中下怀,顺杆而上,寻了个袋口,屁颠屁颠的走了。
  无忧在听这席话时,隐隐觉得姨娘不让她见峻珩,该是另有隐情。
  不管这里面的猫腻是什么,不见峻珩对她而言是好事,对这峻珩的无礼自是一笑而过。
  然而当她望着眼前摆着的玉,却是傻了眼。
  她不会鉴别玉,但这块玉上的图案,却不陌生,与她自己那块可以组合的玉佩中的其中一个图案有个六七成的相似。
  王妃从外面进来:“这是北齐寻到的,这玉事关重大,所以齐皇明着是命太子前来商议大婚的事,其实是暗送这块玉来的。你儿时就与峻珩不太合得来,所以我也就没再让他来见你,省得你看了他,心里又不痛快。”
  “谢谢娘。”无忧笑了笑,拿起那块玉:“这玉……”
  “这是你想找的那块玉吗?”王妃目光轻扫过无忧指间拈着的玉佩。
  无忧暗中留意姨娘的神情,后者显然对这玉并没多大的兴趣,心里已有了想法,摇头道:“不是。”
  王妃对她的回答全无意外:“既然不是,就带回去收起来吧。”拿了串钥匙给她:“你既然回来了,这些东西也该你自己管着。”
  无忧陪着王妃又坐了一阵,听下人回禀说陆管事来了,便辞了王妃,带着那块玉回了自己院子。
  见着陆管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打发了丫头们出去,独留了陆管事:“我今天撞上赵雅当街拦下不凡,要与他见面,不凡和赵雅是如何认识的?”无忧事前便打探过,陆管事管着王府和郡主府两边的跑动。
  管这样的事的人,靠的就是耳聪目灵,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最为了解。
  果然陆管事想也不想的为无忧解惑:
  “峻珩生性闲散,被封为太子,纯粹是因为身为长子。别说其他皇子不服,就连朝中大臣也有异意。齐皇为了服众,便令太子出征,拿些功勋回来服众。于是太子便插在了公子们的军中任元帅,说白些便是借公子们的东风,捞些战功。纥公子在公子们军中两年,和太子自然也熟识。”他口中公子,是兴宁的两位哥哥。
  无忧皱眉,说了一大堆,对不凡和赵雅的事却是半字没提,
  “这和赵雅什么关系?”
  “赵雅一心想嫁峻珩,而番王骨子里却看不上峻珩,想扶持的反而是二皇子峻熙。峻珩对番王自是有看法,而峻珩此次来,又是奉旨来与王爷和王妃商议与郡主的大婚之事。在这节骨眼上,峻珩岂能见赵雅,所以想必赵雅是想通过纥公子来见峻珩太子。”
  无忧微微挑眉,是吗?心里虽然对陆管事的说法有所怀疑,却也不便当面表示什么,令他退下。
  取出贴身收藏着的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里装着那块一直跟随着她的玉佩,熟练的拼出一个图案,与峻珩送来的那块,一手一块的捏着,对光而看。
  眉头微敛,难不成他们想寻的是自己的这块玉佩?
  这块玉佩,在她知道世事起便带在身边,对于一个公主而言,身边有块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也并没当回事,只认为是自己的一件玩意。
  在她三岁那年,姨娘看见她把玩玉佩,吓得脸色煞白。告诉她,她是含玉而生,也就是说这玉是她出生时,自己打娘胎里带来的。
  见过这块玉的人,全被杀死了,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玉佩的事,否则会给她和更多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4
024 窃贼

  因而,告诉她这块玉的由来的不是她的母皇,而是她的姨娘-平阳公主。
  自那以后,那玉佩便被她贴身收着,再不敢拿出来玩耍,除了姨娘和子言,见过这块玉佩的或许只得生她的那个母皇。
  那时,她扳着手指头也能数出见过母皇几次,见的次数少,说的话也就更少。
  母皇就算偶尔同她说话,也是一脸的嫌恶,更没提起过玉佩的事。在她看来,母皇根本不记得她任何事。
  于是她从来没机会问母皇,为什么知道这块玉佩的人,全部被杀死。
  后来这块玉佩又随了她一同去了二十一世纪。
  虽然姨娘不见得知道这块玉佩能拼出七个很好看的图案,但外形却是认得的,所以姨娘对峻珩带来的玉全不热衷也就很好理解。
  无忧蹙着的眉头慢慢松开,偏头看向窗外,或许真如冥王所说,这块玉佩是个宝贝。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从窗口望出,已到摆饭的时间。
  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那块玉佩仍收进锦囊,贴身放好。而峻珩带来的那块,却是随手丢在桌上。
  饭后,夜幕已落,无忧不喜欢吃完饭马上窝着、坐着,立在窗边观望风景,帮助消化。
  一个丫头从院门进来,隔着花影,天色又黑,昏暗中不能完全看清那丫头的长相,但身形体态有些面熟。
  丫头视线在院子里巡了一圈,径直走向千千,在千千耳边说了句什么,千千脸色微变,行色匆匆的跟着那个丫头去了。
  无忧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的消失在院门口,才突然醒起,那丫头是姨娘身边的人。
  指尖微凉,起身朝外急走,到了门口,手扶了门又停了下来。
  如果姨娘对自己或者千千起疑,这时急巴巴的赶过去,反而欲盖弥彰,倒不如静观其变,只盼千千能机灵些。
  ···
  千千偷看着正慢悠悠喝茶的王妃,手尖上尽是冷汗。
  王妃淡瞥着她,也不急着问话,直到喝去半盅茶,才慢腾腾的开口:“你是谁的人?”
  千千心里直敲小鼓,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眼睛溜了半圈:“郡主的啊。”
  王妃微瞪了眼,将手中茶盅往桌上一顿。
  千千马上低了头:“端妈妈。”
  “你怎么会在‘宁村’遇上郡主?”王妃神色柔和了些。
  “端妈妈叫奴婢去取东西。”千千努力想着初见端妈妈时的情形。
  “什么东西?”
  “还没见到来人,就遇上了郡主,被捉了回来,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千千将头埋得极低,不让王妃看见她的眼睛。
  王妃紧盯着她,不再问话,过了许久,离了座,慢慢走到千千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千千吓得身体一抖。
  “你以后就是郡主的人,下去吧。”
  千千一额头的汗,不知王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不敢问,忙行礼退了出去,出了门,摸了摸脖子,安好,才长松了口气。
  珠帘轻抛,从里间走出一个嬷嬷:“公主相信这丫头的话?”
  王妃坐了回去:“端妈妈一惯的做法,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差与她最没有关系的人去取,所以这丫头虽然是她那边的人,却是平时最不待见她的。”
  “难道说那玉真的在途中被他们调了包?”
  王妃冷笑:“峻珩还不至于那么脓包。”
  “那……”
  王妃重新端起茶盅,不再答话。
  房顶趴伏着的一个黑影离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
  无忧散去了所有丫头,听完千千的话,想不出姨娘打的什么算盘,摇了摇头,打发了千千下去休息。
  才摸了桌上那块玉佩,又端详了一阵,实在想不出这玉佩到底是做何用处,要这些人这么大费心力。
  要想知道答案,只能自己去查,换上这几日偷偷备下的夜行服,蒙去脸,才想起,没照姨娘的吩咐放好玉佩。
  随手抓过外袍披在身上,取了姨娘给她的钥匙,将那峻珩带来的玉佩送进与她寝室相连的一个小房间。
  那房间里摆放着十几块环形玉佩,不管哪一块,都与她自己那块或多或少有几分相似。
  无忧眼里闪过一抹趣味,光是护送都要太子亲行,如果这些人知道辛辛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无忧正想到有趣处,突然听见屋顶上一声轻响,仅一声之后便又归于宁静,无忧如果不是经过特别的训练,也定会将方才那声轻响当成幻觉。
  环视四周,这间小屋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之地,灵机一动,立在放置玉佩的亮格架旁边,挥手灭去灯烛,屋中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抬头望向屋顶,过了一阵,屋顶有细微的火花显环形烧过。
  无忧闻到硫磺以及被融化的金属的味道,眼里露出一抹兴趣。
  没一会儿功夫,屋顶被揭去一块,露出一个圆洞,月光撒下,照亮亮格架,却恰好照不到亮格架侧面的凹陷部位。
  一个头从圆洞中探出,除了眼睛,脸部被黑色面罩包得严严实实,又背着光,看不见长相。
  朝着亮格架望了一阵,却无法看见缩身黑暗里的无忧。
  无忧眉稍轻挑,敢夜闯王府,又识得用硫磺做引,在金属房顶上挖去一块的贼,不会是普通小贼。
  极轻的破风之声传来,一把带着绳索的飞镖无声的从无忧眼前掠过,准确无误的卡在亮格架的缝隙中。
  黑衣人矫捷的从洞中翻入,攀着绳索向亮格架直滑而来,停在亮格架前,目光扫过亮格架上摆放的各式玉佩,眼里露出失望之色。
  就在这时,他向无忧所站的位置看来,目光仅是一晃便过,并没多做停留,挪开后才觉得不妥,飞快的重新向无忧看来。
  无忧很合时宜的冲着象猴子一样倒挂在半空中的黑衣人裂嘴一笑。
  那人看着无忧,即时愕住了。
  无忧拈着峻珩送来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找这个吗?”
  过了好一会儿,黑衣人才回过神来,用变过腔的声音低声问道:“你是谁?”
  无忧将玉佩握在掌心中,从暗处走出。
  黑衣人有些纳闷,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居然没有察觉。
  身子僵着不动,目光追着无忧的背影不放,最后落在她把玩着的那块玉佩上,便不再挪开,其目的当真再明显不过。
  无忧四平八稳的在一张紫檀梅花凳上坐下,微抬头迎上他保持着警惕的审视目光:“你又是谁?”
  “你无需知道。”
  “那你也无需知道。”无忧扬眉,向门口瞥了一眼,打趣道:“问题是明明有门,你却走房顶是做何道理?难不成阁下是梁上君子?”
  “是又如何?”黑衣人不以为然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梁上君子’一职并不否认。
  无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做贼也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委实是个人才:“我只要叫一声‘抓贼’,会怎么样?”
  黑衣人‘嗤’的一声笑,语气中分明透着不屑:“尽管叫。”
  靖王是有名的武将,靖王府里的戒备也绝不是寻常的大户人家能比,这个人能人不知鬼不晓的摸到这里,身手自是不凡。
  见了她不惊不乱,有持无恐,说明他要么有办法在被众多官兵围捕的时候遁地隐身,要么就是有足够的自信对付那些护院,当然无忧相信他是后者。
  无忧将玉佩在指间轻了一圈,蓦然见眼间黑影一晃,忙将玉佩一把握住,背到身后,张口便叫。
  然而叫的不是“来人,有窃贼。”而是“非礼啊,有淫贼。”
  黑衣人即时一怔,随着无忧的视线看下,才发现自己伸出的手离她胸前仅差一指,手指象被烫了一般飞快地缩回,忙收了手,顺着绳索滑上,手攀了屋顶被他开出来的洞沿,正要翻上屋顶。
  无忧仰着头,笑笑然的看着他,问道:“玉佩不要了吗?”
  黑衣人不甘心的回转头,又看向她手中玉佩。
  无忧嘴角笑谑更浓:“我还以为你当真天不怕,地不怕,看来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还是只没头脑的纸老虎。”
  黑衣人这时方想起,这间屋子连房顶都是铜铸,除了他开出来的这个洞,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而且对方虽然披着件外袍,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又何需蒙去头脸,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惹火了我,我杀了你?”
  无忧眉稍挑得更高,笑嘻嘻的道:“怕啊,谁不怕死?”她嘴里说着怕,眼中哪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论杀人,她还真不怕,过去十八年,她学的是杀人的本事,更多的却是防着不被别人杀的本事。
  “你这丫头有点意思。”黑衣人翻身坐上绳索,一条长腿屈着,另一条腿悬在半空中,手臂搭着屋顶洞沿,一派的闲然,饶有趣味的俯视着坐在下面的无忧:“你一个人在这里,就不怕我硬抢?”
  无忧摊开另一只手,这只手中也握着块玉佩:“你可知道,我手中哪块玉是你想要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4
025 天下最穷的大盗

  黑衣人微微一愣,不解的向她看去,老实回答:“不知道,不过拿到手再看也不迟。”
  好大的口气,无忧眨了眨眼,双手仍背到身后:“如果你硬抢的话,你不可能同时拿到我两只手中的玉佩,那么我就有时间毁去另一块。这样一来,你只能得到这两块玉佩中的一块。也就是说,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抢到你想要的,却也有百分之五的机会连它是什么样子都看不着。”顿了顿,眼角带笑,问道:“要赌吗?”
  黑衣人眼里玩味略略退去,跃下来,落到她面前,将她重新打量一遍:“你到底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无忧双眸闪了闪:“你对这王府很熟悉?”
  “来过几次,自然是熟悉的。”他坦坦然,月光从头顶圆洞撒下,在他眸子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清烟,转眸间,清烟散去,那双眼却又透彻见底,这时却带了迷惑:“你是这府中的人?”
  无忧再次无语,偷窥和杀人一样,事先都要踩点子,摸地形,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偷窥中被人捉了个正着,还能笃定至此,全然不见心虚的贼,实在极品。
  “你想要峻珩今天送来的那块玉佩?”
  黑衣人点了点头:“能否转让给我?”他冲着这东西而来,也不必否认,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与另一个同道聊天。
  无忧‘嗤’的一声笑,这个人还真不客气,抢没有十成的把握,便转成了讨:“我拿到的东西,做什么要白白给你?”
  她不给他,在他意料之中:“我不会让你白给,我可以与你做笔交易,比如帮你做一件。”看着无忧的眼,又补充了一句:“帮你做一件你想做的事。”
  “可以。”无忧想也不想的点了头:“你给我钱。”
  黑衣人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钱?”
  “对,我要钱。”从这个人的身手看来,确实有能力去做一些高难度的事,但是无忧对他不知根底,向不知根底的人透露自己的秘密,那是笨蛋。
  万一遇上的是个口不关风的家伙,一刻钟前帮你把事办了,一刻钟后便能把这件事传扬得连街边乞丐都知道,到那时才真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与这样的人做交易,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锤子买卖。
  对于一个惯偷,最容易解决的东西就是钱。
  “你要多少钱?”黑衣人垂眼,扫过她身上外袍下露出的黑色劲装,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这屋中的人身手绝不会差,这样的人会缺钱?不可思议。
  “能让北齐太子亲自护送的东西,怎么也值个万八千的。”无忧也不客气,“不过万八千的银子实在难带,一千金珠,只要一千个金珠,这玉佩就是你的。”
  “我怎么知道,你手中拿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黑衣人视线扫过身侧亮格柜上的那一堆玉佩。
  “你今天如果不跑这一趟,能不能知道,哪块玉是你想要的?”
  “不能。”
  无忧勾唇一笑,可真是诚实的孩子:“这就对了,在你来之前,并没认为一定可以拿到想要的,但你还是来了。所以,你也是赌。”
  黑衣人默了下去,她说的没错,不来看过,岂能知道峻珩送来的玉佩,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有多少钱?”无忧有些意外,一个惯偷会没钱?
  黑衣人在身上摸摸掏掏一阵,犹豫着摊出手心,手心上睡着三个铜板。
  无忧的眼珠子险些跌在了他手掌上,虽然没指望他身上会带着一千个金珠,却也不至于只得这么三个铜板,无语的望了回天,干笑了笑:“是没带钱吗?”
  黑衣人难为情的干咳了一声:“不是没带钱,是没钱。”
  “你在跟我开玩笑?”无忧脸上的笑僵了,如果不是他在戏弄她,就是她遇见了全天下最穷的贼,还是最穷的大贼。
  “不哄你,今天本来能有些钱的,结果……哎……反正现在只有这些。”
  “没带钱没关系,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可以拿钱来与我交换。”无忧退到门边,三个铜板换一个玉佩,做他的春秋大梦。
  黑衣人沉思了一阵:“我只弄得到三百金珠。”
  无忧停下,不表态。
  “十天时间。”他忙补充了一句。
  无忧撇了脸,这样好身手的贼,三百金珠还得十天时间,穷成这样,也实在是个失败的贼,:“三百就三百吧。”给人方便也就是给自己方便,不再为难他。
  黑衣人见她同意,松了口气:“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那块玉?”
  “不行。”无忧直接翻了个白眼,到了他的手中,还能拿得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
  “做什么?”无忧眼里闪过一抹警惕。
  “等我有钱了,如何寻你?”黑衣人拧了眉,这丫头还真是多心眼。
  无忧想了想:“这院子里有颗桂花树,你可知道?”
  他点头。
  无忧接着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做信物?如果有的话,你凑到了钱,只需将信物挂在桂花树的树梢上,我就能看见。”
  “你果然是这府里的人?”黑衣人眼里玩味更浓,原来这丫头还是个内贼。
  “算是。”无忧干咳一声。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白麻手帕,上面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在她眼前晃过,又自收回怀中:“我弄到了钱,就会将这帕子挂到桂花树上。你见了这帕子,带着玉佩,到靖王府东边的那片桃树林里取钱。”
  “你就不怕我带人去抓你?”
  “除非你不想要钱。”
  无忧忘了自己蒙着脸,冲他做了个鬼脸,开了门:“嗯,你最好拿几块玉出去,早些凑够钱。”
  他望着她脸上的面罩,能感到面罩下的表情,眼里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你这丫头心地不好,一边想得钱,一边却想我坐牢。”北齐的规矩,连支钗子都卖不掉,何况这些看似十分重要的玉佩,他只要敢拿出手,立马就能有人将他丢进牢房。
  无忧‘扑哧’一笑,这人不笨,转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屋顶封好。”
  身后有风轻拂过,继而他的声音飘来,“是叫千千吗?我记下你了。”
  无忧一怔,飞快的摸向袖袋。
  方才千千将她那只小炭笔遗失在她房中,小炭笔上便刻着‘千千’二字,她拾到后顺手放在了外袍袖袋中,打算明天还给千千,本该躺在她袖袋里的小炭笔,这时不翼而飞。
  回头,已失了那人身影,只看见屋顶揭去的圆盖正重新合拢,“喂,别走,还我笔。”
  屋顶传来一声轻笑:“下次还你。”
  随着屋顶的合拢,屋中归于寂静。
  ···
  无忧也寝院隐在黑暗中,耳边风声过处,又见另有黑衣人从头顶跃过,消失在王妃的寝院,轻抿了唇,靖王府中没有想象中太平宁和。
  借着夜色,潜到王妃窗外,轻身一跃,手攀了屋檐下梁上雕栏,身体悬起,贴上窗棂,将窗纸舔出一个小洞,凑眼看去。
  王妃手持了本书斜靠在香妃榻上,看着正在脱黑色夜行服的嬷嬷:“如何?”
  嬷嬷将夜行服包裹起来:“被公主料中了,峻珩造了个两个假货,一个故意让端妈妈的人窃去,另一个便是送到我们府上的这个。峻珩下榻陈府,听说陈候要给他摆个舞台接风,要不我们派个小厮混在戏子里……”
  王妃摇了摇手中手卷:“别看峻珩本事不大,心眼却多,这东西,他断然不会放在身上,就算小厮能进他的身,一样寻不到。”
  嬷嬷微愣:“他不带在身上,能放在哪里?”
  “陈候的暗仓-玉器库。”王妃冷笑了笑:“陈候酷爱收集玉佩,收集的玉佩大大小小不下万块,随便往哪儿一放,根本叫人无从寻起,只怕就连银狐出马,也认不出来。这就是峻珩为什么要巴巴的离开,前往陈府上的原因。”
  “那该如何是好?”嬷嬷烦了愁。
  “不必理会,只需暗中派人在陈府附近严加看守,防着银狐便好。”
  “公主不是说银狐也认不出……”
  “总要防一防。”
  狠狐……无忧脑海里浮现出黑衣人抖开的那方帕子,上面绣的是一只雪白的狐狸,难道他……
  再接下去,便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无忧不再听下去,闪身离开。
  她虽然没有武林高手所会的轻功,但身手敏捷,翻墙过梁,飞檐走壁却也并不逊色。
  藏好夜行衣,躺上床,手枕在脑后,半眯着眼望着床顶绣花幔帐。
  长嘘出口气。
  子言……你还活着吗?
  慢慢闭上眼,唇边露出一抹苦涩。
  要想寻到子言,就得知道当年的事,只有清楚当年的事,才能知道子言有没有可能逃生,如果活着,又可能去了哪里……
  隐隐觉得当年的那些事,全与自己的这块玉佩有关,如果他们要寻的是自己身上的这块玉,那么峻珩身上那块也断然不会是真的,但他们这么用心寻找,自有原因。
  这里面的原因,她得弄明白。
  陈府吗……
  再难寻,也得去寻一寻。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5
026 太子峻珩

  陈候是前朝的一个退隐重臣,富甲一方,却不能再参于朝中事务。
  一次齐皇巡视民情,游到宛城附近,受陈候邀请,宿在了陈府。
  陈候差女儿服侍酒醉的齐皇,结果发生了一ye情,生下一子。
  于是陈家小姐被接进宫中,封为美人。
  那时的齐皇已有皇后,皇后是南朝公主,齐皇还是太子时,联姻嫁给齐皇,但夫妻二人婚后极是恩爱,生了一个女儿后,便再没生育。
  陈美人与齐皇只是一ye情进的宫,但她肚子争气,为齐皇生了儿子,虽然是庶出,却是齐皇的第一个儿子,齐皇自然是龙颜大悦。
  母以子为贵,被升为贵人。
  哪知她产子后,一直未孕的皇后接连生了三个儿子,陈贵人庶出的儿子,自然不再值钱。
  或许是陈家时运到了,北齐和南朝结盟解体,连打了几场大仗。
  北皇与大臣密谋,设计在与南朝谈判时,谋杀南皇。
  恰好长公主-峻宣带着四岁的小太子去给父皇请安,听到商议谋杀南皇一事。
  峻宣在南朝住过两年,与舅舅感情较好,听了这事,吃了一惊,悄悄告诉了母亲。
  齐后听了后,即时就愣住了,照北齐的规矩,她身为女子,又不能涉政,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小太子不忍心看母亲这么伤心,偷偷将消息放给舅舅南皇。
  齐皇计划失败,南皇虽然逃回南朝,却也吓破了胆,不敢再与齐皇为敌,而且招出传消息给他的是北齐太子。
  这件事因峻宣而起,峻宣不忍心幼弟这么小小年纪便被毒杀,出去自首,供出是自己将偷听到秘谋一事,希望能以自己的性命换得弟弟平安。
  废除太子,自是势在必行,除此之外,等待小太子的,还有一杯毒酒。
  齐后不愿儿子因为自己被赐死,拼死相护。
  然赶到时,已经晚了,太子已喝下毒酒。
  齐后不甘心儿子就这么死去,给他灌下大量的绿豆汤,将还有一口气的长子交给亲信送出宫去救治,终是不治身亡。
  与南朝解盟,齐后地位本来就不保,再加上这件事,朝中大臣对齐后自然是不住弹劾,甚至以兵权要挟,要求齐皇处死齐后。
  齐皇无奈,只得下旨赐死齐后,然南皇向北齐递交了降书,每年上供大量金银,这时赐死齐后,免不得要将南朝再次逼上鱼死网破的地步。
  就算南朝灭了,北齐也将大伤元气,而西越早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西越乘机来攻,北齐自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加上齐皇念在与齐后多年夫妻恩爱的情份上,借机免了她的死罪,废去后位,连着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和长女峻宣一起囚在冷宫中,也算是平了朝中怨气。
  齐后受不得接二连三的打击,最终是疯在了冷宫里。
  齐皇废去皇后,自然要立新后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贤妃自然是最好的人选,然贤妃自进了宫,就没生过孩子,不下蛋的皇后如何能稳住地位?
  这让新后以及丞相都十分头痛。
  陈贵人便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新后,那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峻珩。
  齐皇和新后认为陈贵人贤淑,识得大体,将她升为妃。
  陈家沾着女儿的光,被封为候,所以陈家其实就是峻珩亲生母亲的娘家。
  这件事后,便另有一件事发生,就是囚在宫里的长公主峻宣失踪,传言说她受不了冷宫的生活,逃出了宫。
  然深宫之中没了个把人,何况还是带罪的公主,又是废后的女儿,所以也激不起什么浪花,而齐后已经疯了,再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南皇良心发现,派人前来请求接废后回南朝,废后已疯,齐皇自然很爽快的答应。
  平日疯癫的废后却说什么也不肯和余下的两个儿子分开,新后和陈贵人借机挤兑齐后的两个儿子,纵着齐皇让她将儿子一起带回南朝。
  按理这样新后和陈美人这样的要求很是无理,但不知是不是做皇帝时间久了,人也变得无情,被两个美人在枕边吹吹风,便迷了心窍,居然准了。
  齐后带着两个儿子在返南朝的途中遇上倭寇,疯了两年的齐后居然清醒了,为了保住名洁,竟一条白绫吊死在战场上,她的两个儿子均死在那场战乱。
  这件事传到齐皇耳中,齐皇只是默了一阵,什么也没说,北齐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百姓间背地里说起这件事,均是摇头长叹,不是仅能用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关于北齐的这些事,无忧还是在小时候听子言说的。
  小时候她常缠着子言讲故事给她听,子言便将这些政事当成故事讲给她听。
  那时她没有玩伴,平时也无人跟她说话。
  所以子言讲什么,她都爱听,也只当是故事来听,却不知这些全是真实的。
  等她长大以后,想起这些往事,觉得子言很是神奇,与她同样生活在深宫,却知道许多她不能知道的事。
  不过身在二十一世纪的她,这些往事是不是真实的,而子言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已经不再重要。
  她能记得这些,只是因为这些是子言讲给她听的故事。
  对她而言,子言给她讲的每一个故事,都非常珍贵,所以她记得子言讲给她听的每一个故事。
  现在重新回来,这些故事却又变成了朝代的真实过往。
  陈府离无忧的郡主府,徒步也只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正因为两家隔得近,峻珩和兴宁也没少见面。
  峻珩的恶习,加上兴宁的恶名,两个人相互嫌弃,关系不好也就再所难免。
  这次峻珩前来,落脚陈府也是理所当然。
  三日后,果然陈候请了宛城最好的戏班为峻珩太子接风,为了显摆他与太子不浅的关系,自然难免大请特请,附近有头有脸的都请了个遍。
  这样的场合,怎么少得了未来太子妃的爹娘,靖王夫妇也不能推辞,坐上了首席。
  无忧自然也免不了同往,她脸上结痂刚去,还不能过于的吹风,所以就算去赴宴,也蒙着面纱。
  常乐郡主相貌丑陋是众所周知,过去出门大多时候也是戴着面纱,所以她戴着面纱出现在陈府,丝毫不让人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
  兴宁虽然人品不好,但因为毁了容,最不愿意的便是人家多看她的脸,于是平时穿衣也不喜欢花俏招人视线。
  因而衣裳大多都是款式简单,外袍略为宽大,将原本娇好的身材一并遮去。
  靖王夫妇也无意将无忧恢复容貌的事传扬开去,而无忧更不愿张扬引人注意,所以一身素白衣裳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那身宽松的外袍正好掩去里面的黑色紧身夜行服。
  这一趟,无忧见到了她未来的正夫-峻珩太子。
  事隔八年再见他,已然不记得他过去是什么模样,然而当年被他按在地上的小太监的可怜相却刻在了脑海中,对这个人已然生不出好感。
  只是匆匆扫了眼,光皮囊来看,也算是人模人样,少有的俊美,但到底怎么个美法,她也就没多去研究。
  而峻珩身在皇家,看惯了美貌娇娘,对象挂着一身丧服的无忧自然提不起兴趣。
  二人只是象征性的见过礼便转开视线,各不理睬。
  无忧枯坐了一阵,等台下众人被台上戏子勾得入了迷,便推说身体不适,提前回府。
  兴宁和峻珩关系不好,不是秘密,所以陈候挽留一番,见无忧执意要走,也不多强求。
  出了大堂,无忧推说要净衣,拉了千千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脱去外袍面纱,从怀里取出黑色面罩,蒙上脸。
  令千千穿了她的衣裳扮做是她,出了二门,坐上车先行回府。
  她自己则隐在夜色之中,朝着头两夜进来摸好底的方向,潜向陈王府暗室。
  无忧躲过巡逻的护院,闪入暗室通道,从束紧的袖口中抽出事先拧好的铜丝,握了门锁,却发现锁环处有常人不易察觉的轻微松落。
  经过训练的她,比常人敏感心细许多,停下手中动作。
  看向四周,并不见异样,将耳朵贴了门,也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沉吟片刻,深吸了口气,将手腕持平,一用力,那锁环果然不发出声响的应手而出,随锁环带出的还有一条细细的铜丝。
  无忧眉头微敛,如此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进处暗仓。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也是冲着峻珩的那块玉而来。
  来人不损门锁,开门进去后,只消在里面将铜丝寻地方缠紧,外面看不出任何蹊跷,此人手段高明远非自己能比。
  此时外面众多宾客,所有下人,护院都得应对这些前来的宾客,注意他们的安全,所以这后面的防护自然要比平时疏忽许多。
  虽然那人还在里面,但如果错过今夜,想再探陈府,比登天还难。
  无忧略为犹豫,毅然推开门,闪身入内,轻手轻脚的将铜丝缠紧。
  暗室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5
027 吃大亏了

  无忧不知先进来的人在哪里,自然不敢点火照明。
  好在受过在黑暗中行动的训练,虽然眼不能视物,却也能在黑暗中不发出声响的摸索行动。
  贴着石壁巡查过去,不由的暗暗叫苦。
  从那道门进来,不过是个通道,通道两侧排列着好几扇门,要在这么多间暗仓中寻一块玉佩,确实困难,怪不得姨娘不作打算。
  不过已经进来了,也只能一间间的搜,碰碰运气。
  通道很窄,黑暗中,无忧凭着以前的训练,感觉来人的存在,几次收腹在那人面前贴身而过,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庞和发角。
  她进来之前便知道,早她一步进来的会是高人,然而那个人的身手仍好到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那个人是否察觉她的存在,但那人总能早她一步进入她想进去的暗室。
  虽然很有可能被他早一步找到要找的东西,但是既然他会继续进入下一步暗屋,说明他并没寻到想要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根本没认出来。
  这样一来,无忧反倒是可以避免与那人同处一室,为搜索带来许多方便,比如可以点灯照明,无需摸黑,靠着手指去感应那些陈放得密密麻麻的玉佩。
  直搜到最后一间暗室,仍一无所获,失望的吹灭小蜡烛,在火光一灭之际,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上,摆放着的一块玉佩落入她眼中,上面的图案与峻珩送来那块隐约相似。
  不及细想,将那块玉揣入怀中,推门出去。
  掩好门,正想离开,意外的发现,那个人也在通道中,离自己仅两步之遥,而且并无离开的意思。
  无忧不能确定他是否发现了自己,站在原地,将呼吸放到最缓,不敢有丝毫动弹。
  足足等了一盏茶功夫,仍然听不见他动弹。
  这时听见门外有拖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陡然一惊,如果来人是巡查暗仓的护院,只要前面门一开,便被人生生的赌在这里,拿个正着。
  到了这个关头,立在通道中间的人,仍然不作反应,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打着什么算盘。
  不管对方是做何打算,她是万万不能被人生擒在这里。
  如今之计,只有故施前计,从他身边擦过,在护院到达门口前离开。
  无忧屏了呼吸,断定方位,脚下轻挪,如鬼魅一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正暗庆得手,突然头皮一痛,已被人抓住发稍拽了回去,痛得她险些呼叫出声。
  就在她伸手去抢救自己的头发之时,感到对方的身体如山一般压来,头皮一松,痛意顿去,只剩下一片的麻。
  在这同时喉咙被牢牢卡住,按贴在身后石壁上,呼吸顿时不畅,却又不至于窒息,继而身体飞快的被人抵在墙上。
  无忧条件反射的屈膝向前方踢去,他分腿避开,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腿之际,他膝盖向她膝间麻筋处顶来,快得令她闪避不及。
  巨痛酸麻之下,无忧险些落下泪,这一顿之时,他身体又是猛的往前一挤,膝对膝,身对身的将她完全挤压在石壁上。
  无忧挥掌劈出,已被他先一步抓住手腕按在身体两侧。
  喉咙瞬间得到释放,大量的空气涌入。
  无忧强忍着咳,生生憋得眼泪直涌而上。
  她经过十八年的训练,身手不差,仅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制服。
  一来因为她只求离开,未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二来对方的功夫实在太好,好到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在黑夜中出招仍能又狠又准,丝毫不差。
  甚至让她怀疑对方能在黑夜中视物。
  后背一片冰冷,身前却紧压着个温热结实的身体。
  感觉到他面庞靠近,在耳鬓边停下,温热的呼吸轻拂着她的耳边发丝。
  经过变腔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带了些趣味谑戏,低声问道:“千千?”
  无忧心里‘砰’的一跳,果然是他。
  不敢出声,试图挣扎脱身,却被他更大的力道抵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丝毫。
  他等了一阵,不见她回答,又问:“是谁派你来的?”
  无忧仍是不理,突然双臂被拉高来,双腕合十,被他一手捏住压在头顶。
  下巴上一凉,面罩被揭起一角,额头一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并没将她的面罩完全揭去,才略松了口气。
  正试着扭动手腕,看能不能从他手掌中挣落,下颚蓦然被捏紧,他呼出的气息由耳边转到面颊上,“说不说?”
  无忧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现在落在人家手中,才生生忍着,又岂肯顺着他的意,恰好感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略有松脱。
  正要用力挣手出来,唇上已被一片柔软温润的东西覆住,整个人怔住了,这一瞬之间,稍稍松脱的手腕再次被紧紧箍住。
  他的唇与她的唇一触之间,呼吸也是微促,这女人的唇柔细嫩得让他留连不愿离去。
  然这时不是享用女人的时候,他略放开她的唇,哑声道:“你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已到门口停下。
  无忧暗暗叫苦,他不怕被抓住,她可害怕。
  门外掏取钥匙的声音,终于令他有所分心。
  无忧寻着机会,冷不丁屈膝顶向他腿间,他反应极快,灵巧避开,抵着她的身体却是放开了。
  门锁带着铁链的声音传来,无忧的心砰砰乱跳,好事不灵,坏事一想就灵,这些人果然是来巡查暗仓的护院。
  只要门一开,他们就将暴露在人前。
  这里出去不远的院子里坐着满满的人,包括靖王夫妇,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安然逃掉,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被靖王夫妇看见自己这副打扮,这个身份也将揭穿,兴宁失踪一事,也将被暴露出来,自己这一世只怕又要到头了。
  她现在本不算是一个活人,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但子言的消息不曾得到一星半点,实在心有不甘。
  到了这时候,除了硬闯,已别无他法。
  正打算闪身到门后,等门一开,乘来人不备,将人放倒后逃走。
  身形刚动,腰间一紧,身体蓦然悬了空。
  暗骂了声‘见鬼’正要挥拳过去,感到被他抱着,在空中一个翻身,后背紧贴了天花板,耳边传来他极低的声音:“撑住。”
  无忧一愣之下,明白过来,忙伸直四肢,撑住两边墙壁,将下坠的身体生生悬空固定在天花板上。
  来人只要不抬头,自然不会发现头顶有人。
  这办法虽然强过将来人掼倒硬闯,但以她的力气,哪能支撑多久,只怕还没等来人离开,她已经掉了下去,直接砸在人家面前。
  这么算下来,这个所谓的好办法,就烂得不能再烂。
  狠狠的瞪着眼前无法看清的人影,恨不得拿眼神在他的身体上戳出千百个孔,这一切全是拜他所赐。
  正要收手跃下,照方才所想强冲出去,双手手背一紧,各被一只大手压住,死死的贴附在两石壁上。
  接着他的身体贴压上来,身前一紧,被人紧紧压住,身体象被他的身体托住一般。
  刹时间,下坠之势大减,已然不如先前那么难以支撑。
  二人身体紧贴着,他离她极近,她能感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耳边他的呼吸声中又是一声极低的轻声谑笑:“敢来这里,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原来也是只纸老虎。”
  无忧翻了个白眼,这账还的可真够快的。
  想回他一句,然这个姿势,虽然有他抵着,省了不少力气,却仍然十分吃力,哪里还敢再跟他斗嘴,增加负担,只能咬牙将这口气暂时忍下。
  门在这瞬间推开,眼前一亮。
  二人紧贴在一起的形容直接落入无忧眼中,险些咬了舌头。
  虽然是形势所迫,但这姿势却也实在过于的暧昧,无忧一张脸火辣辣的烫。
  眼前黑衣人,和三日前所见一样,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衣。
  那时在月光下,看不清这双眼,这时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线,又是背光,仍然无法看清他整个眼形,但那双眸子却是极清极亮,象是夜幕中撒了把碎星,极是好看。
  面罩下角揭起,露出的唇薄削而红润,形状如刀刻一般精致。
  无忧再怎么气恼,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就凭着这双瞳仁和这张嘴,只要鼻子不歪便会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
  她看他,这双亮如星辰的眼正好奇的打量着她,他看着看着,竟裂嘴一笑。
  无忧视线落在他微勾的唇角上,想着方才被这张嘴占了便宜,更是气苦。
  咬了唇,狠狠的瞪着他。
  他看着她的怒容,竟又是裂嘴一笑,头微微一偏,唇竟向她的唇又覆了上来。
  无忧一惊,瞬间睁大双眼,却又不敢动弹,只要一动,两个人就得一起掉下去,身体下方立着四个护院,以他二人的体重,将身下的四个人同时砸晕难度实在大了些。
  眼睁睁的看着他亲了上来,在她唇上辗转吮吻,唇上被他制造着或轻或重的痒痒麻麻,气得差点别过气去,却又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神凌迟他。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6
028 极品父子

  好不容易等护院退了出去,听着脚步声走远,无忧忍无可忍,猛地在他唇上使劲一咬。
  无忧在他吃痛退缩之际,一屈膝,向他某部位顶去。
  他避无处避,闷哼一声,掉了下去:“你……”
  无忧随着他一同跌落,灵巧的在半空中一翻身,稳稳落地:“下次你再敢无礼,别怪我不客气。”于黑暗中瞪了他一眼,推开门闪身离去。
  黑衣人翻跃起身,掩了门,急追出去,已不见无忧的身影,眺望四周,只见朝郡主府方向隐隐有人影晃过,半眯了眼,抬手,拇指抚过被她咬痛的唇,唇边还残留着她幽幽的芳香,似兰,却又似梅……唇角勾,偏头一笑,低声自语:“是千千吗?”
  无忧回到郡主府,寻了个僻静处攀墙而入,直到靠近‘慕言轩’,砰砰乱跳的心才算平复下来。
  从怀里摸出从陈府带回来的玉佩,就着月光细看。
  就是她这种不识得鉴别玉器的人,也能看出只是块玉质很好的玉佩,除此以外,并无特别。
  虽然图案与她那块有点相似,但比峻珩送往靖王府的那块差的甚远,既然那块都是假的,这块就更不可能是她想要的东西,好不失望。
  将玉佩放在地上,顺手拾了石子路边的石块,将玉佩砸了个粉碎。
  这东西既然不是想要的,就得销毁,不能留下把柄。
  她离去不久,一个黑衣少年跃墙而入,额头凌乱的留海随着夜风轻动,给他俊朗的面颊上增上几分不羁,却是在无忧那里买书的少年。
  他回望了院子身后围墙,嘴角扯出个懒洋洋的笑,伸了个懒腰,大步向前直走,突然感到脚下踩到一物,停了下来,挪开脚,见是一堆被砸碎的玉屑。
  少年眉头微敛,蹲下身去,拾起未完全碎去的一小块玉碎,细细看过,唇角微勾,眼角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浅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
  “开心哥哥,你在做什么?”随着还带着奶气的童声传来,有人飞扑过来,从后面搂了他的脖子,趴在了他后背上。
  叫开心的黑衣少年心里一惊,不着痕迹的拂去地上玉屑,将那小块碎片藏在掌心中,慢慢站起身,转身看向身后跑得红扑扑的可爱小脸,又扫了眼跟在他身后妇人:“没在做什么,这么晚,你怎么还没跟着王妈妈去睡觉?”
  “郡主回来都不理我,我在想,可能郡主还在恼我。了了哥哥一直是最讨人喜欢的人,所以我去问一问了了哥哥,怎么样才能讨人喜欢。”十一郎扭着手指,模样十分委屈,“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了了哥哥就去了不凡哥哥那边,好久不见回来。”
  开心想着前几日在街上,了了被无忧啃过以后,蹲在街边吐了那半天的情景,险些笑出声,要问了了怎么讨无忧喜欢,怕是有难度:“了了回来了?”
  十一郎点了点头:“子时三刻就回来了,了了哥哥有事找你,给你院子留了话,可是一直不见你回来。”
  开心浓眉微挑,了了这么晚回来,这小子还巴巴的去请教这么个问题,对常乐郡主的夫侍一职当真上心,当真是‘钱’途无量:“好,我这就过去。”
  说完捏捏他嘟着的小脸,转身要走。
  十一郎忙将他拽住:“我也去。”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开心眉头微皱。
  “还不想睡。”十一郎扁着小嘴。
  了了这么急着寻他,必定有事,不愿当着下人的面,在这里和十一郎拉扯耽搁时间,索性牵了他的小手,微瞥了立在身后的王妈妈:“你先回去,我一会儿送他回去。”
  王妈妈忙行礼离开。
  开心不再停留,拖着十一郎径直去了了了的住处‘听雨阁’。
  到了‘听雨阁’也不叫人通报,径直推门而入。
  了了已经回来,除去外袍,正要睡下,见他这时候闯了来,眉心一皱,望了一回窗外的夜色,显出几分无奈。
  开心渴了半晚上,不看他略沉下去的脸色,大步迈到桌前,翻了个茶盅,自行斟茶,等茶之际瞥视向身前立着的十一郎,无心的顺口问了句:“你是怎么惹了那小魔女?”
  放下茶壶,见十一郎扭着衣角,一个劲的瞅了了,没回答的意思,不再理会,五指扣了杯口,倾杯就饮。
  大半盅茶入口,还没咽下,听十一郎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我和郡主亲亲,把她的嘴唇磕破了。”
  ‘噗’的一声,开心一口茶喷了出去,十一郎后退不及,被喷了一头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更是委屈,涨红了小脸,大声道:“是了了哥哥说亲亲表示喜欢,可是郡主根本不喜欢。”
  “不喜欢吗?我看挺喜欢的。”开心眉头一挑,闷笑着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惜了了正下意识的抬手去擦破皮的唇角,倾国倾城的美人脸已经扭曲得没法再看。
  十一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扁着嘴,不敢再出声,只是眨巴着眼,将惜了了看着。
  惜了了那双妖娆的凤目刹时间喷了火,恨不得将前面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掷出‘听雨阁’,纠结了一会儿,相信当真动起手,被掷出去的不是开心,而是自己,只得作罢,重哼了一声,阴沉着脸,默着不再说话。
  开心闷笑一阵,将手中茶一口气喝了,又闷笑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对了,最近可有新的下人进府?”
  惜了了顿时生出警惕,这个人只要问话,就必定有原因,照以往的惯例来看,都不会有好事,加上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没好口气:“峻珩太子的妾侍进了三十二个,有没有新来的下人,就不得而知。我在这府中逗留的时间还不如你多,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你该去问不凡。”
  开心对惜了了的脸色全不在意,眼神微黯,撇嘴笑了笑,那个人太过聪明,哪能问得。
  一直憋着话的十一郎终于忍不住,拉着开心的衣角扯了扯:“开心哥哥,什么是恋童?”
  “你哪儿听来的这词?”开心一愣之后,眼里绽了笑,不经意的瞟向前方了了,后者对一个五六多的小孩童问出这么个问题,也感惊讶。
  十一郎吸了吸鼻子:“有人说了了哥哥恋童,恋的还是我。”
  开心再也忍不得,捂了肚子大笑起来。
  “是哪个该死的说的这浑话?”惜了了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十一郎扭头看去,只见惜了了一张脸铁青,狰狞可怖,吓得一吞口水,如小猫儿叫一般挤了个名字出来:“千千。”
  开心手一滑,茶盅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瓷渣四迸。
  “你失魂了吗?”惜了了眼角一跳,目光扫过地上碎瓷。
  “手滑了。”开心垂下眼,脸上笑意微减,重新去茶盘里摸茶盅。
  惜了了瞪着十一郎,脑海里扒拉着十一郎所接触的人中有哪一个叫千千,咬牙切齿,大有不把对方撕成碎片不罢休的味道:“哪个千千?”
  开心倒着茶的手顿住,略侧了头看向十一郎,茶水成一条细线慢慢注入茶盅,偶尔注到杯外,湿了手指,也没曾注意到,见惜了了向他望来,才收回视线,在桌边三角凳上屈着一条长腿坐下。
  惜了了觉得开心有些反常,也不多问,接着瞪十一郎。
  “郡主身边的大丫头。”十一郎不敢不说。
  果然……开心放下手中茶壶,将茶喝去半盅,心也凉去了半截。
  惜了了顿象嘴里捂进了一堆苍蝇,冷哼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
  那女人,他只求能有多远,绕多远,最好永远别再见面,至于她身边的人,自然一并绕开,唯恐牵扯上关系。
  方才想将那人撕成碎片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不再搭理十一郎,转向开心。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祸?”
  “怎么这么说?”开心神色间有些漫不经心,将茶盅中剩下的小半盏茶一饮而尽,仍不解渴,又自去拿茶壶倒茶。
  “你娘寻你,都寻到我的茶苑去了,说不知你是不是又在赌场输了钱,把家里你爹天天要拜上三次的玉佛拿出去当了,你爹气得在家上吊呢。你赶紧回去看看,万一吊出个三长两短,不孝子的名号,你可就坐正了。”
  开心端到嘴边的茶盅停了下来,有些无奈的嗤了嗤牙,‘哎……呀’一声:“什么爹嘛,明明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就借几天周转周转,过几天就赎回来还他,少拜几天要死人吗?”
  将茶盅丢回桌子,起身吊儿郎当的往外晃。
  “你去哪里?”惜了了抬手捂了捂额头,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对父子,爹没爹样,子没子相。
  “回去啊,明知我爹是假上吊,但万一真吊死了,我娘还不打死我?”开心头也不回,懒洋洋的回答。
  “那玉佛在哪儿?”
  “自然在当铺。”
  “当了多少银子?”
  “三十金珠。”开心停了下来。
  惜了了哼了一声,将一个金丝荷包丢给他:“去赎回来。”说完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只是借你周转,要还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6
029 无赖中的无赖

  开心一把接了荷包,眉开眼笑,转到床边:“既然是借,少是借,多也是借,帮我凑凑,三百金珠。”
  惜了了嘴角一抽,一时间怎么就忘了他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家伙,眼露迷惑:“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跟一个女人做笔交易。”开心眉头一皱即松。
  “三百金珠,可以包下多少花场女子。”惜了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听说今夜春晚楼的花魁,初夜可是冲着黄金三千两去的。”开心看着惜了了的眼神透着不可思议,不知他怎么会想到花场上去。
  “你……你还当真是迷上了花场女子,金珠还我,让你爹吊死算了,好过以后被你气死。”惜了了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瞬间转红,伸手去抢开心手中一抛一落的金线荷包。
  “你想什么呢?三百金珠买人家脚趾头?就算我想买,包她初夜的那位,还未必肯让我立在床尾分她一个脚趾,外带观一回现场chun宫。”开心挑高了眉梢,一把抓了抛起的荷包,塞入怀中,不容惜了了抢去。
  “你不是买……买……”惜了了瞟了大眼圆睁的十一郎一眼,把话头掐住,凑到开心耳边压低声音道:“人家姑娘的初夜。”
  “你给我黄金三千两,我就去春晚楼。”开心咧着嘴懒洋洋的笑了,向身前的人摊出手掌,接着也压低声音,拉长了声调道:“买了她的初夜回来,让你尝尝鲜……你出钱,我跑腿,也算没让你白借我三百金珠……”
  他话没说完,惜了了已然一脚向他踹了过去,一张脸象煮熟的大虾,颤抖着手指着他:“谁……谁要借你三百金珠了?谁又要你跑这门子的破腿?”
  “不借也行,反正我是约好了人家到时间交钱,到时我交不出来,就直接把她领来这里,说那东西本是你要的,因为资金紧张,一时半会儿凑不上钱,所以你愿意以身相许。以了了美人的美颜,她一定求之不得。”说完,不忘屈指一勾惜了了的下巴:“如何,了了美人?”
  “你敢!”惜了了气得浑身乱颤,打开他的手,挥掌向他劈去。
  开心闷笑着闪身跳开,朝门外跃去:“就算你想,她还不见得肯。”那黑衣女子凶悍无赖的模样在脑海里闪过,唇边好象游浮上她唇上的幽香,眼里戏笑略敛,怎么偏偏是小恶魔身边的人。
  “你到底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开心不答,朝他笑了笑:“代我送十一郎回去。”
  “你到底去哪里?”惜了了嘴角又是一抽。
  “自然是回家把我爹从梁上取下来。”话刚落,见惜了了又抛了个荷包过来,顺手接着,沉甸甸的竟是半袋子金珠,嘿嘿一笑:“谢了,过些日子还你。”
  惜了了望着他离开,才长松了口气,睨向十一郎,眼线落在他的圆嘟嘟的小嘴上,顿时觉得自己唇上被无忧磕破皮的那块阵阵发麻,又不自在起来,浑身象长了毛一样难受。
  十一郎人虽然小,却识得脸色,也不再多嘴惹事,乖巧的拽着惜了了的衣袖回了自己院子。
  惜了了本想将他放下就走,但转念一想,蹲下身,平视着十一郎,正色道:“我不知那个千千是什么人,不过你以后少与她来往,她说的那些浑话更是听也不能听。”
  十一郎顺服的点了点头,在惜了了正要起身之际,突然飞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才转身跑走了。
  惜了了脑袋‘嗡’的一下飞出满天的星星,这小子亲过那恶女人,居然又来亲他……
  整个人往后坐倒,跌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
  无忧这一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睡得舒服,一个赤shen裸ti,穿着黄色小三角的家伙从天而降,直趴压在她身上,手脚并用的缠了她。
  “无忧,我好想你,我们就快见面了,我们终于快成为夫妻了,我们终于可以爱爱了。”那家伙将嘴嘟成猪嘴,向她的唇凑上来。
  无忧记忆中,冥王说过她本来就是死人,是不能轮回转世的,再死上一死,只能做野鬼,如果她不幸二次死亡,只能嫁给他当鬼妻。
  两眼瞬间大睁,我的姨啊……不要当野鬼,不要嫁他,不要他嫁我,如果跟他成了夫妻,难道变成了野鬼还要跟另一只野鬼爱爱……天哪……这怎么爱得了……
  恐惧中猛的一推已经凑到嘴边上的猪嘴,用力往床下一滚。
  痛得‘哎哟’一声,翻身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哪有什么冥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吁了口气,爬上床,重新躺下,还好只是梦。
  和那家伙相处十八年,简直是个噩梦。
  第二天清晨,正端着碗稀饭,千千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大新闻,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无忧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接着喝稀饭。
  “都说牡丹花来踢郡主的馆是因为峻珩太子。”
  无忧一听是与峻珩有关,而且还是那朵牡丹花,就失了兴趣,捏着豆沙包一点点的啃,盘算着时间,是不是该回婉城收金珠,不过想着昨夜那人的恶行,心里就别扭的慌。
  千千不理她爱听不爱听,自行在一边唠叨开了:“其实她并不是冲着峻珩太子来的,而是冲着巫仙凤止来的。”
  “凤止又是什么人?”无忧瞟了眼满脸兴奋的千千。
  “是南极神巫的关门徒弟。”
  “南极神巫又是什么人?”
  “活神仙啊。”千千诧异无忧居然不知这么个人。
  “我只在神仙谱上看过南极战神,可没见过什么南极神巫。”无忧虽然没分清自己现在借着兴宁的身体,到底算是活人,还是死人,但对凡世间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并不多感兴趣。
  “南极神巫就相当于人间的活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是巫术界的高人,只是隐居多年,世人再不曾见过。”
  “怕是死了。”无忧将碗中剩下的稀饭喝掉,这些装神弄鬼的人,要么骗够了钱财,换个身份,过上妻妾环绕的日子;要么就是骗人的时候被人识穿,引起公愤,被群殴而死,不管是哪一种,反正这个身份都是没了,所以一概而论……死了……
  “哪能,是他老人家遇上了今生唯一看上的一个徒弟,所以带了徒弟归隐山林,一心教徒弟去了,他那徒弟最近才技成出山,牡丹花就是冲着他的这个徒弟凤止去的。”
  “冲着他去?难道是想去给他当老婆不成?”无忧撇了撇嘴角,对牡丹花实在提不起兴趣,关心的还是能不能拿到那三百金珠,三百金珠,在她还没摸清生财之道之前,能起不小的作用。
  “你太神了,一猜就中,牡丹花昨天向凤止道长递了求婚书。”
  无忧微微一愣,确信自己没听错,千千介绍凤止时,前面确实有‘巫仙’二字,什么仙也好,神也罢,其实都只是一个巫人,神贯。
  无语的望了回千千,这世上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凤止……这个名字……隐隐耳熟……
  无忧微偏了头,思寻着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一个久远的被她几乎完全忘记的话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无忧,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我叫凤止,是冥王。”
  无忧手中端着的碗,‘咣当’的一声翻跌在桌上。
  八年前的往事,翻卷上来,灼红了她的眼。
  那时她只得六岁,立在屋中,看着子言坐倒在冰冷的地上,双臂紧抱着与一个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迷茫的回头:“要去哪里?”
  “去另一个世纪,你会在那里生活得很好。”立在身后的男子,长发过膝,无风自动,如神仙一般。
  “子言哥哥一起去吗?”
  “就你一个人去。”
  “我不去,我要和子言哥哥一起。”
  这时窗外突然燃起弥天大火,片刻间已经卷到窗口,浓烟火苗向他们直扑而来。
  “子言哥哥,起火了。”
  无忧向只是紧抱着小女孩,对袭来的大火全然不为所动的子言扑去。
  手腕一紧,已被那个叫凤止的冥王抓住:“他听不见的。”
  窗棂也开始起火,而子言只是抬头望了眼窗外通红的火焰,又垂头看着怀中紧抱着的小人儿,脸上象平时一样淡淡的,没有表情,只有眼里凝着一团无法化去的痛楚。
  无忧见他没有逃开的意思,心急如焚,她又被人拉拽住,无法靠近子言,将他推出这间即将着火的屋子,又急又怒,声嘶力竭的哭喊,挣扎。
  向子言伸着手,抵死的哭着,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只是平静的看着怀中人儿雪白如瓷的可爱小脸,眼角都没向她抬一抬,扯着袖子拭去怀中小人儿嘴角渗出的血丝,柔声道:“无忧,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要你孤单。你以前总怨我不爱说话,不愿给你讲故事,我现在把会的都讲一遍给你听,可好?”
  无忧听了,越加用力哭喊:“我不要听故事,我不要听故事。”换成平时她是极愿听他讲故事的,但这时她只想他离开这间屋子。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6
030 向神棍递婚书

  子言对她的哭喊全然无觉,当真用他极低,极柔的声音,慢慢的讲起了故事。
  无忧越加急得没了办法,扭着身子与拽着她的那个人拉扯,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然而只得六岁的她,能有什么力气,被那人拽着飘出窗口。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院落被浓烟淹没,火苗不时的从浓烟中窜出,连救火的人都不见几个。
  身体被拖拽着越飘越远,泪眼朦胧中看见姨娘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后来她知道,自己在那一世中,已经死去,子言抱着的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其实就是服下毒酒的她,冥王带走的不过是自己的那缕魂魄。
  至于自己后来的身体,仍是她以前的身体,只是不知冥王用的什么办法,将她从大火中弄出来,弄出来的时候已然被烧得不成样子,不过受他之托的那位大巫师当真高明,竟将她面目全非的身体完全复原。
  因而她这具身体看上去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实质上她并算不上是一个正常的活人,或者用可以正常生活的死人来形容更为恰当。
  也正因为这样,她的体温永远比常人低,在某些时候,体温会低得如同死人一般,而且没有呼吸。
  这样的情况据冥王所说,是因为缺少阳气造成,只要补上阳气,也就自然回转。
  反之,如果补不上阳气,她也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这种特殊情况,她也只遇到过一两次,一次是在她十五岁,另一次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
  不过当时对她而言就象是睡了一觉,每次醒了都看见冥王趴在她床边打瞌睡。
  她问过冥王,这阳气怎么个补法,冥王总是吱吱唔唔,含含糊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大概意思就是这两次发作都是恰好是正午,一天当中阳气最旺的时候,所以随便捣鼓捣鼓就行了。
  至于怎么捣鼓的终是没能弄明白,估计是把她丢到太阳底下暴晒,因为怕她打他,所以才不敢明说。
  成年以后,医大学生的功课本来就比普通大学繁忙,放学后又有永远到不了头的各种训练,让她没有时间去象别的女生一样接触男人,去恋爱。
  但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的体温。
  在这个浮燥,又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只是一起赏赏花,观观月,慢慢培养感觉的社会,男女一块大多直奔主题,在床上直接找感觉。
  她怕与别人躺在一张床上睡着的时候,万一遇上那种特别的情况,一身冰冷如铁,又没气出,人家多半会以为身边躺了个死人。
  遇上个胆小的,吓走了也没什么。
  大不了晕在那儿,等冥王来再将她捣鼓捣鼓,也就完了事。
  就怕遇上个重感情,又舍得破费钱财的,好心给她收收尸,送送火葬场,可就麻烦大了,所以虚长到二十四,还是孑然一身。
  按理子言该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但没亲眼看见他死去,总是心有不甘,存着一念想头,或许他得以逃生,又或许如自己一般,用另一种方式存活在这世上。
  向冥王问过,回去偷她的身体的时候可有看见子言。
  冥王将手一摊,说当时只顾着尽快将她的尸体偷出,并没留意其他。
  无忧离开时,明明看着子言是抱着她的,冥王要偷她的尸体,就得在他怀中把她挖出来,如何能没留意到?
  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问得急了,冥王便跟她摆出轮回之道,说她是已死的人,不该再过问前世之事。
  再被她逼得急了,就吓她说,如果再问就将她送去孟婆那儿,灌她两大碗孟婆汤,让她将子言并着其他往事一起忘得干干净净。
  无忧固然想知道子言是生是死,但他生也好,死也罢,都是不能再见的。
  而与子言一起四年的记忆,对她而言甚过她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最终是屈服在冥王的鬼威之下,口中再不提‘子言’二字。
  冥王看着这模样的她,心反而软了下来,去买了许多冥纸来,堆到她面前:“我真不知他是生是死,不过那情形,你也看见了,多半是活不了的,去给他烧点纸吧。”
  还只得六岁的她,瞟了那堆冥纸一眼,连手指都没去碰一下,抱着膝盖缩到床角怔怔出神,她不承认他已经死去,往后的十八年,她的忌日,都会朝着她认为西越皇宫所在的方向,望上一夜,但没为他烧过一张纸。
  冥王没带过孩子,第一次知道小孩子会这么让人头痛:“你们一起不过短短四年,何必如此。”
  她抬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从她知道世事起,便身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中,身边只有一个他。
  姨娘固然疼爱她,但姨娘那时肩负着西越与别国间的外交,又终是嫁了的人,嫁的还是北齐的靖王,平日也是西越住住,北齐住住,并不能时时在京中照看着她。
  一旦遇上姨娘不在京中,宫女经常一两天才给他们送一次饭,而且送来的饭菜常常是馊得吃不得。
  她饿了,偷偷去采果子,打野兔烤给她填肚子的只有他,如果运气不好,打到的山鸡太小,他就会自己饿着,却逼着她将小山鸡吃光。
  小时候长个子太快,头一年的衣裳,第二年便再也穿不上,天气转了凉许久,都不见送新的冬衣来,他就会把自己的衣裳收拾着给她穿,而他自己却仍穿着夏天的单衣。
  在她面前,他总说不冷。背转身,他认为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偷偷搓着胳膊驱寒。
  她摔了,他从来不扶她,叫她自己站起来。那时她委屈,她哭,但后来大了才明白,他是不要她娇气。
  在别人看来短短的四年,对被冷落在深宫中的他们是何等难熬,没有他,她早就夭折在宫中。
  冥王,一个冥界的能活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怪物,如何懂得这些……
  “郡主,你怎么了?”千千推了推她。
  “呃,没事。”无忧的思绪被千千唤醒,呼出口气,垂下长睫,掩去泛潮的眼。
  后来她虽然知道自己死了,但仍恼冥王将她和子言分开,没能让她和子言死在一块,所以许久都不曾搭理过他,于是他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叫过,以至于到后来连他的名字也忘掉了,对她而言,冥王就是他的名字加身份。
  或许子言的生死,寻个机会问问姨娘,能最快的得到结果,但她一直没问出口,因为她害怕连心里存着的那一念想头,都没了。
  后来无忧想向平阳公主打探的念头被一件事扼杀在腹中,这是后话。
  “郡主,你说牡丹花为什么想要嫁凤止?”
  “那个凤止家世如何?”无忧虽然对牡丹花不感兴趣,但也想借着这些与自己无关的八卦散去心里的郁积。
  “听说只是一家农户的儿子。”
  “长相如何?”无忧接着问。
  “没听见传言美或丑,怕是平凡。”千千茫然摇头。
  “那她就是纯属个人特殊嗜好。”无忧翻了个白眼,身为番王的女儿,婚姻岂能自己随便做主,要嫁的大多是皇家子嗣,或者名门贵族。
  她这么私自递了婚书,纯粹是自娱自乐,如果那个叫凤止的神棍愿意陪着她玩一玩,那么不久以后便很可能再玩一场棒打鸳鸯的游戏。
  “可是我听说,她向凤止递婚书是因为郡主也向凤止递了婚书……其实我来是想问郡主……为什么要向凤止递婚书……”
  无忧一怔,指了自己的鼻子:“我向那巫棍递了婚书?”
  千千点头。
  “我何时……”无忧简直听见了天下最荒谬的事。
  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打断无忧的话。
  千千身子一僵,忙让了开去。
  一袭干净得象不沾丝毫尘埃的白袍从千千挪开的身影后露出,直印入无忧眼中,那双静看着她的眼,却是如同春光和旭,给原本清冷的清晨,添了几分暖意。
  无忧与他已见过几次,再见他已经没有初时的慌乱,加上这些天来对他的了解,知道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的往她这儿来,必然有事。
  不过不用她多问,对方也会表明来意,于是撑了头等着他开口。
  不凡也不急着道明来意,目光先扫过桌上碗碟,见筷子弃在了一边,知无忧已然用完早膳,才不急不缓的开口:“王妃请郡主过去一趟。”
  姨娘来寻她,只消差个大丫头过来就可以,何需劳烦他亲跑一趟?
  无忧不言,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他目光平和,也不回避:“王妃在等。”
  无忧收回视线,接了丫头递上来的湿巾抹了手,起身迈出门槛,从他身边走过,向前漫步而行。
  他仍是在她右手边落后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出了‘暮言轩’才开了口:“无忧……她还好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是无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只是一种习惯?”无忧回望向他,嘲讽之意不掩。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6
031 越界

  “因为你跟她长得一样。”
  不凡径直望进无忧的眼,过去的无忧性情固然糟糕,行事诡异,然心思并不难猜,她的那双眼总有股化不去的阴霾。她知道他不喜欢她眼里的那股无法抹去阴霾,见到他时,总垂着眼睑,毁去容颜后,便越加的不正脸对他。
  而眼前这位,不管她丑也好,绝色也罢,都能全然无所谓的对他想看就看。
  明明是一心千百窍,这双眼却是纯粹的黑,纯清亮泽,就算是晦暗的心情,对着这双眼,都情不自禁的明朗起来。
  晨光透过树梢,又在这双眼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异常的炫目。
  无忧唇边嘲讽之意渐渐退去,自己不过是占人身份的死活人,有什么资格来嘲笑他的为人处事,生存之道。
  收回视线,背着手,低头看着前方石子路面,朝前走去。
  风拂开她耳边发缕,露出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
  他垂眸下来,忍着不伸手去轻拭那颗红痣:“那婚书是王妃令我代你递的。”
  无忧正用力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蓦然听见这句话,险些被吸进去的空气呛死,扶了身边小树咳得面红耳赤。
  等缓了气,才斜睨向身边静看着她,全无表情的人:“叫你递,你就递?是我娘的话不能违,还是你不想违?”
  “有何区别?”
  “本质区别没有,不过有些有些个体差异。”
  “呃?”
  “怎么说呢?”无忧搔了搔头:“这么说吧……如果是不能违,我觉得委屈了你,被迫迎多个新人进来分去你该得到的……”无忧比划着手,不知该用什么词合适,比划了半天,一个词出了口:“宠爱?”
  话出了口,自己都不觉得合适,这个人需要故意去向人讨宠?
  果然他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看来:“郡主会宠爱不凡?”
  无忧脸上神色即时有些发僵,干咳一声:“这个嘛,这个嘛……你需要吗?”
  他勾唇微微一笑,伸手捻去飘落在她肩膀上的一片落叶:“如果是不想违呢?”
  不凡没再纠结无忧会不会宠爱他的问题,让无忧暗松了口气:“如果是不想违,那就说明要么是你太无私,一心想讨我高兴,什么人都往我身边送;要么就是你嫌我的夫侍太少,院子里太冷清,不够热闹,想院子里多个神棍,没事的时候招人来做做法式,跳跳神,热闹热闹。”
  怎么掂量,这个人对兴宁都是无心的,兴宁摊上这么个虚情假意的人,不知是不是福?
  他眉心微蹙的笑了,这院子什么都可能缺,就不缺人,除了无忧现有的六夫三十二侍,还有峻珩的三十二侍,就连给皇上唱大戏也不用这么多人。
  “是不能违,也不想违。”
  无忧一撇嘴,真好,前后都被他摊上了,分明是对兴宁无心,却给人家一个伟大无私外加委屈的形象,地位上自然是又上了一阶。
  他们要塞多少夫侍给兴宁,无忧不感兴趣,自己不过是个路人甲,就算是再帮兴宁弄进十个八个夫侍,她也是无所谓。反正寻到了子言,拍拍屁股走人,这一院子的人争风喝醋,与兴宁怎么折腾,都与她无关:“这个神棍到底什么来头,你们要巴巴的往这院子里搬?”
  “千千已经说了,是南极神巫的徒弟。”
  “那又如何?”
  “另外千千有一点没给郡主说明白。”
  “什么?”
  “南极神巫精通的是阴阳修补之术,而凤止深得他师傅真传。”
  无忧一愣之后,突然转身爪子搭上不凡的胸脯,向他露出一个暧昧笑意:“男女阴阳吗?你就挺好,不用他了。”
  不凡垂头看向在自己胸前交替乱拍的几根白玉般的纤细手指,笑着摇头:“生死阴阳。”
  无忧张着几根手指,在他胸前僵住,脸上的笑也慢慢敛去,过了会儿,才干巴巴的笑问道:“你愿意娶一个死人吗?”
  “凤止虽然学的是秘术,但他是活人。”不凡将她叉开的几根手指合拢,顺手握住。
  无忧嘴角笑意越加干涩,心里嘀咕:他是活人,我是死人啊。那个人如果当真精通阴阳之术,照理不会看不出她是个死人。
  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继续走自己的路:“我没兴趣,要娶,你娶,我不介意你纳妾。”
  不凡哭笑不得:“他是男人。”
  “我不介意你们断袖,反正峻衍就是一个大断袖,再多你们一对,也无防。”
  “你就不问问王妃为什么要向凤止递婚书?”不凡眼里浮上一抹无奈,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无忧头皮发麻,如果凤止真的懂阴阳之术,那么在没寻到子言之前,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见自己。
  “郡主可还记得,三年前为何会进山?”
  “不是治病吗?恢复容貌。”无忧的心突的一跳,想着失疯症该怎么装。
  “不错,是治病,不过治脸到是其次。”
  “呃?”
  “郡主天生体弱,少口阳气,无论王爷和王妃如何小心翼翼,六岁时终于还是夭折,恰巧南极神君路过,给郡主渡了口阳气,才又活转过来,但南极神君说这口阳气只能撑到郡主十二岁,十二岁后郡主便会缺少阳气,如果阳气缺得紧了,就是有回天之术也救不了郡主。十二岁之前送往南极神君的师弟神医那里,仗着神医的高超医术,可以延长三年寿命。也就是说郡主只能活到十五,除非……”
  “除非什么?”无忧眉头微敛,自己是死人,少口阳气,也是正常,没想到兴宁也会有这毛病,而且她死于六岁,兴宁也夭折于六岁,巧合吗?
  “除非有他们的独家的秘术才可以给郡主继命,可是南极神君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门秘术除了对八岁以前的孩童施用,便只能对自己夫人施用。南极神君自从夫人去世以后,便立誓不再娶妻,如今能保得郡主的只得他唯一的徒弟凤止。所以王妃的命令,不凡不能违,也不愿违,因为我不想你只活到十五。”
  他说这话时,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耳后的那颗红痣。
  无忧望了望天,原来兴宁也只得十五岁的寿命,如果一年内兴宁不能回来与这个叫凤止的神棍成亲,自己算不算间接杀了她?
  回头瞥了他一眼,望进他审视的眼,陡然一惊,将嘴一扁,一吸鼻子,开始抽抽嗒嗒的哭:“原来我就快死了。”
  不凡微怔:“无忧。”声音极其的低柔。
  无忧胸口一紧,他对她最多能叫个郡主,从来不曾叫过名字。
  很久以前,子言总是这么叫她,一想到子言,心里一阵酸楚,半真半假的,当真落下泪。
  不凡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上前一步,将她抱入怀中:“对不起,不该告诉你说这些。我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知道这些会更珍惜自己。”
  无忧把脸埋在他胸前,继续吸鼻子,他不就是想看她会不会害怕吗?如果她是冒牌,也就不会担心在十五岁时丧命,自然无需害怕。
  她自然也不会害怕,不过戏还得演:“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他难得的没如以前所见那样淡然,轻叹了口气:“不是有凤止吗?”
  “谁知道他中用不中用呢?”
  他轻抬起她的脸,拭着她脸上的泪:“如果他不中用,那么当年南极神君的话,也不必相信。”
  “可是我不想要那个凤止。”如果不凡说的是真的,那么凤止是兴宁的救星,可就是她的煞星。
  “凤止……我去递婚书时见过……其实一表人才,是世间少有的好容貌,性情也活泼开郎,不似我这般死气沉沉,你见了应该会喜欢。”
  无忧望进他眼底深处,扒拉着那抹无尽头的黑,可以看见一抹心疼。她儿时哭的时候,子言也是这般看着她,眼里也是这样的心疼神色。
  但仅仅是心疼,绝无因为她身边将另有新人而失落。
  她没恋爱过,也感觉得到这抹心疼不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恋:“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不想要那个凤止,只想要你。”无忧觉得鸡皮从脖子下一路爬上来,直接麻进头皮,强忍着不哆嗦。
  不过他的性子确实象极了她所喜欢的子言,沉稳如陡崖之松,清宁如远山之水,让人无论在多糟糕的处境都能淡然。
  “我自然一直在的,不过是院子里多了个凤止罢了。”他拇指轻抚她新长出来的,嫩得象剥皮的煮鸡蛋一样的脸庞。
  “你真的一点不介意?”
  不凡凝看着她的眼,一如惯有的温柔,不答。
  “如果你真的一点不介意,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无忧觉得自己脸上的鸡皮都要掉下来了。
  他眼里的温柔淡去,渐渐转冷,慢慢放开揽着她的手臂:“你越界了。”
  越界?无忧脑子转了半圈,将他拽住:“我才不要再管什么界不界,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6
032 无处不逢君

  他眉头慢慢拧紧,审视她的眼光露出些许疑问。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别为了阻止个凤止进府,把戏演过头了,慢慢垂下眼睑。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问我的心。”他将她的脸略抬高些:“你今天是怎么了?”
  无忧的心砰砰的跳开了,他居然说出这各种话,难道他相信自己是兴宁了?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再赌一把:“如果我偏要问呢?”
  “我会按我们当年的约定,离开这里。”
  无忧神色一僵,那是不是可以接着再问他几句,然后他就可以打包滚蛋?那么自己身边就会少一个随时可能看破她的身份的厉害角色?
  不过这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滚一滚,不敢当真这么做出来让他滚蛋。
  别开脸,退开一步,从他怀里站出来,闷着头往前走,纳闷的长吐了几口气,恨不得将自己一把掐死,当真是有贼心,没贼胆,让他滚蛋的好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不过真这么做的话,他或许会离开,但姨娘对她也就会产生怀疑,兴宁是姨娘生的,弄得姨娘起疑,比身边有个他,更叫人头痛。
  与其算计着让他滚蛋,倒不如想办法拦着凤止进府。
  要拦着凤止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凤止不愿跟她。
  突然间盼着那朵牡丹花长得更千娇百媚些,让那个神棍对她一见倾心,爱得死去活来,然后牡丹花的老爹出来棒打鸳鸯,再然后他们二人卷包裹私奔,再不回来。
  “无忧。”身后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无忧站住,不敢回头,怕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
  无忧一呲牙,死人嘛,不凉才怪,回头咧嘴笑了笑:“风大了点,吹凉了。”
  “风吗?”他微抬脸,望了望旁边树梢,树叶稳当得摇都不摇一下。
  无忧‘嘿嘿’的讪笑了两声:“不是被这门没道理的婚事吓的吗?”
  他看了她一阵,走上身,将她的手握着,轻轻搓了搓:“一害怕,手就凉,看来是改不了,其实凤止虽然是巫人,精通一些秘术,但生活习性上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可怕。”
  无忧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儿时也是一害怕,表面上如何装的镇定,可是手却是冰凉一片,那时子言也总是这么搓她发冷的手。
  不过那时她是个活人,而现在自己是个死人,她不知道现在这两份凉是否一样,但被他搓着手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
  望着他的手怔怔出神,兴宁也是一害怕就手凉吗?男人对自己的小妻子,都是如此吗?
  “如果我违背我娘的意愿,撤回婚书,会如何?”
  “那就是我方言而无信,而我又办事不力,王妃定会让我三跪一磕的去给凤止道歉,重新挽回婚约……你和凤止的婚事,王妃势在必行。”
  “为何是要你去?”其实无忧可以理解姨娘的这个决定,毕竟这关系到女儿的生死,哪个母亲会明知道女儿将死去,明明有办法让她不死,却由着女儿胡来把机会毁去,再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去。
  “如果你不答应,外面的人只会认为是我阻拦。”
  无忧飞快的回头瞥了他一眼,这院子里已有五夫,再加上太子就是六夫,还有母皇送来的三十二侍,照此看来,兴宁对往院子里堆多少人,都是不在意的。突然死活拦着凤止,自然有原因,照兴宁以往的行事,她只听不凡的话,刚才不凡也说了,凤止相貌好,那么那些不知情的人,自然会认为是不凡善妒,容不下人,纵着无忧不让凤止进府。
  他在这院子里有着别人无法攀比的地位,自然就会有眼红的人背后嚼舌根。
  但别人不了解不凡,姨娘不会不了解:
  “我娘当真会如此?”
  “是,对王妃而言,没有什么事比让你平安更重要。”
  “那你会三跪一磕的去给他道歉吗?”
  “会,因为没事先征得你同意,这样的结果,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他语无波澜,好象要做的只是去将桌上的茶壶拿来给她。
  “男儿膝下有黄金。”无忧莫名的有些着恼。
  他抬起头来,对着她沉下去的脸,仍然淡然:“如果跪一跪,能保住自己想保的,又有何不可?”
  四目相对,无忧对眼前的男人越来越看不懂,他对兴宁并无男女之情,那么百般的维护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兴宁能给他的地位和权利真重到可以让他无视自尊?
  “能不能帮我约见赵雅?”
  “赵雅如果知道你并不想向凤止递交婚书,立刻就会把婚书撤回。”他轻飘飘的将目光移开,牵了她的手慢慢前行。
  无忧的脸苦了下来,难不成还要在赵雅面前演一出非那男人不可的戏?“如果我和赵雅相争,凤止会跟谁?”
  “自然是跟你,三年前凤止随神巫一起来接你,准备将你送往神医那里,在府中留宿的那一宿。谁要你去偷看他洗澡不说,还跳到水里,将他摸了个遍,又说什么大不了你以后嫁他为妻。”他一本正经,看不出对兴宁干出的这件浑事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无忧脚下一软,忙吊了他的膀子稳往身形:“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兴宁干的好事,能不能赖啊?
  “要不,等再见到凤止时,我顺带着提一提,让他帮你回忆回忆?”他的语气越加的飘忽。
  “不……不用了,这样的事,留在心里就好。”
  她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他垂头微笑。
  一阵木轮压过石子路的声音传来,无忧抬眼望去。
  一个小厮推着一架轮椅从前面花荫小路里转了出来,望见无忧,忙在路旁停下。
  无忧看见那架空着的轮椅,想起那个叫‘宁墨’的少年,耳边仿佛响起熟悉的音律,眸色蓦然黯了黯,向小厮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轮子的轴有些开裂,下坡时不大容易控制,小的送去叫人修一修。”
  无忧走到轮椅边弯腰查看,她是学医的人,对轮椅自然没少见,这轮椅虽然做得精致,也可以自己控制,只是受材料限制,又没有刹车,如果开裂,轴心少了约束,下坡时一路滚下去,足以将轮椅上的人跌死。
  “怎么?”不凡也弯下腰,随她一起看。
  “没什么。”无忧直起身不再理会小厮,朝着姨娘的院子而去。
  见了姨娘的结果,便是被她提了一同回京。
  这次回去并没走平时所走的那条大路直接进城,而走绕小路进了一个城边的小镇。
  无忧不解的揭着车帘打望:“娘,这是去哪里?”
  “娘要去寻一个人,请他办点事,一会儿你在车上等我一阵。”王妃宠溺的拍拍她的脸蛋。
  能让平阳公主亲临前来相请的人,必定是个人物。
  无忧点头应了,继续观望这座小镇,小镇紧挨婉城,占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又没有那些官家来来去去,吆喝得街上行人东躲西闪,镇上热闹祥和。
  真应了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那句话。
  王妃的辇车转过闹市,绕着小路转到小镇角落的一处独门小院前。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院中传来鸡飞狗跳的追逐打骂声和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王妃听得月牙般的柳眉便是一敛。
  无忧听院中惨叫声,有些耳熟,揭帘伸长脖子往院中望去。
  一望之下,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一个中年男子,正举着一把长扫帚赶着一个体态修长的黑衣少年边打边骂。
  而那少年正是倒卖春gong的那位。
  少年东躲西跳,身手也算灵敏,但院子只得那么点点大,任他怎么躲,总免不了要挨上几下,被打得急了,就往立在茅屋门口的妇人背后躲:“娘,快救我,再打,要出人命了。”
  “就是要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浑小子。”大扫帚飞来。
  明明少年和他娘站一堆的,扫帚却丝毫不误的扣在少年头上,而他身前的妇人却连扫帚边都没被沾上一点,足可见这门功夫绝不是一天两天操练出来的。
  少年抱着头蹲了下去,一边用手臂护着头,一边抬眼朝着他爹嚷道:“打出人命了,哪家的爹能这么对儿子的,就为了个玉佛,能要了儿子的命。”
  他娘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中年男子一听‘玉佛’二字,更是怒火高涨,高举扫帚,朝少年头上扣落。
  就在这时少年护着头的手中多了个碧绿的玉佛,这一扫帚下去,打到少年之前,势必要先将这玉佛给打了。
  扫帚即时在玉佛头顶上停下,当真是收发自如。
  少年长松了口气,扯着袖子抹了抹额头:“还是玉佛顶用。”
  话还没落,扫帚转了个方向,抽向他屁股:“臭小子,敢拿我的玉佛来当挡箭牌。”
  少年‘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屁股上已挨了两扫帚,手捂着屁股,一边跳着闪躲,一边嚷:“再打,玉佛打了,我不管啊。”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3 白开心

  “你敢打了玉佛,今天我就把你这浑小子打死。”
  少年惨叫着跳开:“娘,救我啊。”
  一老一少,又在小院中追开了。
  无忧在车上看着,如果不是强忍着,早笑出了声,这嚣张的小子,也有今天。
  王妃实在看不下去了,整衫下了车。
  恰好少年逃到门口,险些一头撞到王妃身上,猛的刹住脚。
  在这同时大扫帚已当头扣下。
  少年‘哎哟’一声,咧着嘴,抱头蹲下,吡了吡牙:“什么爹嘛,一点不给人面子。”
  中年男子这才看见立在面前的王妃。
  王妃朝他微微一笑:“阿福,好久不见了。”
  被王妃唤作阿福的中年男子一愣之后,忙将举在前面的扫帚藏到身后,赔笑道:“王妃怎么有空到我这破地方来。”
  王妃扫了眼仍蹲在地上护着头的少年,眉头又是一敛,向站在茅屋门口向她行礼的妇人点了点头,才略正了正脸色,低声道:“开心怎么也是郡主的夫郎,你总这么打打骂骂的,叫别人看着,多丢人。”
  开心忙把话接了过去:“就是嘛,这镇上笑话我的人都从街头排到街尾去了。”
  阿福小眼一瞪:“你还敢说。”顺手夺了开心握在手中的玉佛,又朝王妃赔了个笑,把玉佛也背到身后:“这小子不打不成器。”
  开心一抽嘴角,忙怏怏的闭了嘴。
  无忧这时才知道他叫开心,这间茅屋虽然简陋,但能让姨娘亲自前来,可见茅屋的主人定然另有了不得的身份,这么个无赖小子能做兴宁的夫郎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福长得小眉小眼,有些滑稽,完全一副小市民的模样,而开心除开他那无赖性子,五官和身段都是相当的出众,无忧实在没办法将他们二人往父子的关系上想,再看站在门口的妇人,相当的端庄,模样倒是很漂亮,看来开心完全象着了他娘的长处。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王妃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阿福嘴角赔着的笑顿时一僵,瞥了眼身后的妻子,很快恢复正常:“我已经收山很久了。”
  “这件事,无需你重出江湖,也绝不会涉及过往的事。”王妃对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
  “这样啊,那里面坐吧。”
  “不了,就几句话,就在外面说了就行了。”王妃回头望了无忧一眼,对开心道:“无忧在车上,去陪她说说话吧。”
  开心抬头望向院外马车,与趴在车窗上的无忧目光一对,脸上的吊儿郎当顿时去了一半,多了几分憎恶,又回头对上母亲担忧的眼,马上重新笑了起来,站起身,抬了双手,捂了两鬓,往后顺了顺乱蓬蓬的头发。
  原本很傻的动作,竟被他做得很是潇洒,双手叉着腰懒洋洋的晃到车窗前,趴上车窗,眼斜斜的睨着无忧,象在看一件让人很厌恶的东西:“哟喝,这脸还当真复原了。不过在街上啃了了的时候,怎么不用这张脸?”
  院中三人一起向这边看来,无忧脸上就一个‘囧’字,咧嘴笑了笑,凑近些,也趴在车窗上,与他眼对眼:“你姓什么?”
  开心垮下脸,重哼一声,不答。
  二人不再说话,一人趴了车窗一头,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你瞅着我,我瞪着你,彼此都没好脸色。
  隐约听见树荫后传来一些断断续续含糊的话语:银狐好象已经出过手……五日后……峻珩……防着银狐……之类的,不过声音压得实在太低,没办法听明白,这些不连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忧听到‘银狐’二字,不由的认真听去,可是他们声音太小,风向又不合适,实在难以听清,正想把耳朵再竖一竖,听得明白一些。
  对面少年不耐烦的开了口:“你娘叫我来陪你说话,你说吧,我听着。”
  被他这么一打岔,那边的声音更听不见,无忧暗暗有些着恼,不过听不见了,也只能作罢,把心思收回来,又开始研究对面趴着的人。
  这人长得确实相当好看,他所站的位置,面庞正好对着阳光,正对强光的脸,最容易暴露缺陷,显得苍白,而他那张脸对着阳光,反而象是吸收了太阳光一般耀眼,吸人眼眸,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丝毫不觉得邋遢,反而将他衬得神采奕奕,随意而不羁。
  只是这张好看的脸上每个角角落落都写满了对她的厌恶。
  照王妃见他爹的情形看来,两家关系还算不错,为什么他会如此憎恶兴宁,而且憎恶的程度已经到了在身为公主的姨娘也不加以掩饰,或许他不是仗着有个和王妃关系不错的爹,只怕早被砍了十次,八次。
  无忧慢慢挑了眉,挤了个笑:“你是我的夫郎吗?”
  “现在是。”他懒洋洋的半眯着眼将她看着,没因她的话引起任何激烈反应:“不过或许过些日子就不是了,这种事,谁知道呢?”
  “你姓什么?”无忧笑嘻嘻的用手撑了下巴,照他这态度,确实不好说,没准什么时候,姨娘忍不得了,就把他踢出郡主府。
  他闲懒得象是快闭上的眼瞬间睁大,继而又再眯窄:“你是不是想找事?”
  无忧一眨眼,她是真不知他姓什么,只不过是半玩笑,半真的顺便探点口风,免得一会儿姨娘问起来,自己说不出来。
  然而一个姓能让他这么大反应,倒是有趣,眉稍又是一挑,沿着窗台向他凑近些,接着笑问道:“你姓什么?”
  开心脸色顿时黑了下去,撑起头,眸子里已燃了两撮小小的怒火:“你再问一句?”
  无忧哪能怕他,正要开口,一个妇人声音传来:“小白,你娘在家吗?”
  开心裂了嘴角,偏头低骂了声:“该死。”
  “小白。”无忧笑得有眉没眼,向他趴近些,故意拖着声音:“白……白……”
  开心一张脸乌云滚滚:“你敢叫出来试试。”
  “不就是个白开心吗?这名字挺好啊,白开心……你爹可真会取名字……”
  “你……你这该死的丫头,你等着……”开心怒不可遏,跳了起来,要去车里揪无忧,无忧忙向后缩开。
  他手刚动,一个大巴掌在他头顶盖下,开心的头顺着巴掌的力道往下一磕,在车窗上碰的‘砰’的一声:“怎么?老子给你起名开心,想你一辈子开开心心,还错了?”声大如雷鸣。
  开心‘哎……呀’一声,小声嘀咕:“什么爹嘛,开心固然好,也不想想自己姓啥。”
  捂着额头抬起头,对上无忧幸灾乐祸的笑眼,怒气上涌,眼里顿时喷了火,又要伸手入窗去拽无忧:“你这死丫头。”
  还没来得及发作,又是一个大巴掌扣了下来:“媳妇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凶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开心的头在车窗上又是一磕,不过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除了怒还有惊人的冷,一指无忧,声音冷如寒冰:“就凭她?就是掐死她,都不为过。”
  说完狠狠的剜了无忧一眼,转身对上王妃的眼时,脸上怒气才略退了些,垂下眼,避开王妃的目光,大步离开。
  他突然如此,无忧一时间反而怔住,有些不知所措。
  “开心……”阿福追了两步,开心已转出前面竹丛不见人影,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扫了眼愣在那儿无忧,神色间有些尴尬,再看王妃时,又多了分歉意:“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怪我这做爹的没教好他,不过他也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
  王妃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不怪他,如果不是无忧当年……哎……我们回去了,你也别再打他,你越是如此,他越是跟你离心,不肯好好学本事。”
  阿福点了点头,帮她撩起车帘:“你不怪他就好。”
  车帘落下,王妃见缩在车厢一角的无忧神色间有些殃殃的,又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转身坐好,吩咐启程。
  无忧向王妃挨近些,抱了她的手臂:“娘,开心他爹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有失疯症的前科,就算以前兴宁知道白开心这一家子的底子,也可以当作是失忆不记得了。
  能与平阳公主直接你我相称的人,实在叫无忧压不下好奇心。
  不过问是问了,并没指望姨娘能告诉她。
  不料王妃想了一阵,竟开了口:“你也大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一些。”
  无忧即时来了精神,两眼铮亮的将姨娘瞅着,静等下文。
  “在银狐现世以前,白福是天下第一盗。不过他与别的盗贼不同,并不随便出手,但凡出手,必是与人有交易。世间想与他做交易的人多如蚊虫,但并非谁都能与他做上交易,只有他投放了名牌的人,才有资格与见面,他看人顺眼,才能谈交易一事。报了东西,还要看这样东西,他愿不愿意偷。也就是说,想请得他出手,比摘天下的星星容易不了多少。”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4 特殊嗜好

  无忧瘪了嘴,这个天下第一贼怕是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接上几次买卖,不知这个贼和那个色贼谁更穷些。
  王妃思绪飘远,回想往事,沉吟了一阵,才接着道:“如果没有接到过他的名牌的人,顶多只是听过他的名,根本无法见着他的人,我有幸成为他的一个主顾。后来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恰好有一批难民要安置,我就借这机会,建了这个小镇,小镇的居民都是各地转来的难民,所以他过去的身份便从此被抹去。”
  无忧听到这里也算是回过味来了,既然将过去的身份抹去,那么姨娘就不该告诉自己这些,现在告诉自己,说明并不想将他过去的身份当真完全抹去,只是由公用转为私用罢了。
  但白福这个人毕竟不是自家的人,想用就用。
  为了他,不惜建这么大的一个新城,又将开心收在府中,哪怕开心做出再过份的事,也是百般迁就,图的就是给予白福半恩半情的情份。
  有来有往,当真有事相求时,白福想着这些情份,自然不好推辞。
  想明白了这点,无忧不由的心叹,姨娘实在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即下得起重本,也沉得住气。
  “那银狐是谁?”
  “说起银狐,当真邪门,最近两年突然出现的一个飞贼,神出鬼没,将北齐官家搅得人心惶惶,官府也没少派人去抓,两年来硬是连相貌都不曾见过,别说抓到。”
  “他平时都偷些什么东西?”无忧开始后悔当时没把他的面罩扒下来。
  王妃秀眉微拧:“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凡有稀奇的东西现世,他总是会光顾一下,至于要不要,又是另一回事,全凭他心情办事,如果不要,他也会在东西旁边做上记号,表示他到过。如果取去了,绝大多数第二日就会送回来,不过回来的东西,很难再完整,总要少点什么。就连齐皇的玉玺都被他拿去过,三日后又平白挂在了金殿上。”
  “那玉玺少了什么没有?”
  “玉玺上的龙角被雕成了猪耳朵,龙爪变成了狗脚。”王妃想着前次进宫,齐皇的新玉玺还没雕出来,齐皇拿着猪耳狗脚的玉玺盖章时的黑脸,仍忍俊不禁。
  无忧‘扑哧’一笑,这个人倒是有趣:“钱财,他偷不偷?”脑海里晃过他掌心中的三个铜板。
  “他出没的地方,从来不见少钱财。”
  无忧奇了:“难道他有专让人心里不痛快的古怪嗜好。偷东西的目的就是叫人不痛快?”
  “叫人心里不痛快的古怪嗜好?”王妃想了想,笑了:“还真象这么回事。”
  “他可有光顾过我们王府?”无忧偷看着王妃脸色。
  “岂能没去过,你爹都亲自带兵捉拿,可是鬼影子也不曾见着。”
  “可少过什么?”
  “这到不曾。”
  无忧挑了挑眉,不再多问。
  回到王府,千千已随着无忧的护卫队从另一条路到达王府,在二门口巴巴的望着她。
  无忧领着千千回到寝院,下意识的抬头瞥了眼屋门口的桂花树,树梢上果然挂了块手帕。
  手帕挂的位置有些损人,家中普通的梯子绝对搭不上去。爬上去吧,如果不能身轻如燕,保证还没靠近手帕,就能将那条树枝压断,然后再和手帕一起跌下来,虽然可以拿到手帕,却免不了要接接手骨,或者撑撑拐杖。
  这院子里固然不缺有轻功的人,但如果对方当真就是银狐,那她和银狐有瓜葛的事扬了出来,被官府定为捉拿银狐的线人,以后去哪儿,都少不了被人盯哨,自己以后的行动也诸多不便。
  暗骂了声:“见鬼。”
  思量着以自己的本事,爬上树取到那方手帕,不至于压断树枝,但一个郡主爬树,目标着实大了些。
  而且兴宁虽然箭术好,但并不会武,她这一爬,可就漏了馅。
  不动声色,等晚膳后才拉了千千,问道:“你能不能带根竹杆爬树?”
  千千迷茫的点了点头,不明白爬树为什么还要带竹杆。
  无忧隔着窗格,将桂花树上的丝帕指给她看:“你爬到那树杈上,把那帕子给捅下来,不过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千千一整衣裳,转身就走。
  到了门外,打发了院子里的下人,又闲晃了一阵,确认院子里再没有别人,蓦然向桂花树,跑冲几步,单脚在地上一点,身子便飞向树杆,半空中一旋身,双脚在树杆上一蹬,借力向上斜飞,伸手间,已经那块手帕摘下,轻飘飘的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无忧在窗后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千千还有这么好的轻身功夫。
  直到千千进了屋,突然感到院子一角的有些异样,寻着方向望去,只看见树梢上只得一处树叶轻摇。
  千千取下的手帕果然是那夜所见,上面绣着的白狐憨态可掬,极是可爱。
  帕子中另裹着一张草纸。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这贼当真是寒酸了些,虽然不是传递情书,却也不至于节约到用草纸传书。
  以他的吝啬,让无忧甚至担心这张草纸是否做过某种用场,两根手指拈着草纸一角翻来覆去的细细看过,确认没有异常物体沾付在上面,才放心往上面的图案看去。
  照图案线条粗细来看,应该是用千千的那只小炭笔所画,不过画出来的东西如同小儿涂鸦,完全看不得了。
  一个圆不圆扁不扁的太阳爬过一座山,又爬过一座山,在第二座山脚处的树林边有两个更夫,正在打更,更夫更是被他画得人不人,鬼不鬼。
  其中一个更夫的眼睛大得出奇,眼珠子斜挑挑的望着某处,那处有扇门刚刚开启,有小鬼探头。
  千千看了半天,没看懂什么意思,点评道:“这人想学人浪漫,以绣帕、诗画传情。苦于不会写字,所以以画代字,偏偏又不是画画的材料,画出来的东西,不但画功上委实丢人,就连审美和想象力上也是属于下下下三滥。”
  点评完了才想起,这些东西是无忧叫她去取下来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定在了无忧脸上,忙捂了嘴:“他该不会是郡主的地下情-人?”
  无忧横了她一眼,找情-人也不能找他那样的,嘴上莫名的一麻,象是那日被他咬过的感觉,脸泛了红,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仇不能不报,凑到千千耳边吩咐了几句。
  千千一脸迷惑的去了。
  无忧笑嘻嘻的看着那方草纸,“后日吗?后日子时就可以得到三百金珠。”
  这幅图画的虽然丑些,意思却是不难猜。
  太阳连爬了两个山头,也就是两次起落。更夫只有夜间才会撞鬼,这更自然是打的夜更。而小鬼刚刚探头,那门自然是鬼门关,而鬼门关是子时方开。
  第二天去和神棍凤止相亲,意外的还见到了另一个人……常乐郡主的五夫—惜了了。
  这是无忧第一次正式与惜了了见面。
  与一个男人相亲,却带着另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无忧觉得很匪夷所思,不过这么做,纯粹是姨娘为了投凤止所好。
  凤止明明是个神棍,却有个很风雅的爱好,就是品茶。
  只要爱茶的人,就不会不知道婉城‘一品香’的茶最好,作为‘一品香’的老板惜了了的茶道,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惜了了这个灯泡有些不合适,但风雅的气氛熏一熏,凤止或许便只看到杯中的茶,稀里糊涂的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说直白些就是王妃对无忧的个人魅力没什么信心,反而觉得惜了了的茶道比无忧的个人魅力更容易取得凤止的欢心。
  而无忧也希望凤止把惜了了看上,二人去唱一出郎情郎意,进了郡主府直接搬去跟鸟鸟绑一堆,她就此向姨娘交了差,以后也无需和那神棍有太多纠葛。
  所以对由惜了了陪同前往是一叠声的称好。
  不过想着那日街上的事,脸上仍是个‘囧’字,好在照着兴宁的习惯,出门仍是面纱遮面,能少几分尴尬。
  惜了了有自己的马车,但王妃的意思,他与无忧同乘,再邀凤止一起,三人在车上,饮饮茶,观观风景,气氛和情调也就有了,处得融洽了,也好办事。
  于是惜了了被迫捧着茶具上了无忧的车,和她一人坐了花几一头。
  无忧虽然蒙了面纱,但惜了了上了车仍径直将脸别开,绝不多看她一眼。
  他不看无忧,无忧却毫不客气的看他。
  惜了了垂着眼,齐眉的留海下,细长眼线如墨笔勾画出来,显弧线斜斜上飞,再压上小扇子一样的长睫,鼻梁挺直,唇艳红欲滴,配上那张白玉般的瓜子脸,真是媚到了极处。
  无忧看一眼,感叹一次,这般容貌怎么却是个男子,叫天下女人情何以堪?
  他穿的也是一身深蓝的阔袖长袍,简单的款式,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重重叠叠的番红花,在常人看来毫不起眼的衣裳,被他穿得明艳照人。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5 五年之约

  惜了了别着脸,仍能感到无忧面纱后的眼在他身上溜达,神色间还算淡然,攥着袖口的手指却僵得发白。
  无忧六岁前,在深宫学的也只有宫廷礼仪,后来跟着冥王长大,除了学医,就是学如何杀人以及如何不被人杀,虽然当过几年的童星,但团社的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对她多加教育,所以社交一块相对是个缺陷,不太会刻意讨人欢心。
  但车里气氛过于憋闷,让她觉得别扭,趴俯上身前案台,手撑了下巴:“三年不见,那日在街上,我没能认出你,权当我们重新认识一场,我们也算是不打……呃……不啃不相识。”
  她不提那日的事也就罢了,这一提,惜了了便一阵不自在,撇脸过来,原来极妩媚的眼冷如寒泉。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忌女人的?”无忧望着面前冰雕一般的美人,嘻嘻的笑,这下他该炸毛了吧,他一炸,这车里气氛也不用这么别扭。
  不料美人看了她一阵,神色居然缓和下来,打开带上车的包裹,开始捣鼓茶具,摆好茶盘,茶盅。接着又从包裹里面的一个锦袋里取了块炭,放入小炉子,升了火,开始烧水。
  那炭起了火,居然无烟,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
  这些事,他一件件不急不缓的做下来,就连加炭升火都极致的优雅。
  无忧看得险些流下口水:“你说,如果把你扮成女子,凤止会不会看上你?”
  惜了了不答,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喝茶吗?”
  无忧身子忙往后缩了缩:“不喝。”
  “呃?”惜了了有些意外,普天下想求得他亲沏的一杯茶,并不容易。
  “怕毒。”无忧老实回答。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毒死你。”惜了了声音语音柔和:“但现在还不能。”
  “就算毒不死,来点八豆,也受罪。”无忧对他温柔的毒言恶语并不着恼。
  惜了了也不勉强,自行端了青瓷小茶杯,慢慢饮。
  等茶尽了,放下茶杯,才看向无忧:“你忘了我们的五年之约。”
  无忧微怔,又是协议,目光落在他难得平视过来的眼眸上,半晌,笑了:“忘了。”
  他略勾了唇,重新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琉璃游光,为自己斟茶,碧绿清亮的茶水从壶口成线注入青瓷杯中,他柔婉的声音伴着水声响起:“你我约定,五年内,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自是为西越卖命,我们的账五年后再算,但如果你违约招惹了我,协议立即中止,我们的账也就得好好算算,如今离五年之约,还有一年零四个月,你是否想提前将把我们之间的账算了?”
  无忧越加不敢去碰面前的茶杯:“如果现在算,会怎么样?”
  他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不过是挖你一双眼,砍你一双手,再将心挖出来拜一拜那些因你而惨死的无辜百姓。”
  无忧抖了抖:“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姨娘和兴宁不知怎么样的,居然弄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难道当真是生活得太过无味,要寻些刺激?
  “只要郡主杀得了我,生死由命。”他声音依然轻柔,就象和他茶苑的茶客闲聊。
  “还是满了五年再算比较合适。”
  无忧撇了撇嘴角,转身手枕了头,躺倒下去,斜眼睨着仍在自斟自饮的美人。
  她过去学习杀人,并不只是理论上学学,自十八岁起,六年来接了警方不知多少次买卖,不管明里暗里,已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个黑帮难缠的首要人物,没有一次失手,也正因为时常要去完成这些任务,才造成工作频频失业。
  不知这个人比那些黑帮老大的本事如何?
  “话说回来,你所谓的违约也太过牵强,你不先骂我,我岂能去啃你?再说,男女亲嘴的事,女人比较吃亏,好吧?”
  惜了了一张美人脸瞬间涨得通红,手中持着的茶杯重重的顿上几案,脸上泛了黑,瞪着手撑了头,面朝他半躺在对面的无忧,实在想不出面纱后是怎么一张没皮没脸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重新缓和下来:“下不为例。”
  无忧蓦然翻身坐起,手臂攀上桌缘,向他移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一把夺了他手中茶杯,对了光,举在眼前慢慢转的看,漫声道:“是你骂我下不为例,还是我亲你下不为例?世间交易定要讲个公平,不公平的交易,我没兴趣。如果你先开口不敬,我自然也难以礼相待。”
  二人挨得极近,惜了了本能的往侧里一让。
  无忧‘哎呀’一声,身子一歪,身体压在了他身上,将他抵在的他身后车壁上:“脚麻了。”
  惜了了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敢乱来,一怔之下,竟被她压住,正要发难,感到二人身体间有异,低头看去,却不知何时一把只得巴掌大小的小金弩抵在胸前,无忧纤纤的手指已扣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箭尖便能直穿入他心脏。
  常乐箭术高超不是秘密,院中上下,无人不知,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带了这么个东西在身上。
  无忧空着的手攀了他的肩膀,从头顶上泄下的面纱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身体随着脸上的瘙痒即时一僵,无忧‘哧’的一声笑:“到底是哪样下不为例?”
  他从小金驽上收回目光,并无惧怕之色,肩膀却在她掌心下僵如铁石:“均下不为例。”
  无忧暗笑,他不是怕死,只是还不想死,既然不想死,也就有所顾忌,有所顾忌就注定有弱点,食指关节在他细滑如瓷的脸颊上划过:“这是你对我不敬所付的利息,如果你嫌我的手脏,一会儿下了车,找护卫借把刀,把头削了。”
  惜了了被她靠着,胃中翻翻滚滚,正有些难忍,听了这话,胸口生生烧起一把怒火,抬手猛的将她一推。
  无忧借力滚过一边,仍斜靠回自己的位置,笑嘻嘻的隔着面纱将他看着。
  惜了了被她这么一闹,固然怒气冲天,胃中不适却消去不少,也靠了身后靠枕,斜眸瞅着无忧,防她再有什么异常举动,在不经意中,举手投足,也是无一不美到极点。
  无忧忍不住又向他打趣:“你说去‘一品香’的那些男人是冲着茶去的,还是冲着你的这身皮囊去的?”
  惜了了善于交际,不管对着什么样的人,总能和颜悦色,举止得体,可是对着她却全然失了常态,眼里喷出的火,几欲将对方烧死。
  无忧闹了这一场,得知与他有五年之约,也算小有收获,不再胡闹,揭了窗帘,见马车正在一家大客栈前停下。
  这次出来,本来还要顺路为姨娘办点小事,结果出了门,又收到消息说,事出意外,那件事无需再办。
  再加上路上太过于的畅通无阻,结果直接导致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来时辰。
  反正已到晌午,索性到对面酒楼吃个饭,歇歇脚。
  总算可以结束与无忧的单独相处,惜了了明显松了口气,马车刚刚停稳,便掀了帘子下车。
  无忧得知那五年之约,心情大好,与院子中的人越少瓜葛,对她越是有利,跟在他身后,直接蹦下了车。
  无忧不曾到过这地方,免不了四处乱看,反落在了惜了了身后。
  惜了了虽然与无忧不合,但无忧的身份终究摆在那儿,只得停下来等她先走。
  恰好有卖糖人的过去,无忧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没注意到惜了了已经停下,仍是扭着头,追着糖人看,脚下却是没停,实实在在的撞在了惜了了后背上。
  本来这种情况,惜了了只需迈出一步,便可以稳住身形,偏偏这时,只觉身后一个牵扯,一前一后两个不均衡的力道拖拽着他,脚下顿时失去平衡,险些扑倒在地,等重新稳住身体,往下看去,脸即时黑了下去,狠狠的瞪向无忧。
  无忧刚好将目光从糖人身上收回,对上他含怒的眼,愣了愣,迷惑道:“又被哪个路人亲了?”
  惜了了冷着的脸,越加沉了下去:“踩到了。”
  “踩到了?”无忧不解的随他视线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竟贴着他后背,站在他身后拽地的衣袍下摆上,忙跳了开来,深蓝的衣摆上已留下两只小小的灰脚印。
  想也没想,顺手将他的袍子捞了起来,拍去上面灰脚印。
  惜了了略抬眼帘,眸中讶然,白玉般的面庞微微泛红,从她手中慢慢抽回袍角:“不必了。”
  无忧这才想起,这样的行为在二十一世纪再正常不过,但她现在身为郡主,而惜了了却是她的夫侍,这么做就有些不合身份。
  她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十八年,早习惯平等的社会风气,并不以为然,拍拍手,迈进酒楼。
  这家酒楼规模不大,光从外观看并不多起眼,但一直口碑极好,生意却是极好,刚到饭市时间,已经没了空桌子。
  好不容易跟别人分了半边桌子,才算有位置坐下。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6 何为攻受

  分给她们桌子的人,是穿着一身亮紫长袍的男子,戴着顶慕离帽,和衣袍同色的面纱遮去了脸,看不见相貌,自斟自饮倒也悠闲自在。
  无忧回来后便遇上不凡,宁墨,开心和惜了了,这四人不论长相,气质,全然不同,但个个是罕见的美色。
  看过这四人后,对男人无形中又提升了几分免疫。
  所以对面男子虽然一身亮丽,却是引不起她的注意。
  反倒是隔壁桌的八卦更让她感兴趣。
  八卦中的主人公,竟是她这次前来相亲的对象--凤止。
  “小二说玉香阁只卖艺不卖身的头牌玉仙姑娘,前天夜里求见巫仙,只求一夜风流,衣裳都解了,却没成事。”深衣青年半蹲在凳子上,不住惋惜,只恨不得男主角换成他。
  另有人接嘴过去:“别说玉仙姑娘,昨天见着了郡主赵雅,可真是个美人胚子,为了他特意宿在了巫仙隔壁。赵雅邀了他赏月,花前月下的,赵雅不胜酒力,才三两杯就醉了,还是他亲自送她回的房,干柴烈火的也没燃起来。”
  无忧笑着摇头,牡丹花是番王的女儿,游牧女子,大多数酒量好,哪能三两杯就醉的。为了得那个神棍,当真煞费心思,美人计都用上了。
  只是不知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竟连人家的闺房事都能透视得如此清楚。
  果然有和无忧同想法的不屑道:“就吹吧,你们怎么知道人家解了衣裳?再说人家郡主会男人,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着?”
  先前发话的被人驳了,沉不住气,跳了起来:“玉仙姑娘的事是门没掩实,小二送水从门缝里瞧见的,至于赵雅,是从可靠内线那儿得的风,全是千真万确。”
  穿青衫的书生将手中折扇一合:“这才是真君子,坐怀不乱。这一来,赵雅对巫更是另眼相看,弄不好是非他不嫁了。”
  千千一惯是最八卦的,遇上这种事,哪能不心痒,推了推她:“郡……小姐怎么看?”
  “应该是那神棍性-无能。”无忧挟了筷子凉拌小黄瓜放入口中,见惜了了和对面的那位一起向她看来,以为是这地方没有性-无能这么个说法,补了一句:“就是不能人道。”
  对面那位手中筷子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跌在地上。
  千千的脸瞬间通红,瞅了同桌的紫衫男子一眼,压低声音轻咳了声:“小姐,这种话怎么能出自姑娘的口。”
  无忧不以为然的睨了她一眼:“是你要问我的,我不过是如实说自己的想法罢了。”
  惜了了神情颇为古怪,向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无忧也回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二人均是无话,各自埋头吃饭。
  对面的说客被她这么一岔,全打住了话头,见她是个姑娘,又有丫头相陪,也不好出言反驳。
  最关键的是当看见她身边的惜了了后,视线就收不回去了,有认出是‘一品香’的惜了了,低声惊呼了声:“是惜公子。”
  所有人一惊之下,忙转回头去,不敢再多看。
  刹时间,这一块地方就静了下去。
  这份不正常的静,最终被无忧对面的紫衫男子,叫小二重新换一副筷子而结束。
  不过话题就东拉西扯,不外乎是哪家的老爷又纳了房小妾,哪家寡妇耐不住寂寞出了墙,再引不起无忧兴趣。
  饭后,无忧觉得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相亲大有送上门给人吃豆腐的嫌疑,万一遇上喜欢胡编乱造的小二,只怕明天就变成了,她宽衣解带上了人家的床。
  临时改变主意,差人去给凤止传话,将地点从他所住的客房搬到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枫树林里。
  那地方虽然谈不上人来人往,但终究是喜欢踏青的人常去的地方,又有了了相陪,那些喜欢八卦的人总不能把他们胡扳成在光天化日之下,郎情妾意玩起了三P,或者是凤止拒绝与她们二人玩三P。
  枫树林里有现成的凉亭,扫扫灰就能入坐。
  凤止倒没摆架子,很快就随着无忧差去的下人来了,到了石桌前,一掀长袍下摆,在她对面坐下。
  无忧看着那一身亮丽的浅紫,神色一僵,视线上移,果然那袭紫色的慕离面纱。
  惜了了神色间倒全无异样,只是向来人轻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接着煽火煮水。
  凤止侧着脸,看了一阵,道:“这等手势,这等容貌,想必就是‘一品香’的惜公子?”
  “正是惜了了。”惜了了微微一笑。
  “王妃当真是有心了。”凤止肺腑一叹。
  惜了了眼角轻抬,眼中琉光轻转:“传言巫仙也是茶道中好手,有机会还要向巫仙请教一二。如果巫仙不嫌弃,可去‘一品香’小坐。”
  “凤止惶恐,惜公子实在是抬举凤止了。”
  无忧心叹,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逮到机会就往自己场子里拉人。
  凤止和惜了了客套一番,凤止才向无忧看去。
  无忧想着方才酒楼上的事,耳根子火烧烧的烫,对于男人,不管他能不能人道,都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他不能人道,否则他一定要将你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的对你打击报复。
  暗自揣摩,得尽快结束这场相亲,这个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往院子里接的,反正自己不是兴宁,完全不用考虑只能活到十五岁的事,就算兴宁当真回来了,她自己再来倒追他就是。
  手撑了下巴:“你打算蒙着脸和我谈事?”
  “你不是也蒙着脸吗?”凤止脸色藏在面纱后,从声音上听不出喜乐。
  “我长得太丑,把脸遮一遮,你少些恶心,我们的事也容易成些。”有凤止在场,无忧也不信他敢搬出刚才的人道一事来为难她。
  “三年前你就不是美人,治了三年,难道还能越治越丑?”
  “还真是越治越丑了。”无忧开始后悔,没把褪下来的那层蛤蟆皮留着,要不往脸上一贴,或许能将他打发得快些。
  “可是师叔说治好了。”凤止接了惜了了递来的茶,先闻了闻,再小饮了一口,惬意的吁了口气:“果然好茶。”
  无忧开始后悔带惜了了来了,忙道:“你和赵雅的事成了吗?”
  凤止奇道:“我和她能成什么事?”
  “婚事啊。”无忧撇了嘴,就装吧,虚伪。
  “看样子郡主很想我能娶赵雅。”
  “这倒不是。”无忧当着惜了了的面也不敢直说当然想他跟赵雅凑成一堆:“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娶了我家了了。”
  惜了了递茶,凤止接茶的手同时停住,四道目光同时向她望来。
  无忧暗恼自己时不时犯一犯这种说话比大脑快一步的小错误,不过话出了口,干脆说穿去,润了润噪子,道:“你看,你爱茶,我家了了的茶道是绝对的好,是吧?”
  凤止收回手,将空茶杯放在茶盘中,点了点头:“不错,可是这何娶嫁有何关系?再说如果我娶了你,同样可以在他那儿分上杯茶喝。”
  无忧喉咙顿时干巴巴的:“一年后,他就要杀我的,到时我死了,你我恩爱一场,难免要被我牵连,虽然他不一定会连你一块杀,却未必再肯沏茶给你喝。”
  凤止从袖子里抽了折扇出来,抖开来扇了扇:“所以呢?”
  无忧望着他手中的扇子,哭笑不得,明明是个神棍,偏要扮出个风雅的模样:“所以你不如直接娶了他,那么以后不管他杀不杀我,都是会沏茶给你喝的。至于床弟之事,你就更无需担心了,大不了,他攻你受。”
  惜了了万万没料到无忧会生出这么个古怪念头,好气又好笑,瞪向无忧的眸子却是冷了下去。
  凤止看向惜了了:“何为攻受?”
  惜了了也是一脸的迷惑。
  无忧见二人对嫁娶之事没太大的反应,升起一丝希望,轻咳了一声:“所谓攻受……”
  话没出口,背后一痛,回头看去,千千正一边掐她,一边向她递眼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车坐得太久,我活动活动。”无忧打开千千的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所谓攻受……让千千给你们解释。”
  “郡……郡主……”千千即时傻了眼:“怎么可以如此?”
  “别说你不知道。”无忧背对惜了了和凤止,凑到千千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既然你不让我说,就换你说,只要凤止不用跟我成亲,以后有你好处。”
  千千见有好处,忙定了神,轻咳了一声,两眼下垂,只看身前桌缘,口中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道:“所谓攻受,如果说男人是攻,那女人就是受。那么惜公子就相当于男人,巫仙大人就相当于女人,巫仙大人只消趴在床上充当女人,再不用为不能人道而苦恼。”
  无忧本在桌边晃悠着暗暗偷笑,听到最后一句,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什么也不想,拔脚就跑。
  ‘当,当’两声,惜了了和凤止手中茶杯同时从指间滑落,跌在石桌上,滴溜溜的乱转。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7 彼岸花之曼珠

  惜了了平日再好的修养,这时也气得脸色发青,这个魔女简直邪恶的无可救药,在大街上公然非礼他也就罢了,顶多也是个好色,这时却想着法子令他与男子欢-好。
  仅仅因为那些为人不耻的恶趣,能满足着她一时之好,便让她小小年纪,已是满手血腥,这样的邪魔恶女居然被众国储君捧在掌心中,实在可恶。
  将茶壶弃在石桌上,握紧双拳……如果不是还有那许许多多无辜的性命捏在她的手中,恨不得就此取了她的性命,又岂能与她定下那五年之约。
  他不怕违约遭受天谴,却不能不在意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深吸了口气,白得几乎透明的面颊,重新慢慢缓和下来,如同平时在茶苑对着那些茶客,眉眸中拢起半真半假的笑。
  这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让人感到亲和。
  抬起手臂,蓝深的阔袖滑下寸余,重重叠叠的番红花下露出白玉般的修长手指,开始有条不紊的整理桌上残局。
  无忧没跑出两步,眼前紫影一晃,石桌旁的凤止已离座朝反方向而去,长松了口气,看样子这桩婚事算是吹了。
  林中平地刮起一阵大风,卷着地上落叶翻飞上半空,将凤止的慕离面纱抛起,凤止回头过来。
  俊美的面容雌雄难辩,金瞳一闪,波光流转,睨看向无忧,咧嘴一笑,那笑足以颠倒众生,将人的心魂掠去。
  无忧浑身一颤,整个人僵住,倒不是因为他惊人的俊美容颜,而是这张脸,她整整看了十八年……
  想再看真些,浅紫面纱已然落下,重新将那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他已回过头去,径直出了枫树林,仿佛那一刹只是个幻觉。
  收拾了纷乱的思绪,看向杵在那儿的千千。
  千千也是一脸的惊愕,手指着凤止离去的方向,看着无忧,张口结舌的道:“冥……冥……冥……”
  无忧打下她的手,将她的话头截了下来:“明天见了我娘,我自有交待,你不用担心受罚。”
  千千这才醒起失言,飞快了偷偷瞄了一眼仍端坐在石桌边的惜了了,垂下头。
  惜了了眸子微瞥,半窄了眼,目光向千千飘来:“你就是千千?”
  千千是极爱看美人的,初见惜了了时,就被迷得七魂没了六魂半,但自从得知他是无忧的夫郎,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包塞进垃圾篓子,这次和了了一起出来,连眼角都不敢往他脸上挂一挂。
  然这时见他问话,整个人顿时酥麻了一半,不过目光与他目光一交结,他的目光明明是含着浅笑的,却让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看,只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惜了了不再说什么,接着慢慢整理东倒西歪的茶具,低柔婉媚的声音又自飘来:
  “是你对十一郎说:我恋童?”
  千千心里‘砰砰’乱跳,讷讷半天,就是开不了口。
  “嗯?”惜了了略抬了抬眼皮,声音极轻。
  “误……误会。”千千慌得双手乱摇:“奴……奴婢怎么敢有这个想法……”
  关于这件事,无忧心里本存着气,这时见惜了了还好意思提起,如同在灯芯上浇了勺沸油,越加火起。
  将千千拉到自己身后,弯腰凑到惜了了面前,出奇不意的突然伸手勾了他的脖子,贴唇上去,目无表情的在他柔嫩如花瓣的下唇上咬下。
  惜了了脑袋顿时木了一半,胃中一阵翻滚,身子后仰,与她拉开些距离,滚下石凳,跌跌撞撞的奔到一边,手扶了树杆就是一阵的吐。
  千千有些看不过去,推推无忧,小声道:“郡主……明知惜公子忌女色……这么对他,不好吧?”
  “下次再不帮你出头。”无忧横了千千一眼,真是好人难当,帮她出头,反倒落了个不是。
  千千神情一窒,忙闭了嘴。
  无忧话是这么说,却伸手提了装着已经不再滚烫的小水壶,踱到惜了了身边,也不见他呕出什么来。
  她两眼望天,这么绝色的一个男儿,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怪癖。
  将小水壶塞到他手中,惜了了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拒绝,接过就饮。
  无忧学着十一郎的腔调,道:“了了哥哥这么亲亲我,说这是表示喜欢。”
  惜了了正含了口水在口中漱口,乍然听见这么一句,口中温水反灌下去,差点将他呛死,一阵剧烈的咳。
  偏头过来,斜瞥了无忧渗着不屑的眼角,无力的闭了眼。
  可能是他出于在茶苑对着茶客的习惯,不管是真是假,对着谁都是和颜悦色,所以在常乐的这些夫侍中,十一郎特别喜欢亲近他,只要回府,十一郎就必定会去他那里缠一阵。
  那日他象平常一般,送十一郎回他的寝院,穿过花丛恰好见一个小丫头忐忑不安的在假山后不住搓手,蓦然院中的一个隐卫现身落在小丫头面前。
  小丫头一惊之后,看清来人,眸子在月光下顿时特别的亮。
  “你找我?”隐卫声无波澜。
  小丫头“嗯。”了一声,却说不出别的话。
  “我公务在身,有话你就说。”隐卫对小丫头分明也是有情,否则也不会现身见面,不过见了面,又不得不装得无事一般。
  小丫头之前显现是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可是被他这么不带感情的问话一堵,反而说不出来了,但就这么走也不甘心,踌躇一阵,突然下了很大决心,突然扑上前,踮着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飞快的跑开了。
  院中隐卫的功夫都很好,小丫头就算是贸然靠近他,如果他不愿意,也是绝对亲不上他的,所以由此可见他对小丫头也是有情的。
  隐卫抬手轻抚了抚唇,眸色在月光下闪烁不定,最终轻舔了舔唇,闪身隐在了夜色中。
  这种私会,在府中是禁止的,不过惜了了不关心,也无心理会。
  十一郎却好奇的拽了指他的衣袖:“了了哥哥,丫头为什么要咬他,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她要惩罚他吗?”
  郡主府中不是好地方,而十一郎又纯粹是因为常乐的一时心血来潮的邪恶念头,才入了府成为她最小的一个夫侍。
  虽然十一郎身份如此,但终究是个孩子,惜了了希望十一郎在成长过程中思想能健康些,以后长大了,能真正懂得男女之情,而并不是成为常乐的一个淫-乐工具。
  便蹲下身,将他抱住:“她不是在惩罚他,那叫亲亲,是对喜欢的人的一种表示。”
  十一郎似明非似的眨着眼:“就象了了哥哥亲亲我一样吗?”
  惜了了失笑,对着他的嘟着的可爱脸蛋,亲了一口:“当然不同,这是对小孩的喜欢。”
  十一郎懵懵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压根没把喜欢的人,和对小孩子的喜欢区分开来。
  不过这种事,对五岁的孩子来说,也无需太过明白,等到了那一天,他自然懂得。
  所以惜了了也不再多说。
  他亲的明明是十一郎的脸蛋,被那小子扭曲成了亲嘴……
  在意思上,那只是对小孩子的喜欢,又被歪到了私会的男女之情上,到了常乐这里就更成了别样的龌龊意思。
  如果说千千说他恋童是个误会,那么这个误会自也是他自己亲手种出来的。
  然被人生生冤枉出这么变态的行为和爱好,实在叫人郁闷。
  而眼前这位有着恋童之好,把十一郎弄进府中的罪魁祸首,却将自己的恶好灌到他头上,叫他们沦为同一类人,实在叫他怒不可遏。
  他可以对着任何人谈笑风生,过去的常乐,固然恶毒,但在他面前,却也不敢造次,所以面对着她,也能应对自如。
  不料三年的光阴,竟将她的言行变得完全不可理喻,令他对着她竟然无法保持常态。
  无忧瞅了他一阵:“以后不许再碰十一郎。”
  惜了了怒到极点,忍无可忍,站起身,吐了这一阵,有些乏力,背靠了身边树杆喘息一阵,重回到桌边,瞅了眼拉着千千正要离开的无忧:“我警告过你,不许再惹我。”
  无忧回头瞪他,毫不示弱:“是你先惹起的。”
  转身之际,象是闻到一抹淡淡的可以撩入骨子的媚香,但凡不正常的气味,都不该闻,但这味道,就算明知道不该闻,仍忍不住想再深吸一口,将这股味道长留一点算一点,哪怕死了也愿意。
  这味道……这感觉……无忧膝盖一软,忙手撑了石桌,才勉强稳住身形,苦着脸向惜了了望去,试着问道:“你是曼珠,还是沙华?”
  惜了了脸色苍白,神情却已经恢复,慢慢收拾着茶具,不抬头,长睫掩着的瞳眸却闪过微微讶然,道:“曼珠。”
  无忧脚下彻底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毒……罢了,我还几日可活?”
  惜了了冷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有点见识,死人倒不会,不过每月初七子时七刻,要受一次剔骨之痛。”说完,捧了包好的茶具,轻飘飘的走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7
038 曼珠沙华

  无忧望着他的背影,险些哭了出来:“我的妈呀,让我去哪儿找沙华。”
  千千忙将她扶起,急道:“郡主怎么不叫他拿出解药?”
  无忧苦笑:“你何曾听过曼珠会解毒?”
  千千吃惊的睁大了眼:“难道他是彼岸花中的曼珠。”
  “怕是了。”无忧哭丧着脸,怨念的瞅了她一眼,寻不到沙华,往后一个月得受一次苦了。
  二人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的,都傻在了那儿。
  关于彼岸花曼珠沙华的事,象是一个传说,却是一个真实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宁漫的女子,同时精通毒术和医术。
  一次外出采药,在河岸边救了一个垂死的孩童,孩童治好后,却全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既不知道自己为何受伤,也不知家在何处,父母何人。
  宁漫见其可怜,人又聪明,便收为徒,留在身边,和出世不久的女儿养在一起。
  女儿随着父姓,叫苏彼。
  由于怀念死去的丈夫,给男孩起名岸,随着自己姓,叫宁岸。
  意思是与丈夫彼岸相隔的意思。
  彼和岸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岸心地善良,不愿学习毒术,苦研医术。
  彼见他如此,便只学毒术,因为她的毒,只有岸能解,如果岸不想她的毒伤到无辜,就得一辈子不离开她。
  而彼的毒,大多数是无毒无味,但她不喜欢让人不知不觉的中毒,便自行调配出一种奇香,再将这种奇香放入自己的毒药中。
  于是她的毒就有了与众不同的特点,总是带着跗骨的香,闻过的人,哪怕明知会被毒死,也会闻下去。
  长久以来,世人只看见彼用毒,岸解毒。
  一直弄不明白,到底彼会不会自己解毒,而岸又会不会毒术。
  岸和彼郎情意妾,结为夫妇,日子过得恩恩爱爱,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是不是被母亲起坏了彼岸这两个名字。
  就在宁漫去世的第二天,不知何故,岸就抛弃了妻子离去。
  彼伤心欲绝,发下毒誓,永世再不与岸相见,所以后来的人见着彼下毒,却没办法在毒发前寻到岸解毒。
  两家人的无法共存,被世人称作彼岸花,彼岸花另外有一个名字叫曼珠沙华。
  由于宁漫发下的毒誓,导致他们的后人也从来不会共同出现在一个地方。
  于是彼的后人便是彼岸花之曼珠,而岸的后人就是彼岸花之沙华。
  彼自被岸抛弃后,郁郁寡欢,终是没活几年,便离了世。
  世间总有许多无法理解的事,岸抛弃彼,二人又多年不见,在世人看来,岸确实是个冷酷到极点的负心人,可是在彼死去不久,坟前来了一个人,在坟边坐了一夜,第二天曼珠发现他眼里噙着一颗泪,依着坟死去,坟前还拢着未能完全散去的媚香,由此可见他是服了彼的毒死去。
  后来有人认出死去的人就是岸。
  随着彼和岸的去世,曼珠和沙华也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关于彼岸的故事,是无忧小时候听子言讲起,至于他们有后人以后的事,却是前不久,无意中想起这个故事,一直不知道彼岸的结局,觉得遗憾,所以问了冥王,才得知彼岸的后人曼珠沙华的事。
  无忧万万没想到,人间蒸发的彼岸花之曼珠居然会是‘一品香’的掌柜,兴宁的五夫-惜了了。
  如果早知道是他,说什么也不去触这个霉头。
  长呼出口气,这下可真是冤大头了,平白惹来一个月一次的剔骨之痛。
  “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求求惜公子,给郡主把毒解了。”千千急得打转。
  “你可听说过彼给人解过毒?”无忧扶着千千起身,搓了搓鼻子,回想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发生过毒发事件,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自己算不上正常的人,毒到了自己身体里便没起过作用,她真希望是后者。
  千千急得险些哭出来,无忧是为了给她出头,惹火了惜了了,才得了这么一个果苦。
  “曼珠是彼的后人,识得下毒,又哪会解毒?”无忧拍拍手上沾着的枯叶:“万一他只是吓一吓我,并不是曼珠呢?又或者我运气好,撞上了沙华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上了车,只得她和了了二人相对时,便又另一番说法。
  惜了了慵懒的斜依着靠枕,欲睡不睡,半阖着眼,浓密的长睫在雪白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一弯阴影。
  无忧趴在小茶几上,直定定的将惜了了看着,忍着伸手去触摸他鹅毛小扇一般的睫毛:“每月初七子夜七刻的剔骨之痛,只是说来吓我的,是么?”
  “你可以当成是我与你开了个玩笑。”他索性整个眼都闭上了。
  无忧在他脸上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他的话是真还是假:“我娘知道你是曼珠吗?”
  “你认为王妃会将不明身份的人,留在府中吗?”
  “不能。”无忧想也不想的摇头:“那我娘可知道你想杀我?”
  “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你放在我身边?”无忧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母皇可以毒杀自己,难道姨娘也……
  “我答应过王妃做为你的夫侍,绝不会伤你性命,真要到取你性命的时候,我自会离府,等我提出离开的时候,王妃再做打算也不迟。”
  无忧怔了怔:“你就不怕在你提出离开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长睫终于颤了颤,睁开眼,眼里是半真半假的浅笑:“不愧是母女。”
  “既然你也知道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进府?”无忧胸口好象突然被什么哽住,憋闷的象要窒息过去。
  “有些事,要去做了,才会知道结果,或许最后赢的是我呢?”他眸色微闪,又慢慢阖上:“倒是你与过去变了不少。”
  “呃?”
  无忧等了一阵,却不见他再搭理自己。
  躺倒下去,眼珠子却没从惜了了身上挪开,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大胆的在自己身上下毒:“如果我娘知道,你在我身上下毒,会如何?”
  “你不防去问问王妃。”
  这是惜了了今天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无忧依在窗边,愁眉苦脸的看着王妃修剪花枝。
  不知道把婚事搞砸了的事说出来,会不会被罚去一边跪着。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王妃抬眼轻睨了她一眼。
  无忧挑挑捡捡,还是决定先把相亲的结果放一放,蹭到王妃面前,去接她剪下来的花枝:“娘,沙华可在附近?”
  “沙华?”
  “彼岸花之沙华。”无忧实在没把握预测,姨娘知道惜了了下毒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王妃微微一愣,接着修剪自己的花枝:“你府中有一个曼珠,婉城附近自然不会再有沙华。”
  无忧泄了气,果然……“可是……就算不在婉城附近,或许可以在其他什么地方寻到他?”
  “你寻他做什么?”王妃手一抖,飞快的向无忧看来:“难道你……”
  无忧赔了个笑,不答。
  王妃长叹了口气,放下花枝:“你怎么惹他了?”
  无忧扁了嘴,怎么惹他……起初是在街上啃了他几口,再后来在车上又威胁了他一下,然后又再啃了他一口,在她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小气。”
  “小气?”王妃无语摇头,最善于交际的了了会小气?
  “就是他小气。”无忧看不出王妃对惜了了下毒的事,有太多的担忧。
  “你说小气就是小气吧。”王妃蹙了蹙眉,竟又开始修剪花枝,对她中的毒竟不再过问。
  “他……他对我下毒……”无忧张口结舌。
  “下都下了,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会对你下有性命之忧的毒,来来去去不过是让你吃些苦头。如今除了慢慢打听沙华的下落,也没有别的办法。”
  王妃白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去招惹了他,要不然他会拿赫免令当儿戏么?我会把这事禀报给皇上,赫免牌他只能用一次,以后不敢再这么对你,不过你还是别再去招惹他的好。”
  赫免令吗……无忧暗抽了口冷气,他有这枚赫免令,以后就算犯了天大的事,也能借这令牌免去一次死罪。
  怪不得他敢与兴宁定下五年之约,敢说出五年后取她性命的话,到那时无论他是否杀了兴宁,都可以留下性命。
  眼前浮过惜了了那双含着浅笑的眼。
  他竟用唯一能保住性命的机会换她每个月受一回罪,这得多大的恨……
  “娘,别禀了。”
  “呃?”王妃有些意外。
  “反正也不是要命的毒,想办法解了就是,不过这件事,我也不想了了知道,没有回禀。”
  王妃想了想:“也好,这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过几日人你师傅要来,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
  按理能有人想办法解毒,应该高兴,然无忧的心却是往下一沉。
  姨娘所说的那位就是给兴宁治脸的神医,兴宁在山中三年,神医对她近年来的习性是最为熟悉,要想在神医面前鱼目混珠,只怕比在姨娘面前更为困难。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8
039 不忍心

  王妃见她没精打采,只道是中毒的原因,终于没忍住问道:“他给你下的什么毒?有些什么症状?”
  “不知是什么毒,只是说每月初七子时七刻发作一回,发作时痛上一痛,仅此而已。”
  王妃松了口气:“如果只是痛上一痛,你师傅多少能有些办法,就算解不了,也能帮你减缓些疼痛,也不见得会有多难受忍。”
  无忧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她是学医的人,自然知道剔骨之痛除非用大量的麻醉药,否则哪能缓减得了,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也是白白添加姨娘的烦恼,不如自己另想办法。
  “你得遭些罪了。”王妃看了无忧一阵,眼里多少透着些无奈:“不凡今天到城里办事,我叫他别回去了,今晚宿在你那里。”
  无忧微愕,避到婉城,还是避不开啊:“我去叫丫头收拾客房。”
  王妃奇了:“收拾客房做什么?”
  “我觉得还是跟他分房合适些。”无忧拈了枝花枝在手中把玩,一片一片的拔上面的树叶。
  “不凡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那个人滑得泥鳅,能惹着她什么?
  “那……”王妃越加不解。
  “年龄大了,不合适。”
  “我信得过不凡,他的为人,绝不会乱来。只要你不胡来,什么事也不会有。”王妃似笑非笑。
  一侧守着的丫头低头闷笑,见无忧眼风飘来,忙强忍着笑,神情有些怪模怪样。
  无忧哑然,兴宁这点年纪,就能活出这么个个性,确实是个人才。
  抬头见自己院子里丫头进来,等向王妃行过礼,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番王的女儿,赵雅郡主求见。”
  无忧和王妃对看了一眼,
  知道这个人早晚会来寻自己,只是没想到竟这么直接来了府上。
  王妃眉头皱了皱:“也不知番王怎么想的,放着女儿出来乱来。”顿了下:“她好歹也是个郡主,不能怠慢了,你去看看。不过,如果她是冲着凤止的事来,你可不许胡来,凤止入府是势在必行。”
  无忧应了,吩咐丫头去接着,她自己随后回去。
  她带着千千,从另一条小路穿行回去,路上被一枝花枝勾了裙子,弯腰解了解,裙摆与花枝绞在一起,花枝又生了倒钩,一时间竟没能解开,又不敢硬扯。
  千千忙蹲下身帮她小心退出刺入裙料的花刺。
  “纥公子。”前方传来赵雅的声音。
  无忧裙子被勾着,不敢站直身影响千千手上动作,只能抬头,从花树缝隙中望去。
  果然见不凡正停了下来,往路边站了站,他身后不远处,赵雅被一群丫头拥着。
  无忧有些意外,不凡是常乐郡主夫郎的身份,而赵雅同是郡主,公然在这里叫住不凡,可以说是非常不合适,但她居然这么做了。
  她和千千的身影被花枝遮去,对面的人也没发现她们的存在。
  不凡神色淡然,也看不出对这事做何想法,只是平视向赵雅,微微一额首算是见过礼:“有事?”
  赵雅朝自己的丫头挥了挥手,将她们退下,见靖王府中的丫头没有退开之意,才开了口:“我有点事要问一问纥公子,你们先退一退。”
  不管她这么做失不失礼,但她终究是郡主,开了口,丫头也不能还这么杵着:“我们在前面等郡主。”
  赵雅点了点头,等丫头走开,才向前走出几步,在不凡面前方停下:“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合礼节?”
  “赵雅郡主有什么话,请问。”不凡双眸微垂,不答她的问题,摆出的态度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么做确实不合适。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不凡并不随意揣摩人心,赵雅郡主的心思,不凡不知,也不想知。”
  “你不是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们番人,没有你们这么礼数和顾忌,所以……”赵雅又向不凡靠近一步,微仰起头,看向不看她的眼:“凤止的事,我不会放弃。”
  “敬请尊便,如果没有别的事,不凡告辞。”不凡退开一步,略行了个礼,转身仍是慢慢前行。
  赵雅望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沉:“就算他不答应做我的夫侍,也不能做常乐的,否则我宁肯毁了他。”
  不凡停下,回头过来,神色间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你这么做,不过是枉然。”
  “就算是枉然,我也不会放弃。”赵雅眼圈竟微微泛了红。
  不凡幽黑的眸子,仍没有一丝波澜,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赵雅站在原地,眼角竟有泪光闪过。
  “赵雅这是图什么?难道是为了帮峻珩太子?不惜自己搭进去?而且这和纥公子有什么关系?”千千趴在花枝缝隙中看得眼也不转。
  “这得问赵雅。”无忧睨了千千一眼,赵雅岂能为了一个断袖太子,大老远的来嫁个神棍,只怕是另有所图,目光落在了漫步而行的不凡身上,微抿了唇。
  不凡走到分岔路口,眼角余光见无忧弯着腰,正看着蹲在地上折腾的一头汗的千千,想也没想,绕了过来。
  低头看了看,和声道:“让我来。”
  千千瞄了他一眼,自觉的退开。
  他自然的占了千千方才的位置,指尖捏了穿过裙料的那根花刺,小心的扳断。
  无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神色怡然,丝毫没将将与人私会的心虚,好奇心终是占了上风,将过去一直告诫自己的话丢在了脑后:“喂,你刚刚才做了错事,怎么跟没事一样?”
  “和赵雅搭话吗?那也算不上什么错事。”他头也不抬,接着掐另一根花刺。
  “你要约会女人,也该在府外啊,叫府里丫头看着,该怎么说。”
  他抬头起来,眼里带了微笑:“碰上了,说两句话,也算得上约会?”
  “其实……也不算了。”
  他又是一笑,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可是……你知道凤止的事,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母亲的意思,那些话丫头听着,如果传到我娘那儿……你怕是会难做。”
  他仍垂着头,手上微顿:“你是在担心我?”
  无忧心里某根弦动了动,神情微滞,是关心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不凡的话音打断她的思绪,站了起来:“这条小路平时少人走动,花枝难免长得茂密些,穿这样的裙子,还是不走这条路的好。”
  无忧低头才发现,裙摆已从花枝上取下,正从他掌心中滑落,懵懵了点了点头,望进他的眼:“你今晚住这里?”
  “嗯。”他不避开她的视线。
  无忧无意识的又点了点头:“我叫人给你备房间吗?”
  “好。”他退开一步:“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水晶小笼包,叫千千送去厨房,叫他们蒸了给你吃。”
  无忧这时才看见他还带着一个小盒子,看包装正是婉城‘千香楼’的水晶小笼包。
  胸口莫名的有股暖流淌过,她还是宫里的常乐公主时,最爱的就是婉城‘千香楼’的水晶小笼包。不过那时候,这东西对她而言,完全是奢侈品,只有姨娘从婉城去京里看她,而且还得是冬天,东西不会轻易变质的季节,她才有幸吃上一次。
  正因为难得,这东西对她而言就更为向往,不时的盼着冬天,盼着姨娘能来看她。
  回来后,一直忙着应对更换了身份后的人际之事,这水晶小笼包的事却是一次也没想起过。
  多年来记忆犹新的美味,仿佛回到唇齿之间,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难道兴宁也喜欢这东西吗?
  突然间,无忧竟很想见见兴宁,她们有太多的相似,相似的甚至有些幻觉,自己和兴宁如同一体。
  不凡将小盒子递给千千:“我去王爷那边,陪王爷下两盘棋。”
  “好。”
  无忧看着他顺着小路走了下去,微风轻拂他白袍下摆,修长的背影平添出一些萧伤。
  回转身朝着前方望了望,花枝后露出她寝屋的檐上图腾。
  轻咬了唇,他分明是径直朝着她那里去的,因为她的一句话,才临时去了王爷那里,不着痕迹给她时间另外给他安排住处。
  再想方才姨娘所说的话,他留宿王府中,并没另外安置过,府中上下也是习惯了这样的,所以他过来,并没有另外的动静。
  这时突然向他提起另外安置,分明是挤兑和排斥于他。
  下人们看在眼里,背后不知如何的议论他。
  他处事得体的让人不会有任何一点难堪,可是他在做这些时,自己心里可有觉得难受,感到委屈?
  握了握袖中的手,分不清这具身体到底是兴宁的,还是自己的,不管是谁的,这身份是兴宁的却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自己不过是一个占人身份的外来人,怎么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将别人迫入难堪处境?
  无忧想到这里,蓦然回转身,朝不凡叫道:“别去的太久,别误了晚膳的时间,我等你一起吃水晶包子。”
  他停了下来,隔了片刻,才转过身来,一如既往的温雅柔和:“好,两局就过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8
040 周旋

  无忧见他答应,不知为何,竟长松了口气,笑了笑,转身绕出小道,朝着花厅方向走去。
  千千小心捧着装着水晶包子的小盒子:“我去厨房。”
  无忧“嗯”了一声:“叫他们小心点蒸,火候拿得合适些,别蒸破了皮,里面汤汁没了,味道可就差了许多。”人家好心买来,虽然是为了兴宁才买,但自己总算沾光得了口福,总要小心对付才好。
  千千应了,又问:“给公子安排哪间客房?”
  无忧站住:“你叫人在我房里加多床干净被子,一定要全新的。”
  望了望前方淌过的溪水,象泉水一样干净的人,怕是受不得人家用过的东西。
  和冥王能同一屋檐下十八年,与他又有何不可?
  想是这么想,但她六岁就跟着冥王,冥王对她而言,就如同家人,可是她怎么也没办法将不凡仅看成家人。
  舔了舔唇,耳根却微微的发热,瞅了杵在那儿的千千一眼:“还不快去?”
  千千怔了一怔,明白过来,跑着走开了。
  ···
  无忧迈进花厅,丫头们向她屈膝行礼,齐唤:“郡主。”
  赵雅正端了茶盅凑到嘴边,蓦然见了她,怔了怔,一脸迷惑:“你是常乐?”
  无忧慢慢踱到她旁边位置坐下,微微一笑:“听说你来了婉城,本该投贴相邀,只是一直琐事缠身,未能得空,实在是无忧怠慢了。”
  赵雅两眼只盯着无忧的脸,只等客套过场过了,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的脸?”
  无忧摸了摸脸:“以前就是这模样,只是出麻疹时结下一些结痂,最近才完全落去。”
  “这样啊。”赵雅失望之色难掩。
  无忧接过丫头递来的茶盅,双手握在掌中,低头吹茶叶,只当没看见她眼中之色。
  赵雅只道常乐臭名远扬,人长得又丑,哪知这一见,与传闻天地之别。
  之前的信心满满,刹时支离,坐了一阵,也不见无忧问她前来的目的,越加沉不住气,定了定神,握紧手中茶盅:“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无忧朝左右使了个眼色,退去厅堂中服侍的丫头,赵雅的丫头也跟着退了出去。
  左右无人,赵雅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要招凤止入府?”
  无忧笑了笑,眼角微斜,睨看向赵雅:“为凤止的事而来?”
  “是。”赵雅看她比自己还小几岁,也不再绕圈子:“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助我招了凤止。”
  “这件事,是我母亲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无忧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手中沉黄的茶水,如果赵雅昨天来找她,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这时……她倒不是非要招凤止入府,只是有些事,必须弄明白。
  巫仙凤止,冥王凤止,名字相同也罢了,竟连相貌都会相同,当真是巧合?
  可是如果不是巧合,冥王就是巫仙,又有更多的说不通。
  冥王是冥界的人,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而巫仙凤止却是神巫的徒弟,一直生活在这世上,这如何解释?
  与巫仙凤止见面时是下午阳光正强的时候,整整一个下午,却行动自如,并没有不适。
  如果换成不能多见阳光的冥王而言,早晒得如沙滩上的死鱼,动弹不得。
  再说冥王送她回来时,说的明明白白,再不能帮她,又如何出现在这里。
  然不管如何,她得弄明白这个神棍的来历,与冥王是否有所牵连,或许当真是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
  “那你的意思呢?”赵雅抬起头,直看向无忧。
  “嫁娶之事,均由父母做主,就连我现在的夫侍,均是皇上和爹娘的意思,岂能有我的什么意思?”无忧将这件事尽数推到家长身上,以后赵雅要为这件事纠缠也寻不到她的头上。
  “那你为何非要得凤止不可?”姨娘想她得凤止,是为了续命,那赵雅图的是什么?难不成也是想要凤止的那口阳气?
  “我们番人惯来崇拜奇人异士,你不会不知道巫仙凤止,是个了不得的秘术士,而且品性长相也与我登对,我爱慕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无忧不得不承认番人的性子直率许多,爱慕的话随意出口,脸也不红,与二十一世纪的小姑娘倒是有得一拼,然她看不出赵雅说到‘爱慕’二字时,神情中当真有爱慕之意。
  “这件事,我确实爱莫能助,让你白跑一趟。”如果她不知道姨娘非要凤止入府的原因,倒也乐得卖这个人情,然既然知道,还贸然不顾兴宁的性命,逆着姨娘的意思,那是自寻死路。
  按理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件事,也就该结了,不料赵雅竟突然一笑,放下茶盅:“如此看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如果没有凤止,你只能活到十五。”赵雅话出了口,眼定定的看着无忧,看她如何反应。
  “这么说,你来这一趟,并非是想我助你得凤止,而是来求证这个传闻的真假?”一个念头闪过,无忧赫然一惊,重新打量赵雅。
  “只是随口问问。”赵雅避开无忧的审视,揭了茶盅盖,慢慢的饮,好象刚才那句话当真只是无心的一句话。
  无忧看了她一阵,蓦然半真半戏谑的打趣:“你爱的是不凡?”
  赵雅的手一抖,茶水泼出,湿了手,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怎么可能?”
  无忧斜瞥了眼她手指上的水渍,淡淡一笑:“如果你喜欢他,更应该希望我招了凤止才对,如果凤止进了我府中,得了我的心,我自然就疏离不凡,对于喜欢他的人,应该是好事。”
  “但我想要的是凤止,而不是不凡。”赵雅眼里闪过一抹警惕。
  无忧不理会赵雅的反应,径直道:“不凡温文如玉,相貌如同人间仙人,非他人所能比,自是很讨姑娘们喜欢,你爱慕他,也不足为奇。再说他学识渊博,听说这三年在军中,给我的兄长如虎添翼,从而让峻珩太子捞了不少功勋。一心想扶持二皇子的番王定然十分不高兴。所以不凡这样的人,要么揽为己用,要么杀之。但我相信,按番王的想法,更想得他。只不过不凡是我的夫郎,又是我父王的亲信,得他杀他都不容易。”
  无忧第说一句,赵雅唇边的笑意就僵上一分,到了后来,那张娇美的面庞上已经紧紧崩住,无忧笑盈盈的瞅着她:“如果我死了,不凡不就自由了,你不就更有机可乘?杀他,得他,都容易许多,番王自然乐意你跑这一趟。”
  争夺凤止,表面看来是小儿女的情爱之争,背后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赵雅脸色一变,沉下脸,猛然站起身:
  “你胡说什么?不凡和你的兄长助着太子立下战功,不也是为了北齐的国泰民安。你父亲和我父亲同为北齐的王,我父亲也巴不得北齐好,岂能有你说的那意思。再说你我同为郡主,你口口声声说拿着一个夫侍来羞辱于我,难道这就是靖王府的待客之道?”
  她拿出礼数和身份说事,无忧也沉下脸,
  “你想必也听说过,我自小随着不凡长大,他对我而言是夫,也是兄长,我对他自是不同于别人。那日在街上见着姐姐那般对他,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我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当真对他没那个意思,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无忧忙站了起来,亲自端了茶壶为赵雅斟了杯茶,茶是斟了,脸色却并不多好看。
  番人虽然男女之间虽然没有那么多礼节约束,但并不是不重身份地位,凤止怎么说也只是一个神棍,番王如果不是另有所图,岂能由着女儿这么胡来,然而毕竟只是她捕风捉影的一种直觉,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将方才的那一席话推到那日在街上撞见赵雅对不凡的暧昧举动上。
  赵雅微微一怔,重新打量她,果然眉眼间有些熟悉,再想那日洪凌和不凡的举动,暗自吃了一惊,“你……你就是那天那个小姑娘。”怎么就没想到是她。
  有那天的事在先,气焰顿时矮了下来,重新坐下:“你误会了,我在婉城认得的人实在有限,他算是一个,我寻他本是想请他助我招揽凤止的事。”
  “他同意了?”
  “他拒绝了。”
  无忧在她眼底深处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恼意,不经意的笑了笑。
  二人各怀心事的坐了一阵,也就散了。
  无忧踱出花厅,偏头看着一侧花枝,又垂头看向自己裙摆,唇角微勾,低念了声“不凡”二字,这个人当真注定不会平凡,兴宁得他为夫,可真是福气……
  如果子言尚在,会不会也如他对兴宁这般对她。
  唇边笑意慢慢淡褪,子言……你一定活着……
  抬头间,一袭白色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忙收敛纷乱的思绪,笑笑然的依花而立:“谁赢了?”
  “一胜一负。”他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过她迎着晚霞,如春花般的笑脸,明媚的眸子后却有一抹还没去尽的残留失落:“方才在想什么,那么认真。”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8
041 另有居心

  无忧背了手,转过身,领先朝寝屋方向走:“赵雅是来确认,我是不是只能活到十五的那个传闻。”他这么聪明,自然能猜到赵雅前来的目的。
  “然后呢?”他跟随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她自然是得到了想知道的结果。”无忧回头朝他一笑:“看来这本来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瞒着我一人,是吗?”
  “王妃也是为你好。”到了这时,他也不必再瞒她:“再然后呢?”
  “再然后……”无忧蓦然深看了他一眼,回头接着走自己的路:“再然后,也让她知道,我对与凤止的婚事也是势在必行。”
  “你做得很好。”他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行:“你能这样,王妃也可以放心了。”
  “那你呢?是否也可以安心了?”无忧只看前方,并不看他。
  “是。”他微垂着头,看着前方路中间躺着的一颗小石子。
  无忧唇边扯了个笑,抬脚踢飞那颗小石子。
  “无忧。”
  “嗯?”
  “你长大了。”
  “呃?”无忧侧了脸,抬头向他看去。
  他只是望着前方,微微笑了一笑,神色间却是淡淡的,不再说什么。
  无忧竟有片刻间的恍惚,他更象兴宁的兄长,而不是夫君。对兴宁更象一种责任,而不是夫妻之间的爱恋。
  他淡得如同清风中的那缕梅香,真不知什么样子的女子,才能得到他这么样一个人的真心。
  更不知兴宁对他,又是何种心思,如果存着的是男女之情,或许该是她的不幸。
  ···
  无忧含着水晶小笼包小心的咬了一口,任里面浓香的汤汁流入口中,惬意的眯上了眼,和记忆中一样的好吃。
  接连三个包子下了肚,才发现不凡只是含笑看着她吃,自己却并不动筷子。
  抓了他面前的筷子塞到他手中,又挟了一个小笼包到他碗中:“趁热,凉了可就没这么香了。”
  “你喜欢,就多吃些。”不凡仍看着她,并不动筷子,眼里柔意又深了一些。
  “你不陪我,我也不吃了。”无忧扁了嘴,放下筷子,固执的迫他一起享用。
  他平看着她,眼里笑意有一瞬的微滞,然那抹异样神情,只是一闪而逝,无忧想再看真些,他已垂下眼,去挟碗中水晶包,神色间看不出有丝毫异样,仿佛刚才的那一瞬变化,只是她的幻觉。
  无忧把与凤止相亲的事搞砸了,还没想到该怎么交待,看着他吃完那个水晶包,不见他再有说点什么的意思,索性闷了头吃自己的饭,打算将这事暂时含混过去。
  有不凡带来的水晶小笼包,这餐饭可以说是无忧回来后吃得最舒畅的一餐饭。
  如果按着她到二十一世纪的时间来算,怀念这水晶包子,已有十八年之久,又怎么舍得浪费掉一个。
  就她来说,只要这些包子,这一餐就已经足够,偏偏他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挑食,又迫着她每样菜都吃下一些。
  不知不觉中,竟比平日多吃了许多东西。
  塞下最后一个水晶小笼包,最终导致撑得一动也不想再动,舒服得想一头栽到里间大床上,就此美美的睡上一觉,托腮看着对面正放下碗筷的不凡,突然觉得需要充当兴宁的日子,有他共存并不象想象中那么糟糕……这是不是就叫做:吃人嘴短。
  无忧好不容易等到他唤了下人进来收拾残局,伸了个懒腰,正想往里间转,被他一把拽住:“出去走走。”
  “不去了,困了。”无忧打了个哈欠,来来去去的折腾了一天,又塞了一肚子的包子,实在困乏。
  “吃这么多,存了食可不好。”他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往门外走。
  无忧挣了挣,没能挣脱,郁闷的瘪了嘴:“我的夫君都没你管的多。”
  他回头施施然的看来,笑了:“你哪个夫君。”
  无忧这才醒起失言,她只有一个驸马子言,而兴宁却有一堆的夫君,而眼前这位还是众夫君中的一位,忙更正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我娘都没你管的多。”
  他自然知道自己并没听错,却也不与她争辩:“王妃没我这么得闲罢了。”
  “你平时不是很忙的吗?”无忧被他直拽出了院子,塘风一吹,清清凉凉,疲意竟去了几分。
  “到了这里就是闲人一个。”他放开她的手,慢慢走在她身侧:“无忧。”
  “恩。”
  “后日婉城商会,有汗国的训兽班子前来,听说一路表演过来,很受人欢迎,你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和凤止一起去玩玩?”他转脸过来,轻睨了她一眼,便将视线转开,看向前方。
  “怎么感觉,你比我娘更想将他塞给我?”
  “王妃的意思,谁敢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说是奉命,倒更象是你巴不得快些将我打包处理。”
  他飞快的扫了她一眼,踌躇片刻,试着问道:“凤止……不合你的心意吗?”
  “凤止么……”无忧眼前浮过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对这么一张从六岁就看着,看了十八年,没一点变化的脸,能生出什么感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八年前。”
  八年前,无忧心里猛的一抽紧,“你怎么认识他的?”
  “那时我受了点伤……”
  无忧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伤的?”
  “房子意外塌了,被房梁压的,怎么?”他的视线落在几乎掐进他手臂中的小手上。
  无忧眸子闪了一闪:“那后来呢?”
  “后来我义父将我送去神医那里,恰好南极巫神带着徒弟凤止前来山中小住,凤止充当药童,日日帮我熬煮汤药,大家都是小孩子,又年纪相仿,渐渐的也就有了话说,就这么认识了。”
  无忧心里腾起的那点希望刹时间灭得渣都不剩,不是被火烧伤,也不是姨娘所救啊,而且这个凤止那时还是孩子,并不是已然成年的半神半魔。
  低下头才看见自己紧箍着他的手臂,忙松开手:“原来你还有义父。”
  不凡笑了:“我为何不能有义父?”
  “也是。”无忧也笑,他又不是草木,有些人情关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再说如果不是有些特别的关系,也不能在兴宁这儿得了个二夫之位。
  “你义父是谁?”
  “他老人家本是归隐之人,又已离世,不提的好。”
  “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不防事。”他口中说不防,神色间却是微微一黯。
  无忧顺手折了枝柳条,沿路划着身侧水面,激起一道道水波:“这么说凤止一直在这世上,不曾离开?”
  不凡哑然失笑:“他好好的,能去哪里?”
  无忧一愕,才反应过来,在他们看来,只有死了才会去另一个世界,那就是阴间。
  象自己这样,死了却去到另一个世纪,由冥王抚养长大,再重新回来。
  无论电视里的鬼片,还是小说里的灵异故事,如果小孩死了,就会变成小鬼,变成小鬼后,便永远都只是小鬼。
  可是她死了,虽然没变成小鬼,却变成了活死人,而且还是个可以成长的活死人,由此可见,不管是电视里演的,还是书里写的那些东西,也是人幻想出来的,做不得事实依据。
  再就是明明在二十一世纪活了十八年,可是回来后,却只过了八年,仿佛二十一世纪和这里是并存的,只是二十一纪的日子比这里过得更快些。
  这些东西不管说给谁听,人家都会认为她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患了狂想症。
  “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些年一直跟在他师傅身边学本事,不曾去过别处吗?”
  “他自从随师傅探望神医那次回去后,第二次出山,便是三年前到府中接你那回。除此外,不曾听说过他出过山。”
  无忧用柳条打散塘中聚成堆的锦鲤,如此看来此凤止果然非颇凤止,对凤止已然失去了兴趣:“你真想让凤止入府?”
  他轻点了点头:“最近南朝又蠢蠢欲动,过些日子,怕是又有大仗要打,王爷的意思,仍叫我回军中。我希望不在府中的时候,有人能陪着你。我与他还算有些交情,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又要去湘阳?”无忧搅动着塘水的柳枝蓦然停住,在二十一世纪时,虽然没奢望能再见子言,但以前的事,她却时常一件件翻出来反复品味,品得多了,便觉得子言和南朝有脱不去的关系,甚至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北齐废后带回南朝途中遇害的某个儿子,但时间又对不上,齐后遇害时,他已经是她的驸马。
  “这倒未必,你最近才从山里出来,或许不知道湘阳割给了番王管辖,等番王的人到了,你哥哥们就会撤回婉城,所以湘阳是不必再去。”
  无忧冷笑,番王由赵雅任性胡为,前来婉城向凤止递交婚书,果然是另的居心:“番王不是扶持着二皇子,他们兵精马壮,退去南朝的进攻,正是大功一件。既然哥哥们都撤回来了,要打也该由番王去打,你踩这淌浑水做什么?”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8
042 一句戏言

  不凡笑了:“打胜仗并不是揽功绩的唯一办法,如果湘阳得以太平,他才是大功一件。城镇接替是最薄弱的时候,但正因为薄弱,所以会更加用心的防守。番王向齐皇请兵,加强对湘阳的守卫,齐皇为了得番人的民心,自然准奏。所以除了番外的人马外,齐皇命二皇子带三万精兵亲自前往湘阳,所以看似薄弱,其实更为难攻。南皇不傻,岂能会这时候去与番王硬碰硬。”
  “番王这么做,根本是把与南朝的战线往婉城引,婉城是商业重地,以前靠着湘阳固守,这一来……”无忧吃了一惊,这根本是番王借机会利用南皇兵马来削弱靖王的势力,从而提升自己。
  “王爷长年驻守婉城,要攻下婉城却也不容易,要不然齐皇也不敢轻易将湘阳给了番王,不过乱一阵子是在所难免。这些事本不该告诉你,不过你身为靖王府的郡主,知道些,万一有什么事,也有心理准备。”
  不凡看着无忧惊诧的模样,云淡风轻的笑了,好象这一场战争只不过是捉几个偷东西的小贼那么简单。
  “其实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王爷的意思,要我一同留守婉城,我也不能违,所以以后回府的时间怕是会少。”
  他以后少在府中,对无忧来说,是好事,然而想到郡主府中乱哄哄的一堆人,几句话不对,还惹了每月初七的剔骨之痛,又倍感头痛。
  在塘边立了一阵,夜幕降下,她才随他一起回走。
  无忧推开门,才发现不凡仍站在台阶下,并没跟上来,正侧了头望向一侧厢房,脸上不由的微微发烫:“丫头没空,所以没给你收拾厢房。”
  不凡扫了眼蹲在一角廊下逗猫儿的两个小丫头,丫头没空?
  似笑非笑的向无忧望来。
  无忧随着他收回视线,脸越加的烫,干咳了一声,“我叫丫头给你备水。”
  “不必了,我去隔壁。”他低声阻止。
  无忧一愣之后,窘得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出院子,感情之前对他的歉疚,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他本人对这些根本无所谓。
  抬腿迈进门槛,沉下脸:“真没给你另备房间,只加了床被子,你不乐意,睡台阶好了。”
  他眼角溢出一丝忍笑:“我只是去隔壁沐浴,这也不许,难道郡主是想与共浴?”
  无忧‘腾’的一下,脸上象着了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如墨画的眉眼,明明温文而雅,暖玉一般的人,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气人,比刚才更想一脚将他踹出去后再加一脚,将他有多远,踹多远,口中却是不肯示弱。
  “换洗衣衫都没有带,洗了也白洗,不洗也罢了,晚上睡地板。”
  “书房备有衣裳,是否可以免了地板之灾,分上半边床?”他明明是想笑的,却是一本正经的神情。
  无忧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面如涂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扭身往里急逃,门槛外的脚抬得低了些,勾得一个踉跄,不凡立在台阶之下,正要抢上来扶,她已先行稳住身形,逃窜开了。
  不凡终于没能忍下眼里的笑意,抬手以袖遮了唇,低低闷笑。
  笑意化开,却在唇边僵住,随后慢慢褪去,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等没有分寸的玩笑话。
  这样的自己,让他感到陌生,漫吸了口气,眼里竟闪过一丝无措,垂下手,转身朝隔壁书房而去。
  无忧径直奔到里间,见床上果然多堆了床全新的被子,越加不自在,小声嘀咕:“今晚就要你睡地板。”抱了被子就要往地上掷。
  “真是可恶到了极点。”将被子举了半天,最终是丢回床上,冲外面嚷道:“备水。”
  沐浴出来,不凡已经在房中,手中捏了卷手册,斜依在一角的香妃榻上用心阅读,对她进来,也不搭理,浴后的眸子在烛光下,越加的沉黑,然神情淡漠,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为他备下的那床被子团成一团,靠在他身后。
  无忧见他看得入神,放轻脚步,自行上了床,侧身朝里而睡。
  直到这时,他的眼风方朝着她飘来,落在她的耳根处的一缕秀发上,那缕秀发下隐着小小的朱砂红痣,良久才视线才挪开重看向手中书卷,字迹入了眼,却上不了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忧赫然惊醒,朦胧中感到房中火烛已熄,香妃榻上一阵轻微翻覆,转过身睁眼看去,黑暗中能看见床幔已落,透过半透明的床幔,隐约看见香妃榻上睡卧的人影,而身边却是空空荡荡。
  无忧暗松了口气,虽然与他也算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但终究是不习惯与别人的夫郎共用一张床。
  第二天醒来,揭开床幔,向香妃榻上望去,已是人去榻空,就连昨夜给他备下的锦被也不见踪影。
  “纥公子五更天便已经离府。”千千凑了上来,递了衣裳给她,两眼在无忧脸上滴溜溜的乱转,嘴里分明还另外含着话,就等着无忧开口相问。
  无忧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眉头蹙了蹙,什么也不问,伸手将手臂伸入千千撑开的衣裳,走向屏风后洗漱。
  千千跟在无忧身后,终究是没忍住,递了漱口水给无忧,又凑近些:“听说以前纥公子在府中留宿,虽然没另备厢房,却也是不与郡主同床,都是睡的那张软榻。”
  无忧微微一愣,感情昨天他说分半张床,根本就是玩笑之言,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倒让她有些意外,接过千千递来的水瓢,含水漱口。
  千千瞅着无忧耳根,后者的淡定让她更感到好奇:“以前郡主丑,纥公子不愿与丑女脸对脸的睡在一处,也是在情在理。可是现在郡主明明美过春花,连同为女人的我,每次看着,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是纥公子却不为所动,仍睡那张榻,难道他也是不能人道,或者根本是好男不好女?”
  无忧险些将一口水喷了出去,耳边隐约响起,不凡低沉轻柔的声音……你知道我不嫌……
  阴森森的向千千睨去:“千千……”
  “在,奴婢在。”千千看着无忧的森森笑意忙住了嘴。
  “你为了多挣些八卦,填充你那所谓的野史,以后回去能多捞几个小钱,竟将我也绕进去,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奴……奴婢哪能有这意思……”千千吓得退开一步,双手乱摇,见无忧一瞪眼,忙改了口,闷闷道:“奴婢不敢了。”
  无忧也不追究:“我叫你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全打听好了。”千千偷伸了伸舌头,这小姑娘分明是跟自己一同跌下来的,但无形中竟带着一股无形的慑人之气,好象天生就是郡主,公主一流。
  “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是收粪的,叫马蛋,每天穿街走巷,婉城的人,几乎没有不认得他。他爹娘死的早,没人张罗,加上人长得丑,三十岁也没能娶上媳妇,直到前不久,花楼一个跑堂的寻到他,说有个花娘年纪大了再接不上客,只要花上一百两银子,就能赎了她当老婆,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得那花娘点头。跑堂又说他与花娘情同姐弟,也想她找到个好归宿,所以看上了收粪的老实,如果收粪的有这个心,他就去牵这红线。收粪的自是认为天上掉了馅饼,二话不说,取了银子给跑堂的,还另给了五两银子做酬谢。当天下午跑堂的真领了那花娘来,没想到那女人嫌他臭,一夜没睡。第二天天没亮,就卷着钱跑了。收粪的慌了神,忙去找花楼寻跑堂的,才知道是那花娘怀了跑堂的种,照着规矩,两人都要受罚,但跑堂的愿意花五十两银子把花娘赎了,再接不上客的花娘,已经没有用处,有人肯赎,自然是一拍即合,让二人交了银子,收拾着打发出去了。收粪的听完,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如今落了个人财两空。他放下了话,除了杀人放火,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做,说是要挣钱将那两个狗男女挖出来。”
  “他现在人在哪儿?”无忧双眸闪了闪,那天和千千在那家花楼对面卖春gong,看见这个人臭哄哄的被人从花楼丢出来,却不肯走,在门外又蹦又跳的闹了许久,最后又被人按着打了一顿,才算灰溜溜的走了。
  当时千千还打趣这个人不洗洗就去叫姑娘,不被人丢出来才叫稀奇。
  无忧却另有看法,想着这里面另有文章,不过世间的是是非非太多,也无心理会,没想到竟派上用场。
  “就住在南城城角的那个小胡同里。”千千很佩服无忧能一边听收粪人的故事,一边用早膳,丝毫不影响食欲:“郡主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给他打打抱不平,助他寻到那对狗男女?”
  “确实有这个意思。”无忧放下筷子,吩咐千千收拾收拾,仍扮成村姑的模样,出府朝着南城城角的小胡同而去。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8
043 半夜交易

  天已黑尽,桃林里拢着靡靡薄雾,风拂过,树影轻摇,月光透过树梢,落下银光点点,转眼便又碎去了。
  无忧从头到脚包在黑色夜行服内,如猫儿般在夜色中穿行,直到进了桃树林中一棵大树下,才停了下来,背对着树杆刚刚站稳。
  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鬼魅般落在面前,与她贴身而立。
  无忧明知来人是谁,也明知他一定会来,但她刚刚站定,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面前,仍不由自主惊的后退一步,后背抵了身后树杆,无处可退,才微蹙了秀眉,仰了头看向身前与夜色几乎融于一体的黑衣人。
  还没等她看清,他已欺身而上,手臂撑了她耳边树杆,于黑暗中锁了她的眼,埋头下来,一点点向她靠近,直到彼此只看得见对方的眼,再看不清别处,方停下,漫声道:“你很准时。”
  无忧的头竭力后仰,后脑在树杆上抵得发痛,却拉不开与他的距离,背光中看不清他眼中神色:“为了三百金珠,当然得准时些,钱带了吗?”
  “玉佩带了吗?”
  无忧将玉佩扣在手心中:“你先给钱。”
  他低笑一声,掏出一个钱袋,在她耳边晃了晃:“听见了吧,三百金珠,一个不少。”
  在无忧伸手去拿他手中钱袋之际,将手臂一抬,举高来,悬在她手够不到的地方:“玉呢?”
  无忧将手中玉佩在他眼前一晃,也不管他看没看清,又一把捏住。
  在金珠没到手之前,玉佩说什么也不能交到他手中,这个人身手实在太快,快得让她无法把握,如果他拿了玉佩立马走人,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踮起脚,手追着他手中钱袋,没留意到随着她的动作,身体离他越加的近。
  仰着头,鼻尖几乎擦了他的面颊,温热的呼吸透过黑色面罩,轻拂着他的下巴。
  他面罩下的肌肤丝丝的痒,阵阵的热,象是有柔风从他心尖上搔过,在得知她是常乐身边的人时的嫌恶随之被抛之脑后。
  心脏刹时猛的提起,感到手中钱袋往下一沉,忙紧捏住袋口,阻止被她夺去:“如果常乐知道你偷了这玉佩出来换钱,会怎么对你?”
  “不知道。”无忧舔了舔微干的唇,兴宁应该更介意,她占用这个身份与不凡同床共枕:“或许剁成肉块?”
  “你胆子可真大,敢在她眼皮下干这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冒些险,怎么能得你这三百金珠。”无忧拽了拽钱袋,没能拽下来,又不敢硬抢,怕抢破了钱袋,金珠撒到地上,黑灯瞎火的,可就没得拾了。
  他‘哧’的一声笑:“你要这么钱做什么?”
  “与你无关。”无忧虽然看不清他的眼,却能感到他眸子里闪烁的光泽,想着他那夜的可恶举止,心里开始皱巴皱巴的,尽量退后些,与他能有多远,离多远,然被他囚在手臂中,又哪里拉得开距离,头皮开始发麻,只想快些结束这场交易:“给钱啊。”
  “玉佩,你还没给我呢。”他声音里带着戏谑。
  无忧将握在掌心里的玉佩往他手中一塞,在他分心看玉佩的时候,往上一跳,夺了钱袋,紧紧握住,防他再抢回去:“够不够三百金珠?”
  他撇了脸:“你不信,可以不要,金珠还我。”作势伸手要抢她手中钱袋。
  “我没说不要。”无忧将身体紧靠向身后树杆,压住藏向身后的钱袋,到手的钱,哪能再还他?
  他指腹在玉佩图纹上抚过,玉佩上还带着她的体温:“这玉是不是峻珩带来的那块。”
  一阵风吹开头顶树叶,月光透过拂开的树叶,落在他仅露出眼睛的黑色面罩上。
  在这一刹间,无忧看见他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你不信可以不要。”话是这么说,却将藏到身后的钱袋捏得更紧。
  他沉默了下来,无忧紧张的将钱袋捏了又捏,真怕他说不要了,这些金珠就得泡了汤,小声问道:“你是银狐?”
  “嗯,想捉拿我去换赏金?”他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
  “没……我没这个意思。”无忧已然感到,这块玉不是他想要的。
  在姨娘口中得知,他并不窃财,所以他成为天下最穷的大贼也可以理解,那么三百金珠对他而言不是小数。
  而这块玉,如果不是他所要的,也无法出手倒卖换成钱,更不可能拿出来用,也就是说他拿了三百金珠买了个没用的东西。
  虽然在做这笔交易前,他就料到有这风险,这笔买卖也是你情我愿,并非她诈骗,但真是这样的结果,无忧仍有些于心不忍:“那玉……真的是那块,我没骗你。”
  他点了点头,退开一步:“我信,你走吧。”
  无忧长松口气,向他摊开手掌:“笔,还我。”
  他哧的一声:“你可真吝啬得紧,才得了三百金珠,一支破笔也不肯落下。”
  “你把那支笔还我,我另给你买上十支八支。”
  无忧白了他一眼,那支笔如果是她的,有这三百金珠,就是再送他一百支也是无防,但那支笔是千千的,千千这几天正发疯的到处找,她本想着不过是支小炭笔,另买一支给她便是,千千却说那支笔对她很重要,说什么也不能丢。
  这几天看着千千着急,又不能说出这支笔被他拿了去,心里也不好受,只指望着今天见了他,将这笔要回去还她,了去这桩心事。
  “丢了。”他漫不经心的转身要走。
  无忧急了,拽住他的衣裳:“我知道你没丢的,那笔真的很重要,还我吧。”
  他转脸过来,就着月光,看着她闪烁的眸子里,尽是焦急,挑了眉,戏谑问道:“说说看,怎么个重要法?如果当真重要,没准我能给你寻回来。”
  无忧恨不得给他两巴掌:“那笔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情郎的?”他语调中的玩味更浓。
  无忧只求能拿回那笔,至于是什么理由却是不重要,眼巴巴的将他瞅着,点了点头,情郎就情郎吧,还来就好。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丢了。”
  无忧于斑斓月影中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咬了咬唇,将心一定,把手中装着金珠的钱袋塞还到他怀中:“钱还你,这笔买卖,我不做了,把笔还我。”
  她不能为了这些钱,让千千搭上心爱之物。
  他微微一愣,立在原地,对上她焦急的眼:“那笔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无忧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珍惜的,如果那时子言给她留下点什么,她也一定会好好珍惜,可惜他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她连想珍惜的东西都没有,每次思念他的时候,如果手中能攥着点什么,或许心里也会踏实些,可惜有的只是脑子中的那点飘忽记忆,这是她十几年来的遗憾。
  在她看着千千着急的时候,甚至有些羡慕,羡慕能有让她着急的东西。
  他凝视着她的眼,神色微黯,眼里戏谑尽去。
  随着他的沉默,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无忧却象是过了很长时间,长得让她几乎要沉不住气。
  直到他伸手入怀,掏了那只小炭笔出来,连着那袋金珠一起递还给她。
  她崩着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长吁了口气,先小心的将那支小炭笔握住,收入怀中,才伸手接过钱袋。
  他眸子残余的那点暖意也瞬间冷去,觉得吹在身上的风也是冷的,直冷进心坎,由里及外的冷。
  看着她转身离开,握着玉佩的手,攥成拳,用力一握,慢慢摊开手掌,掌中玉佩已化成粉沫随风散去。
  正要闪身离去,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哎呀’一声低呼,接着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顿之下,调头朝声音传来处急跃而去。
  月光下隐约能看见前面不处远,有一个猎户用于捕捉猎物所挖的深坑,深坑中传来极沉的闷声呻吟。
  这林中没有猛兽,偶尔能见的也不过是些野鹿,山猪。
  对这一类猎物,猎户基本都会采用活捉的方式,所以所挖的陷阱大多较深,但坑下并无杀伤性的尖竹一类,掉下去的人,自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无防备下跌进去,是否会伤到手脚就很难说了。
  银狐不及多想,直扑过去,在坑边蹲下身查看。
  林中只得从树叶缝隙中漏下的月光,光线本来就暗,浅浅的铺过洞口,便已然无光,陷阱又深,根本无法看清坑内情景,细辩之下,只能隐约看见下面有黑影蠕动。
  “喂,你怎么样?”他连问了两声,坑下只传来低轻的痛苦呻吟。
  银狐暗惊,从她掠身上树,摘取手帕的身手看来,轻功不弱,就算不备之下跌入坑中,也能做出适当应急。
  这时竟伤成这般,难道是坑中被放置了捕兽夹一类的东西?
  如果是被捕兽夹一类的东西所伤,失血过多,难道有性命之忧,不敢再做耽搁。
  不知坑中布置,也不敢贸然跃下,一边朝下安慰道:“别怕,我马上下来救你。”一边后背贴了坑壁,攀滑下去。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9
044 报轻薄之仇

  他的身体只滑下了半个来人高,脚便着了地,越加心惊,急问道:“喂,丫头,伤到哪里?”
  这点高度对会功夫的人来说,是摔不到的,如此看来,她必是被异物所伤。
  坑中虽黑,但他是习惯了夜间行动的人,并不难分辨她的所在,脚不离地的向她挪靠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有火褶子吗?”
  等了一阵,不见她回答,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呻-吟,再不理不顾,伸手往她腿下试着摸去。
  “忍一忍,我会带你出去。”
  卷曲成一团的人向他靠过来。
  他怕她的脚卡在捕兽夹中,不敢随便动弹,由着她靠紧:“小心。”
  手握了她的脚踝,脚踝骨骼粗壮,并不见被什么东西夹着,慢慢摸下,是一双极大的脚。
  这脚踝,这双脚,实在让他难以与她那纤细的身体联想在一处。
  微怔间,她手臂缠来,抱了他的腰,跟着整个身子也向他压了过来,他本能的一偏头,粗重的呼吸落在他耳边。
  他的呼吸微微一紧,心脏猛的跳了一跳,方才的那点迷惑瞬间淡去一些:“别怕,让我看看伤到哪里。”
  扶了她的肩膀,入手更觉得不对劲,这肩膀厚实坚硬,与记忆中的纤柔细软全然不同,而且鼻息间随之有异臭袭来,与方才靠近她时似梅似菊的淡淡幽香,更是天地之别。
  愣了愣,再没有怀疑,怀中之人并非千千,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答,将他抱得更紧,黑呼呼的头额向他凑上来。
  他感到对方烫热的呼吸直喷向他的面罩,皱了眉头,将脸别开,手臂由揽变撑,将她推开些:“别乱动,我带你出去。”
  不管坑里人是不是千千,既然是落难的人,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那人对他的话,不但不听,反而收紧手臂,伸长脖子,脑袋使足了劲向他面庞凑来。
  他感到那人手劲大的出奇,顿时心惊,然那人虽然紧抱着他,却没有伤之他之意。
  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也不敢贸然出手伤人,只是臂上用力,将那人竭力推开,低声喝问:“你做什么?如果没伤到,赶紧放手,我带你出去。”
  那人不答,只是想方设法的向他的脸庞靠近,然被他死死扣住,左拧右扭,也没能再靠近他丝毫,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声音如破锣撕破夜空,全无方才的虚弱痛呤:“别这么多废话,让我亲几口再谈出去的事。”
  银狐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鬼话。
  怒从心起,正要发作,赫然发觉破锣般的声音十分耳熟,一张丑脸在脑海中慢慢定型,迷乱中冷不丁竟被那人按倒。
  那人撑身而起,恰好面颊对了月光,嘟着厚嘴唇朝他亲来的丑陋脸庞与他脑海中的人形刹时重合,惊得即时瞪大眼,哪还顾得上对方有没有受伤,扳了对方肩膀,猛的一翻身,反扭着对方的手臂,将那人按趴在土坑里:“你疯了吗?”
  “我才没疯。”那人挣扎了一阵,反而被按得更实:“我的手,要断了,要断了,快放手。”
  “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做什么?”月辉撒下,银狐眼里凝着警惕的冷寒。
  那人又挣了挣,挣不脱丝毫,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才老实了下来:“不……不干什么,只是出来逛……逛逛。”
  “还不说实话。”银狐手上稍稍用力。
  那人手臂被反绞,嘴啃着泥,痛得鬼哭狼嚎:“手断了,手断了,你把我的手弄断了,我明天怎么收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婉城收粪的马蛋。
  “明天还想收粪就老实回话,否则我保证你再也摸不到你那辆粪车。”银狐的声音越加的森冷。
  马蛋觉得手臂象要断了一般的痛,又急又怕,忙道:“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在这儿等你。”
  “是谁叫你来的?”银狐抬头向坑外望了一眼,隐约猜到是谁,眼中恼意更盛。
  马蛋拿了人家钱财,也不好就这么把人家给卖了,闭了嘴,不肯答。
  “说。”银狐按着马蛋肩膀上的手,又是一压。
  马蛋痛得一声惨叫:“我说,我说,你轻点,轻点。”
  银狐将手轻开些:“想不遭罪,就老实回话。”
  “我说,我说。”马蛋哭丧着脸:“我不认得她,以前也从来没见过。”
  银狐冷哼了一声:“叫你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圆脸,细长眼,头上顶着两个小豆沙包,模样很是机灵,长得特别好看。”马蛋怕再吃苦头,唯恐自己描绘的不够清楚。
  银狐脸一沉,磨着牙低骂了一声:“该死。”
  马蛋以为说他该死,即时吓得瘫了,连声求饶:“大侠饶命,我不过得收了人家十两银子,可我啥也没做成。冤有头,债有主,真要杀要剐的,您也该找到那姑娘去啊。”
  “她叫你在这儿等我做什么?”
  “她……她……她……”马蛋她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说。”
  马蛋被他一吼,吓得一哆嗦,忙道:“她……她……她就叫我亲你……亲你的……你的嘴……说……说……说我亲到一下,就给我一个金珠……”
  银狐一愕之后,怒火即时冲了上来,烧得两额发痛,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丫头。”
  就在这时,头顶树上传来一声女子轻笑。
  原来无忧事先前来林中探察过地势,发现了这处猎户用于捕捉山鹿的陷阱,便想出这个损计来捉弄银狐,报那日被他轻薄的仇。
  叫千千去给了马蛋十两银子,让他事先藏在坑中。
  马蛋收一个月的粪也最多能挣上二两不到的银子,人家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而且亲一亲就是一个金珠,他就是挣上一年也未必能挣上一个金珠。
  别说亲一个男人,就是亲猪,亲大便也愿意,只求能多亲上那人几口,多挣几个金珠,果然按时躲在了这土坑里。
  无忧和银狐分开后,便故意装做跌入坑中,然后爬上离陷阱最近的树梢等候。
  银狐果然中计前来。
  虽然树下陷阱太黑,看不清下面情景,但听声音动静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明知他是为救自己而来,仍没能忍住,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
  一笑之后知道露了身形,再躲不住,这时被银狐抓住,绝对有苦要吃。
  哪里还顾得上再看热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从树上跃下,一边朝出桃林的方向急奔,一边笑道:“马蛋,虽然你没亲到他,不过你抱了他那一阵,也算有功,送你一粒金珠做奖励,明天自会有人给你送去。”
  马蛋虽然听说有金珠得,但自己现在还在人家手中,哪里接话,闷着头不敢出声。
  银狐胸口燃着的怒火即时被煽得直冲上头顶,哪里还忍得住,冲坑外吼道:“别跑。”
  无忧头皮一阵发麻,逃得更快。
  银狐盛怒下扳着马蛋肩膀的手失了轻重,手下“咔嚓’一声轻响。
  他已然跃出土坑,坑中马蛋惨声哭叫:“我的手,我的手。”
  银狐心头一凌,醒起刚才那声轻响却是骷髅错位之声。
  马蛋家中本来就穷,又被人骗了钱财,他固然可恨,但也是受钱财的诱惑,这时将他伤在了这里,以后生计也成困难。
  银狐望着前方正跑远的黑影,眼中几乎喷了火,终是咬了咬牙重新反身跃入坑中,将马蛋提了上来,麻利的一手握了他的手臂,一手捏了他的肩膀,又是一声骨骼轻响。
  马蛋的惨叫声远远传开,又嘎然而止:“我的手……咦……我的手好了。”跪坐起来,朝着银狐一叠声的道谢:“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银狐厌烦的瞥了他一眼,不加以搭理,站起身,皱眉望向远处,只得一片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这一耽搁,无忧已去得没了踪影。
  重哼一声:“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回头瞪了眼坐在地上,搓着手上泥土的马蛋,正要离去。
  马蛋从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的土,低声嘀咕:“幸好今天收了粪没洗手换衣服,要不然可得白白浪费了那些水。”
  银狐刹时间觉得包裹在身边的空气全是臭哄哄的,不由的一阵干呕。被马蛋抱过的地方,更是阵阵发麻,难受得恨不得扒了那层皮去,胸腔里的怨气更是憋到极点,一跺脚,如鬼魅一般飘身上树,隐身在黑夜中,半眯了眼,回瞥向靖王府的方向:
  千千,你这该死的丫头,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
  无忧潜到靖王府附近,寻地方换下夜行服,才悄悄从大院西侧的小门进府,丢了一小块碎银给给她留门的老妈子。
  一来慑于她的身份,二来又有银子可得,老妈子对她出府一事,自然是守口如瓶。
  而以兴宁过去的恶名,在回院子的路上,遇上巡逻的护院,护院见是她,只道是她睡不着,出来寻乐子,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人敢出来多事向她问话。
  所以她这趟进出靖王府是鬼不知,鬼不觉。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9
045 挤一晚

  无忧进了院子,打开从银狐那儿得来的钱袋,里面果然是满满的三百金珠,重新束好袋口,往空中一抛,在钱袋落下之际,又自接住,手中沉甸甸的,心满意足的笑了。
  子言,我一定会找到你……
  有了这一袋金珠做信息费,打探子言的消息,也能容易些。
  掏出千千的小炭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低头撇笑:“我们算是扯平了。”
  绕过花墙,夜色中见,本该在睡觉的千千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愣了愣:“千千,出了什么事了?”
  千千抬头见是她,喜笑颜开,起身向她迎来:“你终于回来了,纥公子回来了。”
  无忧心里‘砰’的一跳,压低了声音:“他什么时候来的?”
  “也就一盏茶功夫。”
  无忧松了口气,将手中小炭笔塞给千千。
  “郡主哪儿找到的?”
  “你掉院子里了,被一个小丫头捡了去,我恰好见她拿出来用,便给你要了回来。”
  “怪不得我一直寻不到呢,原来是被别人捡去了。”千千高兴得将小炭笔凑到嘴上亲了两下:“你可回来了。”
  无忧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如果他能给自己也留下点什么,该多好。
  步上台阶,正要推门,低头扫过自己身上衣裳,抬了手臂,到鼻下闻了闻,从桃林一路奔回来,没少出汗,退了下来,绕到隔壁备用的浴房,匆匆洗了个澡,换过衣裳。
  又将包着夜行服的小包裹藏好,才转回寝室。
  脑海里盘思着,如果他问她去了哪里,就说睡不着,去跑了一圈,出了一身的汗,回来听千千说他来了,怕他已经睡下,惊了他休息,便去隔壁洗了个澡。
  觉得这番说辞天衣无缝,推开房门,隔着雕花门框,看见一袭白色衣角从窗前飘起。
  明明想好了应对台词,马上要面对,仍有些紧张。
  那个人实在太过聪明,只要有一点风影,就能顺影捞鱼。
  步入里间,窗前矮几是点着灯,不凡一身白衣坐在几后,向她抬头望来,微微一笑:“回来了?”
  无忧盯着前方的温文面庞:“嗯。”了一声,等着他接着问话。
  他眼风扫过她滴水的发尾,起身取了块干巾回来,解了她头上发髻,为她抹拭方才沐浴时打湿的头发:“头湿了就不该捂着。”
  “不是听说你来了,急着过来吗?”无忧抬头,就着烛光看向他的眼。
  他只是淡淡的向她睨了一眼,继续握着软巾,拧她发上的水。
  无忧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这些本该丫头做的事,他做起来动作丝毫不显生疏。
  在她六岁前,每次洗了头,或者打湿了头发,子言也总是这么给她擦头。
  后来去了二十一世纪,就再没有人给她擦头,那时才六岁,为自己洗不干净头,理不顺打结的头发没少哭过,每每那时都会想起子言,但也只得个想。
  恍惚间竟又象回到了过去,直到他拿着软巾走开,将她送上床,吹熄了蜡烛,在对面的贵妃榻上躺下,才想起他对她什么也没问。
  这一夜,她听着对面榻上极轻微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
  起身蹭到贵妃榻前,就着月光看着他慢慢睁开眼,向她看来,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睡不着吗?”
  无忧‘嗯’了一声,挤上软榻,偎着他躺下,慢慢闭上眼,他真的好象子言。
  “无忧。”他往里让了让,让她可以睡得舒服些。
  “嗯。”无忧并不睁眼,向他又偎得紧些。
  他将头偏开些,让月光撒到她面庞上,眼角似有光亮闪过。
  轻抿了唇,抬起手,手指抚上她的眼角,点点凉意在指尖化开:“怎么了?”
  “没什么。”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脯,空落落的心象有了一点着落:“就想跟你一起睡。”
  不凡犹豫了片刻,才伸臂过来,将她抱进怀中,下颚轻贴了她的后脑:“还是觉得很孤独,是吗?”
  无忧身体微僵,屏着呼吸没敢答,过了好一会儿,听不见他再说什么,慢慢睁开眼,望着前方黑暗,慢慢将气呼出。
  自从那场大火将她和子言分开,冥王为了她能在二十一世纪生存,将她交给了剧团。
  六岁的她除了上镜,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缩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忙,没人有时间理会她,那时她真的很想子言,真的很孤独,后来渐渐的习惯了那份孤独,被孤独紧紧的包裹了十八年。
  这样的她孤独也就罢了,可是有父母宠着,众多夫侍陪着,而皇恩罩着的兴宁也会孤独就叫她难以理解。
  不过说难理解,却又极好理解。
  虽然她在宫里时,每次姨娘来看她,都让她觉得姨娘亲近得如同亲娘。
  到了这里,也时不时的与姨娘接触,能感到姨娘是宠她的,但在这宠爱的背后,反而隐隐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生疏。
  比方除非有事,或者她去看姨娘,才会有和姨娘小聚的日子。
  而姨娘从来没有主动到她这边来闲坐闲聊,也就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她过去在宫中,也从来不见母皇去看她,所以觉得或许母女之间便是如此。
  想到这些,不由的叹了口气,或许那时候,姨娘是觉得她可怜,才会特意去看望她,而兴宁是她的女儿,常在身边看见的,也就无需这些了。
  想是这么想,总有些失落,反而怀念以前姨娘带着好吃的,去宫里探望她的日子。
  揽在腰间的手臂并不多紧,却让她莫名的生出一种踏实感,后背的温暖却让她突然间觉得有片刻的依靠:“这世上有你想去珍惜的吗?”
  她竖着耳朵等待,可是身后静得只有他平和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就在她要放弃,闭上眼睡觉之际,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没有。”
  “是吗?”无忧略略失望,闭上了眼:“没有想念的人,会越加的孤独。”
  不凡垂下眼睑,看着眼前轻拂的发丝:“那你的想念是什么?”
  无忧顿了顿,喉间象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过了会儿,笑了:“我也没有。”
  二人又沉默下来,良久,他才又再开口:“你自山里回来,身上为什么总是这么凉?”
  无忧身体一僵,死人当然凉,遇上特别时候,就算捂上两床被子,也不见得捂得热……不过这话却是不敢说出来,挪动身体离他远些:“风吹的……不过,我一点不冷。”为了表示自己当真不冷,还用手扇了两扇。
  他手臂收紧,将她搂了回去,在怀中抱得更实,下颚将她的头顶抵得更紧些:“睡吧。”
  无忧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想念,但这一夜,在他怀中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难得的是,居然发现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去。
  睁开眼,看着他仍闭着眼的面容,晨光透过窗格,碎碎的在他脸上撒了一层淡金。
  头发齐整,依然束着发,没因为睡了一夜而凌乱,只得耳边的柔顺发束落在枕边。
  墨发,白瓷枕,如同一道天然的水墨画。
  他的眉平直如裁,十分的整齐,整齐的寻不出多的一根杂眉,睫毛很长,鼻梁笔直,唇的曲线也是极好,虽然寻不出一点瑕疵,但无论哪里都没特别的出众,然就这么一张脸,却叫人看着好象能将人心也洗涤一空,任人怎么看都不会腻,越看越想看。
  伸了手去触他的眉,指尖却在离他的眉稍只差一线时停下,僵着没敢落下,手指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如果子言活着,会不会也是这么样一张脸。
  “醒了?”他浓密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无忧忙将手缩回来,心虚的垂下眼:“嗯,醒了。”
  等了一阵,不见他动弹,抬眼看去,见他正垂着眼将她看着,神色仍如往常的平和:“不起床吗?”
  “起。”
  “怎么不动?”
  “你压着我呢。”
  无忧视线下移,才发现自己还半压在他身上,慌得匆忙爬起身,理了理衣裳,滚下软榻:“我……我昨晚不是有意的……”
  说完,见他眼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脸就红了,半夜爬到人家床上,说不是有意的,谁信?
  “昨晚,我一个人睡得冷,所以来跟你挤挤。”眼角扫过大床上散着的那堆被子,再看他身上半盖着的那床薄薄的毯子,这借口也着实破了些。
  果然见他虽然不反驳,眼角却是斜飞了起来,笑意更浓。
  无忧咬了唇,干巴巴的咳了声,解释等于掩饰,干脆使了横:“还不起来?”
  “手麻了。”他保持着姿势,慢慢转动手腕。
  无忧这才醒起自己在他手臂上枕了一夜,而他竟一夜没动过手臂。
  有些过意不去的坐到榻上,去帮他揉手臂:“手麻了怎么也不把手臂收回来。”
  “你难得睡这么熟。”他弯了弯手臂,转动了两下:“没事了,去洗脸吧。”
  无忧心里慢慢淌过一汪热流,同时又感到愧疚。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9
046 心念

  虽然他对兴宁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对兴宁是打心底的好。
  她开始感觉到,他对兴宁的这个好,并不一定是为了权和地位。
  或许当真如他所说,兴宁对他很重要。
  如果兴宁因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他会如何?
  或许该想办法打听一下兴宁的下落。
  然要寻到兴宁,只怕是要寻到冥王,然而要去哪里寻那个冥界的人,实在不得而知。
  开始后悔与他相处十八年,竟没想到分别的事,更没想到分别后要怎么与他联系。
  在车上,无忧得知这次回府竟是为了与峻珩正式见面,表面上不做什么表示,暗里却觉得兴宁这日子过的也真是无趣。
  家里弄了一堆八字不合的夫郎不说,长大了,不是神棍相亲,就是和所谓的正夫见面。
  照理说一个女人坐拥三夫六侍,而且个个人才出众是艳福,可是兴宁这些个夫郎,除去外貌,没一个正常,就说不得是祸是福了。
  而现在,自己却回来什么人不好当,偏当了兴宁。
  帮兴宁应付着这些破事,时运也实在背了些,
  最霉的还是来就得罪了曼珠,弄了个什么每月初七的剔骨之痛,现在只盼那毒在自己这具半死人的身体上不灵验。
  想到兴宁的夫郎没一个正常,不由的抬头望向依在车厢一角看书的不凡,不知这个算不算是一个正常的。
  不凡一身白衣,身体陷在靠枕上铺着的雪白狐狸毛里,指尖挟着的那缕墨黑的耳发和漆黑的眼眸就越加黑得纯净。
  他从上车就窝在了那里,除了他手中偶尔翻动的书页和眸子在光线中晃动的一丝淡淡流光,几乎感觉不到他是活物。
  无忧突然生出一些优越感,在他面前,自己更象个活人,想到这儿,还故意对着小铜镜,使劲转了转眼珠,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看着镜子中夸张的表情,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不错,得知要见峻珩的烦闷心情好了几分。
  车中比较无聊,看来看去,视线便又落在了不凡身上,一点点看过,最后停在他轻挟着耳边那缕发束的手指上。
  他的手如凝玉所雕,只得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盖上泛着粉红的浅浅光晕,怎么看怎么干净的一个人落在了郡主府,不知算不算上天不长眼。
  “看出什么没有?”他眼皮不抬,慢慢开口。
  无忧以为他在专心看书,对自己的偷看并不知晓,这时象是做贼被人捉了个现场,心虚的脸上红了红,干笑道:“你的手真干净。”
  他保持着姿势不变,只是将挟着发束的手移到眼前,摊开来,看了一阵,轻轻一笑:“沾满血腥的手,何来干净。”
  将手握成拳,垂了下去,接着看他的书。
  无忧愣了,初初进府,便见他以墨梅为令,杀人的事这些日子已经淡去,这时重新浮了上来,看着他垂着眼睑,恬玉般的脸庞,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下唇舔了舔,绕过矮几,挨着他身边坐下:“你对杀那些人,很介意吗?”
  “不介意。”他声音平和,没有一丝波澜,就好象他真的一点不介意。
  无忧仰头看着他美好的侧脸,微垂的眼静如止水,如果他真的一点不介意,又为何会觉得自己双手沾满血腥。
  他也不过十八九岁,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独自在这人吃人的社会生存下来,执管了府中事务这么多年,还要约束邪恶的兴宁,实在不容易。
  柔弱的外表下,要何等强硬的一颗心和铁打的手腕才能做到,这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但再剥心深处,他是否还这么强硬,无忧说不上来。
  无忧明明打着主意与他保持距离,能有多远就离多远,可是每次对着他,却又想对他知道的更多些,将他手中的书卷抽出来:“你昨夜为什么会那样问我?”
  他眼波终于向她飘来,问出的话却叫无忧险些咯了血:“我问了什么?”
  “就是……就是问我,是不是还感到孤独……”昨天夜里听他问着,只是浅浅一语就戳进了她的心里,这时反问出来,就觉得别扭,可能有些话真得讲究时宜。
  “我问过吗?”他嘴角微勾,眼里浮了丝戏谑。
  无忧顿时噎住,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就象一个男孩向那个女孩说了情绵绵的话来表白,当时女孩晕头转向中没想着一锤子将这事敲死,等清醒了想起来,反问男孩,人家却不认账了。
  虽然这个比喻用在他们之间,不太合适,但无忧觉得这种感觉却是极对的,就如她现在的心情。
  他们之间固然不是那么层关系,但昨天他的表现,确实象是象她表露了心迹。
  这时他却突然来个翻脸不认。
  无忧有些恼羞成怒的将书卷砸回到他身上:“你梦游吗?”
  他低头闷笑,她脸上越加崩不住,转身要撤。
  “当我什么也没问。”
  他握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去。
  她跌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窝在那方狐狸毛里。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眸色有片刻的黯沉,忙将视线错开:“你别怪王妃,她疏远你,并非真心。”语调轻柔如三月暖阳。
  无忧窝在他身边不动,原来那些感觉并非无中生有,脸上怒意瞬间褪去,心里生出说不出的失落,悠悠问道:“你说人生下来,是不是就得被母亲疏离?直到死……”
  “无忧。”
  微凉的手掌贴上她的脸庞,将她的脸扳了过去,她抬眼,望进他黑不见底的眼,眼底深处有一抹平时难见的心疼。
  无忧一愣之后,迷失在那双幽黑的眸子里,呼吸不得。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锁着她的眼,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嫩如白如兰的脸颊:“别这么看王妃,她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无忧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慢慢凝了泪。
  自记事起,便没看过母亲一正眼看她,在她开始想知道世间许多事,开始对一些事情渴望的时候,给她的却是一杯毒酒,到死也没来看她一眼。
  母亲……什么才是母亲……
  他凝看着她的眼,指尖划去她眼里涌出的泪,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面颊轻蹭她的耳鬓:“无忧,开心些,你还有我。”
  无忧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望着前方车壁,兴宁还有他,可是她的子言却在哪里。
  两滴泪自脸庞上滑下,在他雪白的衣裳上化开两个水晕,回望两世,她除了生来带着的那块死玉,便只有子言,可是子言……
  他温暖的手臂包裹着她,多年一直冰冷的身体,似乎感到了些暖意,明知他是兴宁的夫君,也明知不该,这怀抱竟让她贪婪的想能持续的久些。
  闭上眼,将脸埋进他肩窝,如果他是子言,该多好……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哪怕他手上沾满血腥,哪怕他淌血而过,那又有何防,只要他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等无忧心情平静些,不凡将她放开些,道:“我这几天办事,遇上件有趣的事,要不要听?”
  无忧在他怀里赖了这半天,也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有意拿话岔开,便配合的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来,一直叫人头痛的江洋大盗,终于落了网,居然是个波斯人。”
  无忧一听‘盗’字,便想到了银狐,虽然昨夜才见过银狐,落网的自然不会是他,心里仍是狠狠的揪了一下,用了心来听:“在婉城捉到的?”
  “在姜城,离婉城也不过个把时辰的路程,因为这案子是王妃督管的,所以审案时,王妃亲自前往姜城,那日恰好我在婉城办完事,也闲着,便被王妃叫着一同去听了这桩案子。
  不料那个大盗,不会说汉语,只得堂上的师爷懂一些波丝话,加上口风很硬,问他盗窃的财物藏在哪里,他硬是咬着不肯交待,那案子审起来,也叫人十分心烦。
  后来王妃不耐烦了,便叫师爷对他说:你再不说,就把你斩了。
  师爷照着王妃的话翻译了,大盗吓得不轻,嘀嘀咕咕的叫了一通,却不住摇头。师爷回禀说,大盗打死不肯招。
  王妃便叫人将大盗处决了。”
  “就这么结了?”
  “嗯,结了。”
  “没后来了?”无忧无语望天,这也太草率了。
  “当天晚上,许多穷困的百姓都分得了不少钱财。第二天,审那案子的知府前来寻王妃,说失了窃,失窃的钱财数量大的出奇,足有万金,偷窥的人是银狐。”
  “银狐?可是一个知府哪能有那多钱?”
  “这就是关键了,王妃也这么问知府,知府说是大盗盗去的钱财搜了出来。王妃奇了问:他不是不肯招吗?人都斩了,哪来的钱财?难道审案时你们有所藏私?结果顺藤摸瓜将知府和爷师办了。”
  “那个大盗到底死之前嚷的什么?”
  “盗去的钱财藏在知府的后院外的一个枯井里。”
  无忧倒抽了口气:“那知府和师爷真是胆大包天。”
  不凡淡笑了笑:“人为财亡嘛,不过他们心大了些,把别人也看低了些,运气也不够好。”
  无忧恍然所悟,向他靠近些:“你懂波斯语?”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29
047 交心

  “何以见得?”他向她睨来。
  “你就两个职务,一是我的夫,二是我爹的狗头军师。不懂波斯语,我娘拽你去听什么案子?肯定是你在堂上偷偷跟我娘说了他嚷的什么,所以我娘就由着他们把他斩了。”
  不凡低头笑了,不否认。
  “百姓得的那些钱财是枯井里藏的那万金?”
  他拾了书,开始看书。
  “那些分给百姓的钱财,怎么处理的,没追回吧?”无忧眼眸忽闪,那家伙是个侠盗啊,能一夜间偷万金,自己却穷得只有三个铜板,这个人也当真有些意思。
  “还能怎么处理,没证没据的,还能怎么追?不了了之了。”
  “那么多钱,你说他一夜间怎么搬的?”
  “我哪知道他怎么搬的,如果知道,我也能做做银狐了。”
  “我娘行啊。”无忧笑着抱了他的胳膊:“不过你可真狡猾,堂上不把人给办了,下来捣鼓人家。”轻咬了唇,怎么也掩不住笑,如果不这么办,在堂上拱了出来,那些钱也落不到百姓手中,姨娘这么做,不过是打了个时间仗,给银狐留了有机可乘的时间。
  不凡哑然失笑,放下手中书卷:“无忧,你说爱百姓的人,又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女儿?”
  无忧眼角笑意慢慢褪去,在笑意完全褪去的瞬间又自化开,咬了咬下唇,垂下了眼睑,姨娘在她心目中比亲娘还亲,但这话她不能代兴宁说。
  不凡也不强求她做出什么表示,看向矮几上,无忧一直捣鼓着那张羊皮纸:“那轮椅是给宁墨的?”
  无忧点了点头,将这些天认真细写出来的轮椅图纸拿过来,递到他手中:“宁墨的那辆轮椅的轮子轴稍微出点问题,如果没有人跟着,就很容易失控,我给加了点东西,用铜把轴包一包,再橡胶羊皮做个刹车,这两条铁索和刹车连着,遇上紧急情况,只要用力绞紧,橡胶能把车轴卡住,轮椅也就给停下来。不过橡胶的形状和轮子一定要吻合,否则起不了作用。你看,能有好工匠做得了吗?”
  不凡看完,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瞎想的。”无忧以前在医院,没少看轮椅,只不过这里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那些高科技材料罢了,不过原理却是一样:“你就说能不能做吧。”
  不凡取了个用皮革重重叠叠用金丝缝合得实实贴贴的块状东西出来,递于她看:“这个不是橡胶,但大致起到差不多的效果。
  无忧眸子一亮,他手中之物只需裁剪的形状合适,不用削橡胶那么高难度,而且皮革的磨擦力更大,比用橡胶效果更好,只是所用的材料成本高出许多,不过常乐府里可不愁这些钱:“你做的?”
  “寻人比划着做的。”
  “我们想到一块了,只是我用画的,你却已经动上手了。”无忧端详着手中缝合得十分细致的皮革块,对他不得不更加另眼相看。
  不凡看着无忧画的图型:“我虽然有这想法,也是寻思着试试看,远不如你想的完善。”
  无忧扬了扬眉稍,他是自个想,而她是有样照样的模仿,算下来,还是他更了得:“正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过这件事,你就说是你自己办的就行了,别让他知道我有参与。如果他知道我也插了一手,非得叫人把这轮椅烧了不可。”
  “还在为那把琴的事生气?”他轻睨了她两眼,将羊皮纸铺在矮几上,又改了两个细节地方。
  “我哪能跟他一般见识,不过被他烧了,还得重做,费力又费钱,何苦呢?你管家也挺辛苦的,不是给你节约银子吗?省点事吗?”无忧想着那缕琴声,眉头便是一蹙。
  “你和以前变化,真的很大。”他听着她口是心非的话,摇了摇头,又笑了一笑,继续看图纸。
  无忧象是被人踩了尾巴,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开,算是将这话题给打住。
  揭了车帘,见离郡主府已近,整了衣裳,安份的坐了回去,毕竟门口人来人往的,下车时得保证衣裳整齐,省得又背后胡乱嚼耳根,说她在车上把不凡非礼了。
  不凡在外忙了几天,回到郡主府,便忙得不见人影。
  无忧自然又沦落为闲人一族。
  她那一堆夫郎中,唯一来寻她的,只有十一郎。
  与十一郎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半天,终是没抵住他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可怜眼神,勉为其难的糊了个风筝,心不甘,情不愿的迈出了院子。
  也不知兴宁抽的什么疯,这哪里是招的夫郎,分明是领了个儿子来带。
  她小时候,每年一到四月,子言就会给她糊风筝,子言给她糊的风筝总是宫里第一个飞上天,也总是飞得最高的那个。
  可是在她五岁那年,风筝的线断了,她看着风筝飞远,哭了许久,因为在那时,她便下意识的将风筝当成子言,风筝的飞走,便如同他的离开。
  虽然子言重新给她糊了一个,但她却再也不肯将风筝放上天,只是挂在床头,能一直看着。
  就好象子言一直陪着她一般。
  后来一把火,把床头的风筝给烧了,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虽然换了个地方,但每年四月,她也会给自己糊一个风筝挂在床头,十几年下来,虽然不知自己糊的风筝到底能不能飞上天,但从表面上看,非常的漂亮,至于款式上永远都是飞走的那个,连上面的画的图案都是一样。
  忐忑的看着风筝在十一郎手上放飞,跟在他身后,千叮万嘱,如果他敢把风筝放飞了,她便再不搭理他。
  第一次看着自己做的风筝在天上飘飞,无忧的心也随之腾起,心里存着一丝想念,盼一会儿风筝能安然收回,意喻着子言能顺利回到自己身边。
  不凡揉了揉涨痛的额头,翻开另一本厚厚的账薄,无意中侧头望见窗外在空中飞翔的风筝,那图案,那色彩……
  心中莫名的一紧,放下笔,起身踱到窗边,微仰了头,视线追着那个风筝,冷然的眸子渐渐浮上一抹温柔。
  无忧看着风筝一点点被回收,向自己一点点的靠近,整个心脏都揪得紧紧的,不住的对十一郎道:“慢点收,别崩断了线。”
  然事总与愿违,无论她再小心的护着,风筝仍是脱了线。
  无忧看着脱了线在天上飘飘荡荡,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有瞬间的黑,胸腔中象是生生的塞进一块巨石,压得无法透不过气,两额麻涨的什么也不能想。
  不祥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袭来,她摇了摇头,不该认命。
  丢下十一郎,提了裙子便向风筝跌落的方向赶去。
  在风筝断线的那一瞬,不凡面色微僵,抽身向书房外急走。
  风也算不得大,可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中却硬是不肯掉下来,悠来荡去的直飞出郡主府才徐徐下落。
  无忧追着风筝一直出了府,看着风筝跌落下来,挂在了一棵大树上,闭上眼,长松了口气,总算是没丢。
  这么着,也算是寻到了。
  提着裙摆奔了过去,到了近前,却停了下来。
  风筝缠着的权枝上吊着一架由木板子做的简易秋千,秋千虽然只是普通的木板做成,却很新,日晒雨淋的,却连两侧的绳索都没损上一点,两边吊绳上各系了两个铃铛,只要风大些,铃铛就晃得叮当脆响。
  秋千旁边摆着个凉茶铺子,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正忙着收摊。
  无忧懵懵的走过去,摸了摸干净得几乎不沾什么灰尘的秋千,指尖触了绳索上的铃铛,眼眶有些发烫,险些落下泪来。
  刚埋好火的老妇人放下手中烧火棍,走了过来:“姑娘,您这是……”
  无忧赫然惊过神,退开一步,笑笑道:“没事,我是来拾风筝的。”
  老妇人见她衣着光鲜,不敢怠慢,又望了望头顶树杆上挂着的风筝,就算搭了凳子也够不着:“要不姑娘在这儿等等,我去唤个人帮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能拿。”爬爬树,对无忧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也不着取风筝,摇了摇铃铛,抬头看向吊着秋千的树枝,树枝系着绳索的地方结着老皮,陷下去不少:“大娘,这树枝怎么陷下去这么多啊,那两印好象专门给这秋千绳留的。”
  “那两迎是挂秋千挂出来的,这秋千都挂了十年了,这树枝都粗了几圈了,能不勒出两印子吗?”
  “可是这秋千明明是新的啊。”
  “三个月一换,头几天才换过,哪能不新吗?”
  无忧望向前方,不远处,零散着的七八户人家,视线绕回秋千上,耳边是铃铛的叮当轻响:“你们这儿的人,可真是有心,虽然秋千花不了几个钱,但这么多年,每三个月一换,光这份心思却极是难得。”
  “姑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老妇人一边收拾着摊子,看着无忧迷惑的眼光。
  无忧点了点头,皇家确实是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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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宠幸惹祸

  老妇人笑了:“这就难怪了,我们普通百姓人家,弄个秋千给孩子们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大伙都忙着生计,秋千坏了。如果不是谁家孩子闹得厉害,非要不可,也没人去理会,谁家有心思为着个秋千三个月一换的转悠。”
  无忧微微一愣:“那这秋千。”
  “这秋千不是我们换的,每三个月,自有人来换,除了换秋千,每年还会给我们一些钱财,看着这秋千,不被人毁了,拆了。这秋千和着这些地啊,养着我们这七八户人家。”
  无忧听到这里,再望向那些房屋,有个别之处还有隐约有似曾见过的感觉,试着问道:“大娘,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一个斋堂?”
  “早没了,在建郡主府的时候,风水道人说这斋堂冲着郡主,就拆了。”
  “那以前住在斋堂的那些人呢?”无忧的心刹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以前斋堂的人早散了,我们这些个人,是从前面村牵过来给郡主府种些新鲜果蔬的。”
  “散了啊。。。。。。。”无忧的心越加的抽紧,就象落水的人,又不会游泳,突然有人丢了条救命的绳索过来,没等她抓组,便又慢慢的抽走,急问道:“那换秋千的人是什么人?”
  老妇人摇了摇头:“这不知道,以前也有人问过,人家不说,我们也不敢再问。不过肯定是有钱人家,不是有钱人家,谁会为个秋千,一年花上好几百两银子的养着。”
  “那他们为什么要养着这处秋千,这秋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秋千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说是他们家小姐喜欢这秋千,拿不准什么时候会来玩玩。”
  “那家小姐经常来吗?”
  “从来没见来过。”老妇人看看天色,无心再和无忧聊下去,和小女孩推了收拾妥当的板车:“我儿子和媳妇也快从地里回来了,我得回去给他们做饭。如果姑娘没事,我们就回去了。”
  “那这秋千,下次什么时候换?”
  “才换了没几天,过两个来月,肯定来换的,如果你要寻那家人,到时来守着,准能见着。”
  无忧也不好再扭着老妇人,只得点头谢过。
  等老妇人走开,望着那架秋千,轻抿了唇,低声自语:“子言,是你吗?是你换的秋千吗?”
  站了一会儿,怕人看着起疑,张望左右没人,撩起裙摆,麻利的爬上树,取下绕在树上的风筝,跃下树,吹去上面沾着的树皮渣子,有回头望了望那架秋千,才慢慢回走。
  没走出多远,便见不凡朝着这边而来,有些意外:“你去哪里了?”
  不凡在看见她的瞬间站住,暮光扫过她手中风筝,又朝他身后望了一眼,才出声问道:“怎么自己出来寻。”
  无忧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分明感觉他眼里有一抹惊讶一闪而过,把手中风筝反过来看看:“我看着它飞掉的,等叫到人,都不知它飞哪儿,没准寻不到了,倒不如自己出来寻。”
  他上前一步,手指捏了衣袖,给她拭额头的渗出的微汗:“不就一个风筝吗?寻不到,再做一个就是。你身体不大好,跑的那么急,又不叫一个人跟着,万一在外面犯了晕怎么办?”
  无忧微愣,兴宁身体娇弱成这摸样?跑几步都不行?当初她训练的时候,可是满山的跑,一跑就是一两小时,累得直想就地趴下,也不会有事。
  低头看着手中的风筝,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风筝,没了再做一个,可是对她而言,却在这风筝上存了另一层寓意:“我骑马射箭都没事。”
  他给她拭汗的手顿了顿,垂了下来,接过她手中风筝:“回吧。”
  无忧又回头望了眼那个秋千,一脸的迷惑:“你出来不是办什么事?”前面也就那几乎人家,再往前的村镇就离得远了,他既没骑马,又没驾车,靠着两条腿,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事可办
  。
  难不成,种菜,收菜的事,还得他亲力亲为?如果是那样,他不是太过空闲,就是想生生的把自己给忙死。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风筝:“出来走走。”声声无波澜,听不出一点情绪。
  无忧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这破理由放谁哪儿,也没人会信,偏寻不到话反驳。
  一路走回,也不见他再说一句话。
  无忧瞅了他半天,也没看明白,他的想去是好,还是不好。
  直到回了府,他将风筝还给她,只说了句还有事要忙,便衣摆带风的离开了。
  无忧捏着风筝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他,最后用这个院子里的男人,没一个正常的作为结论,将这事给结了。
  回到后花院,却见十一郎还呆在原处,愁苦着一张笑脸,心事重重的托了下巴坐在花坛上愣愣发呆。
  见她回来,雀跃的起身飞扑过来,立到她面前就开始脱衣服。
  无忧看重他解开小袍,露出圆滚滚的小身子,摸了摸脖子,方才追风筝跑了一阵出的汗也早干了,并不觉得热,迷惑道:“你脱衣衫做什么?”
  十一郎大眼里包着两包泪,委屈的瞅着她道:“如果惹了富人生气,只要。。。只要。。。”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想起那话是怎么说的,窘得小脸通红,干脆不说了,直接向无忧扑了过来。
  无忧吓得往后一退,踩到身后一颗小石子上,脚下一滑,向后坐倒,风筝脱手而出,十一郎一头栽进她怀里。
  无忧怕他摔着,忙将他抱住。
  “你在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厉喝,从身后披头而来,一只大手抓住往后飞出的风筝。
  高大的阴影当头罩下。
  无忧只觉得身上一轻,衣裳不整的十一郎被人从身上提开。
  暗嘘了口气,扭头看去。
  开心一手抓着风筝,一手提着十一郎,一张脸乌云滚滚,松碎的留海发梢随着他气得扭曲的脸轻轻颤动。
  瞪着无忧冷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十一郎红着脸,声音如猫儿叫一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郡主要宠幸我呢,郡主舒服了,就不会再生气。”
  “啥?”无忧差点一口血喷了出去,这是谁教的鬼话,鸟鸟?
  “常乐,你太无耻了,他还是个孩子,你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做出这么龌龊的事。”开心摔掉风筝,顺手将十一郎也丢到一边立着,绕到她身前蹲下,迫视向她,眼前白玉兰花瓣一样莹白细嫩的脸蛋,是足以欺人骗俗的清纯面容。
  侧脸看着一旁敞胸露怀,委屈得耷拉着头的孩童。
  再看无忧,这张娇柔的面庞便让他倒足了胃口,嫌恶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切成碎片:“天下怎么有你这么恶心的女人?”
  无忧一身的热血刹时涌上的头顶,与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杀人的心都有,脸色一沉,将他猛的推开,站起身,拽了杵在一边的十一郎就走。
  十一郎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己撞了闯,小脸煞白,瞅无忧一眼,又瞅开心一眼,埋着头,一声不敢出,像个木偶娃娃般,被无忧怎么拽,怎么走。
  开心脸色愈加黑了下去,双手握了拳,飞快的绕到无忧身前,拦了他的去路:“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撞上了,就由不得你胡来。”
  无忧仰头瞪着他,脸上阴晴不定,手也是将拳头握了又握,牙咬了又咬,真恨不得能不再装柔弱,狠狠揍他一顿:“姓白的,我数三声,你不在我面前消失,今晚上你就等着给我暖床。”
  “你是在痴人说梦。”他‘哧’的一声,眉间碎发轻摇,不羁的俊颜带着满满的讥诮。
  “是不是痴人说梦,你尽管试试。”她现在占着兴宁的身份,那么这些男人就是她暂时的夫郎。
  这些日子她只求太太平平的过,可以安静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用跟他们客气。
  兴宁没本事拿捏住他们,那她代兴宁来管教他们。
  他盯了她半响,眼里怒意化去,换上玩世不恭戏谑,晲了偷看着他们的十一郎一眼,低头凑到无忧耳边,将声音压的极低,吊儿郎当的道:“好啊,我就在你与太子大婚前,尝尝你的味道。”
  无忧磨牙,冷冷一笑,想拿大婚来威胁她,做梦。
  伸手攥了他胸前衣襟:“既然这样,也不用等晚上,你乖乖的给我滚回去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
  他眼角微斜,视线带着厌恶扫过她身上宽大的衣裳,嘴角勾起,神态放荡不羁:“人虽然人恶心,脸蛋还是不错,就是不知这身衣裳下面的腰够不够细,身子骨够不够软?”
  无忧暂时压下火气,将他的衣襟放开:“等我处理了昔了了,就来寻你,你有种别跑。”
  “了了?”他一愣之后,飞快的睨了十一郎一眼,又回头望了望无忧要去的方向,挑起眉梢:“你这是要去了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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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待人之道

  无忧连话都懒得再跟他说,将他推开些:“让开。”
  这次他竟没有与她为难,配合的让出道路,也不离开,慢悠悠的跟在她后面,一副唯恐天次啊不乱的神色。
  惜了了刚刚沐浴出来,深蓝色的衣袍领口微敞,露出修长的颈项,曲线柔美,就算是女子中也是难寻,丝缎一般的漆黑湿发凝着水珠,仅用发带松松挽着,随意垂落在肩膀一侧,越加衬得他肌光赛雪,如同凝脂暖玉。
  薄薄的双唇艳红欲滴,被水雾熏过的双颊微微透红,狭长微挑的桃花眼眸,半阖半睁,蒙了层薄烟浅雾,回眸间有媚意回转,只是淡淡一瞥就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见无忧拽着十一郎径直撞进来,后面还跟了个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心,脸板了下去,谁也不招呼,自顾在香妃榻上斜靠了,端了身侧的茶杯,自斟自饮,把前来的三人直接透视了。
  开心方才激起的那些怒气直接摔到爪哇国,食指搓着鼻子,立在门边上,身子一斜,庸庸懒懒的随意靠在了身边的门框上,等着好戏开场。
  无忧带着一肚子气直冲而来,换成平时,这道风景自是赏心悦目,这时却给胸间燃着的怒火上添了把干柴。
  压根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魔鬼。
  将十一郎拖拽着,直接丢在了惜了了面前,无视他那勾人心魄的美人脸,一手夺过他手中茶杯,一手拍桌案:“人有怪癖没有错,但把怪癖发展成变态,那可就不行了。”
  惜了了端坐桌边,睨了十一郎一眼,若有所悟,再看抱了手臂依斜在门框上看热闹的开心,脸上红晕未退,腾起黑雾:“他的衣裳不是我解的。”
  “当然不是你解的,如果是你解的,今天这理也不用说了,我直接把你给办了。”无忧眸子里迸着火星,瞪了一眼,笑嘻嘻看热闹的白开心,一把捞过十一郎:“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十一郎瞟了眼蹙眉睨着他的寥寥,揉着衣角,哪里敢出声。
  他越是如此,无忧越认定,十一郎变成这样,是惜了了‘教导’有方,这件事说什么也得让他做出个交代,决不允许十一郎再这么被他祸害下去了,竖了眉,提高了些音量:“说啊。”
  十一郎吓得一哆嗦,眼里包着的泪险些滚了出来。
  白开心看到这里,更来了兴趣,扬声道:“十一郎,别怕,有啥说啥,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板子落不到你屁股上。”
  十一郎回头对他感激一睨。
  开心挑挑眉,接着鼓励:“大胆说。”
  对上无忧怒横过来的目光,勾了唇,略抬高下巴,挑衅一笑:“你是在找借口,多啃几口面前的美人?”
  无忧咬牙,你就煽风点火吧,晚上有你好受的,蓦然朝他咧嘴笑了:“我现在更想把你给啃了。”吃他的心都有。
  开心两眼往上一翻,一派不以为然,晃到香妃榻前,曲了一条腿坐上榻前搁茶盘的茶几,顺手翻了大腿边的茶杯,一边倒茶,一边笑笑然的瞅着无忧:“就凭你?”
  无忧站着也没他坐着高,扬了脸:“就凭我,我一天还是你的夫人,你就得尽好你一天的职责,你从春gong学到几招。”
  开心刚喝了口茶,一听‘春gong’二字,呛得喷了出来,搓着鼻子一阵的咳,狭长的眸子瞬间半窄,带了怒意,指了无忧:“你这丫头好意思跟我提这事,那些‘非礼勿视’的财神灶爷,怎么算?”
  无忧打开他的手:“二两银子给你看财神灶爷,便宜你了。宫廷秘籍,想看啊?给钱,两千两一副,钱也不少。”
  他瞪着眼前白莲花一般的少女,半晌,无语的一偏头,这副德性与那无赖的丫头倒是像极,还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难道那丫头是跟她才学成那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戏意:“感情你这三年,并没在山里,而是呆在了窑子里。”
  无忧虽恼,脸上却堆了笑:“白开心,你爹来揍你了。”
  开心脸色一变:“我警告你,不许叫我白开心,更不许提我爹。”
  无忧脸上挤出更多的笑:“白……白……白开心……你爹……”
  开心拉下脸,伸手抓她。
  无忧摸着桌上的茶杯茶盖向他砸过去,阻止他抓到自己,一字一字的喊着气他:“白……开……心……白……”
  开心知道这些东西是了了心爱的,将茶杯茶壶一个个接住,放回原处。
  然他接的快,无忧砸的也快,结果他光顾着这些东西,被她一声一声的‘白开心’叫的鬼火乱窜,却抽不出时间去揪她。
  惜了了脸色一层层垮了下去,最终再也忍不下,眼角余光带了恼意,不耐烦的起身。      “你们斗嘴,挪个地方,我还有事,不陪了。”
  无忧扯住他的阔袖,将他拽了回来,仍按回香妃榻:“你还走不了。”
  开心乘机扣了她的肩膀。
  无忧双手按着了了,分不出手,低头就往开心手臂上咬落。
  开心‘哎呀’一声丢开手,看着手臂上一圈小小的牙印,怒道:“你……你居然咬人……”      “你再来,我还咬。”无忧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才不会与他讲什么君子之道。
  “哎呀,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妨了,今天我还真要再给你点颜色。”开心欺身上来揪无忧。       无忧身子前倾,半边身子几乎压在了了了身上,叫道:“惜鸟鸟,你再不叫他滚蛋,我亲你了。”
  惜了了的视线落在无忧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上,白晳的面颊慢慢涨红。
  开心的双手已从无忧身后握了她的手臂,无忧死攥了惜了了的衣襟,将脸向他凑近,做势要亲,眼角却往向斜看向开心,嚷道:“要亲了啊。”
  惜了了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看着咫前,只差半寸便贴上他的唇的小嘴,额头上渗出冷汗,眼一眨不敢眨,喉间哽出艰难的声音:“开心,放开她。”
  换成平时,开心倒想再吓无忧一吓,然睨了脸色煞白的了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开去。
  无忧小有得意的朝惜了了眨了眨眼,有弱点的人,就是好。
  惜了了只感到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似梅般的幽香不住的拂在他鼻翼之间,温温暖暖,明明是极好闻,但一对上她千娇百媚的女人脸,胃中就一阵翻滚,忙竭力忍着。
  无忧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把手收回来,免得他蹲到一边吐起来就没完没了,今天这事也不用办了。
  顺手在手边抓了茶杯过来,倒了半杯茶塞给他:“给我忍着,你敢吐,今晚我就在这儿搂着你睡下了。”
  说完,身边已传来开心的憋笑声,才想起十一郎还在身边,说这话,太不合适,回头横了开心一眼,重咳了一声,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惜了了也想将冤他恋童一事了结,当真强忍了胃中不适,握了茶杯在手中把握玩,冷冷道:“十一郎,到底怎么回事。”
  十一郎在无忧虎视眈眈下,结结巴巴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开心一怔:“你不是说她要宠幸你?”
  十一郎扁了扁嘴:“他们说只要宽了衣带,投怀入抱,郡主就会宠幸了。”
  无忧‘哈’的一声,感情兴宁被这些人当成供人下种,全不挑食的母猪,瞪向哑口无言的开心。
  开心丝毫没有因冤枉她而感到愧疚,若无其事的回视她。
  二人各不相让,目光能在空中碰出火来。
  “道歉。”无忧脸色一沉。
  “你人品好,他们能这么想你?”开心嘴角轻撇,她的为人,杀了她都嫌便宜了她。           道歉?笑话!
  将视线挪开的一瞬间,心里宛然象少了什么,她不肯相让的眼神却始终在脑海里盘旋,那丫头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惜与她几次邂逅都在漆黑的夜里,实在难以辨认。
  再看向无忧,后者已将目光转开。
  摇了摇头,在想什么,那丫头身轻如燕,能如鬼魅一般在他面前擦身而过,这样的功夫只有从小苦练方能成就,绝不是在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就是祸害人的常乐能有。
  他们?无忧品出了味道,飞快的收回视线,将十一郎揪了过来,指着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他教你的?”
  十一郎撅着小嘴摇了摇头。
  “是他,就照直说,别怕他。”曼珠的毒固然可怕,但他还有心事没了,而且手中的底牌已经提前用了,无忧并不多怕他。
  惜了了冷哼一声,将脸别开,不看无忧,事到如今,他反而平静下来。
  十一郎又摇头:“不是了了哥哥。了了哥哥只教十一郎待客之道。”
  无忧微愕:“待客之道?”
  十一朗使劲的一点头,道:“有亲友至,要敬之,礼遇之;有要应酬之人前来,要善待之,速战速送之;有过客前来,要心诚之,友爱之;”
  “他就教你这些?”无忧口中有些发涩,惜了了在茶苑时待人接客的优雅,她是见识过的,然他对十一郎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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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给我暖床

  “还有。”
  果然还有别的,无忧朝十一郎凑近些,瞥了眼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是把玩着手中茶杯的惜了了:“还有什么?
  “斟茶斟七分,不可溢。茶道应以‘廉、美、和、敬’,其中讲究最多的是‘和’,包括了和敬、和廉、和静、和俭、和美、和爱、和气、宽和、和顺。。。。。“
  “打住,打住。。。。。”无忧揉着涨痛的额头,抬手阻止十一郎再背下去,睨向一旁忍笑不禁的开心,拧了拧眉头,问十一郎:“还有没有与茶没关系的东西?”
  十一郎又点了点头:“赴约,许早不许晚;客未坐,不可先坐;逢人三分笑。。。。”
  无忧望着眼前孩童,生出些无奈感,偏偏开心在旁边闷笑不停,再看惜了了,神色已恢复自然,大大方方,明明坐没坐相的依在那里,却优雅得叫人挑不出他的不是。
  她来兴师问罪的,到这时到象是来无理取闹的,而且还是被人家晾在那儿自导自演,不加理睬的那种,真的很囧。
  “打住,打住。。。。。”闭上眼,忍,吐出口气,重新睁眼,问道:“那你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谁教你的?”
  “是那三十二侍的训教嬷嬷。”十一郎埋低头,打眼角偷偷瞅着脸上堆满浆糊的无忧,怕自己说的不明白,又惹她着恼,又补了句:“是郡主的三十二侍,嬷嬷是西越宫里派来的。嬷嬷说,如果谁能得到郡主的宠爱,让郡主生下一女半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无忧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母皇对兴宁实在是。。。。。。
  把后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搬到这里,这叫什么事。
  在桌上一边转着茶杯,一边看笑话的开心,再忍不住,爆笑出声,一时间竟忘了对常乐的不待见。
  探身过来,手肘压了无忧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你那皇姨娘对你可真上心,怪不得你能将那些春gong画的如此特别,与众不同。”
  “你。。。。。。。你凭什么说是我画的。”她好歹是个没出嫁的姑娘那东西卖可以,但如果说是她出产的,可就太难为情了。
  “画那东西的人,谁不藏着掖着的,才干的新墨,还能当着你画不成?”
  “他画他的,我在隔壁等着,成不?”无忧打死不认。
  开心‘切’的一声,笑了:“成,什么时候介绍那位高人给认识,认识。”
  “我干嘛要介绍给你认识,让你发横财啊?”无忧,那日随手而画,早忘了具体画了些什么,满脸迷惑:“我说那图怎么特别,与众不同了?”
  惜了了与他们离得很近,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入耳中,神色微僵,看二人的眼神就象看见毒瘤臭气一般,嫌恶的往后退缩开些。
  开心扫了眼惜了了,轻咳了一声:“那些动作根本不成,只能哄哄那些一天到晚没事可干,专想着在这事上寻刺激,求新鲜的蠢货。”
  无忧沉肩,将他的手臂滑下去,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就知道不行,你试过?是你功夫不到家,不是我画的不行。。。。。。”话出了口,无忧才发行失言,忙将话岔掐住,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能再收得回,脸上如渗了血一般,直红到耳根。
  “你画的,承认了?”开心挑了挑眉,眼中谑笑尽露。
  无忧扁了扁嘴,沉下脸:“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发个话,让那三十二侍,好好服侍你,让你亲自体验一下,明天向我汇报你的销魂战绩,如何?”
  开心只觉得身上爬上一层鸡皮,‘哧’了一声抱着胳膊搓了搓:“你自己慢慢享用。”
  无忧怕越说下去,越是无地自容,不再与他废话,转了身正色对十一郎道:“以后那后院,你不许再去,他们说什么,你也不许再听再学,否则我就叫不凡将你送出府去,再不许回来。”
  十一郎吓得小脸煞白,想哭又不敢哭,咬着嘴皮,眼眨巴眨巴的将无忧看着,道:“难道郡主只喜欢那三十二侍?”
  “对,这色qing女魔头,只喜欢那些个绣花枕头,所以你以后也别在她身上花心思,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
  无忧连跟他一般见识的心情都没了,抽了抽嘴角对他的不敬懒得理会,再说十一郎如果不在自己身上花那乱七八糟的心思,是好事。
  十一郎不解:“可是我进府的时候,我娘跟我说,郡主是我的夫人,我这一辈子都得围着郡主转,要得她欢心,得她信任。他也是你的夫人,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开心不屑的撇撇嘴:“就凭她?谁知道能做我几天的夫人。”
  无忧真是头疼,真不知十一郎来的人是怎么灌输的思想,完全扭曲的不成样子,要板直,还得花些心思和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更想不出兴宁跟这些人怎么处的,扬手赶开心:“要滚快滚,谁稀罕。不过记得晚饭后过来给我暖床。”
  开心当真起了身,“没空”二字刚要出口。
  有个小丫头匆匆进来:“郡主,千千有急事寻你过去一下。”
  开心将唇一抿,飞快的扫了无忧一眼,将到嘴边的‘没空’二字咽了回去,转身离去。
  无忧眼风过处,见惜了了脸色难得的不是一般二般,也跟着起身,将十一郎提起来,丢在惜了了的榻上:“以后他归你管教。”
  惜了了将茶杯搁上茶几,起身下榻:“我不管。”
  “爱管不管,反正他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一次,我就来过一夜,有二次,我就过两夜,如果他天天如此,我就搬过来住下了如果你敢破誓言,把我毒死,那又另当别论。”
  无忧不理会惜了了做什么想法。噼里啪啦的说完,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还有我身上这见鬼的毒,你得想办法给我解了,解不了就想办法去给我寻沙华,否则我难过,你也别想好过。”
  惜了了气得脸色发青,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无忧抱着手臂,将他细细的重新打量一番,也冷下了脸:“我以前是太让你们了,才把你们惯得这么无法无天,我以后不会惯着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们有什么招最好掂量掂量着使,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完微抬了下巴,毫不示弱的睨视着他。
  她敢这么公然宣战,也不是没有原因,姨娘既然知道他们的底子,也知道他们与兴宁不合,却仍将他们留在府中,就必然有他们不得不共存的理由,这个理由绝不是单方面的,所以她用不着怕他们,与其处处小心,倒不出主动些,让他们避着她。
  我有待了一阵,不见他回答,干脆不等了:“既然这样,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正要转身,却听他道:“你就不怕我恋童?”
  无忧‘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介意的还是这个,突然向他靠近,双手从他身体两侧穿过,按在他身后榻上,衣角轻挨着他的衣角,恰恰有没碰到他。
  惜了了刹时僵住,一动不敢动,就连推开她,都怕碰到她的身体,只能身体后仰的尽量与她拉开距离。
  无忧脸也慢慢凑了过去,直到他耳边才停下,用只有他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恋一个给我看看。”
  视线回转,从他平坦的胸前一直看下,再溜上,停在他喉间微微鼓起的喉结上:“话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是半男半女,是不是那种事不行?存了自卑,才这么沾不得女人。我学过些医,医术还马虎可以,要不我给你看看?没准能让你做回个正常男人。你现在这样子,万一茶苑里的女客心血来潮,在你脸上摸上两把,或者在你身上捏上两捏,你不就得当众失态?”
  惜了了的脸庞刹时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唇却白了下去:“茶苑除了王妃不接待女客。”
  无忧一愕之间,想起那天在茶苑外,确实不见有女客:“你这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我得帮你改改。”
  她耳边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随风在她面颊上扫过,他脸上痒得难受,想伸手去搔,又不敢动弹,怕一弹,便碰到她的身体,僵得骨头都痛,只求能快些结束与她的对峙。
  瞥了眼,眼睁睁在一边看着的十一郎:“十一郎有我来管教。”
  无忧得意的一笑:“这才对,我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的,你可得看好他。”慢慢推开,拍了拍十一郎圆嘟嘟的小脸:“以后乖乖的跟着鸟鸟,再敢去后院,我立马送你走
  十一郎抽了一口气,拼命的摇头:“不再去了,不在去了。”
  无忧转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听雨轩”建在一潭小湖上,雨帘接着雨面,水雾漫漫,外面小院与对岸相接的青石小桥,被雨水冲洗的一尘不染。
  随着木轮压过青石路面淌水渐近的声音,小桥一头露出一把青色的伞伞顶。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0
051  冰雕男子

  无忧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站在原处,不再往前走,视线锁在了小桥那头。
  轮椅的主人,她只匆匆见过一面,还仅仅是个侧影,但他的琴声,却刻进了心里,这些日子一直想再寻机会见见这个人,听听他弹琴,但那晚小厮的表现,让她就是去到竹林外,也没敢往里走。
  她不知道兴宁和他之间有什么样水火不容的过往,不敢贸然硬闯。
  那琴声,那秋千……太多的巧合……
  冥王说过,因为她心有不甘的残存意识,才能精神重组,再活一世。
  作为死人,能重活一世,唯一的想念,就是子言,想知道他的生死。
  如果他真和子言有关,真怕琴没听见,却如小厮所说,将他给逼死了,那她就得后悔一辈子。
  望着慢慢升高的伞顶,即将见着,反生出一些紧张,迫切地盼望,又怕就此失望。
  由小厮推着的轮椅徐徐而来,仍是一身冷清的青衫,细雨绕着他墨黑的发梢飘飞,上上下下透着的全是凉意。
  用青丝绣着竹叶图纹的袖口半遮了手背,仅露出几根苍白清瘦的手指,握着墨竹伞柄。
  轮椅到了门外廊前停下,伞面微抬,露出男子清冷面庞,流瀑一般的漆黑长发,束在脑后,墨染的眉,狭长的眼角,寒潭夜泉一样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
  这张脸精致的无法增减一分。
  宽松的青衫掩不去他均匀的体格。
  如果不是他座下的轮椅,这个人完美得毫无瑕疵,然这么一个人,任谁看了,都会禁不住地升起寒意,就连周围的雨瀑都透出寒气,隔着衣裳,直渗入骨骼深处。
  如果说惜了了是艳丽妩媚的终点,那他就是冰雪寒天的极致。
  无忧努力地回忆着那时年仅十岁的子言的容貌,与这个冰雕一般的男子,可有相似之处,毕竟十岁的男孩和十八岁的少年,有着不小的差别。
  那时的子言和她一起在冷宫之中,一日三餐本来就难以保证,还总要将吃的节约下来给她,所以常年挨饿,以至于,十岁的他长得很瘦,也没有同年男孩那么高,脸色更是不多好。
  虽然在她儿时看来,子言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看的,但那终究是因为他是她最亲近的人。
  如果单论长相,看着眼前这位冰清玉冷的男子,无忧实在没有多少信心,子言能长成这般绝世风华。
  但子言也是这般细长的眼角,也是这么挺直的鼻梁,他们二人的眉眼却又有隐约的相似。
  她那时毕竟只得六岁,又事隔八年,仅凭着儿时的记忆,又哪能确定。
  想着那夜所听的曲子,与子言一般无二的音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也是点漆一点,不能见底的黑。
  这么看着,却又与子言多了些许相似。
  呼吸渐渐地感到困难,脑中像被什么东西实实地塞住,涨得难受,也无力思考。
  上前一步:“宁墨吗?”
  他目光如冰川中千年的积雪,冷得叫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从无忧脸上扫过,片刻不留,看向她身后的惜了了,像是被碎冰捂过的低沉声音响起:“我改日再来。”
  手指轻抬,竖着的食指在肩膀一侧轻轻一动,向身后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推着轮椅慢慢转身。
  “今天针刺。”惜了了望了望屋角的计时沙漏,皱了皱眉:“还有一盏茶功夫到时间。”
  小厮停下,有些着急:“公子,如果错过了时辰,又得多等三个月。”
  “那就等三个月。”声音清冷淡漠。
  “可是……”小厮求助地看向惜了了。
  他不再答话,墨竹油伞微垂,又遮去他的脸庞,只留下垂在肩膀下的发缕轻扬。
  惜了了与小厮的目光对上,眉头拧得更紧:“虽然你今天不针刺了,可是我却有一味毒,想借你身子试试。”
  “好。”宁墨没有丝毫犹豫,便低声应了。
  无忧愣了,拿人试毒,这么过分到极点的要求,他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对自己的身体不在乎到了全无所谓的地步。
  看着惜了了迈出门槛,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石桥后,才想起十一郎还在,问道:“宁墨,为什么要针刺?”
  “宁哥哥身上的毒沉在腿上,一到夜里,寒气上来,便痛得厉害,要了了哥哥的毒针,每三个月针刺一次,以毒攻毒,才能略止。”十一郎天天与惜了了他们泡在一处,对这些事,也知道一些。
  “宁墨身上的毒,怎么来的?”
  十一郎怔了一下:“宁哥哥身上的毒,不是郡主下的吗?”
  “呃,是么,我忘了。”无忧心里一阵皱巴,又是兴宁,他宁肯忍痛三个月,也不肯与自己共处一屋扎上一针,这得多大的怨恨。
  兴宁这丫头当真造下不少孽,这样狠毒的丫头,不凡竟将她宝贝成那样,难道是物以类聚?
  领着十一郎离开“听雨阁”,唤下人送了十一郎回去,才回到自己的“慕言轩”。
  屋门口,千千正守着长的跟李逵一样的宋太傅,递茶倒水很是殷勤。
  自从上次在大门唤宋太傅为不凡,被人取笑了许久,无忧就对这个人留了神,将他的底摸了个清清楚楚。
  宋太傅本是西越宫里有名的御医,医术高明,就连山里的那位神医对他也是另眼相看,这些年每次出山,都会以医会友为由对他加以指点。
  他是名医,同时也是平阳公主年轻时的爱慕者,但储多原因,他自然是没能娶上平阳公主。
  但宋太傅性子豁达,没能娶上平阳公主,却与平阳公主成了能说得了真心话的好友。
  兴宁身体自小就不好,宋太傅就被调到靖王府医治兴宁。
  宋太傅不但医术高明,箭术也好。兴宁的箭术便是跟他学的,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兴宁的太傅。
  对兴宁而言,亲近的人,除了被不凡处置掉的奶娘端妈妈,就属宋太傅。
  所以那日她把宋太傅唤作不凡,实在闹了个大笑话,也就怪不得人家会说她得了失疯症。
  有了这层关系,也就怪不得千千巴结得这么欢快。
  尽管他治的,教的全是兴宁,无忧与他并没什么关系,但对着这么个人,自然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太傅今天怎么得空到这里来?”
  “我是来向郡主辞行的。”
  “辞行?”
  “郡主的身体已经大好,我在府中已经没了作用,这么闲着,也实在无趣。这三年见神医四处游走行医,为天下百姓解难,心有所悟,这才是医者该有的德操,所以也想效仿神医,云游四方,今天终于得王妃答应,一刻也不想再留。”
  无忧学的是医,却算不上一个医者,但对宋太傅的决定却是极为赞赏。
  然而能这样为百姓着想的人,教出的学生,却邪恶无比,而他又偏容得下这样邪恶的学生,实在叫人费解。
  在对他不知该如何评价的同时,对兴宁更为好奇。
  真想亲眼看看兴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宋太傅奢华的马车看来,他不缺钱,但既然是离别,而他又是要去免费为百姓行医,无忧也不能让他空手离开。
  无忧只得从银狐那儿挣来的三百金珠,分了一百金珠出来,赠给宋太傅。
  虽然行医的不是自己,却也算是为百姓做了点什么,积上一笔阴德。
  宋太傅不看金珠,却定定的将无忧看了一阵,摇了摇头:“奇怪。”
  无忧明白,他是兴宁平时亲近的人,难免在会感觉到自己和兴宁的区别,既然感觉得到,也就会觉得很多事奇怪。
  所以对于他对什么感到奇怪,无忧不关心,撑着腮帮,由着他看,堆了个笑脸,也不多问。
  她不问,宋太傅反而沉不住气,问道:“不凡没觉得你跟以前不同?”
  无忧笑着摇头:“他很少和我在一起,至于谈感想,就是更是少之又少,太傅觉得我不同了?”
  “确实不同。”宋太傅又看了一阵,这张脸确实是没出麻疹以前的脸,实在想不出其中道理,收了金珠起身告辞。
  出了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再次摇头,低声自语:“不像失疯症。”
  无忧裂着嘴笑了笑,和他挥手告别,送走了宋太傅,松了口气,对兴宁了解的人,少一个在身边,就多一分的安全。
  千千缩回伸长的脖子,也不顾还有个郡主在身边,瘫坐下去,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你怕什么?”无忧哑然,方才明明看见千千围着宋太傅转前转后,好不欢快。
  “这个宋太傅太厉害了,郡主的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样样都问,还好我偷偷打听过过去的郡主的一些喜好,要不然非穿了帮不可。”
  “你是怕我倒了,你也地位不保?”无忧似笑非笑,千千这丫头,为了混过这一世,当真没少下功夫。
  千千难为情的笑了笑:“这不是你好,我也好吗?”
  “既然你这么想我好,帮我打听点事?”无忧指间转着两粒金珠。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0
052 入不了心

  有钱好办事,千千拉着凳子凑上来些。
  无忧向外张望一站,没有人能听墙角,才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西门出去,有个秋千,三个月一换,前几天刚换过,也就是说离下次更换,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这两个月你想办法寻个口风紧的人盯着,查查换秋千的人时谁,这件事,绝不可张扬,更不可惊动府中任何人。”
  千千捧着金珠,喜笑颜开:“两粒金珠,用作跑路费多了些,用作封口费又少了些。”
  “这是跑路费,多出来的送你买花戴,事办成了,封口费另给。”无忧抬起眼睛,这丫头当真是半点不吃亏。
  千千摸了摸头上盘这的两个包子,花就不必带戴了,不用过钱财确实极爱的,只要每天摸上一摸,也觉得快活。
  “不过你拿了金珠,却还得先帮我办件事。”
  无忧拖着下巴,微蹙着眉。
  “什么事?”千千苦了脸,就知道没这么好挣的银子。
  “晚上帮我打上一架。”就凭千千上树取帕子的身形,不可能不会点拳脚功夫。
  “打架?”千千怔了又怔。
  “对,打架。”无忧手指在桌上一敲,嘴角勾起,眼里闪着狡黠浅笑。
  王妃转过树荫,看着前边湖边柳树下,沐在月光下负手而立的欣长身影。
  柔白宽松的衣裳,在夜色中反映着淡淡光华,宽阔袍角随着在夜风轻扬,如同山涧清溪,清萧茕然。
  不凡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微侧身转过来,垂手而立,恭敬的唤了声:“王妃。”
  王妃走到他身边,望着湖对面的陈府:“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只要福叔宝刀未老,必定万无一失。”不凡随着王妃的视线,看回湖对面的那浸沐在夜色中的硕大府院。
  王妃满意的点点头,“还没有你姐姐的下落?”
  不凡摇了摇头:“毫无消息。”
  王妃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也别急,只要或者,总能寻到。”
  “是。”不凡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王妃侧了身,仰头看着他温润如玉面庞,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手在腿侧比了比,道:“第一次见你,才这么高。一晃十二年,你都这么高了。”
  不凡浓睫的眼波在湖光微微闪动,神色间却并不动容。
  王妃看着前面无论何时都不惊不怒,仿佛永远温文和顺,却永远看不见他心中所想的少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半响才又再幽幽开口:“你入府八年了,宁儿真的半点入不了你的心吗?
  不凡垂下眼看着身前平镜般的湖面,不答,唇边牵起一丝极浅的涩笑。
  王妃凝看着他唇边浅笑,轻叹了口气:“是我贪心了,其实这八年难为你了,你这般对宁儿,我该知足了。”
  “王妃不必担心,无忧会找到适合她的男人。”
  “你是指风止?”
  不凡不言,算是默认。
  “风止……生性不受理解约束,放荡难缠,如果不是宁儿非他不可,我也不愿在他身上花这些心思。”
  “或许并且非本性,只是少年人的懵懂,再说他出入少年,便受众人追捧呢个,难免多些优越感。”
  “你自小与他交情不错,自然帮他说话。”
  “不凡不过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是少年懵懂,那你呢?”王妃眉心微蹙眉,明明才十八岁,确实少年老成,稳沉至此,真的是她所想的吗?
  不凡眼睑垂下,沉默了下去。
  王妃叹了口气:“我与你娘是至交好友,她虽然已经不在,但我想,她也想你和其他少年人一样,欢欢喜喜的活一场,像开心他们一样,哪怕闯祸惹事,也是无妨。”
  “王妃多虑了,不凡这样很好,并无不快乐。”
  王妃定定的瞅着他,良久,蹙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宁儿大婚,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他和峻珩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我想等她大婚后,便将你们的事圆了。”
  “王妃,不可。”他赫然抬头起来,迎向王妃期盼的目光。
  “我知道有峻珩顶着,委屈了你,宁儿虽然被宠的无法无天,但有你约束着,他也不能怎么。关键是不管她怎么胡闹,还是冰清玉洁的。我是皇家出来的人,我知道皇家女子的那些事,在她这年纪早不知如何乱来,她能如此,全是一心想着你,为你守着得。”
  “并非如此。”他轻舔了舔下唇,顿了顿,才转开脸,不看王妃的眼,道:“我做不到,再说她也该有适合她的归宿。”
  王妃瞪着他,良久,眼里带了些愠意:“你就这么想,将她托付出去,自己可以从中脱身。”
  “不凡并非此意,我会留在他身边,和以前不会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你不喜欢宁儿任性更名‘无忧’。”
  “不,我喜欢,叫无忧很好。”不凡抬起眼,神色间仍是淡淡的。
  王妃微愕,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有听他淡淡的道:“我还得最后去巡一巡,看有没有错漏。如果王妃没有什么事,不凡先告辞可。”
  她知他虽然算不得沉默寡言,但也是想来话不多,该说的说,可说,可不说的和完全不可说的都不会多说一句。
  这样的性子虽然显得不近人情了些,但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才是万事谨慎,不用担心他口风不严,将不该说的事,漏了出去。
  他此时这般,就是无意再说下去,只得点了点头:“去吧。”|语气柔和下来。
  不凡后退一步,却又停下:“王妃可曾教过无忧做风筝?”
  “这到没有。”王妃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仍是照直说了,说完又想起什么,道:“不过,我前几年看着别人的孩子放风筝,想起了……哎,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一个。当时宁儿到是在旁边看着的,可她并不感兴趣,想必也不会去学。你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放风筝。”
  说完停了停,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不凡微垂头,行过礼,转身沿着湖畔缓缓走远,挺直的身影与湖面雾气融于一体,飘渺的好象随时都会化去。
  王妃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后,脸色慢慢的冷了下去,重新转身看向湖面,久久不挪开视线,眼里慢慢凝上一抹痛楚,哪抹痛楚很快被恨意覆去,咬牙低声道:“忧儿,娘不会让你白死。”
  无忧依在窗棂前,看着开心迈进院门,盈盈如水的波光晃动了一下,揭开身边花几上的香炉,打开备在香炉一旁的小纸包,将里面的灰白粉倒进香炉,轻吹了吹里面燃着的火星,盖好香炉盖子,步入里间,滚上角落的香妃软榻,拉上半透明的幔帘,他可以看见外间,外间却看不见她,拿了书本打发时间。
  开心到了门口,见大门虚掩,里面烛光闪动,却听不见任何动静,在台阶下停了下来。
  半眯了眼,看向三指宽的门缝,等了一阵,仍不见动静,将连一撇,玩什丵么花样?扬声叫道:“常乐!”
  无忧不理。
  开心看着门缝中的烛光一明一暗,抽下嘴角,看向两侧,空无一人,有些失望,不耐烦的有叫道:“春宫女。”
  “春你个头……”无忧磨牙。
  开心得不到回答,搔了搔乱篷篷的头发,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桂花树,挪着脚慢慢后退:“我人是来过了,。既然没人,我也不等了。”
  门缝中白光晃动,有东西向他飞来,他抬手接下,却是一页小纸片,上面写道:“不敢进吗?”字迹娟秀。
  开心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将小纸片随手一弹:“我可要进来了。”
  上了台阶,手碰了门,眼望着身前门缝,却犹豫了,转念一想,她大婚前乱来不得,有何须怕她?
  再说当真有事,以他的轻身功夫,还有谁能困得住他不成?
  念头转过,再不多想,推开门,大大咧咧的迈进门槛,朝里望去,隔了珠帘,见床帐已落,看不见帐后情景,脚踏上却是整齐的放了一双鞋。
  也不关门,抱着手臂,吊儿郎当的往门板依靠,狭眸微窄,讥诮轻笑:“我这个人凑合不得,先揭了帐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雪肌玉骨,如果太差了,我可没胃口。”
  无忧手中捏着手卷,两眼直接翻了白,自恋到这个程度的人,也是个人才。
  “怎么?没信心摆出来给人看?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天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了。“他捂嘴打了个哈欠,懒懒洋洋的站直身,向门外晃。
  就在这时,柜后闪出一个人影,劈掌向他拍来。
  风声入耳,他身形微转,轻飘飘的让过,纤细俏丽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眸子陡然一暗。
  千千一掌落空,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之快,手掌不及,门在她掌下重重的关拢,发出‘哐当’一声。
  秀眉一蹙,横掌向他削去。
  他也不见如何动作,身体总是轻易在他手掌见闪开,两眼却一直紧锁着她的眼,绅士的目光象是要将他剥开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0
053 开心侍寝

  千千连出几招,连他衣角都没碰上一点,也激起了好胜之心,紧咬唇,眼里露出恨意,出掌越加的狠辣。
  他就着烛光,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睛,脸上隐隐露出些喜色,蓦然握住从身边擦过的手腕,轻轻往前一带。
  千千只觉得一个大得出奇的力道将她的身体向前牵引,顿时失了平衡,向前扑倒。
  腹间一紧,已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拖住,忙借力旋身向后急退,手腕又被对方扣住,一时没挣脱出来,顿时乱了招式。
  无忧在幔后看着,也有些意外,看似不学无术的无赖,竟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千千那点本事,不够他玩。
  不过前千千的输赢,她不在乎,只消拖上些时间,让他运丵动运丵动,不屏住呼吸就可以。
  千千被开心握住手腕,又挣不出来,打有打不到他,急情之下,也不理什么招式,硬拉胡扯的想将手拽回来。
  千千怕摔断小炭笔,急叫道:“我的笔。”
  开心眸光闪烁,一丝莫辩的神色一闪而逝,放开她的手腕,弯腰去捞快要落地的小炭笔。
  千千乘机向后急跃,脱离处他的掌控范围,警惕的将他瞪着,防他再度出手。
  开心将小炭笔掂在指中,拇指从笔杆上抚过,熟悉感油然而生,清凉的眸子一明即暗,站直身,凝看着千千带着不甘的眼,真相将她看清楚些,看清楚这双眼到底是不是黑夜中所见的那双眼。
  手指轻动,小炭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眼仍一刻不离千千的眼,平伸手臂,将笔递到她面前:“你的笔。”
  千千一把将小炭笔抓了回去,见笔完好无损,送了一口气,塞入怀中:“再来。”
  开心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眸色越加的深黯,好想进一步的抱一抱她,或者亲一亲她,就算黑夜中无法看清她,但这些感觉断然不会错。
  然这是常乐府,而他现在还是常乐的夫郎,如果被人察觉他与府中的丫头有什么牵连,他受些责罚倒是无妨,可是想以现在的处境保她的安然,不受丝毫损伤,却是不易。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连父亲都不知道的身份,更不能在人前暴露。
  不管心理如何想,都不能去做。
  压下内心的萌动,挑眉笑了:“还不服?”
  千千嘴角一扁,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就是不肯服输:“不服。”话音还没落,已向开心挥掌拍去。
  “那我就打到你服为止。”开心‘哈哈’一笑,身形刚动,眼角余光,见一身白衣的无忧不知从何处走出,绕着墙边渡到窗边,望着他盈盈浅笑。
  开心徒然一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闪避千千进攻的同时,眼风下意识的扫过无忧轻动的裙袂,神色微变,她走路没有声音。
  还来不及细想,无忧冲他一笑,立在花几前,揭开香炉盖子,轻轻一吹,袅袅轻烟瞬间浓了许多,四下散开。
  开心蓦然醒起,香炉中一直有轻烟冒出却并无味道,脸色大变,忙抬手扯了衣袖捂住鼻子,屏住呼吸。
  “晚了。”无忧眼皮微抬,笑着灭去炉中火星,轻声道:“千千,够了。”
  开心一阵晕眩,头脑中只留下最后一个意识……她果然就是千千……带着苦涩彻底的人事不知了。
  无忧和千千一起,一人拖了他一条腿,将他象拖死狗一样,拖进里间床前立着的折叠屏风后,随手往地上一丢,累得直喘粗气。
  抬脚往他大结实的大腿上踢了一脚:“跟头牛一样。”
  千千坐在地上鼓着腮帮深喘了几口气:“没我的事了,我就出去了。”
  无忧‘嗯’了一声:“你出去,叫人给我在房里备下些浴汤。”
  千千翻身爬到无忧面前,两眼放着女人听见新奇八卦时放出的兴奋光芒,小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提前偷吃?”
  她和无忧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对无忧少了些主仆之间的畏惧,多了些类似象伙伴间的默契。
  无忧就知道她会往那方面乱想,但怕开心中的迷香药性过了,再拿捏不住他,没时间跟她解释,横了她一眼:“快去啊。”
  千千没得到确实的回答,有些小失望,起了身,瞥了在地上昏睡的白开心,又看向身子还没完全长成的无忧,忍不住为她担心:“初夜很痛的,你该寻个个子小些的。这人长得是好,可是太好了些……加上功夫好的人,体力也好……他身长体壮的,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事,你怕是吃不消。要不,换一个?那个鸟鸟也纤弱
  无忧被她气得发笑:“看你小小年纪,倒像是经验十足。”
  千千得意道:“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要不挪地方去鸟鸟那儿?”
  无忧好气又好笑,鸟鸟才是碰不得的毒刺猬,眼角见地上开心睫毛轻轻动了动,象是要醒,不敢再和千千胡扯下去,踹了她一脚:“快去。”
  千千见她执意如此,耸了耸肩膀,小声嘀咕:“今晚够你受的。”
  无忧哭笑不得,怀疑千千是在二十一世纪的腐女堆了滚过来的,等她出去带了房门,一刻不再耽搁的开始脱开心的衣裳。
  直到他身上只剩下贴身的雪白绸裤才停下,将剥下来的衣裤散了一地。
  脱去外袍,留着里面所穿的褥衣裤,将脱下的衣裳堆堆散散的与他的衣裳缠在一处。
  取出银针,在他头顶认准穴位,麻利的一起一落。
  飞快的将银针收好藏起,俯下身,半压在他赤着的胸脯上,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下人们捧着装着花瓣,香露的器皿鱼穿而入。
  饶是他们埋着头,不敢乱看,眼角余光也把里间屏风半掩的春光看了个净。
  无忧对着开心的耳朵慢慢吹气。
  开心耳间奇痒,转醒过来,还没睁眼,便觉熟悉的幽香扑鼻,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心中暗唤‘千千’二字。
  随着身体感观的恢复,胸脯上的压覆感也随之传来。
  刹时间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睁眼,迷糊中入眼却是无忧笑嘻嘻的娇媚的眉眼,一怔后,眼中柔情刹时灭去。
  这味道,分明是……怎么会是她?
  额角微微胀痛,脑中正乱麻麻的分不清是梦是幻,听无忧带着别样糍糯的声音传来:“舒服吗?”
  开心微微一愣,垂眼看下,才发现自己衣裳尽解,半裸着身体,被衣衫不整的她压在身下,陡然一惊。
  无忧到了这时候,才得闲看他,随着他的视线溜下,他宽肩,圆臂,阔胸,窄腰,腰腹中肌肉纹理分明,再往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无赖小子长得实在叫人看着流口水,如果换成千千那腐丫头,得这机会,没准真把他给扑了。
  无忧将下巴搁上他的肩膀,他的肩膀浑圆,肌肉紧实,又不露骨,弹性极好,这么搁着也不会弄痛下巴,十分舒服。
  指尖在他均匀好看的胸肌上来回轻戳慢划,腻声问道:“还没尽兴吗?”
  开心凝着神,细细感受身上,并且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是一惊,身上虽然没有不适,但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运气行过周天,却不通畅,赫然明白,是被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封了穴道。
  常乐并不会武功,那么封自己穴道的只能是千千,苦笑了笑,千千……如果她知道是他,会不会助常乐这个恶魔做出这等事。
  事到如今,只能设法冲开穴道,再做打算。
  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一边暗暗运气,试着冲穴,一边与无忧周旋,咬牙戏笑道:“你就想完事?这才开始,一时半会儿的,你别指望好过。”
  无忧突然低呼了一声:“不要,人家好累。”声音越加的娇媚腻糯。
  外间忙着布置浴汤的下人们,忙将头埋得更低,连眼角都不敢往里面斜一斜。
  开心一怔,视线从在自己胸脯上胡为的小手移上咫前的小脸,对上她带着玩味的似笑非笑,才注意到外间尚有人在。
  抬眼向外看去,脑中‘嗡’的一声响,刹时明白过来,这丫头分明是在陷害他。
  脸色一沉,岂能由着她算计,正要张口,嘴被她的小手死死捂住,他欲出口的话音被硬压回口中,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吱唔声,在别人听起来,就是另一种暧昧不清的声音。
  比如,他的嘴被她的嘴堵住,再然后便是这样叫人脸红的声音……
  开心额门一阵阵的热,这下真是有千张嘴,也辨不清了。
  瞪着眼前笑嘻嘻的小脸,捏死她的心都有。
  无忧笑看着他,大眼清亮,冲他做了个鬼脸,口中却一边低喘,一边带着哭腔娇呼道:“好痛的,我不要了,你停下来啊。”
  开心斜眼,隔着屏风缝隙,看着飞逃出去的下人,知道事已至此,大势已去,反而去了担忧,呼出口气,不再挣扎,闭上眼。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0

054 开心的狗鼻子

  常乐恶毒是出了名的,但唯独对名节看得极重。
  她守这个名节并非为了那个天定的北齐太子,而是为了不凡。
  别人不知,他们自小入府的几个夫却无一不知。
  常乐自小体虚,少些阳气,到夜晚越加虚寒,所以常要男子陪着。
  但她重名节,所以就算要与男子过夜,也是去不凡那里。
  一来是因为与他们水火不融,唯独不凡宠着她,二来是她一门心思,就是要毁名声,也要毁在不凡那儿。
  正因为这样,这些年来,他们一干人虽然顶着她的夫侍的名份,与她却并没有太多的牵扯。
  因而今天开心有备而来,只是千算万千,却没算到无忧会在明天峻珩前来的头一夜做出毁害名节的荒唐事。
  这件事实在太出他的意料了,过了许久,才将这件事消化下去。
  现在事情发展到此,不消天亮,这件事便能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既然这该死的小魔头要玩,他就陪着她玩一玩。
  在她手心一咬。
  无忧手上一痛,下意识的放开手,回看过来。
  “好玩吗?”他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神情。
  无忧瞥视着下人们退出去,趴上些,与他脸对脸,眼对眼,媚眼如丝的嗲声问道:“你说呢?”
  声音入耳,开心越加没了言语,慢慢睁眼,回眸向她睨来,眼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明天峻珩来,你怎么交待?”大有看你明天怎么个死法的味道。
  “我为何要向他交待?”无忧支着手,手肘压着他的胸脯,托了下巴。
  “你与他的婚事是天定。”他身体不能动,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是全不掩饰。
  “天定么……既然是天定,他要我守身如玉,那他同样得守身如玉,问题是他守不住,早不知上过多少男人。也不知是哪个脑子有病的将我指给了这么个人。那些指着这门婚事为天定的人,如何给我解释?难道上男人就不是上?”
  开心被她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峻珩的那点事,在她面前,能包着就包着,能瞒着,就瞒着,绝对半字不提,就算不小心被她听到什么风声,也是有也得说成没。
  结果在她对这事,清楚得如同自己有几个脚趾。
  “你介意?”
  “我介意?我是觉得为这么个人守着,岂不是比将这婚事认做是天定的人脑子更加进水,病上加病啊?如果我当真认为该为这么个断袖守着,那可真是蠢蛋。你们做为这种蠢蛋的夫,怕是也难有面子。”
  无忧不屑的轻撇嘴角,在她五岁时便在花园里撞到峻珩揪着个小太监干那事,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虽然自己不是兴宁,但也不认为兴宁该为峻珩守着。
  这女人……
  开心喉间滑动两下,她固然可恶,在这事上,却也有些可怜,明知要嫁的是个断袖,却不能拒绝。
  没想到她对这事如此清楚,更没想到她居然全不在意:“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加理会?”
  “没那闲功夫,你有这份心思为我担心,倒不如想想你爹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对你?”
  无忧拍拍他被烛光映得微微泛红的面庞,这院子里面的男人,可真不赖,只是欠调教。
  他眼角轻挑,‘哧’的一声:“我那个爹啊……算了,不说他……”
  “要不要我送几捆扫帚给你爹?”无忧低笑。
  “我代我爹谢过了,”他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无忧‘噗’的一声笑,其实这个人也蛮有趣。
  “你图的是什么?”他斜睨着她,慵慵懒懒,大有快睡过去的样子。
  “我能图什么?”无忧装傻。
  “人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你给我吃下这么大一只死老鼠,总不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来来去去,还是怕死。”无忧憋笑。
  “死有什么可怕?关键是得死有所值。”他眉头拧了又拧,瞅着她,满脸的嫌恶,被她这么祸害而死,实在是冤到佬佬家了。
  “你说,他们让你怎么个死法?”无忧的手指在他赤着的肌肤上一点点搔过,一本正经的道:“剥皮?”
  手指停在他心脏部位,徘徊抚弄:“挖心?”
  “你造这么多孽,真不怕有报应,不得好死吗?”开心难得的不着恼,瞅着她的眸子却冷了下去。
  “我还真没好死过,所以也没指望好死。”无忧神色森然,一个六岁的孩童造过什么孽?赏给她的不过是一杯毒酒。而子言那善良,善良得连一只小兔子都不会伤害,他们却说他万恶不赫,非要处死他,他逃掉了,最终还是为了她。
  身陷火海,生死不明……
  真是不明吗?她苦笑了下,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奢望。
  看着开心眼里堆积着的憎恶,笑了:“好人不见得好死,你信吗?”
  开心心中凛然,对她的话竟无法反驳,半眯了眼:“对,你说的很对,你这双手到底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无忧挨着他身边躺下,为了舒服些,头枕了他的肩膀,将手抬到二人面前,翻来覆去的看着,她的手很小,手指纤细,莹白如玉,干净的一尘不染,想起不凡的那句话,沾满鲜血的双手如何干净。
  这双手确实沾了些血腥,便那些人全是该死之人。
  她作为一个业余的杀手,所杀的都是在法律的漏子里逍遥的人渣。而且杀人的资费全被师傅拿去捐给了孤儿院,说是为了给她积阴德。
  杀人得的钱,他一个字也没用过,用的全是正正经经的工资,所以,这双手到死干不干净她也不知道。
  “这双手沾不上你身上的血。”无忧翻了个身,趴压在他身上:“你说你们真有点什么,不凡会怎么样?”
  “你该去问他。”开心两眼望天,来来去去还是为了不凡:“你该不会是恼明日不凡对明日峻珩前来的事,不理不顾,也不吃醋?才拿我开涮,刺激他?如果你这么做,还真是多余。
  “哪能。”无忧还真有些好奇不凡到兴宁到底存着什么心,会不会醋上一醋。
  “那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就想你做个冤死鬼。”无忧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看他们怎么炮制你。”
  “你这春/宫女。”他一吸牙根,这死丫头心黑,下手真不留情。
  无忧眉头皱起,在他胸脯上一撑,起身,踢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想我帮你找人来演一出活春/宫?不过先说好,我这里男侍有三十二个,女侍一个没有。如果你想上一出活春/宫,也只能凑合用那三十二男侍。”
  “还是留给你的正夫峻珩,夫妻共用,也算得上别致。”
  无忧一个反胃,沉下脸,又在他大腿上狠踢了一脚:“我和他共用,不介意多个你。正好闷得慌也乐得看这出好戏,这就去唤了他们来,是你‘上’了他们,还是他们‘上’了你?你考虑考虑。”
  “你这。。。。。。。春。。。。。。”他痛得一呲牙。
  无忧眼一瞪,又一脚踢出。
  开心身体不能动,肢体感觉却是有的,长这么大,被一个女人踢来踢去还是头一回,如今受制于她,而她的恶劣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真招了她那三十二侍过来,将他捣鼓一番,他才真是想死都死不去。
  看了她一眼,安静下来,没敢再招惹她。
  无忧见他终于服了软,也不再折磨他,转身滚上身后大床,拉过一床被子掷在他身上,又另揭了床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地躺下。
  开心身上的被子散开,将身体遮了个七七八八。
  身上顿时暖和不少,垂眼看着身上锦被,对床上的小女人,越加看不透。
  蜡烛烧到尽头,‘啪’的一声,炸出几个火星子,慢慢熄去。
  眼前瞬时一片漆黑。
  黑夜中,所有感观越加敏感。
  锦被上淡淡的幽香一丝丝传入鼻中,他斜眸看向床上隐约的安静得如猫儿般的娇小身形:“你……焚的什么香?”
  无忧这一日下来,心里装着许多解不开的心事,也无睡意,睁着眼望着帐顶,随口答道:“迷香。”
  他撇嘴嗤笑:“我认真的,是香露以外的另一种似梅的味道,是什么香?”她身上的味道似梅,似菊,绝不是寻常香料荷包所有,如果她这里焚香,千千作为她的大丫头,身上也是这香味,那就对了。
  “我也是认真的,不是迷香,怎么能让你睡在这里。”无忧翻了个身,她过去从早忙到晚,哪里有焚香的习惯,那时没养成着习惯,到了这里,自然也不会想着焚香。
  至于身上的味道是她天生自带的体香,平时身上并无香味,只有在高热的情况下才会发出寒梅冷香一样的体香。
  高热退去,冷香也自退去,只不过多多少少有所残留,然残留下来的味道在沐浴时,被香露洗去,再寻不到那股寒梅冷香,便成了身上这香露的味道。
  这个人居然能闻出香露以外的梅香,当真是个狗鼻子。
  开心瞪着大床,明知这丫头没一句真话,却硬是拿她没办法。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0
055 哥哥就是夫君

  开心已经渐渐习惯了眼前的这片黑,借着窗口撒入的月光,看着床上横卧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一场春/宫闹剧竟以他睡地板收场。
  “这穴道什么时候能解?”
  不知千千点穴用的什么手法,他冲了半天,硬是没解开。
  “明早。”
  无忧打了个哈欠,有翻了个身,眼前晃动的全是那架系着铃铛的秋千。
  那秋千记载着她的前世短暂的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日。
  铃铛清脆的“叮当”声中,眼前帐顶慢慢迷糊,眼前是八年前的后宫深院。
  还没满六岁的她穿着素白小裙,手中捧着鲜艳的一捧鲜花,喜笑颜开的回走,子言十岁生辰,她能送他的只有这些鲜花。
  在一个拐角处,听见花丛背后传来宫人们得笑声议论:“西越和北齐打了场打仗,死伤惨重。那场仗打的也很美名堂,为的竟是一个本该死去四年的孩童。”
  “什么孩子能让两国这样?”
  “据说那还是就是万恶不赦,罪该万死,处死那孩子是为了清除民愤,稳定臣心。”
  “天哪,那岂不是恶魔转世,可是这跟我们西越有什么关系?”
  “听说是我们皇上另有居心,把那孩子私藏了,北齐叫皇上把那孩子交出去,可是这么大的罪名,我们皇上怎么能背上,牙咬牙,谁也不让,不就打起来了。”
  “能为个孩子打这么大的仗,我看是那北齐找借口向我们西越开展才是真的。”
  “我看未必,听说那孩子大有来头,是……”
  那宫人说到这里突然把话打住,花丛后传出匆匆逃走的脚步声。
  不管是何种原因,这样的事,都是国家大事,与冷宫中的无忧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之所以站在哪里听,是因为她想多知道些事情,然后可以当故事一样讲给子言听,虽然没听到结果,却也不多遗憾,抱着花束继续前走。
  转过花丛却见子言站在花树下,怔怔出神,脸色白得吓人。
  无忧脸上的小即时消逝,奔了过去,踮起脚,去摸他的额头,担心的问道:“子言哥哥,哪里不舒服么?”
  子言猛然回神,看向她抱着的花束,微微一笑:“采花去了?”
  无忧见他脸色略有好转,松了一口气,笑着将花束捧高:“送给哥哥的。”
  子言背着手不接,家装正色道:“我不是你哥哥,是你的夫君。”
  无忧小脸被太阳晒的绯红,歪了歪头,笑了:“哥哥就是夫君。”
  说完,讨好的笑着,将手中花束有递高些:“子言哥哥,生辰快乐。”
  子言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在阳光下艳丽无比的花束,凑到鼻边闻了闻,苍白的面颊上多了些血色:“这花和我的忧忧一样漂亮。”
  无忧害羞地抿嘴笑了,向他蹭近些,抱了他的胳膊……哥哥就是夫君……
  就如姨娘所说,他是要永远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要她去好好对待的人。
  能让他笑一笑,她都觉得好开心,孩童的幸福简单得就如一汪清水。
  回去以后,无忧常看见子言独自失神。
  子言惯来话少,她问过他几次,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只说没事,但夜里,在她睡觉时,他都会整夜整夜地将她抱着,抱得很紧。
  虽然在天冷和她生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她,但那几晚……年幼的无忧却感到不安,她没敢将这份不安说出来,怕让子言担心,只是在睡觉时,更紧地偎在他怀中。
  他长得很瘦,但她只有与他单薄的身体紧紧地依在一起,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心里才会踏实。
  四天后,又听见有人说北齐和西越休战,重新谈判。
  无忧沐浴出来,见子言依在门框上仰头看着布满星星的夜空。
  她蹦过去,想猛地吓他一吓。
  结果被他早一步发现,将她捞了过去,抱在怀中,滑坐到门槛上。
  他望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问道:“忧忧,能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吗?”
  无忧同他一起仰着头,点了点头。
  他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唇边带了些浅笑,重新望向星空:“忧忧啊,那颗星星就是我的眼睛,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不要让我看见你活得不开心,好吗?”
  无忧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姨娘说过,子言哥哥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可是总有一天,我也会病死,老死……”他将她面颊上沐浴时打湿的发缕绕到耳后。
  无忧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子言哥哥不会病死,老死。”
  如果换成平时,他见她哭,定会好好地哄她,可是今晚他却继续道:“忧忧,人都是会死的,我也不例外。”
  无忧哭得更厉害:“如果子言哥哥死了,我也不要活着,再也不要看星星。”
  “无忧。”他将她放到地上,声音少有的严厉:“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无忧小小的身子立在他面前,大眼里涌上更多的泪水,却固执地道:“我再不要看星星。”
  说完扭身跑进里间,坐到没有点灯的漆黑角落,她盼着子言来哄她,可是他却起身走出清冷的小院,那是她第一次感到心疼。
  她直哭到再也哭不出来,沉沉的趴在桌上谁去,朦胧中听见一声轻叹,那是子言的声音,她刹时醒了,不敢动,怕他再次走开。
  没有他在身边,她会害怕。
  感到他将她抱起,上了床,紧紧的抱着她躺下,
  她一动不敢动,直到确定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伸了手臂将他也抱住。
  他身子僵了僵,将她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亲了亲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到:“忧忧,你总说今年想早些做风筝,我明天就给你做,可好?”
  无忧的小脸紧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睡吧。”他又亲了亲她。
  无忧睁着涩涨的眼,不肯闭上:“你不走吗?”
  他低下头来,面颊紧贴了她的额头:“不走。”
  无忧将环在他身后的双手手指相交的紧紧扣住,确定扣得紧实了,才闭上眼。
  在闭眼的瞬间,看见他双眼在月光下像是有泪光闪过,忙又睁开眼,他却已经闭上了眼,什么也看不见了。
  “子言哥哥,你哭了吗?”
  “没,快睡吧。”
  无忧方才哭了许久,也困得不行,挨了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子言果然提前给她糊了风筝。
  无忧挨到桌边,看着他削竹子,绑风筝架子,欢喜的快忘了形,昨夜是不愉快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风筝还没做好,母皇身边的红人嬷嬷领着几个侍卫进来。
  子言没有回头,绑着风筝架子的手顿住,慢慢的将风筝放下。
  无忧看着来人,奇怪的歪了头,这院子除了姨娘以外,便是负责他们衣食的宫女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才会来。
  突然来了这许多人,实在叫她费解。
  子言脸色苍白,神色间却没多少变化,只是慢慢转身,不看来人,伸手擦了擦无忧脸上沾着的墨汁:“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的在这里看着风筝,不要被老鼠咬了,可好?”
  无忧虽然不满六岁,但毕竟身在冷宫长大,比普通小孩早熟许多,不达子言,反看嬷嬷:“你们要带我的驸马去哪里?”
  她虽然身处冷宫,年纪又小,但终究是个公主,皇家中人,今日失势,他日却登上高位的事不计其数,嬷嬷虽然看不起她,却也不敢对她过于的无礼:“长公主,是你母皇叫我带驸马过去。”
  无忧还待要问。
  子言将她拉了回来,神色温柔:“我去去就回,忧忧一定要听话,不许乱跑。”
  无忧看向门口的嬷嬷,这几日拢在心里的不安翻滚出来,将她团团罩住,然抵不过子言期盼着的目光,只得点了点头。
  看着子言随着侍卫离开,再坐不住,溜了出去,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却看见子言被径直送进一辆囚车。
  又看见嬷嬷和护卫队长朝这边走来,忙缩身树后。
  嬷嬷见左右无人,递了一个小药瓶给护卫队长:“这药服下后,便会神智不清,高烧不退,等到了齐国早烧坏了脑子,他的身份也就再无人知道。不过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嬷嬷放心,这小子罪该万死,到了北齐也是处死,路上得个伤风什么的,不过是十恶不赦所得的报应。”
  侍卫接过收入怀中,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一同回走。
  无忧脚下一软,坐倒在树后。
  她不明白子言那么好,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非要被送到北齐处死。
  不管他十恶不赦也好,罪该万死也罢,但他是她最亲近的人,甚至亲过母皇,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想起去寻母后,然看着子言被喂下药丸,而护卫来来去去的忙着准备,随时可能出发,哪里敢离开,怕一走,便再也见不着子言。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1
056 青梅竹马

  护卫队长怕服了药的子言死在路上,只求快些离开西越抵达北齐,没过一会儿工夫,便押着装着子言的囚车,离开皇宫。
  无忧唯一的想法就是跟着子言,要救他出来,跌跌撞撞的偷偷跟在了后面。
  那场大仗虽然在边关,但那边随便一点动静,便搅得公众人心惶惶,这些日子下来,也十分疲惫。
  无忧长年在深宫冷院,这外面的人对她并不熟悉,虽然衣着并且不华丽,但终究是公主打扮,在宫里穿行,也没有人有精神理会她,竟被她藏在出去采办猪肉的车辕下,顺利溜出了皇宫。
  那是她还太小,不知要怎么才能救子言,又怕被发现了,连她一起被起来,便再也救不出子言,心中虽急,却也只是一路远远跟着。
  饿了摘几个路边的果子吃,渴了见到有水的地方,便捧几捧水喝。
  前面的人停下来过夜,她就在客栈外寻个避风的角落,倦上一夜,总是天没亮,便从噩梦中惊醒,熬到天亮,又远远的吊着囚车。
  看着子言日日在车中昏睡,又急又怕,却又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囚车在一处山坳里停下。
  她趴在树丛后见护卫们休息的休息,生火做饭的生火做饭。
  而囚车停在一边只得一个人懒洋洋的看着,守卫依坐在囚车前打瞌睡,耷拉着脑袋,头顶朝天。
  记得子言说过,人的后脑很薄弱,如果被砸到,力道大的话,就会昏迷。
  在地上挑了块自己能举得起来的大石头,心里砰砰乱跳i,紧张的像是不会呼吸,小脸绷紧却没有一点犹豫。
  正要上前,从身后被人捂了嘴,往后急拽,吓得浑身是汗,她还没救到子言,自己却被别人捉住,又怕又急。
  如果挣扎,就会惊动前面守卫,扭过头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石头握得更紧,身子却没动弹,由着她将自己拖入林中。
  心想,只要有机会,就可以用石头砸她,逃掉,那样也不用惊动守卫。
  姑娘紧捂着她的嘴不放,低声道:“你不喊,我就放开你。”
  无忧点了点头。
  姑娘将无忧放开,扫了眼她手中还死抱着的大石头:“你是想拿这块石头砸那个守卫?”
  无忧不知她是什么人,警惕的看着她不答。
  姑娘见无忧对自己存着防心,退开一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可以让她不必那么紧张,神色温和的问道:“你认得囚车里的人?”
  无忧仍是不说话,只是定定的将她看着,也不放下手中石块。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囚车里的孩子,很像我的一个弟弟,但看不太清楚,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无忧见她说话温和,又是丢了弟弟的,那一定和自己一样着急,生出些同命相连的感觉,眼里的警惕去了几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叫子言,不是你的弟弟。”
  她从来没听子言说过有个姐姐,说完就开始后悔,如果不是她的弟弟,她一定会走掉,不会帮她救子言。
  忙上前一步:“姐姐,别走。”
  “他是你什么人?”姑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是我的驸马。”无忧轻咬了唇,眼泪在眼中滚动:“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姐姐能帮我救他吗?”
  姑娘低头看着无忧早被磨破的绣花鞋,上面泥土混着斑斑血迹,蹲了下来,扶了她,柔声问道:“你就是西越的长公主,常乐?”
  无忧又点了点头:“我叫无忧。”
  “你从宫里一路跟出来,就是为了救你的驸马?”
  无忧再点头,一抽搐,落下泪:“可是他们给他吃了药,他发烧快死掉了,我却救不了他。”
  姑娘温柔的抹了她脸上的泪水:“别哭,我有办法救他,但要你配合,你肯吗?”
  无忧忙忍了泪,任泪水在眼里包了一大包,就是不流出来,拼命点头。
  姑娘见她如此,莫名的有些心疼,同时又暗暗称奇,真难为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有这份忍耐力:“好,我帮你救他,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如果你有一件做不到,我就不帮你救他。”
  “我做得到,我做得到。”无忧怕她走,忙拽了她的衣袖:“我什么都做得到。”
  “好,那我说的的话,你可要记清了。第一,不许问我是谁;第二,等救了他,不许告诉他,救他的经过,他问起,你只说是有人给了你许多银子,将他给换出来的。第三,你以后不能再回宫里,以后也不许对别人说,你是常乐公主,更不能再见你的母皇,否则我就杀了你。这些你可做得
  到?”
  无忧跟了这一路,都没寻到办法救子言,只要能救他出来,就是叫她去死也愿意。
  哪里还理会对方是谁,用的又是什么办法,一股脑地全答应下来。
  姑娘见她答应,马上领着她进入林中深处,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下,溪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无忧上了车,发现车里还坐着几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皱眉看了无忧一阵,向姑娘问道:“这小丫头……”
  “她就是子言的夫人,常乐公主。”
  女子眼里露出诧异:“那她?”
  “虽然那些人未必见过常乐,但我假扮常乐,年龄总是对不上,多半难成。有她去,他们或许能相信。”
  无忧听明白了,她们本来就是来救子言的,只是她们想假冒她的身份前往,心里一喜,掏了自己的公主腰牌出来:“我有腰牌,他们不会不信。”
  姑娘接过看了,确实是代表公主身份的腰牌,反面刻着‘常乐’二字,眼露喜色:“这就一定成,就这么定了。”仍将腰牌还给她。
  将她抱下马车,就着溪水将她洗了个干净,换上宫里公主才会穿的衣裳。
  她们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借着她公主的名份,去向押送子言的官兵要求,见一见子言。
  家丑不外扬,她虽然被冷落在宫中,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而子言是驸马的身份,护卫却是知道的。
  西越本就是以女子为皇,而西越的公主又是屈指可数,以后哪位公主为皇,谁也不敢下定论。
  她带着公主特有的身份牌,而且囚车里的又是她的驸马,自然不敢给她脸色看。
  山高皇帝远,皇上并能不知晓这件事,给她卖个面子,没准给自己往后也就留下一条后路。
  于是看着她的身份和许多金珠的份上,无忧如愿得了两盏茶的功夫与子言单独相聚。
  宫女们将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子言抬上了她们的马车上。
  无忧摸着子言滚烫的脸,任她怎么唤,子言都醒不来,她害怕子言就此死去,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那边的人对她反而更放松了警惕,不过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能顶得什么事。
  车中的姑娘由着她哭,与那几个女子一起,手快脚快的解着子言身上衣裳。
  无忧知她们是为救子言而来,也不拦着,只是紧攥着子言的受不放。
  到了时间,子言仍留在车中,姑娘却穿上子言的衣裳,被抬出马车,送上囚车。
  看着抬走的姑娘,无忧才发现,俺姑娘与子言长得竟有几分相似,弄乱了头发,遮了半边脸,便再难分辨。
  恍然大悟,说是就子言,其实不过是鱼目混珠的换了个人,由那个姑娘代子言去了北齐。
  她你知道这么做对于那姑娘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只知道终于救出了子言。
  他们被送到了一个斋堂,假扮的宫女们便离开了,走之前告诉她,子言病重,他们得暂时住在这里,便于子言治病休养,过些日子会有人来接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子言没再被逼着服药,又有人照看,加上无忧与子言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已经很会照顾人,所以没两天,子言便清醒过来,看着身边捧着巾子,双目红肿得不成样子的无忧即时愣住了。
  这些天籁,无忧怕被人嫌弃,在害怕,再难过也强忍着不哭,这时见他醒来,再忍不下去,扑到他身上,失声大哭:“你终于好了,你终于好了。”
  子言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但看着瘦了几圈的小小人儿,什么也没问,轻抚这她的头:“忧忧,别哭。”
  无忧哭开了,哪里还忍得住,将他抱得更紧,怕一放手,他又睡了过去,再不会醒来:“子言哥哥,我好害怕,好怕你不要我了。”
  “别怕,我没事。”他伸臂将她瘦得快皮包骨的小身子抱住,一阵心疼,身上无力,却尽量将她抱得紧些,让她可以感觉到他不会有事:“忧忧,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偷偷跟着你出了宫,一个姐姐给了我好多银子,让我拿了公主牌去把你买出来了,叫我们先呆在这里,说等你身体休养好了,会有人来接我们。”
  子言手臂微僵:“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1
057 悦耳铃声

  无忧摇头,她确实不知那姑娘叫什么,至于长什么样子,她答应过姑娘,不告诉子言。
  子言自然不会相信花钱能将他买出来,有问了几句。
  无忧不会说谎,又答应了那个姑娘,被问急了,憋屈的又哭了起来,抽手回来抹着脸上的泪水。
  衣袖滑落,纤细粉嫩的手臂上尽是磕碰刮破的淤青和血痕。
  子言飞快的拉过她的另一条手臂,也是如此。
  吃力的翻身下床,掀起她的裙子,拉高衬裤,她膝盖,小腿上伤疤叠着伤疤,破损的不成样子,可以想象这个日子,她一个小小的孩童,要跟上过训练的护卫的脚程是何等吃力,跌跌绊绊的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无忧在公众跑跑跳跳,跌着碰着也是有的,但何曾受过这许多的伤。
  心疼得心尖都在颤,什么也不再问,将她紧紧揽入怀里:“忧忧,别哭,不问了,我不问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迫你。”
  无忧这个日子摔破了膝盖,爬起身,痛得几乎走不动路,但怕囚车走远,再跟不上,也只是用手捂了捂,便又咬牙忍痛赶路,一路上没曾哭过一声。
  躲在暗处,看着他昏迷不醒,怕惊动侍卫,也硬是强绷着,没发出一点声音,眼巴巴的瞅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将子言哥哥救出来。
  现在被他抱在怀里,象是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身上的痛加上这个日子的委屈全涌上来,硬是哭个没完没了,只道哭得没了力气,才抽噎着在他怀里睡去。
  即使是睡着,攥着他衣裳的小手也丝毫不松。
  子言只要轻轻一动,她便会惊醒,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惶恐的将他看着,红肿的眼里尽是血丝。
  在斋堂不缺吃穿,子言得到了很好的休息,病很快的好了起来。
  子言怕无忧闷,便给她在斋堂边上搭了架秋千。
  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份兴奋和满足,只知道能这样和子言一起生活在宫外,哪怕只过一天就死去,也不愿在宫里活一辈子。
  转眼无忧在这里度过了她六岁的生辰,子言不知在哪里弄到一对铃铛送给她。
  无忧将铃铛系在了秋千上,意喻着一个是子言,一个她。
  只要秋千一荡,两个铃铛就会同时发出‘叮叮当当’脆响,十分好听,无忧听着铃铛声,坐在秋千上,迫着子言推她,一刻也不肯让秋千停下。
  子言看着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妻子,不管心里再烦闷,只要她脸上洋溢着春光般得纯真笑意,便会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
  这样的好日子结束于一道公告。
  子言定定的看着那张宣布处置死囚的公告,手紧握成拳。
  无忧被子言牵着的手,象是要被捏碎了一样,痛得冷汗直冒。
  仰起头,却见子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公告上的人头,对捏痛了她浑然不觉。
  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公告上那张黑白画像,依稀是那日将子言换出来的那个姑娘。
  陡然一惊,小脸瞬间煞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子言这才有所所察觉,低头看来,什么也没问,牵着她挤出人群,知道无人的僻静处才停下来,握了无忧的肩膀,向她凝看过去。
  无忧仅刚才的那一眼,已经看得明白,那姑娘将在后日午时处斩。
  心里象堵上一块石头,怎么搁怎么难受,对上子言审视的目光,心虚的将头埋低。
  “忧忧,不认得她,是么?”
  无忧惊得猛抬起头,摇了摇头,与他瞬间变得严厉的视线一对,吓得吞咽了一下,有点了点头。
  他呼吸一窒,正色问道:“她就是给你银子的那个姐姐,是么?”无忧从小没出过宫门,认识的人实在有限,这几天与她谈话中,唯一提到的人,便是给她银子,将他从守卫手中买出来的是一个姐姐。
  无忧望了她一阵,慢慢的将头埋低。
  “那天你们是怎么把我买出来的。”
  无忧摇头,声如蚊咬:“我答应过那个姐姐,不告诉你。”
  “她就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告诉我,或许还有办法救她。”
  无忧仍是摇头:“你教过我,为人要守信用吗,我答应过他……”
  “那我教你的,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你就忘了么?”子言将她瘦小的肩膀握得更紧,声音越加的严厉。
  无忧身子微微一抖:“可是……”她不明白对那位姑娘守信,和报恩有什么关系。
  “她救了我,那就是对我有恩,对吗?”
  “嗯。”无忧点头。
  “她后天就要被斩了,难道我要向一个死人报恩吗?”
  子言酷爱读书,又有平阳公主不时的派人送大量的书籍给他。
  而无忧两岁就跟着子言,读书识字也是子言教的,虽然只有六岁,书也是没少读,四书五经更是背的滚瓜烂熟。
  这些道理自然也是懂的。
  然而那日亲眼见到姑娘救子言,不过是 用自己将子言偷换出来,她换了子言出来,才几天,却便要被他们杀掉。
  这时子言说要去救那个姑娘,直觉便认为,子言是要用自己去换那姑娘出来。
  如果子言再被他们抓住,就再也回不来,心里一急,扑上前,将他一把抱住:“她把你换出来,他们就要杀她:你换她,他们也会杀了你的。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
  他的心猛的一跳:“你是说,我是她用自己将我换出来的?”
  无忧知道失言,抱着他不答。
  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握着她的手臂,不容她往自己怀里钻,沈下脸,正色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看着她要被处死,却袖手旁观,不理不顾,那叫忘恩负义。如果让我做个忘恩负义,不仁不义的小人,苟活于世,我宁愿就此死去。”他顿了顿,放开她,冷声道:“我会托人送你回宫,你我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转身离开。
  无忧从小到大,都是跟着子言,无论是生活,还是教育,全是他一手而为。
  对她而言,他是夫,也是兄,又如同家长,更确切的说,他是他的天,如果没有了他,哪天就会塌下来了。
  以前犯了错,他会训她,会罚她,但从来不曾说过要舍弃他的绝情话。
  看着他走开,即使懵住了,整个天也塌了下来,再也顾不得其他,飞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子言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
  子言僵着不动,眼底赤红,攒着钻心的痛:“放手。”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错了,忧忧知道错了。”无忧将他抱得更紧,眼里明明储着泪,却硬忍着不哭,见他没有将自己丢开,便断断续续的将那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
  子言听了以后,脸一点点的白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无忧怕得要死,眼里包着两泡泪,仰着小脸,小心唤道:“子言哥哥,忧忧错了,以后再也不了,忧忧和子言哥哥一起去救姐姐。”
  子言微昂了头,将眼里涌上来的泪咽了回去,才转身过来,蹲下身,轻轻拭去她眼角保不住的泪水,柔声道:“这才对,这才是我的好忧忧 ,人要分清是非,知恩图报。”
  “子言哥哥不要离开忧忧,忧忧会怕。”无忧可怜瓜瓜的紧攥着他的衣裳。
  他笑了笑,眼里的痛楚难隐,将她拥入怀中:“忧忧,不要怕,我是你的夫,永远都会陪着你。”
  她抱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可是,要怎么救那个姐姐?”
  他将她抱起来,走向斋堂:“我要先去打探一下情况,才能决定。在这之前,你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不要让我担心,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可好?”
  “你不是用自己去换她出来么?”无忧不放心的问。
  “我才不会用这么 笨的办法,那天不是还有别的姐姐跟你一起吗?”
  无忧点了点头
  “她们一定在附近,我得想办法,把他们找到,如果找到她们,或许就有办法。”
  无忧怔怔而定将他看着,不明白找到他们能有什么用。
  后来无忧在二十一世纪长大后,回想此事,才算想明白,那个姑娘绝不可能是想把自己搭进去一命换一命,既然这么做,那就肯定是和同伙合计好的,寻机逃走。
  所以那些假扮的宫女才会将他们放下,就匆匆离开,为的是要去助她逃脱。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被人发现她是个冒牌的,才会发生这件事。
  而那张榜不过是诱子言自投罗网的诱饵,子言只要寻到那些姑娘们,或许就能有办法里应外合的救她出来,并非要用自己去换人。
  可惜无忧那是太小,还没有这么复杂的思考能力。
  正因为她想不到,而那姑娘变换子言的那一幕有深入脑海,在子言离开后,焦急加害怕,最终让头脑还简单的她没能忍住,偷偷的离开了斋堂,去寻找子言。
  这一寻,却寻出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1
058 再煽把火

  无忧看见站在街角跟人说话的子言,欢悦的正想奔过去,却见从街道的另一头转出几个人来。
  虽然都是平常商家的打扮,但她一眼认出领头的是在‘未央宫’带走子言的嬷嬷。
  吓得忙转身立到糖人摊子前,假装挑选糖人。
  眼角偷偷的挂着嬷嬷,他们朝这边走来,只要再往前走,就会发现子言。
  无忧手一抖,糖人落在地上,换上卖糖人的一阵喝骂,同时也吸引了嬷嬷的注意。
  她两腿发软,却咬牙朝子言所在的反方向急跑。
  没跑出两步,便被牢牢按住,耳边是嬷嬷凌厉的冷笑:“长公主,皇上正派人到处找你。”
  无忧扭头过去,怒看着嬷嬷。
  嬷嬷将她提起来,小声问道:“驸马在哪里?”
  无忧一听‘驸马’二字,象是受到刺激,突然当街苦恼起来,拽了嬷嬷又踢又打,声音大的能震了半条街:“你还我驸马,你还我驸马,你这个大骗子,狗奴才,换我驸马。”
  这一闹,周围的百姓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无忧看再眼里,苦恼得越加厉害,将子言落难的恨意全撒在了她身上,踢打毫不留情。
  她人虽小,力道却是不小,一下一下落在嬷嬷身上,痛得她直呲牙。
  嬷嬷怒从心气,但眼前这位,不管是不是受宠,终究是个公主,打她就是打皇上的脸,不敢当街对她打还回去。
  一张老脸,煞时涨得紫红,将怒气尽数转到身后愣杵着得属下身上,怒喝道:“还不快给拉住。”
  片刻后,无忧被嬷嬷挟在腋下,抬脸,看见子言混在人群里定定看着她,眼里尽是焦虑,他的身影被人群渐渐掩去。
  无忧眼里慢慢的凝上泪,耳边是铃铛的‘叮咛’脆响。
  他以为,这将是他们的永别。
  “喂……喂……春/宫女……”
  无忧皱了皱眉头,那些过往的幻境瞬间化去,只剩下这叫人着恼的讨厌声音。
  慢慢的睁眼,透过薄薄的烟纱罗账,窗外已隐约泛白。
  “喂,你哭了?”白开心烦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有风卷开帐帘,无忧才发现脸上一片湿冷,抬手捂着脸,抹去脸上的泪痕,却抹不去梦中残存的悲郁。
  如果子言不在了,寻这一趟,也当时尽了心力。
  如果还在,这时的他有该自己的生活。
  抢男霸女是霸,霸人身份也是霸,子言说的对,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这种恶人,她不做。
  “喂,春/宫女。”
  “春你的头。”无忧拂开帐帘,顺手捞了一个绣枕向他脸上砸了下去。
  开心穴道未解,躲闪不得,被掷来的绣枕在脸上砸了个正着,鼻子上酸酸痛痛,等绣枕从脸侧滑开,纳闷的皱着脸:“这该死的,毁我的形象。喂,脸砸坏了,以后叫我怎么找老婆?”
  无忧撇了脸,一春还没解决,就想着找二春:“半夜不睡觉,叫春吗?”
  “我也想睡啊,你这么个哭法,叫人怎么睡?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开心开始后悔把她叫醒:“你这德性,还不如在梦里哭死算了。”
  “你还是想想,明天会是怎么个死法吧。”无忧翻了个身,面朝里,深吸了口气,仍散不去包裹着她的那份沉郁,越加的想快些见到更换那架秋千的人。
  “快乐死呗。”开心不以为然的‘哧’了一声,“话说,你哭什么?”
  “我梦见有人家里死了人,叫我帮着哭一场,就给我一千金珠,眼看要收钱了,被你叫醒了,一千金珠打了水泡。”
  开心翻了翻白眼:“真有这样的好事,你叫上我,我帮你哭,我们五五分。”
  无忧‘噗’的笑出声,心里的郁郁淡去不少:“你很缺钱吗?”
  “谁会嫌钱多?现在赌场滚一趟,少说也得千把两银子。”开心两眼望天,吁了一声,那个千千,开口就是三百金珠啊。。。。。。
  欠了了的钱,还不知去哪儿弄来还。
  千千。。。。。。。眼眸半眯下来,还以为今夜能有什么收获,结果却在她床下睡了一夜,真是见鬼。
  “喂,你那个丫头,功夫不错。”
  “千千吗?”
  “嗯。”
  “当当小贼,还是可以,打架却差得远了。”无忧蹙了蹙眉,千千的轻功不错,可是打架,太多花招,中看不中用,实在没她学杀人的那些招式来得实在。
  开心眉稍挑起,能在他面前全无声息的擦身而过,大贼也不见得有她那身手:“难不成你留她在身边,用来偷东西?”
  “偷听也是贼。”无忧暼了床下一眼:“你看上她了?”电视和书里常有男女在拳脚上动情的情节,难道昨天夜里,他们打了一架,就打出感觉来了?
  开心候间哽了一下:“哪能。”
  “看上了,我也不能给你。”无忧看看窗外,已快天亮。
  今天峻珩要来,而他却在这儿宿了一夜,天亮了,外面势必要乱一阵,她得乘着这个乱,再煽一把火。
  峻珩这个人……她得用……
  翻身下床,掀了开心身上的丝被,拽了他一只脚,就往外间死拖,那劲头活象要将宰掉的人毁尸灭迹。
  开心一下慌了神,僵着身子,瞪大了眼,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喂……喂……你又要做什么?”
  “以后少吃点。”无忧喘了两口粗气,接着拽。
  “你这是要弄我去哪儿?”
  “洗澡。”
  开心直接翻了翻白眼:“我一会儿回去自己洗,不劳烦你了。”
  无忧正使着劲,没再搭理他,径直将他拖到外间屏风后,将他上半身抱起来,就往大浴桶里塞。
  他太重,她实在没办法将他整个人顺当的抱进桶里,折腾了半天,将他头下脚上的栽进了浴桶。
  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扳正过来。
  虽然用时不多,他却已经憋气,憋得满面通红,只差点没闭过气去。
  那水是昨夜备上的,这会儿早就凉得透了。
  开心泡在水里,身上立马爬起了一层鸡皮,鼓着腮帮一脸的黑气:“你这哪里是给我洗澡,分明是要将我淹死在浴桶里。”
  无忧忍着发笑:“你憋气憋得挺好。”又伸了手下水,去剥他的裤子。
  他的脸越发的黑了下去,恨不得拿眼神戳死她:“裤子总得给我留下?”
  “什么都能给你留,独这裤子,真不能给你留。”
  “为何?”
  无忧加快手上动作,将他身上仅剩的衬裤连拉再扯的剥了下来,湿嗒嗒的抛出屏风,笑嘻嘻的趴在桶缘上将他瞅着:“因为还有一盏茶功夫,你的穴道就要解了,我可不能在这时候让你跑了。”
  开心呕得险些别过气去,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水下再闷上一阵,拖过这一盏茶功夫,低头朝水中望了一眼。
  见她眼角瞟向水面,闷声问道:“好看吗?”
  不管常乐再怎么邪恶,在男女这方面却是极注意的,如果她说不好看,那他就可以借机叫她难堪,令她退后。
  不料无忧听了,反而垂了眼皮,往水下望去,水面的密布的花瓣阻了视线,顺便又吹了吹,将花瓣吹开些,留出一小块水面,勉强可以看见水下风光:“还不错,不知起了反应如何?”
  开心一直自认脸皮够厚,这时脸上燃起一撮火苗,火辣辣的直滚下脖根,整个人都象烧沸了的水,直直瞪着眼前仍低头吹着花瓣,研究水下景致的女人,半晌,无力的闭上了眼。
  三年不见,全然不能再用过去的思维来看待这个该死的女人。
  无忧抬头,睨着他闷笑一阵:“你叫我看,我勉为其难的看完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如果没有了,我出去唤丫环进来服饰你更衣。”
  “滚。”开心懒洋洋的也不睁眼,蓦然感到水中的手指轻轻一动。
  一声水响,手臂抬起,出其不意的向无忧抓去。
  无忧早算准时间,已先一步离开浴桶边缘,只得一缕飘飞的发丝落中他掌中。
  他穴道闭的太久,刚刚能动,握了那缕发丝,却使不上力,柔滑如丝的墨黑发束在他掌心中滑落,留下一缕熟悉的淡淡幽香,心中微微一颤,握了拳,掌心中好像还残留了发丝滑过的搔痒。
  这一顿之间,她已站到屏风一侧,除非他赤身跃出浴桶,否则休想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然叫他光着屁股在她面前晃荡。
  一:他做不出来。
  二:腿上麻木未去,行动实在不便,当真出了水,只怕衣角没碰上她的,倒先屁股蛋朝上的跌趴在她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
  ☆☆☆☆☆☆☆☆☆☆☆☆☆☆☆
  可能我有必要说明一下:无忧是在六岁时被母皇处死的,而儿时的子言又是北齐的死囚,所以不管是谁,如果活着,都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于世的。
  而且无忧现在还是冒用了兴宁的身份,兴宁是受西越女皇宠着的,按现在来说,在别人看来就是兴宁被绑架了,用了冒牌货充当,这是在古在今都违法,决不允许的,一旦无忧被揭穿,她面对的就是交出兴宁,她交不出吧?交不出就是死路。
  如果说她怀疑谁是子言,就跑去问,去试,如果不是,对方不是傻瓜,不会怀疑她这个冒牌货?
  就拿电视里的情节来说,**做卧底,装模作样,还经常被人擦觉发现呢,也没说卧底包不被发现,被发现了怎么样?死路一条。
  果子书里的男主,真没有笨的,绝不会智商比女主低几个等次,这是我一贯的特色。
  无忧和兴宁毕竟不同,被人怀疑了,肯定就藏不下去了,只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就把命搭进去,更别提寻人的事了,如果照这么写下去,这个故事真的很假。
  环境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要想在做什么事的前提是先要保住自己,运气不是永远的好,要想生存就是事事小心。
  这本书的女主,前世是个半职业的杀手,一个杀手,绝对不会冲动型的,非常明白一步错就便送命。这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她会利用环境,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再出手,绝不会投机取巧。
  我的书中男人一直是受大家喜欢的,就因为这些人物正常,不笨不蠢,甚至还很出众,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变得不知身在何处,蠢笨不堪。
  读者永远是站在上帝的角度,什么都知道,可是书中人物只是一个角色,他不是上帝。做为一个人是不可能知道所认识的人时时刻刻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如果全知道就是上帝,不是人了。而角色也就是一个人,所以希望大家能站在角色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上帝的角度。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1
059 人如墨梅

  开心靠坐回去,身体往下滑了些,结实的手臂搭了桶缘,将麻木的腿驾了翘出水面,驾了起来,便于早些回复知觉。
  闭上眼悠闲地哼起小调。
  无忧目瞪口呆的看着悬在桶外的两条结实长腿,‘哧’的一声,这小子……
  一脚将脚边湿裤踢得更远,返回李建穿好衣衫,随意将头发简单的束了个马尾,只在发结处压了朵珠花,至于这身打扮见峻珩是否够端庄隆重,她就不管了。
  为那个断袖花心思打扮,不值。
  拉开房门,便看到一方随风轻摆的白色衣袍。
  这一眼,她后背就有凉风刮过。
  虽然知道面对他是必然的,但一开门便见着他,仍感到头痛。
  视线一路看上,入眼便是一张意料中的儒雅俊秀的脸容。
  他的脸色比平时略为苍白些,眸子里却静如清潭,看不出对开心在她房中过夜这件事,是何想法。
  至少无忧在他眼里看不出一点酸味。
  不由的为兴宁感到难过,他对兴宁果然是没有情的。
  眼角斜过,他发角沾着晨露,现在已在这里站了不短的时间,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自然一些,道:“来了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
  他神色很淡,淡得无忧反而有些担心,开始怀疑昨夜做的一切,将会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脱离轨道。
  “来了,怎么不进来?”
  他瞟了眼她身后半掩的房门,门缝里有开心哼的小调飘出,视线下移,可以看见抛在屋中湿淋淋的雪白衬裤。
  “怕不方便。”
  无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是他这么直接说出仍感到有些尴尬,身体移了移,挡住门缝,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不难猜出,这些人都被他给打发了,抬了脸扬声叫到:“千千。”
  千千从角落里鸡鸡缩缩的蹭了出来,偷看了神色淡然的不凡一眼,明明是文弱的像是弱不禁风,但他一个眼神投来,却自带着股迫人的凛然之气,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忙又想往后缩,见无忧向她蹬来,只得壮着胆子上千,立在不凡身后,埋着头一动不敢动。
  “去白开心哪里给他取套衣衫过来。”无忧直视着不凡,坦坦然对昨夜之事,全无心虚和愧疚。
  千千飞快的睨了不凡一眼,不见他拦着,飞快的跑着走了,出了院子才慢了下来,长松了口气。
  无忧直到千千离开,才暗松了口气,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步下台阶,斜睨着他,与他擦肩而过,有些小得意的微微一笑。
  然视线下落,扫过他垂在身侧的阔袖,袖口柔软的衣料微微有物撑起,唇边的笑瞬时僵住。
  他不看她,慢慢步上台阶,推门而入。
  无忧只觉得后脑‘嗡’的一下,再不及多想,追着不凡闪身进屋。
  不凡立在屏风前,淡淡的看着浴桶中翘着的二郎腿,仍哼着歌德开心。
  开心这才抬了抬眼皮,神情慵懒的半睁着眼,向她看来,不羁的一笑:“带来了吗?”
  不凡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衣袖华夏,修长的指尖挟着一枝墨色梅花。
  无忧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自从知道了开心父亲与姨娘的关系,以及亲眼看见姨娘对开心的容忍,便明白一点,开心虽然看似学而无术,但在附中的地位绝不会低。
  也正因为这样,这次才会选定他。
  之前她已经做出了这种设想,虽然冤他与自己有染,冲撞峻珩,但以他的地位和自己的说辞,完全可以保得他的周全。
  万万没料到,不凡一句话也没问,就送来了墨梅……
  墨梅令等于死人令,弹指间便要取开心的性命。
  实在太出了她的衣料,也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之前的从容,刹时消逝得无影无踪,极度的震惊下,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
  开心视线随意瞥过那支诡异的墨梅,不以为然的‘哧’党的一笑,朝不凡一勾手指:“抛过来。”
  无忧看着不凡食指屈起,转眼那支墨梅便要脱手而飞,墨色的花瓣在水光的掩映下,越加诡异,透着死亡的气息。
  喉间卡得那口气,堵得她再呼吸不得,突然飞扑上前一把夺了他指间的墨梅。
  “你毁了这支梅,可以再折一枝。”不凡的声调随意轻慢,一条人命在他手中好像只是一缕清风,拂过了,连手都不用拍一拍。
  “那我就将你那一院子的墨梅树全挖了。”无忧看了眼手中墨梅,柔弱的花白隐含着傲然之气,任谁看了,都想捧在掌心中,好好珍惜,偏偏被冠上了这等令人避而远之的凌厉血腥之气。
  这梅如同它的主人……
  不凡笑了笑,那神情就像是听见一个孩童说了句天真得叫人发笑的话:“没了墨梅,也还可以有其他,何必糟蹋了那些树?”
  无忧冷冷的看着她,温暖如春日暖阳的外表下是何等冷酷的新。
  这就是姨娘口中所谓的约束?用别人的鲜血来掩饰兴宁的胡作非为?
  “树是糟蹋,人命就不是糟蹋?”
  “君主若果顾惜人命,就不该如此。”
  无忧睨了眼一旁的开心。
  后者手肘杵在桶缘上,撑着头看热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由得有些来气,她在为他着急,他却这幅该死的德性。
  如果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让他挨一顿板子,她就由着不凡打。
  “一夜风流就叫不顾惜人命?何况他现在还是我的夫。”无忧深吸了口气,这话真别扭i,人家的夫终归是人家的。
  “太子到来之前,是比要处理干净。”他不再与她纠缠人命之事。
  “为了峻珩要来,就杀人?”无忧心里一片凉,透心的凉:“他凭什么?”
  “就凭他与你是天定的婚约。”
  “天定的婚约?”无忧讥诮的笑了:“这个约束是仅对我一方?”
  “自然不是,太子并无与女子做出越礼之事。”
  “当然,因为他只对男人感兴趣。”无忧蓦然上千一步,按住不凡的胸脯,将他抵在黄梨木雕花屏风框架上:“他上过多少男人?一个,十个,还是一百个,一千个?你和他同在军中,你别说你对他这些破事,全不知晓?”
  不凡只是静静地将他看着,不愠也不燥。
  无忧向他凑近,迫视着他的眼,冷笑道:“他凭什么来跟我谈约束?就凭他那条终日在男人堆里打滚的烂黄瓜?大婚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你代我去跟他上床?”
  这话说得太过粗俗,不凡终于蹙了蹙眉:“无忧……”
  无忧截住他的话岔:“如果不是你昨天凤止,今日峻珩,生拉活扯的将我推给别人,我何需走这一步,何需强留开心于此?”
  今天不凡坏她事。她还真要为兴宁讨一回公道。
  开心换了一边手撑着额头,挑了眉梢,叹了口气,眼里却分明带着戏侃的笑,拿腔捏调的道:“纥公子,这桶冷水本该是你来泡泡,可怜我给你做了一回替死鬼,白白泡了这半天的冷水。喂,春宫女,你是不是该叫人给我加点热水?”
  无忧扭头瞪了他一眼。
  开心耸了耸肩膀:“你们继续。”
  无忧再转过头,已经找不到感觉继续刚才的话题,注视着不凡,他的眸子是透底的黒,黒得甚至看不到一丝异色。
  口气软了下来:“我接受不了峻珩,你难道真要我,跟那么样一个人绑在一块?”虽然不凡对兴宁不见得有男女之情,但照这些日子的交往来看,他对兴宁市真心的好,应该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天定的婚约,只限了男女之间的忠诚,他固然在个人行为上……”他停了下来,没将评论峻珩的话说出来,轻抿了抿唇,接着道:“但终是没违了天规,何况他是你出生时,自己选的夫君,怨不得他人。”
  出生时自己选的夫君?无忧赫然想起苍穹大地的一个传说,传说这片大地好争斗,每个国君都背了数不清的血债,血光终于冲了天庭,上天震怒,下令将这片大地的所有国君杀死,而且永不得超生,避免造成更多的血光冲天。
  天女不忍心,请求上天,愿自己转世人间九十九回,为无辜死去的人们祈福,免去众国君永不得超生的惩罚。
  她的夫君得知后,许下誓言,要用时守护妻子,早她一步自刎身亡,转世人间。
  所以如今这个今天灭国,明天又有新国家产生,更朝换代快过生儿子时代的所有国君,都信奉者天女。
  虽然只是传闻,但就如同后人信奉基督一样,是铁打不动的信仰问题。
  传闻天女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有五彩仙鹭环绕。
  于是世人认定如果有哪家的女儿出世,屋顶有五彩仙鹭盘旋,就是天女转世。
  说来也神奇,旦凡遇上这样的女婴出世,屋顶的仙鹭便会盘旋一阵后,飞往一个男孩的住处上空盘旋九十九圈才会飞走。
  那男孩便被认定是天女的夫君转世。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1
060 女人变脸快过变天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心力惊诧,难道兴宁是被指定的天女转世?
  如果当真如此,她以一个郡主的身份,所得到的这些皇宠也就不难解释了。
  自己冒用她的身份,在权利上可以得到更多的方便,然利弊往往是共存的,一旦被发现,只怕是千刀万剐也难消君愤。
  传说果然是不靠谱,天女的夫君是为了守候天女,才自刎下凡,是何等神情,而峻珩太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是荒谬了些。
  然不管她如何荒谬,但人类的信奉问题,是在是难以改变。
  也怪不得峻珩不近女色,再怎么反感兴宁,都不敢违逆这场婚约。
  无忧深吸了口气,呲笑出声,荒唐的世界。
  同时颓废的发现,昨夜忙了一夜,到他面前,根本是徒劳:“他跟我,什么也没有,你不必为难他。”
  “我知。”
  “知道还要杀他?”无忧看过他的身侧,那双手被拢在袖中,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指,干净得一尘不染,掌权之人,又是周旋在皇室周边的人,难免双手沾上血腥,但这与滥杀无辜岂能同语而论?
  不凡没答,闲在一边的开心却‘噗’的一声笑,冷嘲热讽道:“果然女人迷上情-色,智力就会下降。不凡啊,不凡,她跟了你八年,脑袋瓜子子可没沾上你一点光。”
  无忧一愣,对他话中的无礼并不多在意,看向手中墨梅:“难道要杀的不是你?”
  开心撇了撇嘴角,连回答都省了。
  无忧脸一沉,感情折腾这半天,全让人当猴子戏在看呢。
  在水中捞了一捧花瓣往他脸上摔去:“凭什么死的要是别人,不是你?”她好歹也是为了保他,才这么做,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摆出这么个脸色,给谁看?
  开心偏头避了避,仍被不少花瓣摔在侧脸上,抬手抹了脸上沾着的花瓣,也黑下脸,都说女人变脸快过变天,将将还拧着劲不让不凡杀他,这时却说她该死。
  这女人实在不可理喻,指了无忧:“告诉你,男人什么都能打,独脸不能打。”
  他不说还罢,越说,无忧越脑,还偏要大,又连捞了几捧花瓣往他脸上,劈头盖脸的一阵乱砸:“打你了,怎么?”
  开心左避右让,然终是泡在水桶中,能避去哪里,花瓣虽然砸不痛人,但湿水的花瓣贴了一脸,也实在狼狈,被她砸急了,倾身上来抓她。
  上半身探出水面,露出紧窄修长的腰线,水面花瓣被无忧摔开许多,平腹,窄腹在水波中也是隐约可见。
  不凡眉头微蹙,将脸别开。
  开心抬眼看见,低头一看,忙靠坐回水中,将无忧狠狠的瞪着,实在不好在不凡面前赤身裸体的与这个该死的女人纠缠。
  无忧更没了顾虑,连花瓣带水的往他乱摔:“凶啊,再凶啊。”
  不凡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实在是时间无多,眉头拧得越加的紧,不容无忧再胡闹下去,捉了她的手臂,将她拽开:“无忧,够了。”
  无忧被他拖着往后退,仍快速的再捞了两把花瓣砸开心。
  开心避讳不凡,不敢出水动她,生生地被她砸了一头一脸,气的七窍生烟:“你等着。”
  无忧听了开心威胁的话,更加不肯服软,然已被拖得远离浴桶,在捞不到花瓣,想也不想,脱下脚上的绣鞋,朝开心脸上砸去,其准无比。
  开心一把接住,手还没放下,另一只鞋已经砸了过来,落在身前水面,溅起一串水花,泼了他一脸。
  “墨梅留下。”
  无忧也不多想,将手中捏着的那枝墨色梅花,向他摔过去。
  开心已有准备,轻巧接下。
  无忧这才想起,还不知他们要杀的是谁。
  身后传来不凡淡然的声音:“手脚干净些。”
  开心不答,垂眼看着手中的墨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露出一抹散漫浅笑,滑坐下去,头枕了厚实的木桶边缘,手臂仍随意搭在两侧,哼起小调,悠闲得很。
  无忧心里紧了紧,转头看向不凡。
  他面庞秀丽俊雅,没因为片刻间定了谁的生死,而有丝毫动容,转身向外走。
  无忧追上一步,拽了他的衣裳,回头瞥了一眼开心拈在指尖上,随着小调打着拍子而轻晃的较弱梅花:“要杀的是谁?”
  门一声轻响被人推开,千千捧着一套黑色男装进来,不敢看不凡,绕着弯往屏风后送。
  开心哼着的小调戛然而止,半眯着的眼睁开来,难得的正经,静看着头页不敢抬一下的千千:“你轻功不错。”
  千千手一挥,“一般般。”
  开心笑了笑,何止一般般,不再多说什么:“放下吧。”
  千千忙将衣衫放到一旁衣架上,偷瞥了无忧一眼,脚底抹油的溜了。
  开心追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屏风后,才收回视线,慢慢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忧回头,见不凡已近出了房门,回头叮嘱开心:“不管什么人,我回来再说,你不许先动手。”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朝门外奔了去,追上不凡:“我不想杀人。”
  不管要杀的是谁,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她不想有无辜的人,为她的所为而死。
  “你该去换身衣服,再有一个时辰,太子就要到了。”
  看着不凡沉静如夜幕的黑,这眼神……想起子言曾经讲过的关于北齐小太子的故事,心念一动。
  “不必为我和峻珩的事杀人,我和他不会有这桩婚事。”成这桩婚事的该是兴宁,但她借用了兴宁的身体,在兴宁回来前,绝不会和峻珩扯上夫妻间的关系。
  虽然她和子言只是儿时的情分,但子言是她的驸马,是她的正夫,那是公告于天下的,她绝不允许再有别人来占据他的身份,哪怕是借用的身份,也不能。
  不凡凝看了她半晌,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借一步说话。”他太过聪明,也太过敏感,无忧只是一念之动,也瞒不过他的眼,倒不如说穿去。
  他侧身让开道路。
  无忧从他面前走过,一直走到后山那片满是野花的空旷之地才停下,她选这个地方是因为周围除了仅过脚踝的野草野花,在没有别的东西阻挡视线。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隐藏在暗处,偷听到他们谈话。
  不凡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低着头,看着脚边的野花,并不开口问话。无忧站在原处,看了他一阵,轻抿了抿唇,向他走近,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微仰了头,可以将他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峻珩真的是我选的人吗?”
  “不明白你的意思。”不凡神色全无所动,仍只看着脚前那朵轻摇的小小野花。
  “你当然明白。”他这样的人,岂能不对兴宁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你以前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不凡终于抬眼起来,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小脸。
  “你也说那是以前。”无忧想通一点,时间能改变一切,他与兴宁三年不见,就算她变得面目全非,他除非拿得出足够的证据,说她不是兴宁,否则又能拿她如何?
  等他寻到证据,她已经远走高飞。
  不凡看着她的眼,这双眼比过去黑了许多,也亮了许多,更多了股过去不曾有的倔强,这份倔强。。。。。。。。他心软了下去,真想抬手轻抚她的眼,将袖中的手握成拳,轻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出生时,北齐的太子殿住着的可不是峻珩。”她定定的望着他,想从他从容淡然的脸庞上寻到一点动容痕迹,最终失败告终,失望的轻叹了口气:“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可以随意糊弄?”
  “在峻珩之前,北齐确实另有太子,不过他未满五岁便已经死去,你出生时,峻珩确实在太子殿。”
  无忧冷笑:“不错,打了个时间差,我生于冬月初七。”无忧说到这时,话音顿住,赫然发现,兴宁和自己居然同一日出生,也就是传说中墨梅花开的日子,墨梅本来只有三个月的花期,不知不凡院子里的墨梅为何可以时时花开。
  漫呼了口气,接着道:“北齐前太子被齐皇赐死之日,也是冬月初七,怕是齐皇万万没料到,小太子服下毒酒后,却肥来彩鹭。他杀死我亲选的夫君,如果被其他国君知道,那将如何?他身为国君,当然再明白不过,所以才匆匆令贵妃将峻珩送入太子殿,可惜那时彩鹭早已散去。”
  “你从哪里听得这些?”不凡神色不变。
  赐死前太子的事,并且不是什么秘密,但彩鹭盘绕太子殿当日,贵妃将还没封为太子的均衡送进了太子殿,虽然那时彩鹭已经散去,但知道这件事的宫人和侍卫,尽数处死,唯有闯入太子殿想保住太子的皇后因为疯了,才活了下来,不过后来也死在回南朝的路上,这件事除了荣升为后的贵妃,再没有人知道。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5:32
061 试探

  “我从哪里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皇毒杀我亲选的夫君,欺瞒天下国君不说,却塞了这么个货色给我,这么大的鳖,我咽不下。”
  “你从何处得知这些?”他直看着她,有了一些认真。
  以她前世所经历的事,前后一合计,隐隐觉得子言便是被毒杀的北齐前朝太子。
  这些事一半是从子言所讲的故事来推断,另一半是从冥王那里得知,然这些话,她不能说:“既然大家说夫君是我亲选,难道我自己的夫君,我还认不出吗?”
  “你认得出,难道你见过北齐前太子?”不凡漆黑的眸子深处黯了一黯,仅一瞬,又全无痕迹,叫人无法捕捉:“一个已死了十四年的人,你去哪里见?”
  无忧无言以对,关于天女的传说,不过是国君们的一个信念,她哪里相信真有什么天女之说,就像她不相信真的有基督一样。
  何况就算真有其事,天女转世也是兴宁,不是她,她又哪能真的认得出来天女转世的夫君:“反正峻珩确实是狸猫换太子,他不是我的夫君,这就够了。”
  “那又如何?”不凡云淡风轻,全不为她的话所动。
  无忧抬眼,他白衣翩然如渺,顶发整齐的用白色发带束着,朴实内敛,然天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然清华之态,岂能是这件无华白衣所能遮掩。
  这样的人岂能甘愿为他人之下,而全无怨言。
  他守候了兴宁八年,他们是青梅竹马,与冥王守了她十八年并不相同,在她很小的时候,冥王已经是成年男子,又天天忙活着将她推销出去,挣生活费,在她看来,冥王更象个不负责的爹。
  无忧不解,真不知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让他对兴宁的婚事无所谓至此。
  上前一步,手指捏了他胸前衣襟,上下轻抚着衣襟上简单的‘回’字图案:“我只想有你陪着我,如果他知趣些,自行消失,他们北齐的事,我也不在意。但他偏要跳出来和我成什么亲,而你又非要将我推出去,我绝不允许。”
  心中默念,兴宁啊兴宁,你一心想要的就是不凡。如今我占你的身份,但你日后回来,与他的关系能进一步,也算是弥补了对你的亏欠之情。
  “无忧,天下之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他柔声轻劝:“一个名分罢了,你不喜欢他,成了亲,仍然你是你,他是他,各自院子住着,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夫妻本来同命鸟,我岂能与他做同命鸟,岂能仅是一个名分的问题。”
  “你这么看夫妻?”不凡微诧。
  “是。”无忧神色坚定,眼前仿佛闪过漫天的大火,火光中男孩紧抱着女孩小小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拭去女孩嘴角的血丝,温柔的道:无忧,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要你孤单。
  那才是她的同命鸟。
  他握了胸前的小手,推开一步,慢慢放开手,淡声道:“不是所有夫妻都能做同命鸟。”
  无忧捕捉他眼中的那抹冷然寂寥,看着他慢慢转身,她的唇角缓缓浮现一道浅笑,也是透心的冷,天下真寻不到比他更心狠,冷情的人。
  兴宁,你把情丝绕到他身上,是你的不幸。
  唇角笑意渐深,她要做的事,绝不允许别人阻拦,他也不能:“既然这样,我便召聚全天下的的国君,还我一个公道。问问大家,峻珩算不算我的夫君。”
  他停下,深看了她一眼,又自转开头:“你当真这么做,第一个受累的,将是王妃。”
  无忧身子一震:“为何?”她可以不在意全天下得人,但不能不在意,那些年如同母亲一样照顾她和子言的姨娘。
  晨风拂过,他已在飘散的蒲公英中慢慢走远,只留下久久不去的野花清香。
  远远飘来他低沉温和的声音“要杀的是峻珩插在‘常乐府’中的暗眼,府中之事,只有这么一个人会往外传。”
  无忧慢慢屈膝,坐倒下去,手指把玩着身边橙黄的野花。
  低声自语,一年,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何必操之过急……
  以为可以借开心在府中闹个沸沸扬扬,激怒峻珩,以峻珩暴躁的性子,必然会来向她兴师问罪,那她就可以利用峻珩的软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可惜还是低估了不凡,也低估了由他打理的‘常乐府’。
  皇家没有不复杂的事,也没有不复杂的人,峻珩身为皇家人,虽然与兴宁不合,但他终究是个冒牌的天女夫君,哪能不心虚。
  要想保得太平,就得熟知兴宁的一举一动,要想知道兴宁的举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插眼线。
  他同样低估了不凡,低估了常乐府。
  不凡任峻珩的眼线留在府中,是因为府中没有什么对兴宁不利的信息可以传给峻珩。
  但现在有了,那么这个暗眼也就得拔去,不能再留在府中,而这样的事,又不能外传,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死……
  不管那个人该不该死,皇家中人,最忌的就是窥视,既然他做了这双窥视的暗眼,就是搭上了性命,就算是死,也是无声无息,任谁也保不了。
  不凡无情,冷酷,但他所做,仍是为了兴宁。
  无忧实在不明白,不凡对一个不能入心的女人,为什么能维护至此,私?还是其他?
  与他接触越多,越看不透他。
  峻珩……无忧苦笑……
  如果子言真的是北齐首太子,她是不是该感激峻珩这只狸猫?
  没有这只狸猫,子言或许该是兴宁的夫君,而不是自己的驸马,当然被迫服下毒酒的人,是做不了转世天女的夫君的。
  话是这么说,但内心深处却害怕子言真的是北齐首太子,是兴宁的夫君。
  无忧的手指在身边一颗蒲公英上一弹,小小的羽伞随风散开,笑了笑,昨晚真是一场闹剧。
  虽然目的没达到,但峻珩这个人,却还得见一见。
  ☆☆☆☆☆☆☆☆
  峻珩和常乐正式见面,各国国君都有派朝臣前来恭贺,而附近的官绅更是不肯漏下,这个可以结交巴结高官达人的机会。
  而峻珩亲娘的娘家更自觉是无限荣耀,陈侯恨不得将所有妻妾全牵了来,让她们看看,最好能有样学样,多生几个有出息的儿女。
  不过这些人均有靖王夫妇招呼,无需无忧理会。
  府中宾客客往,最闲的反而是平日最忙的不凡,抱了两盒棋子,腋下挟了棋盘,踱到平日无忧那几个夫郎场聚的僻静长廊之下。
  正在给十一郎编花结的惜了了,抬头睨了他一眼,悠悠地漫声笑道,“守了八年的人,转眼却将成人妇,难受吧?”
  “你也不用损他,我们这儿的人,谁也不见得比谁过得舒服。”人影一晃,开心从梁上落下,顺手在惜了了下巴上戏谑的摸了一把:“了了美人,该不会是你被那春/宫女亲出味了,在吃醋吧?”
  惜了了脸色变了变,胃中一反,将脸别开,嘲讽道,“能得常乐的初/夜,想必也快活得紧吧?”
  开心踩蹬了石廊下长石凳,屈膝坐下,笑笑然的道:“幸好那日,那丫头在街上啃的是了了,要不然,没准,我们又得多个兄弟了。”
  “白开心,还我金珠。”惜了了板了脸。
  开心跳开:“喂,君子不谈钱,谈钱不君子。”
  十一郎眨巴着眼:“何为啃,何为亲?”
  惜了了横了扑哧笑出声的白开心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都多大了,还不知何为啃?”
  十一郎迷惑道:“啃啃骨头叫肯,可郡主如何啃了了哥哥?”
  开心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
  惜了了涨红了美人脸,尴尬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怒斥出声:“他说什么,你都信。”
  十一郎忙将嘴闭住,低了头,从眼角偷偷的瞄着笑的打千的开心,眼里扔涌动着好奇流光。
  不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开心。
  开心漫不经心的的点了点头。
  不凡唇角轻勾,看向前方握着书券细看,对这边细小莫不关心的宁墨。
  走到廊柱下停着的轮椅前,顺势坐在他身前水磨石廊上:“下两局?”
  宁墨抬眼起来,放下手中手券:“好。”
  开心眼里嬉笑慢慢敛去,抱着手臂,依着石廊柱,静看一角对弈的二人,不羁的神色间浮现一抹柔意。
  惜了了随他视线看去,那边一白一青两个人,虽然一个冷如冰霜,一个暖如春阳,全然的不同,但又都静如止水,清如泉潭,不经意间象是有些说不出的相似,再细看,又寻不到任何相同之处。
  “怎么?”
  “没什么,我喜欢看他们下棋。”
  “你也可以去参一局。”
  “我没那棋艺。”
  开心咧嘴笑了笑,带出些失落,摘了片树叶轻吹,低柔的曲省从他轻合的橘色薄唇间传开,与他嘻哈打闹的性子相差甚远。
  惜了了偏头听了一阵,也抽出白玉长萧,悠悠地随着开心的曲调吹了起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曲音默契的缭绕传开,二人相视一笑,开心眼里的那抹寂寥慢慢化开。
  不不凡偏头看来,微微一笑,又重新看向棋局。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0
062 废物利用

  无忧和峻珩的见面设在别院。
  一身华服的峻珩百无聊赖的扫了眼矮桌对面的空软垫,有些不快。
  虽说照惯例,他得先入席,而常乐再入席,但已过半柱香的功夫,还不见对方人影,这架子摆的也未必太大了些。
  峻珩阴沉着脸,正要发作,一缕素白衣袂从花丛后转出,姗姗而来。
  顺着长裙看上,望见无忧那张脸,渐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无忧在他对面坐下,冷眼平看向他,他面如冠玉,浓眉深目,鼻若悬胆、唇若涂脂,正如上次去陈府所见,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可惜空有其表。
  峻珩的视线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你是常乐?”
  “你认为除了我,还有谁敢坐这个位置?”兴宁自小便出麻疹,所以峻珩能见到的,也不过是脸上留下了结疤的兴宁:“换了张脸,便认不得了?”
  “你这张脸……”峻珩皱着眉想了良久,突然问道:“你四五岁那时,是不是挺瘦?”
  无忧不知兴宁四五岁时是不是挺瘦,反正自己是不胖,随意‘嗯’了一声:“怎么?”
  “你可常去西越探望你皇姨?”
  峻珩仍在看她,如果她不知他有男风之好,还当他是看上了她这张脸。
  “儿时不时会去,后来大了要治这张脸,反而少了。”无忧心中冷笑,直定定的将他看着,眼一眨不眨。
  峻珩脸色微僵,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端了酒壶给她斟了半杯酒,放下酒壶,二人相对,却又是无话。
  无忧看了一阵,突然问道:“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峻珩持着杯盏的手一僵,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儿时那么多事,谁还记得。”
  无忧看着他将酒杯握得紧紧的手,漫声道:“小太监长得蛮俊。”
  峻珩手一抖,酒泼溅出来,湿了手:“谁年幼没有一点荒唐事?”
  无忧笑了笑:“你想和我成亲吗?”
  峻珩以前和兴宁接触就没有开心而散过,今天也没指望得她好脸色,也冷了脸:“这由不得我想不想。”
  “这么说,还是要和我成亲?”
  峻珩闷头,将杯中残余的酒,一口喝干。
  无忧把玩着桌上装着半杯酒的酒杯:“可惜我对你的荒唐容不下。”
  峻珩瞥了两侧立着的丫头,手一挥,将她们退下,身体前倾,朝无忧靠近些,低声道:“我那时不过是好奇,与那小太监并没成事。不过我是皇子,这些事传扬开去,实在不好听,所以才会那般对你,都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还耿耿于怀?”
  “那时?成什么事?又如何对我?”无忧装傻。
  峻珩愕然。
  无忧心里的一些谜团,必须弄明白,而清楚这些事的只能是北皇身边的人,北皇身边的人,无忧没有一个可以接上头,峻珩是她能抓住的最好机会。
  按礼俗,峻珩这次来与兴宁定下关系以后,便无需再多见面,以峻珩的男风之好,自不会再与她有更多的来往,所以她得把握住这个时机。
  也端了半杯酒,给峻珩的杯中斟上,笑了笑:“我可以不计较,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峻珩警惕地注视着她。
  无忧唇角轻勾,这就是做贼心虚,什么那日之事,又什么不计较,全是模棱两可的话,她并没将那事提了一言半语,全是峻珩自己往里钻,日后就算翻出来,她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留不下一点渣子。
  “以前南朝新皇的太子在北齐为人质,结果是个假的,是吗?”
  “南朝新皇太子前往北齐时,途中被人调了包,真太子不知所踪,送进北齐宫中的是个假货,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一直不被人知晓。
  没料到,后来南朝假太子应邀前往西越做客,却撞上了常乐公主,那假货说来也是抽了疯,见了小常乐公主就失了疯一般地喜欢,抱着小公主说他才该是她的夫,假货南朝太子回到北齐,自然就是处死。”
  这件事虽然在民间是封死的,但作为西越和北齐的皇家,却不是什么秘密,平阳公主对这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清,所以峻珩也不瞒她。
  “是毒杀吗?”
  “自然,虽然他是假货,但好歹也做了那么久的南朝太子,当然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你为何对这些往事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如果和你成亲,就是北齐的太子妃,皇族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很清楚,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很吃亏?你想娶我,就得助我不吃半点亏。”
  峻珩唇角勾起一抹不屑:“还以为你和别的皇家女子有所不同,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适者生存,我只是想过得好些,有何不对?你难道不是借着与我的婚约,才做的太子?既然我对你而言,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那么同样,你也得为我所用,否则……”
  峻珩冷哼一声:“否则又如何?与你的婚事非我所愿,但却是天定,我不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我说过,你那些烂事,我容不下。”
  峻珩不以为然地笑了:“我并没破男女之戒,倒是你那么多夫侍养在府中,又有谁知道你是否还清白?”
  “你不是放了眼睛在我府中吗?如果我有什么事,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只怕是早就寻着我摊牌,提条件了。峻珩,要知道,我的兄长和夫郎与你同处军中,虽然你我相处不多,但你的为人,我还是略知一二。就算你没男女之戒,只要我愿意,同样可以扳你下去,如果你不信,不妨试试。”
  峻珩睨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反驳,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道理他懂,他还得靠着靖王父子。
  “我的人,今天联系不上了,难道是你做的?”
  “既然你我婚事已定,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不喜欢总有人盯着我,当是送你的见面礼,以后这样的事,别再发生。”
  峻珩闷坐回去,气焰矮了三分,以前以为,常乐不过是个只知道胡作非为,弄得人人憎恶的无脑小丫头,以后就算成了亲,对她也无需多加理会,反正她府中也养着许多夫侍,他们彼此仍是各过各的,不想这丫头比想象中难缠许多。
  “你到底想如何?”
  无忧不答,反问道:“八年前,北齐和西越打的那场大仗,到底是为的什么?”
  无忧不答,反问道:“八年前,北齐和西越打的那场大仗,到底是为的什么?”
  “还能为什么?北齐查出南朝假太子被调包的地方,是一家客栈。那时正好西越的常乐公主招驸马,在南朝太子前往北齐路上,与前去西越的驸马住的同一家客栈,两人就此调了包,本该是去常乐府的驸马去了北齐,而南朝的太子却去了西越。你皇姨对这件事全然否认,也不肯交出南朝新皇太子,两国之间,还能如何,当然只能以打来解决。”
  无忧轻咬唇瓣,难道子言是南朝新皇太子,而不是北齐前太子?
  过去当真是自己想错了?北齐前太子是毒杀,而南朝新皇假太子也是被毒杀,所以自己才会误认为子言是北齐前太子。
  无忧想到这里,反而暗松了口气,如果子言是南朝新皇的太子,那么就不会是兴宁那所谓的天定的夫君。
  可是子言讲的那些北齐前太子的故事又怎么解释?
  峻珩隔着桌几将她细细看过,与九年前西越御花园中所见的那个小女孩确实依稀相似,暗叫倒霉,怎么当初就撞上了她。
  “那后来,西越将南朝新皇小太子送返北齐宫中,结果如何?”无忧强压着心里的紧张,垂下眼睑,端起酒杯凑到唇边,酒水轻沾了沾唇,掩饰眼里可能发生的变化。
  “根本没送回北齐宫中,那小子命好,遇上了个重情义的公主,常乐公主与外人勾结,在途中把那小子换出去了。”
  “那后来呢?”
  “那小子也是个厉害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将用来调换他的那个丫头救了出去,为这事,我父皇还大发了雷霆。”
  无忧后来每次想起调换子言的那个姑娘,都觉得愧疚,虽然那是她自愿的,但终是通过自己的手,断送的性命,子言对那姑娘的事也是耿耿于怀。
  听了这话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松了些,那姑娘没死,子言也可以心安了。
  后来的事她大致也可以猜到,但她想知道的是那场大火以后,他是否还有可能活着:“这么说南朝太子救了人以后,就回了南朝,所以后来才会有南朝发起的这些战争?”
  峻珩突然笑了笑:“那倒不是,听说常乐被抓了回去,按宫规服毒处死,没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却是个情种,本来已经跑掉,却神使鬼差的摸回了西越宫中,见小公主服了毒,知道没救了,就放了火,将自己烧死在‘未央宫’,殉了葬。”
  无忧虽然亲眼目睹了那场大火,这话入耳,仍是手指僵住,心尖上象被尖刀扎过。
  她服毒那日的事,清晰的如同昨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1
063 奢望落空

  那日,年仅六岁的无忧换上母皇赐给的新衣,接过嬷嬷递来的毒酒。
  她是西越的长公主,为了体面,下人是不会看着她服毒。
  在她接过毒酒后,便退出寝宫,守在门外,等她毒发后,再进来收尸。
  但为了防着她逃跑,或者被人救去,身边密布绳索,每条绳索都系着铃铛,只要触到任何一条绳索,铃铛就会响。
  当她端着盛着毒酒的杯子正慢慢凑到唇边,见子言从窗外探出头,惊得什么也忘记了。
  子言看过地上绳索,向她招手,低声道:“忧忧,不要喝,把外衣脱掉,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我带你走,快……”
  她身上华丽的公主服,十分累赘,牵牵绊绊,根本跑不快,要想从这许多绳索上跑过,根本不可能。
  如果子言翻进窗口,就会碰到连着铃铛的绳索,一路踩踏过来,再带着她返回窗口,来去的时间,必然会被外面守着的侍卫死死地堵在屋中。
  所以只有她脱去衣裳,奔跑过去,在守卫冲进来前,翻出窗口,还有一线希望。
  然深宫之中,有密布明侍暗卫,她作为公主,不会不知,他能摸进来已是不易,又岂能再带着她在侍卫的追捕中离开。
  如果她奔了过去,就会惊动门外守卫,就算她爬出窗外,也是逃不远,到头来死的不是她一个,她不想他陪着自己一同死去。
  她看着他笑了,他能再回来救她,能再看他一眼,已经足够,此生已是无憾。
  子言见她不动弹,急得连连招手。
  她望着他,笑着喝下杯中毒酒。
  他所有动作在她喝下毒酒的瞬间停住,眼一眨也不眨地怔看着她。
  她想,等她死了,他就会离开。
  没想到,他回神之后,惨白着脸,翻进窗台,一步步向她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无忧回想往事,眼睫微微湿润,那火竟然是子言放的,他是想带着她乘乱逃走。
  不着痕迹地以袖掩杯,掩去自己的失态:“这么说小太子是死了?”
  “自然是死了,据我们当时在西越的使者回来说,后宫大火都冲了天,把火扑灭,南朝小太子将常乐公主死死护着,自己烧得只剩下一副焦黑的骨头,而常乐公主的尸体倒还完整,当真神奇得很。后来下面的人还乱嚼嘴根,说是上天为那小子的真情所感动,才照了他的心意,没将常乐公主一并烧去。”
  他说完奇怪道:“对了,尸骨还是你娘收殓,难道没跟你说过?”
  无忧的心慢慢冷去,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难道秋千、风铃都不是他亲自为之,而是别人代他所做?
  “我娘不跟我说这些。”
  “也是,那时你还小,这些都与你无关。”峻珩实在不解,她以前有名有号的,做什么无故改成了一个死人的名号,将她又打量了一番,心存迷惑:“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和那个常乐公主,有什么关系?”
  “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无忧心间阵阵绞痛,如果子言当真没了,自己在这府中还有何意义?
  起身离席,走出两步才回头:“今天对你我来说,不过是个形式,见过也就行了,就这么散了吧。”
  峻珩微愣,以为她今天定会百般刁难,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就算完事,反而有些不踏实:“那我该如何向我父皇回复?”
  “你爱怎么回复,怎么回复。”无忧心里沉甸甸的,已无心再留,如果子言不在了,她也没必要在这儿扮什么兴宁。
  峻珩看着她离开,仍像在做梦一般,虽然今天不过是个形式,但也得常乐应允,如果她不应允,也是不成。
  方才她还说要提条件,现在却什么条件也没提就把这事给结了,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呆怔间,有下人匆匆奔来:“太子,陈府失火了,听说把玉器仓给烧了。”
  无忧虽然已无留下的心思,听到‘玉器仓’三个字,仍停了下来。
  峻珩吃了一惊,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撞翻了身前杯盏:“救下了吗?”
  “扑灭了,不过火势太猛,里面就一会儿的功夫,全烧得不成样子,架子全毁了,玉摔了一地,碎了个七七八八,也没人敢动。侯爷正赶着回去收拾,叫小子来给太子回个话,说太子对玉有研究,请太子过去,帮着看看,看还能存下多少有用的。”
  峻珩沉着脸,二话不说,抽身就走,扭头见无忧立在一边看着,只得停了下来:“侯爷爱玉如命,家里出了这事,也指望能存下些。我这些年也没少打扰侯爷,如今他有事相求,我也不好不帮,所以……”
  “你去吧,我会请我爹娘向宾客解释,不会误会你提前离开是因为你我不和。”无忧冷笑,不过是担心他带来的那块玉。
  峻珩忙谢过无忧,匆匆领着下人走了。
  无忧隐隐感到这件事与姨娘那日寻阿福有关,所以峻珩离开也是必然,就算不用向姨娘打招呼,姨娘也必会将这件事安排妥当。
  不过她仍是唤了丫头前去禀报,以示自己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府中并没因为陈侯的离开有什么大的影响,仍是宾来客往,热闹非凡。
  无忧寻着僻静小道出了西门,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一般,远远望见那架秋千,胸口更是像被一手紧紧揪住,使劲地拧着,痛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走到秋千上,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的铃铛,心中默念,“子言,你真的不在了吗?”
  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转身在秋千上坐下,轻哼着子言常弹的曲子,心中空落落的,再寻不到边际,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又该做些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哼着,哼到后来,已不成调,就依着秋千绳索,呆呆地坐着。
  卖茶的老妇人带着孙女出来,看见她,好心地上来问道:“姑娘,您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无忧摇了摇头:“老人家,你说错了一件事,这秋千没有十年,只有八年多。”
  老妇人笑道:“我来这儿的时候,这秋千就有了,所以也只是听人怎么说,就是怎么样,人老了,耳朵不好使,记性也不好,听错了,也是有的。”
  无忧笑了笑,那笑刚在嘴角牵开,就又消失。
  老妇人瞅着她,担心地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你卖茶吧,我坐会儿就走。”
  “那您要茶吗?”
  无忧掏了个金珠出来:“茶不用了,你今天的茶,我全买了,你回去休息吧。”
  老妇人不敢接:“我这摆一天,也就能卖个十几文钱,这金珠,我不能要。”
  无忧塞到她手中:“拿去吧,以后这秋千有尘了,你就掸掸;如果脏了,就抹抹,也就对得起这个金珠了,不过这事,你不能跟别人说。”
  这秋千上三月一换,本来就稀奇,现在有人给金珠,叫她掸灰,不过是奇上加奇。
  老妇人活了这把年纪,知道越是奇怪的事,越不能多问,默默地接了金珠,将还没摆开的摊子又收了起来,领着孙女回去了。
  无忧也不看老妇人怎么离开的,头靠了一侧的铃铛,听着‘叮当’脆响,闭上了眼,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儿时,子言就站在秋千旁边,微笑着看着她,铃铛脆响中传来他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别光顾着玩,好好跟着念……”
  唇角不由地勾出一抹浅笑,“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眼角慢慢有泪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上来,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着秋千上,慢慢睡了过去。
  不凡顺着小道漫步而行,府中的歌舞乐声,丝毫过不了他的心,不知不觉中便出了西门,蹙了蹙眉,回转身,准备回走,隐隐听见府中传出来的歌乐声,便又停了下来。
  望着府中的方向,神色间有些淡淡的。
  过了会儿,竟笑了笑,然眼中却是一片涩然苦意。
  慢慢垂下眼睑,不再进府,仍转身慢慢前走。
  无知无觉地顺着石子路转过树荫,望见前方秋千上熟睡的无忧,黑眸闪过诧异。
  今天无忧和峻珩见面,得知道峻珩离开,他也没去过问无忧去了哪里,没想到她竟会出现在这里。
  她黑黑的长发仍如早晨所见那般随意一束,也不上妆,当真不为和峻珩的正式见面做丝毫打扮。
  早上的那身湿衫倒是换下,身上裹着的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与那简陋的秋千,晃眼看像是格格不入,再看下去,又觉得好像极为融洽。
  这西门并非正经郡主府的西侧大门,不过是一个偏道小门,门外是为郡主府供新鲜果蔬的菜地,所以从西门进出的基本上只有送果蔬的菜农和不时前往抽查种植情况的管事人。
  至于无忧,自然从来不从这里进出,上次她追着风筝从西门出来,应该是无心之为,他并没往心里去,留意的反而是她手中的风筝。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1
064 不许打脸

  那秋千在郡主府建起之前便已经存在,这许多年来,无忧(个人觉得这里应该打的是‘不凡’)也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架秋千,这时出现在这里,就实在让他匪夷所思。约束于她,不让她做出过于出格的事,就算报答王妃的恩情,彼此互不相欠。
  良久,见她纤弱的身子动了动,忙敛了心神,闪身树后。
  无忧感到有风吹过,微微的冷,抬起仍有些涩涨的眼,望着天边云层后只剩下一抹赤红,才知道已是日落西山,轻叹了口气。
  本欲就此离开,然望着她紧靠着一侧铃铛上的苍白面颊,夕阳斜过,光晕中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视线落在那双紧闭着的眼,再看不去别处,很想过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脚却如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站在树下,久久凝视。
  他的心早在多年前便已死去,已经给不了她什么,能做的只是遵守承诺,静静的守候她。
  既然无法将心给她,也就能如此,不能再让她生出想念。
  面庞触碰铃铛,叮咛轻响,抬手轻轻抚过被擦磨得光亮如新的铃铛,任她怎么忍,奢望落空的绝望,如洪水般涌来死死的堵在喉间,终是没能忍住,手进握了铃铛,失声哭出了声。
  不凡站在树后,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片在风中欲坠的枯黄树叶,不知做何想法。
  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幽幽传来,犹如萧萧细雨中残喘落花般凄然冷萧,绵绵回绕。
  无忧哭声顿止,微侧了脸,竖耳聆听,仿佛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猛的一动。
  她跃下秋千,连脸上的泪也没抹上一把,便寻着琴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信世间有第二个能弹出与他完全一样音韵的人,不信子言真的没了,自己还活者,为什么他就不能?哪怕就是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
  等她走远,不凡才从树后转出,望着仍在摇晃,显得空荡荡的秋千,眸色黯然。
  无忧一口气不歇的直跑进郡主府,直到耗尽了肺中最后一口气息,才停下来,手扶着身边树干,弯着腰捂着胸口,怎么她吸气,都喘不过气来。
  一边喘息,一边抬眼望向前方廊下轮椅上的清萧侧影……那琴声……那冷然的眼角……无忧眼中滚着泪,青色的背影慢慢迷糊。
  什么身份暴露,什么性命难保的顾虑早抛到脑后。
  深喘了口气,提了裙子便要奔上前去。
  树后伸出一条手臂拦住她的去路,无忧绝望之中蓦然听见这琴声神智迷糊,一门心思只想靠近那人,将他好好的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有人阻路,全无想法,本能的错身让开。
  她快,然树后错出的身影却比她更快,完完全全的挡在了她面前。
  无忧正要再避,已被对方上前一步逼到树下,惊得一抬头,对上开心低垂下来的审视眼眸。
  开心屈着手肘撑在她头顶,额头搁在了自己小手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深褐的眼牢牢的将她锁住,象是要将她由外到里的剥开来,看个明白,低声问道:“你是谁?”
  无忧的心砰然乱跳,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探头从他身侧望出。
  宁墨已擦觉这边的动静,停下弹奏,朝着长廊那一头缓缓远去,只留下沉重笨拙的木轮声响。
  无忧长呼出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这样贸然闯上去,什么也不能得到。
  在这府中一天,这个兴宁还得扮下去。
  不能为着峻珩的一番话,就乱了方寸。
  如果子言当真没了,起码还得看一看,换秋千的人是谁,就算不是子言,也该是与他有关的人,或许是那个姐姐也不一定。
  既然回来了,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子言,也得谢人家一声。
  等宁墨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收回视线,抬头冷看进开心的眼:“早上的冷水澡,还没泡得过瘾?”
  “你是谁?”他神色不变,直接将她的嘲讽略过。
  无忧此时身上疲软不堪,实在无意与他纠缠,将脸别开:“让开。”
  他不但不让,反而欺身向她身体压近,不容它可以脱身而出:“你不是常乐。”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不动声色,重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不是常乐,还能是谁?”
  “这就需要你来告诉我。”他勾唇笑了笑:“常乐的事,与我无关。你冒充她到这府中做什么,我不关心。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了你,今天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在这府中的日子和往常不会有什么不同。”
  “无稽之谈。”无忧伸手推他。
  “三年时间,如何能练得落地无声。”他眸子半眯,闪过一抹嘲讽,早晨千千给他送衣裳,进来的时候,小心的如猫儿一般,凝神静气,只差点没将自己隐了形,她的脚下也是刻意放轻了的,但与密室中女子相比,仍是相差甚远。
  他故意赞她轻功不错,她方回过神,出去时故意放重了脚步,如此看来,她的脚下功夫也只得进门时的水准。
  那时便想到密屋之中所见,并非千千,同时想到无忧去灭迷香时的无声无息。
  方才路过,听见有人急奔过来,来人跑得气喘吁吁,明明踏着枯叶奔来,却只听得枯叶声响,却不闻枯叶碎裂之声。
  府中能有这么轻步子的人,实在数不出几个,念头一闪,藏身树后,来的果然是她。
  无忧暗暗心惊,她还从来没遇上过有如此耳力的人,平时所作所为,可以胡搅乱缠,蒙蒙混混。
  过去的训练,难免受伤,身上留下不少去不掉的伤疤,手掌更是因为长年拿捏武器出不少茧子,幸亏打了个时间差,恢复到十四岁时的身体,那些伤疤尽数除去,手掌也细软如初,只剩下后腰处一道,在她四岁时险些要了她的命得箭伤。
  正因为这道疤,她才知道自己是完完整整的回到这世上,而不是鬼上身,占了兴宁的身体,潜意识中感觉到兴宁仍在世间的某一处。
  得知兴宁不会武,已是处处小心,绝不露出会功夫的痕迹,象开心这么无礼,换成以前,他早将他摔个八荤八素,哪能容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每每这时,心里没少骂兴宁不学无术,怎么就不学点功夫防身,还得自己也跟着她遭这罪。
  他撇脸‘呲’了一声,这女人,这浑劲,与那该死的女人实在是如出一辙,蓦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垂着眼睑,视线扫过她的唇,轻舔了舔微干的唇,或许可以试试。
  然再看看这张与常乐儿时还没出麻疹前酷似的脸,终将唇一抿,将她的头别过一边,另一只手去拂她耳鬓发束。
  无忧对他所为,本是怒极,但知道他这么做,是想查看她是否易容,忍了气,让他看个明白,也好死了他这个心。
  这时天已昏暗,再加上在树荫之下,换成别人,定难看得清楚,但难不倒惯于在黑夜中行动的他,寻遍了易容所能隐藏的痕迹,却无一发现,心一点点透凉。
  世间只有双生子能长得一摸一样,但常乐何来双胞胎姐妹?
  这时,渐近的细碎脚步声,传来王妃的声音:“银狐当真没有出现吗?”
  “确实没出现。”
  “难道我们真的想错了?”
  开心还在扒拉着无忧发际的手停下。
  无忧乘机抓住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低头在她手掌上狠狠咬落,在开心吃痛分神之际,飞快的一个巴掌掴在他脸上,又重又狠。
  一声‘叭’的脆响,王妃和她亲信麼麼的话音顿时打住。
  开心俊脸瞬间涨红,握了她的两侧手掌,沉声道:“我跟你说过,男人什么都可以打,就不能打脸。”
  “我就打,你能怎么着?你还能打回我不成?”无忧借着王妃就在近前,开始拧着劲使横耍泼,在他身上又掐,又拧,连踢带踹,不能动真格的揍他,就用无赖的,总不能让他白欺负。
  开心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树干上,瞪着她吹即可破的粉脸,眼里都喷火。
  但要他出手打一个女人的脸,就算眼前这女人,再浑,再可恶,他仍是扬不起手。
  咬了牙:“我警告你,快住手,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无忧现在就是指着闹来脱身,听了这话,越加来劲,嘴都动上了。
  “你这属狗的。”开心被她咬得急了,蓦然将她提起屈膝蹬在树杆上,将她往大腿上一搭,扬手在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1
065 开心

  无忧卧趴在结实的长腿上,所有动作随着屁股上的一痛,完全停止,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屁股。
  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无赖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眼前是酒红的曳地阔摆长裙,抬起头,两步之外,姨娘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刹时间,无忧的脸红过耳根,扑腾起身,动作过大,重心不稳,又往后坐倒,开心眼疾手快地将她提了起来。
  无忧站稳,越加地恼羞成怒。
  后退两步,指着开心,狠声道:“姓白的,你太过份了,你等着,我不会要你好过的。”一跺脚,也不向姨娘见礼,飞窜着跑走。
  “郡主。”嬷嬷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只得作罢。
  王妃捂了捂额头:“还真是伤神。”
  开心把腿放了下来,晃到王妃面前:“丈母娘,你女儿太浑,咬得我一身的伤,按理她该赔我疗伤费用,不过看在您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
  说完,丢下哑口无言的王妃,吹着口哨晃荡着走了。
  ※ ※ ※
  无忧除了上次在陈府密屋,被银狐占了便宜,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回到‘慕言轩’越想越气。
  坐到书案后,脱下袜子,将开心的头像画在袜子底上,等墨干了,再穿回脚上,踩在地上,来回走动。
  现在打不到他,踩死他,来回逛了几十圈,憋闷的心情才算好了些。
  重新做回案后,才发现之前的绝望郁积被开心这么一折腾,竟淡去了些,扳起脚板,看着脚底的头像,扁了嘴:“看来,你还真没起错名字。”
  又提了笔在头像旁写下‘开心’二字。
  千千进来看见,下巴险些掉了下来,指了她的脚底:“白……白……”
  “白开心。”无忧瞥了她一眼:“我画得好不好?”
  千千‘扑哧’一笑:“人家是将心上人的画像收在荷包里,挂在胸前。郡主思慕情郎的方式真的好特别,居然是画在脚底。”
  情郎?无忧翻了个白眼:“仇人。”
  千千一愣:“是白公子昨夜太过粗鲁,让郡主饱受痛苦,所以因爱转恨?”
  “千千。”无忧将笔一撂,这丫头真是腐得不是一般二般。
  千千忙知趣地转了话题:“王妃叫奴婢给郡主传话,说明天你皇姑婆祥月公主要来府中,说是要看看你那些个夫郎们,叫你好好领着给她看看。”
  “皇姑婆?”无忧眸子一亮,过去在宫中只有母皇寿辰,才会离开后宫,前去请安,见过的实在没几个,而这个与世无争,从来不理国事的皇姑婆祥月公主却是见过。
  这皇姑婆虽然平时闲养在宫外,从不过问政事,但凡男人见了,却无不头痛。
  唇角一勾,眼里闪过狡诈笑意:白开心,这下你死定了。
  “另外还有事吗?”
  千千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一阵耳语。
  无忧眸子瞬间大睁:“当真?”
  “当真,我亲耳听见的。据说是南朝的皇女,这些年南朝攻打北齐的战略,就是她在指挥,不知怎么中了计,被皇上的人捉住了。”
  “她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不知关押在哪里,说是怕出意外,连王妃都瞒着。如果不是王妃察觉有异,向惜公子买来消息。这件事,连王妃也不知道。”
  “惜了了?我娘向他买消息?”
  “我听说惜公子是无所不知,只要惜公子肯接的买卖,几乎是没有打听不到的。”
  无忧微诧:“他还有这本事,那我娘将他收在府中,那岂不是……”
  “那倒未必,惜公子虽然是你的夫,但他的买卖是自由的,接不接全在他愿不愿意,而且收取的报酬也千奇百怪。如果不愿意,就算你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搭理。如果愿意,或许一只草扎的蚱蜢也能成事。”
  无忧瞅了她几眼,看来‘三包’称号真不是白混来的,到这世上也没多少日子,竟知道了这许多事。
  “惜了了也打听不出来在哪里?”
  “惜了了不接这桩买卖。”
  无忧默了下去,惜了了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消息能卖,什么不能卖。
  “你偷听的时候,可有人发现你?”
  “这能被人发现,还能被人称得上‘三包’?”千千对无忧的问话,小有不满。
  无忧轻飘飘地看着杵着不肯离开的千千:“说吧,想要的报酬是什么?金珠?”
  “金珠以后又带不回去。”千千撇嘴,从袖子里掏了张立着表格的小纸出来,讨好笑道:“我要这个。”
  无忧看着表格里的写着的身高、肩宽、胸围、腰围,迷惑道:“这是?”
  “白公子的。”千千微红了脸,难为情的指了指最下面一栏:“特别是这一栏,也不用明确的尺寸,特点明白就好。”
  无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险些喷了出去:“你花痴啊?”
  千千皱了篦子:“哪能,是天上那帮女人花痴,只有这样才好卖钱。”眨了眨眼,竖了手指头:“要两个尺寸,一大一小,如何?”
  无忧望了回天,这天上地下,也没什么不同啊:“你确定你凭记忆画下了,能有几分像?”眉头拧紧,千千看到的就是画像,这时的画像凭着一支毛笔,难象二十一世纪画像那么逼真,再翻画过来,再失几分真,与真人不知还能有几分相似。
  “我过去就靠这吃饭的,自然能有九分。”
  无忧又瞥了那张尺寸表,无语的摇了摇头,默默的收起来,放入袖中:“你和了了倒是很象。”
  千千不等吩咐,已经开始自行磨墨:“这是他的地盘,我能挣挣小钱就满足了。”
  无忧看着纸上很快成型的速写画像,神色慢慢凝重。
  画中女人大约二十岁上下,凤眼,瑶鼻,微抿着唇,极为漂亮,只是头发凌乱,显得很是憔悴,眉宇间竟像是八年前用自己调换子言的那个姑娘。
  无忧咬了咬唇,将画像点着,抛入火盆:“不必再画了。”
  千千搁下笔,搓着手:“那我的报酬,什么时候能领?”
  “五日内。”无忧翻了翻眼皮,真是不肯吃亏的丫头。
  手指轻敲桌面,如何才能寻到她的下落。
  “郡主,王妃有情。”
  无忧和千千对看了一眼。
  ※※※※※※
  “千千可有跟你说皇姑婆要来的事?”王妃慢搅着茶杯,神色怡然,好像根本没看见院子无忧和开心的那场闹剧。
  “将将说了。”无忧心理七上八落,姨娘这时寻他,不知是不是千千的行踪暴露。
  “你皇姑婆在这里也逗留不了几日,再过俩月,是西越大庆,我和你皇姑婆都得回京。你皇姨也常来信说想你和十一郎的紧,所以这次我想带你和十一郎一同进京。你皇姨还没见过开心,宁墨和了了,不如叫他们一同随你去给你皇姨请安,既然他们三个都去了,那不凡也不能不去,至于不凡他们,我会跟他们说。
  你收拾准备一下,六日后启程。走之前,凤止那事,你也该再落实一下。”
  “六日吗?”无忧心理一紧,只得六日时间,实在没多少把握寻到那姑娘的关押之所。
  “怎么?有问题吗?”王妃眼皮抬起,眼中闪过一抹莫辨之色。
  “没,没问题,只是凤止的事,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解决得了的,六日时间……”
  “没出息。”王妃口中虽骂,眼中先前的那抹异色确实褪去。
  无忧暗松了口,耷拉了头:“他喜欢了了多些。”
  王妃‘噗’的一下,口中茶喷了出来,一阵的咳,身旁的嬷嬷忙上来轻拍她的背。
  “我是说他喜欢了了的茶道。”无忧扁嘴,是真的想把了了嫁给凤止来着。
  王妃这才缓过气:“你这死丫头,一日不把为娘气死,你一日不肯安分,下去。”斜睨向一边候着的丫头:“去把不凡给我找过来,他是怎么管教这丫头的。”
  无忧撇嘴,就是把不凡训死了,也是没用,向王妃行过礼,恭恭敬敬的出了门。
  出了门并不走远,又绕了回来,停在窗下。
  屋里传来嬷嬷低声问道:“皇上到底是何居心?”
  王妃冷笑:“就算她捉到的那丫头是真的,为何不在别处处置,偏要在这里?不外乎是对我起了疑心。”
  “公主,你这么做,岂不是更……”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试探。既然已经怀疑,再怀疑些,有何区别。”
  “可是六日……”
  “ 她既然要钓鱼,哪能只备六日,等她开动之时,我们已经离开。”
  “无忧又等了一阵,不见里面再说什么,怕不凡来撞见,闪身离开。
  等离了王妃院子,才慢了下来。
  皇室中果然亲情淡薄,就连一直以为关系极好的母皇和姨娘都是相互猜忌。
  苦笑了笑。
  照这么看,那姑娘的事,根本是个圈套,而姨娘拖家带口的离开,也就是要避。
  她避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将自己和众夫郎一起带走?
  钓鱼,钓的又是谁?
  无忧念头飞转,最终停在了那缕琴声上。
  快步奔向琴室,选了一把七弦长琴,直奔‘墨隐’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1
066 第一次接触

  不凡跟着丫头一路急走,到了一处岔路,眼风中见无忧斜抱了把长琴朝这边而来,停了下来。
  无忧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不凡,转身回走,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已然朝他走去。
  他侧光而立,月光照亮他一边脸,另一边脸却隐在阴暗中。
  有月光照亮的半边脸,清晰可见,俊美非凡,就连浓密的长睫都能一根根看得清楚;然阴暗中的另一边脸,却模糊看不真切。
  峻珩的一席话说无忧已没多少想念,仅为了那缕琴音,指间绕了一丝随时随风化去的奢望,但这缕奢望终是太过飘渺。
  兴宁虽然还得要扮下去,但无忧对这条命,看的却不如先前那么重。
  偏着头看了他一阵,挑眉笑了,如春花艳阳一般朗媚。
  这一明一暗,真像他的人,表面上好像一清二白,实际上任谁也看了不清他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凡眉头一蹙即松,这笑……太假……她何时学会了虚假?兴宁虽然行为恶劣,但不是作假之人,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然现在这唯一让他欣慰之处,也在她身上流失。
  无忧举步从他身边走过,步伐轻盈,抬手抓住他被风扬起的耳鬓边那缕发束,张开手指,如丝的墨发在指尖滑落:“会弹琴吗?”
  “不会。”
  “那可惜了。”无忧回头,目光扫过他不曾动弹的背影,既然无情,就不该给别人过多的关爱,这种让人欲得,又不能得的情,比刀还利,一刀下去,比掏心还痛。
  “你去‘墨隐’?”不凡慢慢转身,脑中浮现的,却是坐在秋千上,眼带泪痕的少女。
  “嗯,怕我弄死了他,就跟着来吧。”
  不凡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
  给他引路的丫头是王妃身边的亲信,自然知道这院子里的一些厉害关系,有些着急:“郡主去宁公子那里了,宁公子,他……这该怎么办?”
  不凡面无表情,也不答,只是走自己的路。
  丫头不敢再问,只好小跑着在他前面给他照明。
  ※※※※
  无忧将长琴放在石桌上,深望了眼漆黑无光的木屋窗,也不说任何话,低头试了几个音,便自顾弹了起来。
  她在儿时,虽然喜欢听子言弹琴,但自己并没好好学习,子言也无意强迫她学习。
  所以会的不过是些基本的,只不过常看,能记下他弹过的所有音符。
  后来去了二十一世纪,反而一有空就凭着记忆,照着他弹过的那些曲子模仿练习。
  虽然远没他的水平,但韵律,却练得有几分相似。
  这时弹出来的,也是过去子言常谈的曲子,如果宁墨是他,应该不会完全不记得。
  小厮推着宁墨缓缓而回。
  琴声从‘墨隐’中传出。
  宁墨听了一阵,抬了抬手:“放轻些。”
  小厮将轮椅前轮翘起,仅后面两个小轮着地,木轮压过地面的声音顿时消去。
  到了目篱门外,宁墨才轻道了声:“停。”
  他静丵坐院竹篱墙外,微侧了头,从竹篱缝隙中望见端坐在石桌旁,认真弹奏的纤弱侧影。
  垂下眼睑,他五官上天的精雕之作,在月光下完美无暇,惨白的如同白玉雕像。
  他静静的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过了良久,投在眼睑下的睫毛投影才轻轻一动。
  能识得这音韵的人,世间只有五人,不知她从何处学来。
  虽然弹琴之人的琴技很是一般,可以听得出并没有受过专门的教导,能弹成这般,足可见很下了些苦功。
  最关键的是,她不仅是用手在弹这曲子,而是用心……
  这也是这音韵的出处,不是用技,而是用心,她做到了。
  他们的曲子,不管如何变幻,只要心在,音韵就在。
  曲毕,过了好一会儿,无忧才慢慢缩回手,抬头看着前方全无反应的窗棂。
  又坐了一阵,才站起身,重新斜抱了琴,慢慢走向木篱院门。
  她今天来,并不是想马上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想让他听听自己的琴声,如果他有所动,或许之后会有所表示。
  出了门,看见静丵坐在门边篱墙下的宁墨,一惊之后怔住了。
  宁墨抬起眼,目光仍然清冷如月华,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向她的眼。
  这张脸,并不陌生,是他一眼也不愿看的,然而这双眼……
  他从来不曾看过这么干净的一双眼,与三年前的那双迥然不同。
  无忧一直以为他在屋里,没指望今晚能见着他,突然在这里撞了个面对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润了润嗓子,艰难问道:“吵着你了?”
  他冷萧的目光从她的眼上移下,看向她抱在怀中的琴。
  无忧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将琴抱紧,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出她意料的,宁墨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朝身后小厮打了个手势。
  小厮推着他从无忧身边绕过。
  无忧飞快的挪步,手撑了轮椅两边扶手,拦了他的去路:“宁墨。”
  他脸色本来就冷,这时越加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将脸别开。
  小厮杵在那儿,暗暗为自己主人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忧睨了小厮一眼:“你先退下,我要和你家公子谈谈。”
  小厮脸色煞白,埋着头不敢看无忧。抬头看去,认得是那天烧琴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的脸更惨无颜色:“平儿。”
  宁墨蓦然向平儿道:“你先进去。”
  “公子。”小厮握着轮椅不放。
  宁墨侧脸,冷眼看去。
  “是。”小厮脸色又是一白,垂下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一步一回头的进门去了。
  无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看似冷如冰川,心却不似他外表那么冷,宁肯单独对着在众人眼中如狼似虎的兴宁,也不愿小厮在这里受到牵连。
  目光落在他被长袍覆着的腿上,蹲下身,手握住他一边膝盖。
  他身体瞬间崩紧,本少血色的脸,更是白如缟纸:“你又要做什么?”
  无忧垂着头,眼角余光见他半掩在阔袖中的修长手指屈着,指间扣了一尾银针,光晕闪过,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弹,那尾银针便会脱指而出。
  她当作不知,不急不缓的和声道:“想看看你的腿。”
  “如果怕我的腿恢复,只需叫你的奴才动手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冰潭深处浮起。
  无忧早料到他的腿上残疾也兴宁有关,只是不知兴宁是如何将他弄残的,又为何要将他弄残。
  也不抬头看他,淡声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能告诉你,我不是兴宁,如果你想我死的话,只需将这话传给王妃或者不凡,我就会死的很难看。”
  “你当我的三岁孩童?”宁墨冷笑,手中扣着银针,按着未动。
  无忧笑了笑,命都压给你了:“我懂些医术,曾学过针灸,或许能帮你恢复。”
  “我无需别人医治,你走。”
  “你选择可以拿针扎死我,或者忍着痛。”无忧不管他同不同意,另一只手握了他的小腿肚,结合着另一只手,慢慢揉捏向下,检查他的腿问题出在哪里。
  宁墨崩紧着身体,戒备的紧盯着她,然她手上力道和手势,和准确无误的拿捏,都足以证明她精通此道:“你懂医?”
  “恩,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无忧抬眼睨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眸子是纯净的黑:“放松些。”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垂下去:“那兴宁在哪儿?”
  “严格说,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无忧手上不停,换了一条腿。
  他的小腿肌肉倒还结实富有弹性,并没萎缩,也无损伤的痕迹,可见问题不出在膝盖和小腿上。
  宁墨看向她的耳侧,仍保持着警惕。
  “你不用看了,这张脸是娘胎里带来的,至于为何和兴宁长得一样,我也不知道。”无忧抬眼瞟了他一眼:“我要得罪了,勿怪。”
  说完撩起他腿上袍角,握了他的脚踝,就要脱他的靴子。
  他伸手过来,握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不必看了。”
  直觉告诉无忧,是脚踝处出的问题,望进他好像永远凝着冰的眼,冷冷道:“是怕我查出你脚上没问题?”
  他刚刚略为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将脸别开丵,同时放开阻止她的手,靠坐回去,转头看向一侧明月,仿佛脚边没了无忧这么人。
  无忧不再耽搁,脱下他脚上软靴,褪下袜子,看着他脚踝上方,新伤搭旧伤重重叠叠,已经分不出到底有多少道凌厉疤痕,整个人都惊住了,气息哽在胸口中,再呼不出来。
  无忧额头渗出汗滴,如果是要跳去他的脚筋,一次便可以,如何会有如此多的疤痕。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鼻息间仿佛闻到一股残酷的血腥之气。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1
067 宁墨

  无忧强捺下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深吸了口气,柔声道:“你忍一忍……”
  宁墨一动不动,全无回应。
  无忧学医之时,算是胆大,又下得了手的人,这时手握了他的脚踝,手仍是冰凉一片。
  手指按捏下去,他身子一颤,便不再动弹。
  无忧手上动作在这一刹间停住,先前已做好心理准备,仍压不下这时内心的震撼和愤怒。
  原以为他脚筋已断,这一捏一按之下才知,他脚筋确实被挑断,然却不尽数断去,而是从周围割进去,却留下中心一点相连。
  脚筋断口处,凹凸不平,突出许多,分明是反复切割而成。
  从脚踝上重重叠叠的疤痕已然可以断定,每一道疤痕,便是一次脚筋的切割。
  把人的脚筋一次挑断,已是极为狠毒,如今这位却是慢慢地切割,这过程,受刑之人真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对方还要容他的脚筋愈合一阵以后,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重叠的疤痕已看不出他到底忍受过多少次,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宁墨在反反复复地经受这样惨无人道的酷刑。
  光这样想想,已经觉得痛不可遏,他受刑之时的情景,根本无法想象,怪不得他会要惜了了的毒来止痛,因为毒入身体,会让身体麻木,从而来减少知觉。
  如果这当真是兴宁所为,她的狠毒和恶趣,简直叫人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只恨。
  无忧张了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默默给他穿回鞋袜,起身手撑了他身侧轮椅扶手。
  “是兴宁干的……”
  他仍看着远处,清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额头上却痛得密布冷汗。
  听了她的话,才慢慢转回视线,冷看着她的眼,不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忧抬手轻拭他额头汗珠。
  他抬手兰开,转动轮椅,错开视线:“不要再来……”
  “宁墨……”
  他头也不回,缓缓地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徘徊,不敢走近的平儿,忙迎了上来,见主人一额的汗粒,回过头,慢恨地瞥了怔杵在那儿的无忧一眼,推着他往屋里而去。
  无忧额头涨痛,过去总见人嫌恶兴宁,说她如何邪恶,个天才是亲眼所见,突然间对这个身份的主人也全然失去同情之心,真希望她死在哪个角落里。
  这样邪恶的人,不凡竟将她牢牢护着。
  无忧冷笑,对这样是非不辨的人,无法认同,之前的那些好感荡然无存。
  前方院落已空荡荡的没了人影,无忧仍无法从方才所见中缓过气来。
  或许该好好摸一摸兴宁的底,如果当真恶毒至此,就算她回来了,也得先把她解决掉。
  这样的祸害不能留。
  想得太过入神,细碎的脚步声,直到身后,才有所察觉,一惊之下,已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腿。
  “郡主原来在宁墨哥哥这里,叫我好找……”
  无忧心里砰然乱跳,扭身,低头,看向仰着头朝她嘻嘻直笑的十一郎。
  明明是任谁看了都想捏一把的可爱小脸,落在无忧眼中,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窜背脊。
  刚才和宁墨说的话,不知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你在找我……”
  十一郎使劲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十一郎向身后指了惜了了:“我没寻到郡主,正好遇见了了哥哥来给宁墨哥哥送茶叶,我就跟了来,没想到却见到郡主……”十一郎小脸上荡着欢悦的笑:“郡主也来寻宁墨哥哥吗……”
  无忧顺着十一郎所指的方向望出去,正好对上惜了了垮下来的美人脸,他眼里的意外还没完全褪去。
  暗松了口气,睨了眼惜了了手中的茶包,上前一把夺了,塞到十一郎怀中:“你给宁墨送进去,送完了,自己回去,鸟鸟借我用用……”
  也不理这一大一小愿不愿意,拽了惜了了就走。
  十一郎抱了茶包想追,被无忧一眼瞪了回来,扁了嘴委屈地往‘墨隐’蹭。
  惜了了僵着身子被无忧一路拽着急走,挣了几挣,无忧将他拽得更紧,惜了了越加地用力往后抽手。
  照平时,以她的身手,可以轻易稳住身形,这时身后拖了个不肯安分的惜了了。
  惜了了长得美艳,终是个男子,向后拖拽的力气不小。
  无忧顿时失了平衡,往后摔倒。惜了了见她靠过来,向后避开,他越避,无忧被他拉扯得稳不住脚,一脚踩在了他的长袍下摆上,他一个趔趄,生生又给她做了回肉垫。
  身后重撞上石子路面,痛得闷哼出声,墨蓝的阔袍被扯了开去,赤出半边雪白的玉润肩膀,甚是狼狈。
  再看身上趴着的无忧,这次倒没与她嘴对嘴,肩膀上一痛,她的牙磕在了他裸出来的肩膀上。
  侧脸看去,无忧正捂了撞痛的嘴支起身,肩膀上留下一道细小的牙齿血痕。
  惜了了身体一僵,死去了一半。
  无忧对他这个怪癖真是头痛,翻身坐起,偏偏宁墨这边僻静得出奇,鬼影都不见一个。
  拍拍惜了了的脸:“喂,走得动不……”
  惜了了翻了翻眼皮,除了喘气,使不出半点力气。
  “天下真是无奇不有,什么怪毛病都有……”无忧抱怨着将他的手臂搭到肩膀上,横拉竖扯地将他扶起,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好在体型算不上高大,倒也勉强能走。
  没走出多远,便见到有家丁路过,忙上前将他接下。
  无忧叉着腰直喘粗气,扬了扬手:“送我院子里去……”
  郡主府,无忧最大,她开了口,下人哪敢不听,二话不说,背了昏过去的惜了了朝着‘慕言轩’飞奔而去。
  千千在门口接住,双眸顿时生辉,吞咽了一下,盘算着是否该再去弄点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换了了的身围尺寸。
  无忧吩咐千千在门口守着,将门落了门栅,在柜子里翻了一堆绸带,才回到里间床边。
  剥去了了了外袍,将他的手严严实实地缠住,令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再反绑到身后,又将他的双脚缠了。
  确认他再没办法施毒,才下床换下,在地上滚得沾了尘的衣裳。
  惜了了慢慢醒来,睁眼便看见,床边无忧赤着肩背,正将衣裳慢慢拉高,烛光下赛雪的肌光慢慢掩去。
  低头向自己看去,身上仅得贴身的小衣,手脚又被绑着不能动弹,唬得脸色大变。
  无忧听见身后动静,慢慢转身过来,一边束着腰带,一边挨床边坐下。
  惜了了只险些没吓破了苦胆,翻身坐起,缩到床角,屈着膝盖护在胸前:“你做了什么……”
  无忧笑着上床,向他靠近些:“你说我能做什么……”
  惜了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沸油浇过一般,直冲上头顶,再由头顶热辣辣地滚遍全身,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无忧凑上前,接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隔着衣裳顺着他的胸脯抚了下去,停在他柔软的小腹上,欲下不下,垂眼瞥视着他,威胁道:“你敢昏过去,今夜你就好好尽一尽为夫之道。”惜了了正呼吸困难,听了这话,竭力透出口气,试着尽量呼吸,不让自己昏过去。
  头脑慢慢清醒,胃中却是一反。
  无忧怕他吐在自己床上,脸色一变,忙道:“你敢吐脏我的床,我就把你吐脏的床单全裹在你身上。”
  惜了了身体不适,还得强行忍着,平时养成的好修养也全抛之脑后,涨红着脸,怒骂出声:“常乐,你这个无耻女人……”
  无忧自回来以后,没少代兴宁挨骂,不以为然地趴在了他膝盖上,歪头将他看着,他生气时,小扇子一样的浓密长睫会轻轻抖动,像被风吹着的鹅毛。
  她看得有趣,伸了手指去碰触他那鹅毛小扇。
  它偏头避开,柔软的睫毛在她指节上拂过,微微的痒,舒服得直搔进了她的心里,手指忍不住又追着触摸他的睫毛:“接着骂,骂累了,我们再谈……”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惜了了气得发抖,盛怒之下,身体上的不适反而渐渐褪去。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不要脸的,想骂什么,快骂,我等着……”无忧哧鼻,只顾追着玩他柔若羽毛的长睫,触得指节一痒,便是一笑:“你这睫毛怎么能长成这样,有没有什么秘诀……”
  惜了了对着这么厚脸皮的人,避又避不开,躲也躲不掉,最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深喘着气,防着昏死过去。
  无忧越加不客气地又趴得高些,方便触玩他的睫毛,近距离看着他闭着眼的脸庞,手反而停了下来。
  不由地抚上他的面颊,他的肌肤细腻得如同剥了皮的熟鸡蛋,脸庞线条柔和,娇柔漂亮得如同瓷美人,睫毛投下的细密投影随着羽扇般的长睫轻轻颤动,越加显得楚楚动人。
  无忧指节在他脸庞上徘徊一阵,惋惜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是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你好好地守护起来,可惜你偏偏是个男子……”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2
068 了了美人的第一回

  惜了了长睫又是一颤,喉结轻动,再忍捺不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固然忌女色,但不是个笨人,常乐这么折腾他,绝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放到床上来当发泄**的工具,而是另有所图。
  无忧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缩回手,仍趴回他膝盖上:“我娘要你代画的像……”
  “对不起,无可奉告。”
  虽然无忧趴在他膝盖上,令他紧张,但一谈起正经事,就冷静了下来。
  “我懂,行有行规,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无忧的手指在他大腿来回轻划,就像划的是身前桌面,揉着自己的衣角,完全就是一种习惯无意识的习惯动作。
  他瞥着不断在腿上制造出搔痒的尖尖手指,明明尖尖细细,却肉呼呼的不见骨,这么看着,很想伸手去捏上一捏,看看手指里面到底有没有骨头。
  这样的想法,让不近女人的他感到诧异和不安。
  全身的神经越崩越紧,身体尽量后靠,紧贴了身后床柱,离她远些。
  竭力不去注意腿上的搔痒,然异样的细微触感仍有一下没一下地自腿上传开。
  想她赶紧停下,却又有些不舍得她停下,这样的感觉甚怪……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无忧等了一阵,见他只是看着她的手发呆,也不回话,眉头一皱,在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听见我说话没有?”
  腿上的痛让惜了了陡然一惊,将脸撇开:“我没兴趣。”他与人交易无数,全是人家有求于他,就连王妃对他都要客气三分。
  这么被绑着谈买卖,还是头一回,怎么想,怎么憋气。
  “你对我的身份不陌生,既然你委身‘常乐府’,就说明我对你有用,你何不利用我的价值,更快地办你想办的事?”
  无忧在等他回话的时候,闲得发慌,又开始用手指刮他的腿侧打发时间,
  也让消除自己的紧张。
  她不知道惜了了口风如何,寻了他谈,也就搭上了被姨娘知道的风险,虽然姨娘对自己的身份不一定有所怀疑,但直接想到的就是她另有目的。
  皇家一惯是不告诉你的事,就是秘密,不容人刺探,你去刺探了就被人不容。
  但这件事没有时间让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瞎撞,这个险不得不冒。
  “一桩买卖,不做二人。”他的视线总是无法从在腿上轻轻划弄的手指上移开,喉中渐渐地发干,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
  “我不向你要那张画像,我要别的,不会让你为难。”
  “你要什么?”
  “他们将她藏在何处,我要这个,条件,你开。”
  “这桩买卖我不接。”他完全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为何不接?是能力有限,寻不到还是怎么?”
  “就当是我无能。”身体上的反应让他越来越难受,面颊绯红,原本娇艳的容颜浮上些媚意:“放开我。”
  “你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今天我不会放了你。如果你想留在我这儿过夜,那你从现在开始,什么也别说。如果想回去睡觉,就给我个明确说法,你为什么不接?”
  无忧身体微动了动,上半身压在他屈着的小腿上,大有就势搂着他睡下的架势,搁在他膝盖上的手臂滑下,隔着薄薄的衬裤,抚上他绷紧的大腿,即使是隔着布料仍能感到他腿上肌肤柔细如丝,再次感叹,上天弄人,竟将这些女人梦寐以求的给了他,简直是糟蹋浪费:“你身子这么软,抱着睡,一定很舒服。”
  他面颊绷紧,缩了缩身子,意外地发现,被她触摸腿部,居然没有恶心反胃,咬着唇瞅了她一眼,有些踌躇:“如果你能去做件事,我倒可以告诉你原因。”
  “什么事?”无忧暗喜,知道有门了。他说是,要她去办一件事,而不是交易,那么既不与拒绝姨娘相冲,又利用她达到目的,这个鸟鸟确实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圆滑,灵活,同样是买卖,不过换了个说法,就由买卖变成了相互帮助,其实达到的目的全是一样。
  “五日后,午时,有一个女犯人要处决,是绞刑,她死后,你去将她看清楚来,我要你去把发现的东西带来给我。”
  无忧一听“女犯人”三个字,心脏顿时收紧,难道……
  手指一顿,无意中刮过他腿侧的某一点,一种怪异的酥酥麻麻从他腿侧瞬间传开,他禁不住轻轻一颤,舒服得险些呻/吟出声,忙咬紧了牙,抵触这奇怪的感觉。
  无忧没注意到惜了了神情变化。问道:“那女犯是谁?难道是画中女人?”
  惜了了蹙眉强忍那怪异的酥麻,媚眼如丝,微微轻喘:“你无须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好。如果你带不回我想要的东西,今天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王妃。”
  “你威胁我?”无忧向来吃软不吃硬,即时瞪了眼,奇怪地“咦”了一声,回想方才做过什么,试着将手指移回方才搔弄过的那处,果然他身子又是一颤。
  他突然间觉得腹间有股从来不曾有过的邪火窜上,到处乱拱,一愣之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庞慢慢转红:“住手。”
  无忧之前发现宁墨在常乐手上所遭的罪,惜了了过激的反应,让她条件反射地想到,常乐也对惜了了做下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碰不得女人。
  在男女之事上最让人情变态的,就是将男人变成太监。
  当一个男人变成太监后,难免自卑,产生一些负面的过激行为。
  过去在整形科工作时,就见过男病患为了下面形状太弯,或者太奇形怪状,不能正常人道而苦恼,跑去矫正。
  由此可见,男人对人道一事上,有多看重。
  如果鸟鸟被变态兴宁折磨得不能人道,那对他而言,将是十分凄惨的事。
  不过只要没被阉割掉,都是有机率通过治疗康复。
  无忧想到这里,出于医者的爱心泛滥,对于他的那些威胁之言,浑不在意了。
  “嗖”地一下坐起身,二话不说,就伸手往他裤中探,早查早治,才有更高的治好机率。
  “喂,你做什么?”惜了了被她绑了手脚,行动不便,避又无处可避,吓得七魂没了六魂半,扭动着身体,试图能避开她的魔爪:“不要乱来啊。”
  “别怕,我只是看看,会尽量小心,不会弄痛你……”无忧在整形科对男性方便的矫正,虽然没有亲自主过刀,但原理却懂。
  她纯粹是医生安慰病人的温柔话语,听在惜了了耳中,就是别样的味道,更是抵死挣扎,向一旁滚开,不让她碰触轻薄。
  他越是如此,无忧越觉得自己想法正确,宁墨脚上的伤,都不让她看,何况这么让人害羞的地方。
  越是不让她看,她还也要看,设法为他医治是其一,其二是想看看兴宁到底变态到什么地步。
  兴宁越邪恶,不凡也就越不是东西,念头闪过,才赫然发现,她竟是想以此来将在不凡那儿不经意得到的那些温暖感觉全盘否认。
  她不想带着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感情离开,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理解。
  将滚到一边的惜了了揪了过来,将他压住,在他的扭动躲避中,握到的却是一支滚烫的硬棒,松了口气。
  还在,也还能硬起来,应该没问题。
  看来常乐的浑劲还没使到这里来。
  惜了了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那硬邦邦的东西在掌心中像燃着的炭一样烫,还一下一下地涨动。
  无忧扫了眼了了被墨黑长发遮去一半的绯红面颊,身体不住颤抖,鲜红的唇瓣被咬出血印,怨念的目光简直要将她生剥活剐,又开始犯疑。
  他不近女色,这东西平时不该这么硬着,难道是被迫服过什么,才让这东西一直这么硬着,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心理阴影,不敢让女人靠近,久而久之就成了那怪癖?
  试着的揉捏两下,看有没有其他不良之态。
  然就在这时,被她紧压在身下的柔软身体猛地僵住,指间一股热流冲来,二人眼瞪眼的同时怔住,又同时的脸红了下去。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无忧将手拿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指间绕着的黏稠液体,哭笑不得,没问题啊……
  惜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遗/精竟是这样完成,目光呆滞地挪向她的手指,瞅了一眼,哪敢再看第二眼,羞得连死的心都有。
  无忧虽然没经历过男人,好歹是学医的人,很快恢复了淡定,取了丝帕拭手:“第一次?”
  这本是男子正常的生理反应,只是不明白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少年,明明跟自己谈着与肉无关的生意,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么一回。
  惜了了脸红,耳红,脖子红,最后连眼睛都红了:“你……你……你下流。”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是男人都会有。”无忧捏了捏他仍滚手的脸蛋:“这样很好,证明你是个男人,以后可以娶老婆,当然你想找个男人断袖也可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2
069 不忍心

  惜了了张口结舌,她昨夜将开心留在房中,今天又如此对他,简直是淫邪无度。
  做下恶事居然如此理直气壮,气得身子不住的抖:“你无耻。”
  “喂,你不乱想,怎么能有那东西出来?你自己这样,怎么怪得我无耻?再说你弄了一手,我都没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无忧说的泰然,眼角却提心吊胆的往他身后绑着的手上看。
  如果这时候被他挣脱了出来,铁定是要将她毒死的。
  惜了了被她呛得急红了脸,失了平时的淡定:“分明你在我身上……”
  无忧眼眸一亮,笑了,向他半压过去,神情暧昧:“原来你是喜欢让人碰的。”
  惜了了终是个只得十五六岁的少年,过去又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想将方才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梦,然身上粘乎乎的,很不舒服,都宣示那件事的真实性,而方才那瞬间叫人象是飞上云端,无以言喻的畅意,想否认也无法否认。
  恼羞成怒:“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胡说。”
  使劲扭动手腕,试图将手挣脱出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个该死的丫头再胡说下去,就算将她毒死去,再跟她一起死了也行。
  然无忧绑人的技术着实过硬,任他怎么扭,怎么挣,别说手腕能挣开,就连被包裹着的手指头都松不了半分。
  “你别费劲了,我是不会让你挣开来,将我毒死的。”无忧塞了个枕头到他头下,让他可以睡得舒服些:“其实这些事真的很正常,只是你从小没爹爹在身边,也没有人告诉你这些,所以你才会觉得难以接受。你不信我,大可去问下开心和不凡他们啊,他们大你一些,该是懂的。”
  无忧知道曼珠的故事,曼珠跟着娘长大,他娘被抛弃,自然不会再跟他讲男人的事,才让他对这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一无所知,看似野狼猛虎。
  惜了了虽然恨不得无忧立刻死去,但听她说这些全是正常的反应,心理也不由的动了动,可是叫他去向开心和不凡开口相问,打死他也做不到。
  他动弹间,裤子那处有些渗湿,无忧看见,略为犹豫仍是下床取了干净的软巾湿了水,重新回到床上。
  瞅了他一阵,壮着胆子往他裤中塞。
  “你又要做什么?”惜了了睁大了眼,心惊胆颤的要放一旁避让:“你……你……难道又要……”
  “要你的头啊。”无忧脸上也是火烧火燎一般:“粘巴巴的不难受吗?一股的味,一会儿出去,丫头闻见了,你不嫌丢人啊。”
  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将湿巾搭上他那处,口中虽凶,手上却是尽量轻柔,男人如果在第一次伤到了,怕是会留下阴影,虽然她一直很难将他当男人看。
  “本来这些事,该你自己来处理,不过我怕解开你,被你毒死,所以给你代劳了。”
  惜了了略避了避,没能避开,反而不再动弹,侧身躺着闭上眼,粉嫩的脸蛋窘得几乎渗了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无忧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他不住轻颤着的小羽扇一般的涛黑睫毛和上挑的好看眼线,真是个极漂亮的大男孩,接着工作:“你的毒,对死人有没有效?”
  “对死人有没有效,我不清楚。只知道,我的毒能将活人变死人。”他根本不敢睁眼看眼前的邪恶少女。
  “如果我跟你说,你在我身上用药,根本是在浪费,因为我是个死人,你信不信?”
  他嘴角一抽,将脸埋进了枕头。
  “呵,自然是不信的。”无忧挑眉,有时连自己都不信,时常怀疑六岁那杯毒酒和那场大火只是一场梦,一个幻觉。
  惜了了直到无忧拿着湿巾下了床,才长松了口气,崩得发痛的身体慢慢放松,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背窄腰细,娇俏玲珑,他再恼她,也不能不承认她真的很美。
  “如果你的性子温和些,我也不用绑你,你也不用受这罪。”无忧处理完残局,回到他身边躺下,拉过被子将他和自己一起盖了,与他身体保持半尺距离,让他既有些紧张感,又不至于害怕。
  侧过身,与他面对面,手肘压在枕头上,撑了头。
  他个子并不矮,但纤柔细致,不像开心那样高大结实,挣扎了这半天,衣结早被蹭得开去,衣裳半解,及膝的长发散了开来,铺了半边床,半掩了裸出来的雪白肩膀,长睫低垂,面颊桃红未能褪去。
  这真是他所见过的显得最柔弱的少年,自己虽然是个女子,但只要有一叶薄刀在手,翻手就能杀人,倒比他显得更强大。
  视线扫过被他反绑在背后的手臂,轻咬了咬唇,轻叹了口气,竟是不忍心。
  倾身过去,面颊轻擦过他的面颊,手臂绕到他背后解绳索。
  “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武功,只是会用毒,又不会解毒,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
  无忧说这些话,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并没指望他能有所回应。
  没想到身下传来他极轻的声音:“我能。”
  无忧飞快的瞥了他一眼,他这话,也不知能有几分可信度。
  随着她解绳索的动作,她的脸颊在他的脸颊上来回轻擦,他的心狂跳不止,屏住呼吸,安静的如豢养的猫儿一般,一动不动。
  无忧系绳子的时候就系得结实,他又乱动,胡扯了这一阵子,结头早成了死扣,十分难解。
  他微微转头过来,看着无忧关注的神情,没有半点猥琐轻薄之意。他这么看着,居然……不反感……
  无忧对他的偷偷窃看,若的所察,转脸过来,睨了他一眼,继续解绳结:“我不是有意要碰你,实在是这结太难解,你别吐啊。”
  话说完,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他仍睁着小狐狸一样晶亮眼睛将她看着,真怕他又受什么刺激,蹙了蹙眉:“要不你趴着,我可以离你远些。”
  惜了了脸上略略褪去的红,又慢慢升起,缓缓垂下眼睫,身体却是不动一下。
  无忧几时见过他这么老实,心里反而不踏实,等了一阵,仍不见他动弹,舔了舔唇,不管了,又凑上前。
  回头间,唇不经意的擦过他微汗的颈项,婴儿肌肤般细腻的感觉在唇边化开,真相咬他一口,笑了笑,重新专注手上的活计。
  他身子只是微微一僵,便慢慢放松:“那个……”
  “嗯?”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正常的……”
  无忧哈了一声,反应过来:“千千说的。”总不能说以前生理课学的吧?
  “千千?”他眼里闪过一抹怒意:“她的话也信得?”
  “你别怨她胡说八道,其实啊,她天天研究男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博学的……”她干咳了一下,不知千千会不会打喷嚏。
  瞟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怒意未消,又咳了一声:“我娘也说过,我这么多夫郎,她好歹得教我些。”他总不至于敢拿这事去问姨娘吧。
  他的脸色果然慢慢缓和了下来,又垂下了眼睑。
  惜了了感到手上绳索一松,缠裹在指尖上的绸带被抽走。
  手掌轻合,沽动着麻(这个词也和谐。)痹的手指,手指一屈一直间,指甲缝里已扣了些药沫,只要轻轻一弹,就能让她死的无声无息。
  露出半真半假的笑:“你明知我要杀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无忧绕着绸带,顿了下:“这个,我也不知道……呵……可能是没想吧。”
  惜了了微微一怔,一直以为做一件事,总得有目的,从来不会有无心之作。
  “这笑是谁教你的?”她抬手抹了抹他的眼角:“不想笑就别笑,这么笑,真的很难看。”
  其实他怎么笑,都很媚,很好看,但这种没有心的笑,实在叫人心酸。
  将挽好的绸带掷到床角,转了转酸软的手腕躺了回去:“你还没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惜了了眼角笑意凝住,撑身坐起,背靠了身后床柱,斜睨着正望着他,等他回答的无忧,她眼中从头到尾干净得没有一点贪*婪***。
  屈着的手指慢慢张开,缓缓将滑落一边衣袍拉拢,掩去赤裸的肩膀:“没有那个人,所以没得寻。”
  无忧之前做了许多难以寻找到设想,甚至想到把她的头发剃光了藏在和尚庙里,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没有这个人……
  “那画像……”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惜了了自行去解脚上的绳索:“别忘了,把你发现的东西给我。”
  无忧满腹疑问,但有他这些消息,起码知道,这几天不必去扒地皮寻人。
  “你刚才为什么不下手?”
  “因为我要留在这里,起码现在要,你死了,这院子里的人就散了,我也得离开。”
  他的话就如同他的笑一样,半真半假。
  无忧笑了笑,也不反驳,望着天花板:“真希望你的毒对死人没效啊。”
  他停下来,睨了她一眼:“你真是奇怪的人……和以前……大不一样……”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2
070 初试AA

  “要不然,怎么会是失疯症呢?”无忧打了个哈欠,打算就这样睡了,至于鸟鸟,已经问不出什么,爱留就留,爱走就走。
  “如果这是失疯症,那一直这么疯着,也挺好。”他斜依了身子,倒比刚才放松,没有要离去的样子,不过目光却不敢再往她身上看,一看便想到刚才的事,不自在地如坐针毡。
  无忧瞥看向他,‘哧’地一声笑,他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居然没落荒而逃:“我们aa,怎么样?”
  “诶诶?”他与她视线一触,赶紧避开,脸上飞起红云,他擅于交际,会好几国的语言,却不知这个‘诶诶’是哪国的语言,又是什么意思。
  无忧笑了,原来他还是介意啊,明明介意,却又不走,实在弄不明白他有什么想法。
  拔了头上的钗子在枕头上划了两个‘a’给他看:“是这个‘aa’。”
  “英格兰语?”他略抬眼皮,看着她写划,视线不自觉地看过她握着钗子手,就是这只手,方才……脸上的红飞快地渗过脖根,面颊艳得想要滴血。
  “你懂英格兰语?”无忧微诧,翻过身望着他的大红脸,翻了个白眼,平白又红什么脸,难道和哪个西洋女子有一段异国恋不成?
  不过光是想想就被自己否认了,女人都碰不得的人,怎么跟那些开放国家的女人恋?人家是见面就亲,他不吐人家一嘴才怪。
  “略懂。”惜了了偏头苦思,摇了摇头:“英格兰语中没有这么个说法。”
  无忧挤了个笑脸,当然没有了,这时候这个词要到16世纪才会有:“不过是偏远地方的一个说法,你没听过,也是正常,‘aa’呢就是‘aa’制,意思是大家吃了饭,自己付自己的钱,说白了就是各顾各。”
  “你我未必会同出去用膳,在府中用膳无需自己开销。”他不明白这跟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
  无忧轻咳了一声,当然没有约你出去吃饭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搭成协议,我们可以在府中和平共处,只不过彼此互不干涉,你过你,我过我的,如果有用到对方的地方,就亲兄弟明算账,拿钱买货。这样你也不用总担心我对你心怀鬼胎,打你主意;而我也不用总害怕,你对我下毒。如何?”
  如果能跟他达成协议,他也就不用处处防狼一样防着她。
  也就是说,可以随时找他买情报,这比千千那三包本事,来得更直接些。
  惜了了在府中,也就是想图个清静,在尽可能清净,不受干扰的环境中办自己的事。
  就算这个女人不可信,但起码有个协议在,对她也多少能有些约束。
  所以略作犹豫,便点了头:“好。”
  ‘好’字出口,目光转过来,对上无忧清澈纯净的眼,竟(是)他看过的最美的一双眼。
  目光仍是与她的一交就慌忙避开,但她眼中恳切,几乎是哀求的目光却浮现在了脑海里,想的竟是,这样一来,或许她以后不会再在自己面前出现……
  神使鬼差地有些失落。
  无忧原以为,一定要很费些口舌才能说服他,结果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高兴得差点扑上去拥抱他,以示庆祝。
  不过碍于他的怪癖,忍了下来,省得被他说成,刚达成协议,她就违约,这才谈成的事,就此告吹。
  惜了了看着她眼里的雀跃,更生出一股惆怅,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的邪恶女人,以后自然是不能再见的。
  起身下床,将外袍慢慢穿上:“我回去了,我要的东西,你拿到了,差可靠的人给我送来便好。”
  再不回头,直到出了院门,才停下来,回头望向还点着灯的窗棂,咬住了红艳的下唇。
  一个黑影蓦然落下,搂了他的肩膀,他猛地吃了一惊。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那小魔女有没有没对你怎么?”
  惜了了惊吓刚去,脸却‘嗖’地一下直红过耳根:“没……没怎么……”
  “她找你做什么?”开心嘴角翘起,从作业的情形看来,他并不担心无忧会把了了怎么样,不过他这脸红得实在有些诡异。
  “找我买些东西。”惜了了偷偷将没穿得很整齐的衣袍拉好。
  “你拒绝她,所以被她为难了?”开心皱了皱眉,那丫头邪得很,低了头,将惜了了从头看到下。
  “谈成了。”惜了了顿时紧张,拍开搭在肩膀上的精实手臂,往‘听雨阁’方向走。
  开心微微一怔,以了了的性格,如果不肯答应,任你怎么逼迫,都是没用的,他对他们这桩买卖十分好奇,但与了了多年的相处,知道他的规矩,关于生意上的事,绝不会吐露半点口风,问了也是白问,干脆不问。
  追了上去:“你结实的人多,又见多识广,可知道除了易容,还有没有别飞方法将一个人的模样变成与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剥皮换体。”
  开心光听这四个字,就打了个寒战:“怎么个换法?”
  “这是很高技术的一门秘术,就是将一个人的皮完整的剥下来,再覆到另一个人身上。如果想让被换上皮的人和剥皮的人一模一样,就得很高的要求,包括脸型,身型,都得与之前的相同,有一点不同,覆出来都会有差异。因为世间除了长得一样的双胞胎,几乎难寻到一样的人,但既然双胞胎已经长得一样了,也就没必要再换。”
  “如果当真有人做了,能否看得出来?”
  “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虽然人皮弹性有限,想丝毫不拉扯改变模样,一定得开上两个以上开口,头上一个,身上一个,高明的秘术师,都会将头上的开口处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发际……而身上的……”
  “身上的会怎么样?”
  “因为人皮不比得布料织物,再高明的缝合师,缝合人皮时,仍会留下细微的痕迹,虽然常人极难发现,但终是躲不过眼力好的人,所以他们多会采用纹身来掩饰,好的纹身师能将缝合的痕迹弥补的天衣无缝。不过剥下来的皮肤难以保存,不能晒太阳,也不能多吹风,每日还要多次用凝脂涂抹来保住弹性,而且不能有丝毫伤损,因为里面的皮肉能长好,而覆在上面的这层人皮,却是再长不拢,但人只要长在这世上,哪能没有一点磕磕撞撞。
  即便是万般小心,保护得极好,不晒太阳,不吹风,也不磕磕碰碰,划破手指,也无法长时间保存,所以这门秘术空有说法,却无人去做。”
  “你说的不能长时间,是多久?”
  “据说是一年。”惜了了奇怪的睨了开心一眼:“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呃,没什么。”开心抱着手臂,看着自己脚尖。
  “难道你认识的人中,有谁不妥当?”惜了了下意思的回头睨了眼身后院门,难道……
  “没有……你别乱想。”开心抬臂勾了他的脖子,半边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帮我打听个人,价钱任你开。”
  “三百金珠,你还没还上。”惜了了摔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别动手动脚的。”
  开心裂嘴笑了:“早晚还你,别这么小气。”极快的捏了惜了了的下巴,又打趣道:“你是女人该多好,虽然脾气臭点,长得漂亮,身子骨又软,男女之事想必也销魂得很,我直接娶了你,也无需再找其他女人。”
  惜了了刚刚在无忧那儿出了那桩丑事,别扭劲到现在还没过去,开心这话简直是直接踩在了他尾巴尖上。
  斜步让开,淡淡月光银灰下,他面沉入水,媚气的眉眼间,尽是凛然之色,潋滟的红唇上留下深深齿痕,慢慢有暗红的血逐渗出:“那些人表面对我客气,暗里我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玩物,一次次去我的茶苑,看似彬彬有礼,图的不过是寻机弄我上床,满足他们的**。一直以为你虽然表面上言语不羁,但却是个真男子,没想你也存了这般龌龊想法。”
  开心本是常与他戏笑惯了的,从没见过他这么大反应,愕住了,眼里戏意褪去:“你知道我没那意思。”
  惜了了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他虽然言行上不拘礼数,却不是那样的人,然说出去的话,又怎么肯收回来。
  舔了舔因破损而涨痛的唇,垂下眼睑,转身就走,步子又急又快。
  开心眉头微蹙,若有所思,急追上前一把拽了惜了了,沉声问道:“是不是那魔女对你做了什么?”
  惜了了眼神微闪,背转身,眼眶有些微红,她说的对,他自小没有父亲,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那个人抛弃了母亲,抛弃了自己,自己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又何需去对那些人赔笑应酬。
  深吸了口气,忍住心间钝痛,淡声问道:“那个人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不能说。”开心轻抿了唇,眸子暗沉。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2
071 劝离

  惜了了也不勉强,谁没有一点不能见光的东西:“那个人,你无需去找。”
  “我一定要找,你只要给我一点提示,不会让你涉入。”开心静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生恻散惜了了微微侧身,还隐隐泛红的眼,已恢复平常的亲和妩媚,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看戏暗叹了口气,他本该是活泼胡为的年纪,却已经将少年本该有的性子尽数掩去,给人看到的不过是个分不清真假的躯壳:“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五日后,我给你消息,五日内,你什么也不能做,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他深色的长袍隐在树影中,只有少许月光斑斓的晃动,显示着他的远去。
  开心蹙了眉回头看向浸在夜色中的“暮言轩”那丫头到底做了什么。狭长的眸子眯起……,……纹身……不能晒太阳……
  凉月银辉透过竹篱窗格,给不凡清雅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清冷。直到身后琴声停下,才慢慢转身,看向宁墨轻抚琴弦的手:“琴随心生,你的琴弹得越发的好了。”
  “本来有人比我弹得更好,可好……,…”宁墨手指一点点抚过琴弦,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寻不到一丝暖意。不凡默了一阵,避开他的话题,转入今夜来的目的:“你知道,对于无忧,其他什么事,我都能约束,独对你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我没怪俄(你?)”
  “我宁肯你怪我。”不凡轻叹了口气:“离开常乐府,我会为你安排号一切。”
  “我不会走,除非能让我带她一起走。”宁墨神色如一,不起一丝波澜,指尖轻动,淼淼琴声又自在他指尖流转。不凡上前,伸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她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你比我更有体会。”宁墨唇边浮起一抹讥诮,视线停在按在琴弦的修长指节上,“可惜了一双好手。”
  “宁墨。”不凡锁紧了眉头,生出些无奈,“何必如此,又何必为难你自己?也为难我?”
  “为难吗?”宁墨抬眼起来,望着那双同自己一样狭长,纯黑的眼,只是那双眼里多了些人间冷暖,嘴角轻勾,眼底却越加的漠然冷淡:“你还是不够狠。”
  “你的身体已经亏虚的再受不得了。”不凡手掌握了他的肩膀:“离开这里。”
  “你回吧。”宁墨将轮椅转开,停到窗下,抬头望向天边月亮,冰冷的眸子深处且柔且韧。不凡看了他一阵,徐徐开口:“那女人,对你真这么重要?”
  “是。”他苍白的薄唇轻动,语气坚定。不凡慢慢阖了下眼,从琴弦上收回手:“也罢。”
  惜了了离开后,无忧根本没了睡意,脑海中一会儿是峻珩的那些话,一会儿又是宁墨的琴声,一会儿又是卖茶老妇人说的秋千三月一换。就连过去猜想的子言是北齐被毒杀的小太子一事,也被搅乱成了南朝太子,乱哄哄更理不出一丝头绪。
  睁大着眼,望着幔顶怔怔发呆,好像想了很多,但到头来,却像是什么也没想出来。
  直到天边鸡鸣,才阖上眼,这一阖,反而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糊,被人一阵的摇晃,半睁着酸涩发涨的眼,晕乎乎的扫了眼床前一堆的丫头,又将眼闭上。
  “郡主,别睡了,快起来,祥月公主已经到大门口了,讫公子叫人来催呢。”千千使劲将她提了起来。
  无忧一个叮咛,睡意去了三分,抓过床边丫头捧着的湿巾,往脸上一抹,顿时清醒过来,急问道:“我皇姑婆到了?”
  “刚才就说到大门口了,这会儿怕是正往前东屋送呢。”
  “什么时辰了?”无忧这才慌了神,祥月公主是皇母的姑姑,也是自己的祖辈,照规矩她得到二门口去接着,这下好,人家进门了,她还在床上。
  “巳时了。”千千也慌着给她递送衣衫。
  “怎么不早些叫我?”无忧滚下床,手忙脚乱的收拾。
  “明明传话说是要过了午时才到。”千千为难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来过几次,见你睡得那么沉,想是你昨夜把惜公子……咳……过于累了,所以想让你多睡会儿,谁知道就提拼(前?)了。”
  “我把他……,…”无忧扫了眼左右,嘴角抽了抽,昨天那情境也不知道算不算把他怎么了:“算了,现在外面情况中怎么样?”
  “讫公子接着呢,哄祥月公主说你昨天喝多了两盅,所以起得晚了,这会儿正在收拾,祥月公主也没恼,说昨天那种大事,喝多几杯也是难免……”
  “我爹和娘呢……”
  “王妃已经过去了,王爷听说正在办公务,办好了也会立马过责……”
  无忧略松了口气,随意洗漱了,也不用早膳,领了千千就往东院跑。
  出门没多远,便见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来:“郡主,公主娘娘说大堂里闷得慌,叫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叫都主直接过后花园,一会儿大伙就在院子里吃大螃蟹……”
  “府上有螃蟹……”无忧到这儿这么久,还没见过府里蒸过大螃蟹。
  “公主娘娘自带的,已经叫厨房去蒸了……”
  无忧笑了笑,以前和这个皇姑婆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便觉得她是个随行的人,这会儿连螃蟹都自带了。
  “赶快叫人去备些上好的黄酒……”吃螃蟹哪能不配黄酒。
  “纥公子已经叫人备上了……”
  无忧嘴角笑意一冷,宁墨那脚,反复伤成这样,他岂能不知?唯一的解释就是不加理会。
  对上头的人,确实面面俱到,这些细小的事情,都不会漏下一点。
  睡到这时辰,也没人来揭穿她的冒牌身份,不知是宁墨没将她的身份说出来,还是他们因为皇姑婆的事,无暇理会。
  反正没人来找她麻烦,她就当身份没有暴露。
  天气极好,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暖融融的,院中早摆好软榻,已过七旬的祥月公主满面堆笑斜靠在上面,左右乱看。
  只有兴宁的那几个夫侍,无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齐齐整整的一起出现。
  除了坐在轮椅上的宁墨,神色淡漠,和平时没多少不同,另外几个都立挺挺的散立着。
  他们几个今天都有些共同点,包括平时圆滑周到的不凡也没站在皇姑婆面前服侍。
  全站在树枝繁密的树第前,而且还是能挨多近,就挨多近,也不怕树杈扎了屁股,再就是神情都有些古怪。
  只有十一郎站在场子中间,双手捂着小屁股,小脸苦成一堆,眼巴巴的将祥月公主瞅着。
  王妃坐在公主旁边,也是神情难辨。
  无忧一看就乐了,看样子,有人中过招了。皇姑婆下手可真快,快走两步转出花荫。
  惜了了没抬头看无忧,脸已先红了,更不敢回头看她。
  开心在他对面看着,更觉得蹊跷,不理不顾的朝无忧看去,后者神色怡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不由的眉头微蹙。
  无忧视线不敢乱看,走到场中,又是见礼,又是寒暄的做足了过场,才在一边坐下。
  眼风扫向静丵坐一边,微侧着脸看着手边停着彩蝶的宁墨。
  无忧察觉到皇姑婆也在看宁墨。
  宁墨人走到了,却沉漫在自己的世界中,周围的人和事全然与他无关,对工作的端详也是不察不觉,安静的好像这里没有他这么个人。
  好一会儿,公主才收回视线,离得近,无忧甚至听到她几乎是无声的一声叹息:“这么个妙人儿,真是可怜见儿的……”
  王妃神色间也有些不自在,飞快的瞟了无忧一眼。
  无忧却看向了不凡。
  不凡面色仍然平静如水,对她投来的视线也不做出反应,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地面。
  无忧反而有些意外,以为他会借这机会,使劲巴结,没想到除了宁墨,倒是他站的最远。
  立了一院子的人,气氛反而死气沉沉,就连无忧都觉得有些难受。
  这份沉默被祥月公主起身去净衣结束。
  王妃长松了口气,支着一旁的丫头:“快去看看,螃蟹蒸好没有……”看样子,也是受不了这份诡异的气氛,想借着螃蟹来调和调和。
  无忧借这空挡,逛到不凡面前,仰了头,直直的将他看着,看得很仔细,简直像是要将他切割成一片一片来分析。
  他终于将视线挪过来,不避不闪的与她对看。
  “无忧……”王妃怕无忧因为峻珩的事不痛快,这时寻不凡的麻烦,皱了眉:“你皇姑婆在呢,可不许胡来……”
  无忧不敢违逆姨娘,向后退开。
  靖王绕过花丛大步赶来,扫视了场中一眼,浓眉就是一皱:“,怎么今天全跟死了人一样……”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2
072 怪癖老太太

  院子里所有人一齐看向呆若木鸡的王爷,一怔之后,均是忍俊不禁。
  过了好一会儿,王爷才回缓过神来,正要向众人宣泄不满,屁股上又一痛,竟是又被狠狠的拧了一把。
  王爷即时再次呆住,目瞪口呆的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
  身后传来祥月公主的赞叹声:“带军打仗的人就是不同,这屁股都特别的结实,不象你们皇父,就一包的肥肉。”
  王妃偷偷瞄了夫君一眼,强憋着笑,委实辛苦。
  开心终于憋笑不住,闷笑出了声,又忙忍着,又哪里忍得住。
  王爷在小辈面前出这么大个丑,窘得老脸通红,恨不得就此遁地底里去,遁不掉,就想找回点威严,狠狠的向场中瞪去。
  不凡等人忙转开头……看花的看花,望天的望天,装的无事一般。
  网页这才背了手,以手掌遮了屁股,慢慢转身,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祥月公主冷不丁的又来一下。
  直到面对祥月公主,才干咳一声,勉强笑道:“黄姑婆真是老当益壮,身手也是丝毫没减。”开心“噗”的又笑出了声,被王爷回瞪过来,忙又看向别处。
  王爷一一看过不凡等人,个个背靠树篱,暗骂道:“这帮兔崽子,个个精的跟小鬼一样。”后悔太过大意,令这巴掌落在里自己身上。
  祥月公主扁了嘴,从王爷身边绕过,嘀咕埋怨道:“兵蛋子也就看着好看,一说话就完蛋,这女人哪能说老当益壮的。方才见人家卖螃蟹家吆喝得挺热闹,上去瞅了一眼,人家卖螃蟹的都会说,“呦,老人家,上次见您是这模样,现在还是这么风华绝代,您可真是青春永驻啊。人家卖螃蟹的都比兵蛋子强。”
  王爷嘴角一抽,眼前这位,头发全白光了。脸上褶子打堆,还怎么风华绝代的起来?五十年前或许是风华绝代。那卖螃蟹的除了这次,哪还见过您啊,一个风华绝代,就能让您乐颠着,自带这么多螃蟹进府。
  得,您天天去瞅螃蟹,他天天夸你风华绝代,我们也天天有螃蟹吃。
  不过这话也就敢在肚子里说说,没敢当真说出来。
  再看周围,王妃倒还算能把持得住,其他人家上到无忧和她的那几个夫,下到一片蹲着随时等着传话的小厮,无一不是脸红耳赤,怪模怪样。
  扯下嘴角,脸色阴沉阴沉的,一世威严就这么扫地成灰了。
  王妃见丈夫脸色不好,终是敛了笑,上前来将祥月公主扶住:“姑姑,他就一个只懂得带兵打仗的粗人,您别跟他计较。”
  我哪能跟他计较,我是在想啊,你当初嫁给他,多半是没看他的那张脸听她说两句话,光看他的屁股去了。”
  网页头痛的捂了捂额头,这西越皇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极品老太太。
  当着小北门说这话,实在……
  王妃尴尬得噎住,也被闹得满面通红,嗔怪唤道:“姑姑。”
  祥月公主横了她一眼:“没出息,你看兴宁就比你出息,这些个夫郎个个人模人样的。多讨人喜欢。”
  跟在后头的王爷头更痛,这下更好,连人都不走了。
  不凡等人见老太太来,均是面对着她,随着她的动作转身,绝不把屁股对着她。
  老太太慢慢腾腾地也不着急,到不凡他们几个身边,挨个看过。看一个,点一下头,最后停在惜了了面前:“哟,这个比我们家兴宁更漂亮了。”
  惜了了对自己的相貌想来不大喜欢,听老太太一赞,更不自在,飞快的扫了无忧一眼,轻咬了唇,垂下眼。
  “漂亮可不是坏事,麻烦事恐怕会多些,不过这也得自己怎么看,应对的好,别人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多瞅两眼,又挖不下两块肉,瞅就瞅呗。”老太太到了这把年纪,自是懂得揣摩人心。
  过去只觉得传的有些神乎,但现在看来不无道理。
  老太太从腰间解了块佩玉下来,塞到他手中“看你小身子单薄的,多半是受气受的,这个虽然不值啥钱”但这可
  是我那娘叫人给我雕的。”她伸了手指给他看:“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只要你不先去惹人,别人想占你便宜,你给我
  打回去,不出人命,不伤人,就算到了自府,把这玉拿出来,也没人敢办你。其实在兴宁的地盘上,也没人能把你怎么
  样,但总有个出门的时候,外面遇上些井的,咱也不能让人占了便宜去。”
  王妃眸子一亮,无忧也顿时有所悟,老太太这是给惜了了过几天进京用的。
  婉城是靖王的地盘,没有人不认得惜了了,也没人不知道他是常乐的夫郎,自不敢怎么样。但进了京,不认得他的
  就多去了,而京里权贵人家又多,总有喜欢朝惹生事的。
  他长得漂亮,遇上不认得他的,难免不上来招惹他。
  虽然不必怕她们,但总是多事,有了老太太这护身符,自然可以去了这些麻烦。
  惜了了心里一暖:“长公主,我不能收。”
  “给你就拿着,谁叫我老太太跟你投缘,一见着就喜欢呢。”
  “赶紧谢恩。”王妃也是暗暗欢喜,出了门,能少一事,是一事。
  惜了了这才谢过祥月公主将玉佩收下。
  老太太晃晃悠悠的往前朝王妃问道:“这些个,全市从小在府里长大的?”
  “进府的时候,也都十岁上下,算是吧。”
  老太太点头:“你看女婿的眼光,强过找男人。”
  王爷嘴角又是一抽,不就是一句老当盖壮吗,就被踩到脚跟下面去了。
  无忧正闷笑的快岔了气,微侧脸却见宁墨仍只看着身边的花朵,脸上全无笑意,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反而让他显得更为冷清孤独。
  身上衣衫也是很单薄,虽然这时天气暖和,但他一直这么坐着不能动弹,血液流通不好,总少些血气。
  不着痕迹的挨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冷吗?“
  他微愕,抬眼起来,轻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张脸,冷如冰潭的眸子微微一漾,仅一眨眼功夫,他他又垂下眼睑,看向身侧花枝。
  无忧伸手过来,将他的手一握,冰冰,比自己的体温竟高不了多少。
  他的手微微一颤,看向她的手。
  她已经放开手去,回头吩咐丫头:”去给宁公子那床毯子来。“
  他”不用“儿子刚要出口,见王妃没(?)祥月公主朝这边看来,转开脸,没有出声。
  对面不凡眼里闪过诧异,无忧眼角余光看见,站直身从宁墨身边来开(???)
  过了一盏茶功夫,果然见丫头拿了床全新的羊绒毯自来,盖在宁墨腿上。
  在丫头退开的瞬间宁墨向无忧看去,虽然只是一眼,但无忧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觉得那一眼,不像是他平时眼神那么冰冷。
  下人们端上螃蟹、黄酒上来(?)分散了彼此注意力。
  场子中因老太太的一记巴掌,气氛已然改变,不再沉闷。
  老太太由靖王夫妇无忧陪着坐了一桌。
  不凡、开心、了了、宁墨、十一郎坐了一桌。
  老太太将京里的稀奇古怪事念念叨叨的翻弄出来,无忧久没听京里的事,这时听着也觉得有趣。
  而不凡他们那桌,只得开心比手画脚的胡乱瞎扯,连谁家的猪下了崽子,那猪崽子长了两根猪尾巴都给他编出来。
  虽然开心说的都是些民间小事,但他口舌灵便,说出来生动幽默,老太太听得个反而不说了,一桌子人全竖着耳朵挺开心胡扳。
  靖王突然想起什么向开心问道:”开心,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拿了些书去骗人?“
  话一出口,了了、无忧和一边立着的千千顿时不自在。
  无忧想白开心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应该会随便寻个借口搪塞过去。
  不想开心“啊。”了一声,“王爷问的是那些灶神春宫啊?是您那师爷说的吧?”那天买书的几人中,其中一个就是靖王军中管账目抄写的师爷。
  无忧冷得牙根一抽……
  靖王向来不大理会郡主府中的事,平时开心胡闹,却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并非没有分寸的人,但涉及到诈骗就不理不行。
  按理这事不该在这时候问,但这事发生在了了茶苑,而平时又极难遇上他们俩在一块,所以也就顺便问声,如果当真有这事,随便说两句,叫他以后不许这般便是。
  不料开心开口说的却是这春宫一事,暗骂了那师爷,告状还藏一半,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3
073 千千讨赏

  王妃忙将话岔接了过去:“先吃螃蟹,这事以后再说。”
  老太太却来了兴趣,拦下王妃:“说说看,那春-宫是怎么会事?”
  开心将蟹黄吸了个干净,接了丫头递上来的湿巾,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是这样的,有两个丫头急钱用,说是宫中的不传秘籍,价值两千两银子,叫我帮着寻到好买家。”
  他似有意,又象无意的瞟了无忧一眼:“那两丫头确实是信得过得人,我也没看里面内容,只是想两千两太黑了些,就两百两给了人,结果人家当面就拆了,书里面装的尽是些财神、灶神什么的……真不是我骗人,确实是我太老实,被熟人给诳了。”
  王妃和王爷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无忧被他半真半假的一番话,气的差点晕了过去,直拿眼神丢飞刀戳他。
  开心不理不顾,一脸正经的又道:“所以,王爷这板子真打不到我身上,您该去捉那俩丫头。”
  老太太乐了:“那俩丫头害死哪儿的?这么大胆,连熟人都骗,该打。王爷,你赶紧着叫人去捉了来,好好的教训,教训,这小时候不教,大了可就没得教了。”
  王爷连连称是,刚唤了个人:“来人。”
  千千不是当下人大的,比别的下人,总是多了分莽撞,少了分奴才气,被开心一阵的扭曲事实,见无忧稳坐着没出面的打算,心想她是郡主,查出来挨打的肯定是自己,沉不住气了,愤愤的瞪了开心:“你胡说,我们哪有叫你找买家,而且我们只收了你二十两银子,是你……”
  说到这儿,见所有人的目光全向她看来,再看开心,笑嘻嘻的坐了回去,又开始吃蟹,这里的事与他浑然无关了,才知道上了当,忙捂了嘴,偷偷的朝无忧瞅。
  事到了这步,所有人都知道那俩丫头是谁了,所有目光又投向无忧。
  无忧恨得咬牙,头痛的捂了额头,朝着老太太堆了一脸的笑:“嘿嘿……其实……”
  老太太撑了头:“其实啥啊?”
  “呃……其实……其实是我想帮爹爹民服私访,试探一下他的属下风气正不正,结果发现他的属下还真是……”
  王爷一口漱口的茶水正含在口中,听了这话,险些给呛进肚子,包着茶水,鼓着腮帮将无忧瞪着。
  “其实……还真是挺正的。”
  无忧别了脸,狠狠的刮了开心一眼,又道:“这不,那师爷一看不是真的春宫图,立马就去报告了。”
  “如果是真的呢?”老太太冷不丁的笑接了句。
  “那就没功夫去报告了,赶紧着上花楼和姑娘试试感觉去了。”无忧愣也不打一个的回了话。
  王爷刚刚松了口气,接着听了她最后一句话,直接就喷了出去,呛得险些闭过气去。
  开心在下面含了个蟹脚,闷笑不已,被不凡眼风扫来,才收敛些。
  “胡闹。”王妃向无忧一眼瞪了过去,无忧忙埋低头,小声嘀咕:“要罚也得先罚那师爷。”
  老太太笑得前俯后仰,等笑过了气,才拍着胸口:“你别骂兴宁,这丫头虽然古灵精怪了些,但话可没说错。”
  王爷一愣之后,明白过来,军中的人一定要言行如一,绝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师爷这样如果占了便宜就自己兜着,吃了亏就往外倒,以开心的身份,就算不能把他怎么着,也让王爷对开心生出了些间隙,以此作为报复。
  虽然只是小事,却足以看出一个的人品:“这师爷是以前合兵时,那边带过的,以前我怕那边的人心里抵触,认为我们会亏待他们
  ,所以他们的人,我一个没动全用了。也过了两年了,我看两边的人也融合的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就要打大仗了,也是该清一清
  人的时候了。这两年,你一直在军中,也看的明白,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借这次机会该清的全清,只给你三天时间。”
  “是。”不凡应了,仍坐了回去,分明是接了个大任务,却云淡风轻的象没事一般。
  无忧眼一眨,笑得有眉没眼,仍跟老太太咬耳朵:“皇姑婆是不是该给奖励?”
  婉城不久后,或许会有打仗要打,守城最重要的就是齐心,绝容不得里面掺着沙子,无忧卖书那事,虽然是无心为之,却让靖王醒起清除内患,所以也是碰巧得了个功。
  老太太啐了她一口:“贪心的丫头,我已经帮你保了个了,还不知足,再说这事该想你爹讨奖。”
  无忧伸了伸舌头:“我爹会奖我一顿板子。”
  老太太哈哈笑了:“行,我就代你爹娘奖你了,你要啥?”
  无忧眼角闪过一丝狡意,朝老太太凑得更近些,一阵耳语。
  老太太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开心平白感动啊后脖子凉飕飕的,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阴风阵阵。
  ※※※※※※
  这一餐螃蟹宴,开心算是吃饱喝足,伸了懒腰正要进院子,见千千小跑过来。
  不由的停了下来。
  千千直到他面前才停下,松了口气:“可算是追上了。”
  “有事?”朝她身后望了望,不见无忧,微微有些失望。
  千千从袖中取了封信出来,双手捧着:“郡主要我给公子送封信。”
  开心眼眸一闪,接了过去,立马就要拆信,见千千直定定的将他看着,听了手:“还有事?”
  “郡主叫你一定不要失约。”千千眼珠子在他身上乱转,上头传闻常乐的夫君个个都是万里挑一,如今看来,何止是万里挑一,天上被万人追捧着得那几个上神,也不过如此。
  这等姿色能多弄些画像,外带他平时所用的小东小西的回去,包发财。
  无忧答应的五天,现在还剩四天,也不知这次约他跟不跟自己的酬劳有关。
  开心急看着信得内容,‘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回头见他仍杵着不走,眼角不经意的看向她的脚:“还有事?”
  千千平时难有机会与他单独见面,这是左右无人,胆子大了起来:“人家跑腿,都有小费,红包什么的……咳……”
  开心虽然不知小费是什么,红包确实懂的,哑然失笑,这贪财的性子啊,倒与那丫头极像,不由的又将她打量了一番:“你没领月钱啊?”
  千千来了也就领过一回月钱,不过这些钱,以后带回去,就跟这里烧给死人的冥钱一样,没用……
  挤了个笑:“我说的不是银子。”
  “那是?”
  “如果你有不再用的小东西,比方说手帕,发带,反正只要是你专用的都行……赏给奴婢吧。”
  开心失笑,这是什么破嗜好,打趣道:“破袜子有几双,要不?”
  千千微囧,踌躇了一下,仍点了头:“也行吧。”
  开心‘哈’的一声笑:“你还真信啊,破袜子早丢得没了。”
  千千失望地泄了气:“那以后有了,别丢了啊。”
  开心‘噗’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胭脂小盒:“我前两天刚得的,从波斯运来的,给你吧。”
  千千细长的眼,顿时圆了许多,盯着他手中精致的胭脂盒,眼睛都放了光,怕他后悔,一把抓了过去。
  开心手掌一握,避开:“别忙,有条件。”
  千千又泄了气,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好事:“你要求太高,我可办不到。”
  “我就问你几句话。”
  “那也得我能说的,才能告诉你。”千千不sha。
  “如果你不能答的,就不答,行吗?”
  千千挑眉,他问什么,都说不能答,不就成了,念头刚动,便听他又道:“还没开问,就打起小算盘,东西你也别想得了。”
  开心吹了声口哨,当真转了身,朝院子里走。
  “我答,我答,还不行吗?”千千忙将他的手臂拽住。
  开心眼角扫来,她忙松了口:“我能答的,都答。”
  “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表现不好,我立马走人。”开心将胭脂盒在手指间打转,看得千千直紧张,怕他不小心给打了。
  “你快问吧,你的手可拿稳些。”
  开心一笑:“你那笔哪来的?”
  “情郎送的。”千千难得的脸上烫了烫,单相思也算情郎吧?
  “你一直带在身边?”开心明感觉她这话不实,也不追究。
  千千点头。
  “没给过别人?”
  千千摇头:“我当然不会给别人,前几天不小心丢了,都害得我好找,急得差点上了吊,好在找回来了。”
  开心心肝闪了一下:“怎么找回来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3
074 只身赴约

  “是小丫头拾去了,郡主恰好看见,就给要了回来。”
  千千奇怪他问这些做什么,不过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他也无妨。
  “给你了。”开心手指一弹,胭脂盒打着转向千千飞去。
  千千慌得连忙接住,千恩万谢的去了。
  开心脸上嬉笑敛去,遥望天边,喃喃自语:“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晃了晃头,实在想不出其中玄机。
  拆了信,是一手漂亮娟秀的小楷。
  慢慢将信折起,收入怀中。
  刚迈进院门,一把扫帚飞了过来。
  开心惯性的侧里弹开,也不看来人,一连跳着躲闪,一边嚷:“哪有这样的爹,也不管在哪儿,见面就打,我又有哪儿做的不对了?”
  阿福追了一圈,扫帚抡得呼呼作响,没能碰着他的衣角,累得气喘,扫帚撑地,停了下来:“叫你给你娘寻盒好些的胭脂,眼见再过几天就是你娘的生辰,波斯的船硬是不来,叫我憋了好些日子。今天好不容易听说有波斯的船靠岸,你倒好,转手就把到手的胭脂,拿去讨好了人家小姑娘。”阿福越说越气,又抡起了扫帚:“你这个不孝子。”
  开心抱了头躲闪,叫屈道:“本来是想给爹拿去讨好娘的,结果到手才发现,是小姑娘用的颜色,爹带身上,没准备娘认定你在外面找小,讨好不成,反而几扫帚给抡出去,所以才没敢给你。”
  “还敢说,过去你眼里尽是骰子,现在仅是小姑娘,就没装过你爹,你娘……真是,白养你这么大。”阿福举了扫帚又打。
  “哎哟,这简直是什么爹嘛。”开心被逼着跳上院中石桌。
  阿福看准位置,正要一扫帚扣下,见眼前飞来一物,又听开心道:“接着阿,摔了可没第二盒了。”
  忙一把抓在手中,摊开手中,却是一个精致小盒,比刚才看见开心给那小丫头的又不知精美多少,忙丢了手中扫帚,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盒红艳艳,香喷喷的胭脂,顿时眼露笑意,瞥向蹲在石桌上,随时准备逃跑的开心:“波斯的?”
  “啊。”开心噘着嘴角,就着石桌坐下,一脸的无奈:“赊的账,你自个给钱啊。”
  阿福抬了手,作势要打:“你这小子。”
  开心忙重新跳蹲在桌上,往旁边一缩:“我给,我给,行了吧,真要命。”
  “那刚才那盒?”阿福口里虽凶,裂着的嘴角怎么也合不上:“真漂亮,早点拿出来不好,非要气气你爹。”
  “买一送一,那盒是次品,说最多两盏茶功夫,就掉得活脱脱一只花斑鹿,难道爹想亲一只花斑鹿啊?”
  “谁说要亲……亲……亲了?”阿福那张瘦小的脸顿时像灌了鸡血,连烫了一阵回过味来,举手又要打:“你这臭小子,说你娘是花斑鹿。”
  开心抬手护着头:“不是没给你吗。”
  “次品,你还拿去哄小姑娘?”阿福这才笑嘻嘻的手了手,又看手中胭脂盒,幻想着妻子擦上这胭脂该有多漂亮。
  “又不是我老婆,我理她成不成花斑鹿呢,反正那张嘴,又不是我去亲。再说她又不是花钱买的,用不上,丢了也不亏。”开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石桌上跃了下来,懒懒洋洋的瞅着他爹:“爹今天进府,专程来拿胭脂的?”
  “算是吧。”
  “是王妃叫你来的吧?”开心拉下嘴角直接揭了他的谎言。
  “来拿胭脂,顺便见王妃,不行啊?臭小子,就你话多。”阿福心满意足地将胭脂小心的收进怀里。
  “跌,你都这把年纪了,又收手这么多年,别再出来淌这浑水了。”
  “你以为爹想啊?不是那银狐搅得人心惶惶,王妃也不会找我……你”阿福轻叹了一声,也有些无奈。
  “那银儿不为恶,你理他做什么啊?”开心眸色微黯,神情仍是一派吊儿郎当。
  “他错就错在既不为恶,又不被皇家所用。那些官家贪来银子。不时地被他挪去分给百姓,银狐还不被那些人恨死?”
  “救济百姓还有错了?”开心扁着嘴,歪歪斜斜的没个站相。
  “他把银子挪去,给皇家就成,给百姓就不成,拉拢民心,这是皇家大忌……你就不能站好?”阿福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我回去了,你都这么大了,有空就回去跟我好好学点本事,别天天游手好闲的,到处惹事生非。”
  “疼死我了。”开心抱着小腿蹲了下去,一脸的无赖相:“学来给皇家办事阿?爹给皇家办了几十年的事,还没办够阿?光想着就没劲,我不学。”
  “你这小子在我平日全白教你了。”阿福瞪了他一阵,最终一摔手,带着气冲出了院子。
  开心脸上的那幅浪子的无赖相渐渐消逝,眼里闪过一抹望不到头的凝痛,牙关咬紧,心中默念:“爹,虽然你常教我,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为了活下去,依附仇人,这样的忍,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
  无忧刚回来“慕言轩”,丫头就递上一封信。
  信手拆开,纸上画着一枚云风纹包玉金簪,簪子柄上刻着“兴宁”二字,这簪子有些眼熟,蹙着眉想了一阵,赫然想起了这簪子的出处,才看向下面文字,写着:
  常乐在我手中,以此簪为证,如果不想死的话,亥时三刻到文庙西厢院一聚。
  无忧吃了一惊,再看那簪子,实在不解,兴宁屋里有许多簪子,怎么偏就着这么只老得快掉牙的簪子。
  将递信的丫头唤了回来:“这信是谁送来的?”
  “不认得,是门房叫我去大门口拿的,叫我一定要亲手交到郡主手里。”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将将,不过这时怕是已经走远了。”
  “文庙在哪儿?”
  “从南门出去,第三个路口拐右手方,直去便是。”
  “这儿到文庙多远的路程?”
  丫头想了想:“前年我陪我娘去文庙捐香油,搭的路管事的车。差不多达半个时辰。不过自从文庙的尼姑偷卖香油,挪用香客捐的银子,购置私宅被发现以后,大伙都不再去文庙了。听说那儿现在就靠着留宿过往路人,挣些住宿费,落寞的已经不成样子。”
  无忧冷笑,那些寺庙的僧人,尼姑就指着香客挣钱过日,只不过做的好的,不被人发现,被人发现的,就做不下去,哪能真的将那些钱烧给菩萨。
  看着天色,离亥时三刻已是不远,不再理会小丫头,奔着马房,牵了匹马,径直出了南京门。
  ☆☆☆☆☆☆☆☆☆☆☆☆☆☆
  不凡刚攀上马车,正要去婉城处理王爷交待下为的军务。
  见看守南门的门房行色匆匆的奔来,见她还没离开,长松了口气:“纥公子,有人给郡主递了封信,没过一会儿,便见郡主骑着马匆匆从南门出去了。奴才见郡主脸色不太好,寻思这怕是有事,所以赶紧着来跟您说声。”
  “可知她是去哪里?”不凡目光微敛。
  “奴才不知。”
  “谁递的信?”
  “不曾见过,递了就匆匆走了。”
  “是谁接的?”
  “郡主院子里大丫头。”
  “你先回去看看,看郡主回来没有。”
  门房忙跑着走了。
  自从无忧见过峻珩后,不凡便隐隐感觉不妥,心里始终团了团阴影,这次急着去婉城,也是想寻峻珩问个明白,乍然听说无忧独自匆匆离府,心口便陡然一颤。
  下车扯过一匹马,翻身上马,朝着“慕言轩”而去。
  到了门口翻身下马,急唤了那个丫头出来。
  丫头见无忧才走不久,不凡便来问话,有些慌神,将无忧问过的话,一股脑地说了。
  不凡不等她说完,只带了洪凌也匆匆出了南门。
  ☆☆☆☆☆☆☆☆☆☆☆☆☆☆
  无忧一迈进文庙西厢,便感到四周埋伏着不下七八人,暗自冷笑,她敢只身前来,并非无脑冲动。
  如果兴宁真的在对方手中,大可将兴宁直接送回“常乐府”,那她也就原形毕lou。
  他们约她前来,要么就是兴宁根本不在他们手上,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不管是哪一样,就算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要么杀她,要么绑架她。
  文庙在“常乐府”管辖附近,为了保证兴宁的安全,这附近的护卫并不疏漏。
  那么香大队人马前来,又不被发现,根本就不可能。
  但如果单凭十来号人,以她的身手,打不过,逃是没问题的。
  作为医者兼杀手,她深有所悟,最容易要对方命的,决不是群殴,而是暗杀,一招致命。
  既然潜伏着这么些人,最可怕的设想已经可以排除,那她更加不必担心。
  装作没发觉院中的危险,站在院子中间,对着厢房叫道:“你们约我来,我来了,出来吧。”
  厢房门子里而开,出来一个管家丫头打扮的女子,倒让无忧有些意外。
  “里面请。”
  无忧不经意的扫了眼四周,大大方方的步上台阶。
  丫头等她进了屋,退出门外,顺手带上房门。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3
075 将计就计

  厢房里点着盏油灯,光线昏暗,虽然算不得亮堂,却不影响视物。
  前床榻前摆着扇六扇屏风,屏风上画着的并非寻常佛门的青灯佛像,而尽是男男女女的风月,足可见这家庙堂早被变质成不知什么场所。
  屏风后一声轻笑:“胆子果然不小,真敢一个人来。”声音竟是赵雅。
  无忧勾唇笑了笑,自行移步到桌边坐下,悠闲地手撑了头:“只要我出了府,不久就会有人追来,我有何可怕?”
  赵雅从屏风后转出来,面带笑容,看向她的视线却是冰冷如霜:“你说,他回不回来?”
  “你想他来?”无忧当然明白赵雅口中的他是谁。
  “当然,我想让他亲眼看见你冒牌的身份。”赵雅慢慢踱到屋子中间,离无忧三步之遥才停下。
  “是吗?”无忧挑了挑眉。
  “你怎么不问常乐在哪儿?”赵雅眼里闪着一抹兴奋,好像看着进了陷阱的猎物。
  “我是来拿回我的簪子的。”无忧对她的视线不避不闪,像也在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赵雅脸上笑意微僵:“你的簪子?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装。”
  无忧起身:“如果你手上没簪子,我不陪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雅从袖子中取出那只簪子,上两几步,拍在桌上。
  无忧信手拿起,细细看过,确实是她儿时记忆中的那支簪子:“谢谢你帮我找回簪子。”说完又转身要走。
  赵雅一把将她扣住,逼近一步,将她抵在桌缘上。
  无忧也不反抗,顺着她后退一步,身后抵着桌缘:“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赵雅笑了:“你倒不如想想,你身份暴露的后果。”
  “如果真有你说的第二个常乐,你尽管将她送去‘常乐府’。”无忧面色不改。
  “你怎么不问问这簪子,我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从哪里来的?”
  “常乐下山回府那天,听说你实在‘宁村’下车走回的府。”
  “那又如何?”
  “这簪子却是在‘宁村’前面的‘周村’寻到的,常乐是在‘周村’不见的,你却是在‘宁村’出现的,是不是巧了些?”
  无忧偏头笑了,兴宁果然没在她手上,她手上有的只是这支簪子:“偷的吧?看来府中得清清内贼了。”兴宁失踪,‘常乐府’的人跑了几个趟子寻人,都没拾到这支簪子。
  赵雅过了这许久,反而拾到了?如果赵雅一早得了这支簪子,又怎么可能上次进府,全无表示。
  只能说明一点,这簪子是她事后弄来的。
  赵雅微愕,很快嘴角漾出一丝冰冷笑意:“你不用狡辩,我得到的消息绝不会假,我会让你现出原形。”
  手掌一翻,手上多了一把柳叶薄刀。
  无忧到这时也冷下了脸:“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代价会是什么?”
  “如果你是真的常乐,我岂敢这样,可是你不是。能易容到要人无法分辨的,只有一个办法,剥皮换肤。所以只要在你身上划开一条口子,就能知道真假。”
  她视线在无忧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她的脸上,将柳叶刀慢慢抬起:“我讨厌你这张脸。”
  无忧眼光一冷,手臂轻抬,闪电般握住赵雅的手腕,一反手,那柄柳叶刀就能割破对方的喉咙,绝不会有任何拖泥带水,略为迟疑,薄刀却架在赵雅的脖子上,并没深入。
  赵雅手上功夫不弱,但从来没听说过常乐会武,并没想到她能够反抗,而且还如此之快地反过来将自己制住,看着无忧罩着冰霜的脸,惊愕地半晌出不得声。
  无忧正要问她,是哪来的消息,突然听见有马蹄声急撞入院子,从窗格看出,却是不凡和洪凌一前一后跃下马背。
  眸色一沉,握着赵雅的手一带一松,赵雅握着的柳叶薄刀在她手臂上划过。
  同时不凡已推门而入。
  无忧身子一斜,滚倒在地,手捂了被柳叶刀划过的上臂。
  赵雅低头看着柳叶刀上滴下的血滴,完全懵住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好像是她的幻觉。
  不凡见无忧卧倒在地上,面色一变,直跃到她身边,将她揽住,从她指缝中渗出的鲜红液体刺痛了他的眼,揭起无忧松阔的衣袖,她雪白的肌肤已被鲜血染红,好在只是皮肉之伤,才松了口气。
  揭了袍子,撕下里面干净衣衫布料,掏了金疮药小瓶,将大半瓶药沫,尽数倒在她伤口上,才小心地给她包扎。
  他从进来,没说过半句话,但动作轻柔,一丝不苟,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对她的伤有多在意。
  知道包扎妥当,手指轻轻在包扎得平平整整的帛布上抚过,才小心地放下她的衣袖,抬眼向她看来,心疼中又带了些自责,全然将愣杵在一边的赵雅无视了。
  无忧到这时候,才将那只簪子伸到他面前,簪子上沾着她的血:“我来拿回簪子,这支簪子不能丢。”
  他眉头微微蹙着,什么也没说,只是静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打横抱起。
  无忧乖巧地偎进不凡胸前,低垂着眼,长睫半掩,睨向赵雅的眸子却是清亮照人。
  赵雅这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凡冷瞥向赵雅:“你还有何可说?”
  “她……她不是我伤的,是她自己。”赵雅喉间哽了一下,他进来的时候,正好是她握着的刀从无忧臂上划过,说不是她伤的,谁会信?
  果然不凡幽黑的眸子更冷了下去,如冰潭寒水,冻得她险些打了个哆嗦:“你……你好好看清楚她的伤处,是可以揭起一层的。”
  “够了。”不凡冷喝出声,赵雅的目的,他岂能不明白?然他包扎得伤口,又如何能看不清楚?那一刀虽然未伤到骨头,却也足有半指来深,皮肉外翻。
  要查上面覆着的人皮,何需下这么重的手。
  赵雅认识他已有一些日子,他一直温文尔雅,虽然对她略为冷淡,却也算得上平和,几时听过他这样的口气。
  再说她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他,泪水涌了上来,渐渐糊了眼,也横了心:“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
  不凡冷冽的目光直接掠过她惨白的脸:“我是什么身份没关系,但你该清楚,伤在你刀下的人是什么身份。这件事,在下会请王爷和王妃上报齐皇,该如何定夺,齐皇自会衡量。”
  赵雅脸色瞬间刷白如纸,直直落上无忧含着讥讽的眼,像被钢针刺过一般,这丫头……
  看着不凡抱着无忧转身,明白他这一走,将意味着什么,闪身将他们拦下。
  无忧虽然对不凡,心生了间隙,但能不能过这关,还得靠着他。
  头靠了他的肩膀,出奇的安静,他这份安静反而叫不凡心里越加不安。
  低头看了看她轻颤着的长睫,重新抬头,脸上是从未有的冷:“让开。”
  赵雅见他连尊称都舍了,心更沉了下去,指了无忧手中攥着簪子:“你让她说出这簪子的来历。”
  不凡将视线移开,抱着无忧,从她身边绕开,走向门口。
  “不干吗?难道说你根本知道她是个假货。”赵雅冷哼:“看来,你根本是对这个假货动了心,才有意包庇。”
  不凡脚下一顿,低头看着无忧苍白的脸,又迈步前行。
  无忧心里一颤,抬头向他看去,恰好对上他凝看着她的眼,他眼底深处黑云一层压一层,终是看不明白:“是我皇姨赐的。”
  他眼里有一抹微诧一闪而逝,在门口停了下来。
  无忧与他四目相对,一直没再挪开,表面上已然乖巧柔顺,心绪却是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将她整个心房搅出千层浪。
  原来他根本没相信她是兴宁……那么他这些维护图的又是什么,难道当真只是兴宁的这个身份地位,只要是个人,无论是不是原本的兴宁,都不重要?
  她轻舔了舔唇,转头平视向赵雅,缓缓开口:“不知你那只簪子保存得可还好?”
  赵雅讶然,飞快地睨了不凡一眼,后者仍是一脸淡漠,不甘心地问道:“你可说得出,是何时赐的,为何而赐?”
  “我五岁那年,北齐和西越再次议和,当时前往西越的使者是你父亲,而你随了你父亲同往。
  皇姨只生过一个女儿,因身体从小不好,养在后宫,因为怕养不活,所以收了几名朝中重臣的女儿为义女,也封作公主,那年皇姨打造了一批簪子,作为封赏的礼物,能得这簪子的就将受到公主的待遇,当时所有公主都得了,我也有幸得了一支,而你去的正是时候,皇姨为了表示与北齐议和的诚心,也赐了你一支。”
  无忧含笑说完,心却像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一滴一滴地在滴着血。
  当年赏赐这簪子时,她也在场,可是所有人都得了,母皇唯独没给她。
  为这事,她出了母皇侧殿,偷偷地哭了好久,但怕子言为她难过,就埋在了心里。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3
076 坦然相告

  那时的无忧被冷在后宫,对外却说的是身体不好,多要静养,所以才不四处走动见人,也正因为这样,逢年过节,母皇才会让她前去请安。
  无忧眼角余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不凡眼中竟似闪过一抹刻骨的刺痛,继而被一抹失望代替。
  她转头再看他时,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她可以确信自己所见并非幻觉,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而痛,又为何而失望。
  不凡冷睨着愣在那儿,再寻不到理由为难的赵雅:“你好自为知。”
  守在门口的洪凌睨了眼不凡怀中的无忧,目光扫过无忧手臂伤处,默默的扶好马头,方便不凡上马。
  “我有骑马来。”这件事到了这一步,赵雅这里已无需理会,她也不必再跟他装什么暧昧,这点伤对她而言,只是身上痛一回。
  “血还没止住,不要用力的好。”
  不凡不放开无忧,脚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身体已经轻飘飘的稳坐在马上。
  她赫然抬头向他看去,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却压上 她心底一处柔软处。
  过去出去执行任务,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失败了绝大多数的代价都是九死一生,那时的她,无论是手也好,腿也好,身体也罢,身上不管哪里受伤,都是流着血,还要逃上一阵,或者开上一阵的车,直到安全地方,才有绷带用绷带,没绷带,在衣衫上撕下一条布条,随便包裹捆绑,再开上个把小时,甚至更久的车回到家中才作处理。
  那时,何曾有人在意过她身上的伤。
  念头刚过,忙敛神将这些不该有的感动萌动打散。
  哪能这么娇气,无忧心理虽然反驳。
  这一怔神之间,已被他放在身前马上,身体被他温暖的手臂,避开伤处,紧紧环着。
  刚刚才收敛心神,不能对他生出一点感动,这时靠在他胸前,竟不愿离开。
  不凡接过洪凌递上来的马缰,双腿一夹,纵马出了文庙西厢院。
  洪凌吹了声口哨,换来无忧的马,上马紧紧跟在他身后,防着被人偷袭。
  知道远离了文庙,不凡低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的无忧,放慢下来,对洪凌道:“你先回府,我和郡主慢一步回来。”
  洪凌也不多话,轻点了点头,纵马离去。
  无忧见可以迟些回府,情吁了口气,她还没有将一些纷乱的思绪平复,实在不愿在这时候回去应对一些不能不应对的事。
  不管他这个人的心是怎么样,但言行实在贴心。
  不凡拂开被风吹贴在无忧脸上的耳发:“心理难受?”
  “没有,能拿回簪子,我很开心。”无忧扬起的笑,真真假假,一看就明。
  他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后肌肤,指附能感到她耳后红痣的微微突起,有些事,他给不了她劝慰,只能她自己去慢慢消化,承受。
  无忧觉得他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吓的家猫,抬眼,笑了笑:“你来得真快。”
  “还是晚了一步。”他视线转向她受伤的手臂,神色暗沉,好在府中有些事牵绊,走得迟了一步。
  否则,真不堪设想。
  “你来的刚好。”无忧苦笑,如果他来迟一步,她采取的行动方案便是另外一种,另外一种虽然更直接,却也更危险。
  前方一阵马蹄声响,一小队劲装侍卫朝这边急驰。
  无忧望着远处被洪凌拦下的那队侍卫队,虽然离得较远,但无忧常练射箭,眼力极好,勉强能看清带队的人是姨娘的人,胸口憋闷得险些透不过气:
  “看来,你之前并不知道赵雅约我之事?”
  “确实不知。”他也看向那队人马,慢呼出口气,如果知道,又岂能发生这样的事。
  无忧点了点头,她信他:“这么说,是我娘差人给赵雅的簪子。”唇角含了苦涩笑意,垂下眼睑,睫毛轻轻一颤,滚落两颗泪珠。
  姨娘终是怀疑自己了,自己盗用她女儿的身份,她这么做是对的,对证实女儿真假的母亲,她无法抱怨,但仍感到难过。
  不动一根手指,便能将她识破,再从自己身上寻找兴宁的下落,手段不可谓不高。
  如果自己是真的兴宁,伤在赵雅手上,也可以借机打压番王,她这伤,也是伤的物有所值。
  不管是真是假,将她置于危险之中,都是何等狠心。
  “无忧。”他手指拭去她眼角泪珠,动作轻柔:“别怪王妃。”
  “我哪能,你想多了。”无忧眼里还含着泪,唇边的笑却灿如春花,眼底的那抹
  痛却终是凝下了,叫人看着越加心疼。
  他倒是希望是自己想的多了,然……轻叹了口气,身在皇家,任是谁,都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就算兴宁过去再邪,再浑,也是摆不脱这份无奈,这也是他能包容她,痛惜她的原因之一。
  无忧深吸了口气,吸入的空气略略冲去胸中的随积(?),笑道:“其实,你也认为我是假的,是吗?”
  他不避开她的注视,眼中静如止水,就这么看了她好一阵,才缓缓开口:“曾怀疑过,后来难以确实,又寻不到证据,便没再去想。”
  “为何不去想?难道你就不怕,我将她杀了,这样我要扮她,就没有后顾之忧。”这话,本不该问,但无忧实在压不下心里对他的气恼,一个人对相伴八年的感情,如何可以冷漠至此。
  他任马自慢缓缓前行,抬头看向前方,神色间有些淡淡的:“我到希望山中三年的时间,让你变成现在这般的性子。”
  无忧怔了怔。
  “就算你真的不是无忧,你也并不知道她在哪里。”他说这些话时,并不看她,却让她无法怀疑,他说这话时的真心。
  无忧完全迷糊了,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无法琢磨:“你为什么认为,我如果不是真的常乐,会不知道她的下落?”
  “她是在下山路上失踪,接她下山的护卫上百人,还是洪凌亲自带队,他们跟随我多年,有几分几两,我自是清楚,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杀人,毁尸,再扮作她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此看来,就算劫她与你有关,那么也必有同伙。劫她岂能没有目的,有目的就不会轻易杀她,所以在你们达到目的之前,她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无忧淡淡的看着他,他说这番话时,脸上表情全无变化,就像是说与自己无关的人,不管兴宁是不是他所爱,但终是他守护着长大的,被自己守护着的人被劫,他能冷静到这地步,实在不是常人可比。
  这样的人,无忧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觉得他可怕。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说我不知她的下落?”
  “带着任务入府的人,不会不与外界联系,而你来来去去带着的,就只有一个千千,一天到晚,寻东问西,尽是些不着调的事,均与外界无关,由此可以判定,她并非你所劫,既然不是你所饥劫,你如何知道她的下落?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扮作她?”
  他睨了她一眼:“求荣,求贵,都不像。”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他看似对她的事不多理会,其实不经意中,全掌控在他掌心之中,好在这些日子并没大的行动,否则岂能不被他揪到把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让我呆下去?”
  “如果‘常乐郡主’失踪的事传了出去,必有麻烦,所以在寻到人之前,府中不能少了暂替的郡主。”
  无忧撇脸冷笑:“我娘可知,你这些想法?或许,我娘也是这么想?”
  “这只是我的一方假设,如何能任意轻言,四处张扬。”不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的想法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王妃有所怀疑,也不是(他)放的消息。
  无忧直直地看着他,从千千打听来的消息得知,他再过两个月才满十九。
  虽然这年代男子十五六岁便娶妻生子,比二十一世纪所接触的男孩子思想成熟许多,但对于一个未满十九的少年,处处上心,又处处得体到这程度,实在是过于地少年老成,到底什么样的生活历练才能将他磨练成这样的一个人。
  “那现在呢?又如何看?”其实她问这个话的时候,已经知道结果,如果他仍认定她是假兴宁,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但是否仍有所怀疑,就不得而知了。
  “那簪子……你为何会怀疑王妃?”
  “当年赏赐这些簪子的时候,姑娘们年纪都还小,就属赵雅最大。这些朝臣女儿被封了赏,是众所皆知的。但至于赏赐的东西,毕竟是女儿家的东西,又如此贵重,平时自然不会戴着四处走动。回到家中,自然要小心收藏的,所以见过的人没有几个,但我娘对这东西,却是再熟悉不过。”
  虽然封赏之时,姨娘恰好出使未归,而兴宁也并没到场,但母皇下令叫亲信的宫人护送着送往婉城,她却是在一旁听着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4
077 不凡的不情之求

  无忧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说到这里,已经无需再说下去。
  收藏着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遗失在“周村”。
  不凡打理的常乐府,有点事,连个风声都不会走漏,又有谁会偷她的首饰出去。
  何况这东西对兴宁而言,是权利和身份的象征,到别人手中,不过是支精致的金钗。
  能将这錾子拿出去给赵雅的,只能是姨娘,所以今天发生的事,也并不难猜。
  只不过姨娘低估了赵雅的心狠手辣,如果自己是真的兴宁,这张脸也就毁在了赵雅手上。
  回来后,见了姨娘,便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娘,能有一日,算一日。
  做人本不该贪心,不该又不属于自己的奢望。
  无忧笑了笑,是自己奢望了……
  “原来如此。”不凡眼睑微垂,神色间却微露了些漫漫之色:“既然簪子是女皇派人送来的,你为何对赏封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无忧暗吃了一惊,果然说多了:“是送簪子来的宫人说的,当时我想知道是都有,还是只得我有,所以问多了句……”
  “是说的都有吗……”
  “嗯……”无忧随口应了。就算那是她没得,宫人也不敢到处张口乱说。
  他轻轻颔首,不再问什么。
  无忧抬头,见他看着前方,神色平和,瞧不出什么端倪,眉心却比之前像是隐隐多笼了一团黯然之色。
  将话题岔开:“过几天要进京,我娘可有跟你说起?”,“怕是去不了,王妃收到急报,近年多处受灾,要‘以民苦为苦,以民忧为忧’所以取消国庆的盛宴,改为出巡安抚受患百姓,说是会在郡主府盘留三两日……”
  他略低头,目光从她脸上不经意的掠过,眼底微微涌动,忧虑一闪又立刻消弥于无形。
  无忧的唇慢慢抿紧,之前听王妃说要进京,就知道会见到母皇。
  她全然不敢想如何去面对,赐自己毒酒,置她于死地的母皇。
  过去将她冷落在深宫,所幸还给了她一个子言,让她还有所期盼。
  但自从送走子言,再加上那一杯毒酒,已经将她对母皇的母女之情彻底斩断。
  如今对这个所谓的生母,她只有怨和恨。
  如果说夺去与女儿相依为命的驸马,是为了国,为民,为和平,那她只能怨命,怨天。
  就算她救子言在母皇眼中是错,然千错,万错,她只得六岁。
  母皇竟忍心因为这一错,将她毒死。
  毒杀幼女的母亲,还叫什么母亲?虎毒也不会食子。
  事隔这许多年,她每每想起,仍打心底的寒,剜心的恨。
  进京见她,已是极不情愿。
  然想着,宫有宫规,进了宫,面见女皇也不过是短短时间,人人或许就过了。
  但现在竟说要在同在一个屋檐下三两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在众人面前,不露出一丝一毫怨恨的神情。
  心里乱哄哄的,见他眸色闪过一抹异**言又止,赫然有所悟,不凡不是多嘴之人,凡事不会无故开口。将才收到的急报,说与她听,必有原由:“你有话要跟我说……”
  他沉默着没否认,过了会儿才道:“本来这事,还早,想着过些日子再问你,既然左右无人……”
  “什么事?”无忧忙将那些乱蓬蓬的思绪打包收起,凝了神。
  “宁墨……”,他只看前方,不看她注视着他的眼,停了停,才接了下去:“你对他,到底是何想法?”,无忧微怔,心里怦怦乱跳,果然不经意的一点举动,就能被他有所察觉:“我对他,能有什么想法……”
  “当真没一点想法吗?”晚风从林中拂来,将他的声音也吹得透了些凉。
  “没想法……”无忧摸不透他是什么想法,轻咬了咬下唇,埋低了头。
  不凡神色不变。
  没有一点想法,如何能为宁墨花那么多心思,绘制如此精致的轮椅;又如何听见他的琴声,便止了哭。
  脑海浮想着无忧握了宁墨的手,眼中流露的那发自内心的关怀。
  宁墨惯来视她如似鬼如魔,而那一握,虽然是出其不意,然他终是没有作出抵触的举动,而那眼神居然又从来没有过的暖意……
  他们之间,应该有点什么不同……他不会看错。
  不凡雪白的发带缠着墨黑的发缕轻轻拂动,飘到她脸前,她抬手握住,他的发柔滑如丝,略一松手,便从指间滑落。
  他仍不低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凉风,缓缓开口,声音轻且柔:“无忧,我从来不曾求过任何人。”
  无忧诧然,迷惑得抬眼向他看去,无意识的绕住即将从指尖尽数滑落的发梢。他只是目视前方,下颔柔和的优美的线条略略绷紧,在月影斑斓中,越加难辨他心中所想。
  无忧静静的等着,时间仿佛凝注,久久不动一动,久的她觉得,不会再有下文。
  他的低婉的声音才又再传来,飘渺的,像是要随风而散:“我想求你一办……我不会迫你,但……希望你能答应……”
  无忧惊得半张了嘴,在他引起那话题之前,便隐隐感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当他真地说出,仍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样的人,与他人之间,只会是用与被用的关系,就算是不平等的地位,在来往上也是平等,他为别人做事,同时从别人那里,得到他想要的,虽然并不能处处公平,但终是在同一地平线上,而“求”字,不是在他口中会出现的。
  无忧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踌躇着自己这个冒牌身份,是否当得起他所求。
  他也不催她,她不答,也就静静的等
  过了好一会儿,无忧才从喉咙间艰难地哽出两个字:“何事……”盯着他的眼,越加无法看去别处,怕被风吹漏掉一个字。
  而他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前方已隐约见到“常乐府”的院墙灰影,此时不说,以后怕更难再开口,喉头滑动,仍半晌才得了口:“我想你和宁墨圆房,在女皇到婉城之前。”
  她悚然一惊,整个人怔住了,脑子卡得死死的,半天转不过弯,过了许久,才不敲实的问道:“你……你在开玩笑?或者是我听错了……”
  话出了口,他也不再迟疑,柔声道:“无忧,我知道在你大婚前,这不合规矩,但如果先斩后奏……也不是不可行……”
  无忧身子绷紧,脸慢慢涨红,紧蹬着咫尺前的俊颜。
  心乱如麻,就像将千百只蚕茧打乱了,再塞进她心里,千丝万绪,在无从思忖。
  抛开她与宁墨(个人认为是不凡)之间是何关系,他此时手臂还紧紧环绕着她,她还紧围在他怀中,彼此能感到对方的体温。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各存心结,各有目的,本该是情侣之间的亲昵,暧昧。
  此时此境,他所求居然是,叫她与别的男人上床,何等荒谬。
  “你不必马上回答…………”
  无忧突然从他怀中挣出,跃身下马。
  他陡然一惊,飘身下马,将她揽腰接住,脸色微白。
  无忧猛的将他推开,后退开来,冷冷的瞪视着他,心中百折千回,不知是该悲,还是该怒。
  他立于她两步之外,静静凝看着她,黑潭般的眸子,静如止水,没有半点波澜。清风涌来,扬开了他墨黑的长发和似雪的衣袍。
  清秀儒雅的容颜在月光下出奇的温润,这等气质,这等风华,其实他人所能比得。
  无忧望天哑声而笑,这样一个好皮囊下装的是什么样的一颗心?
  硬如坚硬,冷如寒冰。
  他看着这样的她,微侧了脸,眼眸落在她身边被风吹得不住颤抖,欲坠的半黄树叶,宁墨便如此树叶:“宁墨,是你的夫……”声调依然温和。
  无忧深吸了口气,让险些炸去的肺舒服些。
  他真是大方……应该说,真是无情……
  是,他的话不错,不过宁墨是兴宁的夫,不是她的……除非,他是子言……
  要她和兴宁的夫上一床,痴人说梦。
  “为什么……”
  他重新平看于她,他对光而立,如此的好容貌,叫人百看不厌,眸子在银辉下亮如碎星,全然没有因为向她提出过分的要求而有丝毫愧疚和自责,坦坦然,淡淡然。
  “如果你当真是无忧,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眸色揽了光华,比平日冷了几分。
  无忧愕然,脸色煞变,眼前浮过宁墨疤痕累累的脚踝,他脚间凹凸不平的脚筋触感仿佛还在指间。
  怒火瞬间熄灭。
  颓废的后退了一步,没了方才的气焰。
  知觉他所提的要求与宁墨脚上的伤有关,她做梦都想知道,兴宁为什么要这么对宁墨,又不能问,一问便证明自己不是兴宁。
  然男女之一事不是同情,她做不来,对宁墨也不公平。
  “我不同意……”拂袖转身。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又自停下,回转头:“我受伤之事,无需张扬,你独禀我娘便好……”这是姨娘想要的结果。
  她拒绝在他意料之中,暗叹口气:“还望考虑。”,无忧冷笑,还不死心,除下外衣,将破损染血的衣袖反转,裹了身子,掩去臂上血迹,往前直走,再不停留。
  他唇色渐白……“宁墨……”,…………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4
078 开心的约会

  祥云公主的头往前埋,醒了过来,将连头到身体,一起包裹的实实的丝被紧了紧,打了个哈欠,左右张望了一阵,低声抱怨道:“兴宁丫头,明明说了搞定了的,怎么还不来。难道那臭小子,临时变卦,放了鸽子。”
  扭了扭发僵的腰,痛得‘哎哟’一声,开始后悔支走了所有丫头。
  寂夜中,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半眯了老眼,手在眉头搭了个凉棚,朝前面望去。
  被月影拖出的长长影子从花丛后转出。
  老太太忙将被子拉紧,将脸蒙上,只露了一双眼,靠向身后靠椅,扮出一副千娇百媚的慵懒之态,身体虽然圆滚了些,但窝在花影之中,倒也看不真切。
  开心抱着手臂,摇摇晃晃的走近,离凉榻五步之遥便停了下来,不再前走,偏头看着半卧在那儿的人影。
  老太太暗暗着急,心里默念:“死小子,过来啊。”
  开心看了一阵,揉着鼻子笑了:“被子都带上了,难不成,想与我在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后,直奔主题,就此相拥缠绵?”
  老太太在被中笑得打颤,死捂了嘴不肯出声,伸手出被,朝他勾了勾手指。
  开心皱了皱眉,不肯上前:“到底要玩什丵么花样?迷香?”扬了扬脸,微风轻拂,这种地方迷香可派不上用场。
  “针刺?”唇角上勾,上次是中了迷香才会被她刺中,这时人清醒着,岂能再让她得手。
  老太提案暗骂了声:多心鬼!又朝他招了招手。
  开心这才用手指搔了搔鼻尖,磨磨蹭蹭的上前,步子看着拖拉,脚沾着地面,却是一点即起,地上设的什么机关陷阱,对他根本全无用处。
  老太太看在眼里,不住磨牙:这小鬼头。
  开心到了她面前站住,歪头瞅着她,就是不伸手去揭被子:“我过来了,然后呢?”
  老太太又勾了勾手指。
  “捂得这么厚,不怕生痱子?”开心扬了扬眉,倒要看看她玩什丵么花招,慢慢弯下腰,一点点向她靠近。
  捂在被子中的眼,渐渐清晰,蓦然睁大眼,正要直身,被子突然张开:“哈哈,臭小子,狡猾的象狐狸。”
  开心骤然对上老太太皱皱叠叠的老脸,徒然大惊,往后急退一步,头痛的捂了额头:“皇奶奶……开什么玩……”
  话刚落,脚下一紧,“哎哟”一声,转眼已头下脚上的被吊了起来,乱挥着手臂:“皇奶奶,快放我下来,我难受。”
  老太太裹了被子,下了地,挥手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巴掌,得意的笑道:“臭小子,白天叫你躲,现在看你怎么躲。”
  开心捂着屁股苦了脸:“您老人家那双魔爪,谁见了也得躲啊?不躲,还不被您拧成馒头啊?”
  “小时候在我府上白吃白喝的时候,不见你躲?”老太提案啐了他一口,将脸凑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脸颊:“来,亲奶奶一口。”
  开心将脖子尽量后缩,别开脸去:“不亲。”
  “臭小子,当初有桂花糕,叫你亲就亲,现在没桂花糕,就不亲了?要不要我叫丫头送一碟来?”老太太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皇奶奶,我那时才五岁,现在十八了,怎么同。”开心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堆,伸手回来护了脸。
  “十八怎么?在我看来,你十八跟五岁也没啥长进,将将还要跟我老太太花前月下,相拥缠绵呢。”老太太故意做出扭提捏状。
  “哎呀,你老人家跟那春-宫女掺和什么啊。”无忧燥的红了脸,屁股上飞快的又挨了一巴掌,越加没了脾气:“您都七老八十了,爱好也不改一改,快放我下来,腿要断了。”
  “想下来啊?”老太太抖着脚,笑嘻嘻的将他瞅着。
  “想。”开心老实点头。
  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脸:“想,就亲下。”
  “哎呀,真实的。”开心撇了嘴,倒吊着,斜眼与老太太大眼瞪小眼,见老太太扬着脸,丝毫没退让的样子,最终无奈的一撇脸:“算了,算了,亲就亲吧。”
  老太太喜滋滋的立马将脸凑了过去,开心磨了磨牙,一脸的臭屁,千不愿,万不肯的皱着脸,飞快的在老太太脸上啄了一下。
  “不行,不行,这叫亲啊?叫鸡啄米,重来,要带响的,不带响的,你今晚就在这儿吹一夜风。”
  开心纳闷的翻了个白眼,瞄了瞄左右没人,凑到老太太面前,果真‘吧唧’的一声,偏头就骂了声:“该死的春-宫女。”
  话还没落,全无防备的脚下一松,直栽了下去,滚坐在地,臭着脸解脚上的绳子:“皇奶奶,你这么玩我,那丫头给你什么好处啊?”
  “她能给我啥好处,她那小屁股,我可没兴趣。”
  “难不成,是您想我了,特意来看我?”
  “还真是。”
  开心嘴角一抽,小声嘀咕:“用这方式,还是别想的好。”
  老太太拿脚踢了踢他:“小子,你还要给我老太太装到什么时候?大老远的就知道是我了,故意踩到绳子里逗我老人家开心。你真以为我人老了,眼神不好,看不出来啊?我虽然只带了你八个月,你那点小性子,屁股一撅就知道你要干啥。”
  “您老的眼神,还是这么利索。”开心‘呵呵’笑了,跃起身扶了老太太:“这风大,我送您回去,别吹了头。”
  “还是这么懂事。”老太太舒服的心叹了一声:“你爹娘身体还好吧?”
  “娘还成,爹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开心一反往常的嘻哈戏笑,恭恭敬敬:“您老身子骨可还硬朗?”
  “人老了,也大不如从前了,以前还抱得动你,能哄着你,现在可不行了。”老太太看着他,满意的笑了笑:“能看见你长成这样,我也满足了。”
  开心垂眉笑了笑:“我现在都多大了,还要您抱啊。”
  “我十七就守寡,这以后也没再招驸马,也没生下一男半女,要不然,有个孙女什么的,也不能把你给了兴宁。”
  开心唇角笑意微僵,埋着头:“前面那砖裂了,还没换上,您小心些,别踢了脚。”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怨我。”
  “哪能,没您,我早不知死在哪个街角了。”开心僵着的笑,又化了开去。
  “那时除了叫你爹把你送到‘常乐府’,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平安地长大。现在看来,就算你怨我,我当年这么做,也都是对的。”
  开心默了一阵:“皇奶奶,您的恩,我记着呢。”
  “我也不要你记着我的恩,只要你记着答应我的事,就行了。以后当真见着她了,就拉她一把。”
  “可是你说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不过大师说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我有个预感,只要守着常乐府就能见着她。说真的,我有时甚至感觉,她已经回来了,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来看一看。我怕我啥时睡下就醒不来了,想来看也看不着了。”
  “回来了?她长啥样?”
  “我也不知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只知道她小时候跟兴宁小时候一个样,长大了怕也该有几分相似。你以后啊,看见跟兴宁长得有些像的姑娘,多留上个心眼,可别错过了,怪可怜的一个丫头。”
  开心的心赫然紧了一紧:“您说她小时候跟兴宁长得一模一样?”
  “她们俩从来没放在一块过,光这么看着是差不多,只是瘦了不少。”
  “您最后看到她是啥时候?”
  “五岁。”
  “那现在多大了?”
  “再有一个来月十五了。”
  开心两眼一翻:“差十岁,眼睛,鼻子,啥都变得没形了,没名没姓的,叫我怎么找啊?”
  “她不是没名没姓,只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老太太见面前已有下人走动:“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你也别送了,省得平阳起疑心。”
  “不是说要多住几天吗,怎么明天就走?”开心有些不舍。
  “看过你了,也就行了。乘活着,多跑跑,去看看我从小一块长大的那两个姐妹,人老了,就是念旧。”
  老太太站住,等她的随侍嬷嬷过来,伸手扶了嬷嬷,朝开心挥挥手:“别送了,回去吧。”
  开心眼眶微微有些发烫:“皇奶奶,您可要多保重,多活上几年。”
  老太太笑着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我还没死呢。”
  开心搓着屁股,皱了眉:“您就不能不打吗?我都十八了。”
  “十八咋了?等你五十八,我还打。”
  “成,等我五十八,让您打个够。”开心扬了扬眉。
  老太太乐了:“等你五十八,我都成了老妖精了,走了。”
  开心看着老太太蹒跚微晃的步子,眼中有液体涌上,默念:您可真要活久些,看着我把您的心愿了了。
  微仰了头,任风吹干了湿润的眼,才转身离去,欣长的身体被月光拖出长长的影子隐在了黑夜中。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4
079 不凡挨打

  无忧知道不凡一直牵了马跟在身后,执拗的不回头看他一眼。
  回到‘常乐府’已过子时,望向后院方向,已过与祥云公主约好戏弄开心的时间。
  此时过去,或许能赶上个收尾,然手臂上带着伤,而这伤的由来,也实在不便张扬,握了握守着簪子,回了‘慕言轩’。
  千千和她递信的丫头忐忑不安的等在台阶下,见她回来,才长松了口气。
  无忧打发了丫头去休息,只叫千千给她送些水进屋。
  将手中带着干涸血迹的簪子掷到梳妆台上,扯下裹在身上的外袍掷到一边。
  怕手臂上的血迹弄脏被褥,挨床边坐在脚榻上,头靠了身后床柱,长透了口气,合上眼,总算又过了一关。
  满脑子都是不凡的那些话,轻扯了扯嘴角,他真是疯了,整天不知想些什么。
  既然对兴宁无情,偏又摆出那副唯怕她受半点伤害的形容(象),这不更勾得人想得,却又不能得。
  唇边浮上一抹不屑,兴宁怎么就倒霉到遇上这么个人。
  就算他对兴宁无情,想脱身,也不必用这样的办法。
  抚了抚涨痛的额头,宁墨的琴声和他脚踝上伤不住的在脑海盘旋。
  如果再不注意言行,任着自己的性子接近宁墨,不知将会如何。
  然毕竟自己不是兴宁,在这里时间越长马虎越多,就算这次身份暂时瞒过去,暴露也是早晚的事。
  再说不知兴宁到底去了何处,也不知她何时会突然出现。
  她出现的一天,也就是自己必须离开的一天。
  过去做事,事先总有个期限,知道该如何安排,可现在没有期限,或许只有一天,一个月,一年?
  没期限才叫人揪心,难以把握。
  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乱麻麻的东西丢出脑海。
  不管宁墨是不是子言,他的脚得治。
  扒拉着过去所学,这些年学的是中医,主攻是针灸。
  过去训练和任务,不时会受伤,为了应付这些伤和急救,才下着狠心攻了一阵外科,然终是些皮毛,远比不得长年持刀的医师教授。
  拿自己的这点皮毛,去对付他反反复复损伤脚筋,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想的越多,心越乱,乱到后来,竟不知到底该从何下手。
  后脑紧抵着床柱上的雕纹,硬得发痛却全然不觉。
  倦意袭来,也懒得动弹,就这么依柱睡去。
  朦胧中听见房门被推开,只道是千千送水进来,睡意正浓,也不愿睁眼。
  隐隐感到有人走到床边停下,试图招眼看看,眼皮却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才赫然醒来。
  从窗棂吹入的夜风卷着薄纱帐翻卷开来,肩脖处一阵清凉。
  低头,身上中衣已被脱去,仅留着胸间一抹窄小报缎胸衣,她这具身体虽然还没满十五,却已经发育得很好,虽然与波霸无缘,却是挺翘浑圆,质地柔软的胸衣轻覆在胸脯上勾出美好的胸乳轮廓,胸衣之上半掩半露,一片凝脂玉润。
  继而看见半跪在身边的白衣男子,清俊秀美的面庞凑在她裸着的肩膀处,垂着眼,浓睫下有月光光晕流转,手握着她的手臂,唇正贴着她赤裸着的手臂,温热的呼吸在肌肤上流连。
  过去与冥王共屋十八年,也不曾与他这样赤身相对。
  她脑中‘嗡’的一下,全身热血直涌上头,想也不想,本能的一巴掌重重的掴了过去。
  飞快的抓过一边衣裳挡在胸前,面颊赤红。
  他的脸颊被那一巴掌的力道,打得一偏,微已停顿,慢慢转过头来,幽黑纯清的眸子如无波静水,没因挨了那巴掌而有所动容,不温不燥,更没有半点别样的欲望。
  无忧望着那双静看着她的眼,微微一愣,直觉自己可能弄错了什么。
  眼角微转,脚榻下放着个铜盆,铜盆中清水已被血污染得浑浊。
  视线回转,落在他嘴角残留着的一点墨绿色的碎渣上。
  他抬手拭去嘴角碎渣,眼睑又自垂下,看向她手臂伤处。
  无忧不自觉随他一道看向自己手臂,手臂伤口已清洗过,上面覆着一层黑绿色的,不知什么药物。
  她是学中医的,刹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慢慢抬眼。
  烛光下,他白皙的面颊上浮起清晰的指印。
  刚才一怒之下,未及思考,那一巴掌,几乎是全力而为,有多重,她清楚。
  这时弄明白了状况,生出一些歉疚,然有他那无理的要求在先,胸间仍存着怒气,道歉的话说不出口,将脸别开,垂了下去,不再看他。
  没有那一巴掌,也许二人之间,只是简单的换个药的事,经过那巴掌,反而觉得这样的环境,离得这样的近,很难再是心无杂念,屋中气氛刹时有些怪异。
  无忧的心砰砰乱跳,感到他又握了自己的手臂,忙缩了缩,从他手掌中挣出手:“不必了,我自己来。”
  过去她一个人,并不多贪恋人生,有一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味道。
  受了这样的伤,也不会多加在意,不过是随便上点药,胡乱包裹了,再吃上几片消炎药,只要不发炎,不发烧就算完事。
  习惯性的抓过他备在身边的绷带,就要往手臂上裹。
  他及时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这么深的伤口,这么胡来,这药再怎么灵效,也会留下疤痕。”
  “留下疤痕?”她像是听到稀奇事情一般,没回来以前,那具身体,浑身上下不下几十处疤痕,她从来没在意过,也更不会有别的人在意:“留就留吧。”
  他从她手中抽出绷带,拿起小小的银勺,极轻极细的将药碎一点点抹平:“身体受之于父母,怎么能不好好爱惜?”
  无忧撇脸哑笑,命她都拿去了,这身体算什么。
  他微抬眼,目光掠过她嘴角讥诮,薄唇轻抿,将绷带整整齐齐的缠裹上她手臂:“就算不看父母,身体也是你自己的。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能跟随自己的,也只有这句身体,就冲着这点,也该珍惜。”
  无忧心里一动,细品那句:一无所有时,能跟随自己的,只有这具身体。茫然间竟有些恍惚,垂着眼,看着铺在地上的那一角雪白袍角,悠然问道:“你可知一无所有,是什么滋味?”
  他正给她包扎着的手停了停,接着先前的动作,并不答。
  无忧笑了笑,他哪能知道一无所有是什么滋味:“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要了,又如何还会在意一具无心的躯体?”
  他将她包裹好的手臂,轻轻放下,顺手取了铺在床上的干净里衣,披在她肩膀上,掩去她赤—裸着的肌肤,助她穿衣。
  无忧的脸瞬间红了,忙将身子侧了侧:“我自己来。”
  他轻点了点头,侧转身,并不走开。
  无忧忙将抱在胸前的脏衣服丢开,飞快的将手臂钻入袖中,拢好衣襟,解了衣不蔽体之窘,才松了气。
  她在二十一世纪虚度了十八年,但终是在这世上出生,又得子言教了几年的书,再加上宫廷礼仪,两个朝代一结合,思想上便有些四不象。
  看别人,她可以心不跳,脸不红,不看白不看。
  但要自己脱光了给别人看,那就万万不能,打死不做这种亏本本事。
  穿衣还算容易,只是臂上的伤赤辣辣的痛,稍一转动,便牵扯得极是疼痛,系系带时便有些艰难。
  正忍了痛,牵扯着腰间系带,听他问道:“你在山中可有熏香?”
  无忧一怔,上次开心问她,现在他也问这个问题,抬手凑到鼻边闻了闻,难道自己身上味道当真这么重?
  “沐浴香角的味道。”
  “是吗?”
  无忧扬了扬眉梢,我说是,就是,你能奈我何?
  他转过身,接下她手中细带,灵巧的系了个漂亮的花结。
  无忧低头看着,一般男人做这些事,都是粗糙毛躁,系带子容易,可是要打这么漂亮的花结却大有难度,而这些事,在他做来,却是轻车熟路,如常做的一般。
  “你家有妹妹要你照顾吗?”
  “没有。”在她全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蓦然将她打横抱起。
  无忧刚反应过来,已被轻轻平放到床上,转眼袜子也被脱去,习惯性的一只脚的脚心蹬了另一只脚的脚背。
  他手中还提着袜子,看着蹬在一起的两只小脚,一时竟没能挪开眼。
  “很冷吗?”他转头向她的眼看去,手却伸了过去握她的脚,她的脚很小,一握便将两只脚一同握入掌中,柔软细滑,却也冷的出奇。
  “不冷。”她怵然一惊,忙屈了腿,将脚缩起,她并非正常的人,体温低了很多,脚就算在炎夏也是冰冷如铁,眼前这个人太过敏感,她怕被他看出蹊跷。
  至于蹬脚,是她小时候,每到冬天,也没人给他们灌地龙,到夜晚越加的冷,又难有热水洗脚,所以每次洗完脚上了床,就会把脚蹬在一起,以此来暖和些,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即便是不冷的时候,也时常如此。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4
080 缠绵梦境

  他慢慢收回手,拉过锦被给她盖上,凝看着她的眼,手指轻抚过她的眼角,淡漠的眉宇间隐了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无忧迷惑地微蹙了眉,难道他对兴宁并非无情,只是藏得太深?
  然他们这种关系,何必要藏?
  等她心神收敛时,他已经收拾了脚榻上的药箱,顺手端了铜盆,不再多做留连,向外走去。
  他如今有权,有势,人缘关系又好,但每当看着他的背影,便觉得他是在繁华闹市中孤独着的人,如同自己。
  念头刚刚浮起,忙打散来,想什么呢,怎么能拿自己跟这样的人比。
  直到房门一声轻响,完全掩拢,无忧才闭上了眼。
  她看不透他,也无需去看透,这是他与兴宁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但这样的人,实在太勾人好奇,总情不自禁地想深入了解一点,深入一点,便陷进一点,最后掉进去,再爬不出来,对他仍是什么也没看明白。
  嘟囔了一声,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知胳膊上的药,是不是有镇定的作用,明明是刺激性很大的药物,头脑却慢慢晕乎,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幻梦中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明明知道是梦,却真实得当真回到了过去。
  十五岁的那天中午,刚洗完饭盒,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太阳,光晕晃过,晕眩突然袭来,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等再有感觉时,觉得身上冷得出奇,就如同当年喝下毒酒后,越来越冷,冷到极致,冷得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冷得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就在她觉得自己如同六岁时那样,将再不会醒来。
  身上传来沉重的压制感,一双冰凉微颤的手抚上她的身体,试探着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她虽然醒不来,但意识却是存在,身体的感触也能完完全全地感觉得到。
  没有与男人肌肤相亲过的她却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慌又怕,却动不得丝毫,甚至连眼也无法睁开。
  那双手很温柔地一点点轻揉着她,感到身上压覆着的身体与她肌肤相亲,紧紧相磨,他的肌肤细腻感触在身上化开,他的身体越来越烫,他身上的滚烫不断传递给她,寒意慢慢消去,舒服得像是冬眠的植物马上要复苏过来。
  惧意渐去,反希望能更暖和些。
  温热的呼吸渐渐向她面庞靠近,在淡淡的幽竹清香中,柔软的唇轻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贴着,过了许久才辗转地轻轻吮咬,温柔的舌润湿了她发干的唇。
  感到自己的唇,阵阵发烫,不自由地轻舔了舔,与他柔软的舌尖轻轻一触,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舌尖顺着她逃似的缩回的舌,滑入她口中,满满的竹香在唇齿间化开。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径直对上一双黑得出奇的狭长眸子,呼吸顿时窒住,轻呼出声:“子言。”
  他吮吻着她的唇停下,退开了些,声音清冷,却是极柔:“我不叫子言,子言是谁?”
  她这时方看清眼前这张只有画里才可能出现的俊美容颜,墨黑的长发从他浑圆的肩膀上滑下,铺了半边枕。
  心砰砰乱跳,告诉自己这是梦,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子言是我儿时的伴侣,我六岁时,他就死了……”提起子言,她神色黯了下去:“或许没死……我希望他没死。”
  “对不起,我不该问。”他的唇轻落下来,轻吻了她的眼,慢慢移下,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这时才想起,还不知他是谁:“你是谁?”
  “我是来唤你醒来的人。”
  他的手掌滑下,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慢慢抚下,她的肌肤细滑如丝,他的手留恋着不舍离去。
  无忧这时才发现自己和他均是身无寸缕,意识到什么,脸瞬间飞红,原本苍白的面颊,添上几分艳媚,他凝看着她的眸子黯了下去,冷萧的眸子中燃起一撮火苗。
  无忧凝看着他的眼,他眸色清冷,望到深处却拢着一抹温柔,她刹时恋上了那抹温柔,子言以前看她,也是这般的眼神。
  不安地动了动,才发现,自己仍不能动弹,惊恐地微张了嘴。
  “别怕,有我,很快可以动的。”他轻柔地亲吻着她。
  “要怎么做?”无忧惶恐的心略略放宽,不知为何,只要看着他那双眼,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完全地信任。
  他的手分开她的腿,身体挤在她腿间。
  无忧呼吸一紧,心跳得飞快,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会有些痛,别怕,一会儿就好。”他轻扣了她的十指,五指相交,身体压覆下来,唇紧贴了她的耳侧,轻舔了舔她耳后
  那粒红痣。
  那种奇怪的酥麻从颈边传开,她身体不自禁的轻颤,别开脸去,看见床边停着一架轮椅。
  他在她身子轻颤着,软下来之即,猛的一沉身。
  撕裂的痛让这一切幻境顿时消失,无忧在睡梦中急促的喘息,所有痛楚瞬间去的无影无踪,她知道这是梦,想醒却象被什么压住,无法醒来。
  很快意识又迷糊起来,仍是她二十一世纪的小窝,仍是她的床,她慢慢睁眼,仍是那双美极,也清萧到极致的眼,眼底深处仍是浓浓的温柔爱意。
  她能感到他在自己身体内,搂着他的脖子,轻拭着他额头的汗水:“你来了。”
  他微微一笑,虽然是极浅的一丝笑意,却让世间万物失去颜色。
  她看着他唇边从没有过的笑,转不开眼去,过了许久才缓过神:“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低头下来,轻吻着她:“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无忧点了点头:“好。”
  他滚烫的唇轻贴着她的肌肤,带着撩进人心的瘙痒,停在她耳边:“我叫宁墨,安宁的宁,书墨的墨,你呢?”声音低而柔,柔得直暖进人心。
  无忧咬了唇低笑:“都说事不过三,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如果有第三次,就说明我们有缘,所以我决定如果能有第三次见面,就告诉你。”
  他偏头看着她俏皮的眼,笑了,有些无奈:“你很赖皮。”
  无忧小有得意,其实这是她的私心,想再见他。
  “你想见我,是因为我长的象那个子言?”
  无忧默然,抬手轻捂上他的眼,这双眼真象:“宁墨。”
  “恩,很介意吗?”
  “还好。”
  “你喜欢我吗?”
  “嗯。”
  “等我长到可以婚嫁的年龄,如果他在我心里淡去了,我嫁你为妻,好不好?”
  他微微一愕,手轻轻抚摸着她后腰的一处伤疤,她告诉过他,这伤是儿时被箭所伤,伤的太深,所以长到现在,仍是这般。
  近距离的看着她默了下去。
  “不愿意吗?”
  “你知道,我们只有这时候,才能相见。”
  “就算只有这时候,我也是这么想。就算只有很短的这点时间,我也希望如此。自从他死后,我再也不留恋世间任何事物。你是第一个让我,希望能留身边的人。虽然他死的时候还那么小,但我总觉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等我将他淡去,可好?”
  她指尖轻抚着他的面颊:“你长得真好看,好看得让我觉得这么想想,都是一种妄想。”
  他轻吻下来:“好,我会等,多久都等。”
  她能感到他,在她体内温柔的律-动,这次不像上次那般撕心裂肺的痛,第一次感到男女之欢的极致快-感。
  抵死的缠绵久久方休,彼此相拥许久,他才拥着她坐起身,背靠了身后冰冷的墙,让自己慢慢的从这场淋漓尽致的欢爱中冷静下来。
  她轻轻摸着他的腿:“能有感觉吗?”
  “有的,只不能动。”
  “我一定要学医,治好你的腿。”
  他笑了,什么也没说。
  “喂,你别不信。”她仍兴致勃勃:“听说中医加针灸之术,对腿疾最有效。”
  他紧拥着她,看着墙上的钟,暗自一叹,还有一个小时。
  那个人告诉他,他们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两个时辰,低头看着怀中兴奋的发红的小脸,再看墙上不知何时贴着的,标了穴道的人体:“真想学?”
  “嗯。”无忧点头,慢慢捏着他修长的腿:“真想。”
  “看着。”他抬起手,腕间整齐的缠着些极细的透明丝线。
  无忧一直好奇,这些丝线是做什么用的。
  蓦然见他腕间金光一晃,飞快射出,落在人体图上,缚在丝线上金针的顺着几根经络,理出几条线来:“照着这几条线来记,容易很多。”
  手腕一抖,金光闪过,丝线整齐的收加他腕间。
  无忧看得目瞪口呆,怔看向他:“你懂医?”
  他偏头过来,在她面颊上轻轻吻过,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略懂。”给她解说这了这一阵,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胸间尽是浓浓的不舍,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无忧伸手去触摸他手腕上的丝线:“这是什么?”
  “冰蚕丝。”他吻住她,不再容她分心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的唇,看着他绯红的面颊,眼角间羞媚浅笑,轻叹看一声:“我得走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5
081 逛花楼不给钱

  无忧心口猛地一紧,飞快地看向时钟,与他一起竟没发现,时间快如飞梭,眨眼间便已是分别的时候。
  看着他缓缓穿上衣裳,胸口堵得像透不过气,紧攥了他的袖子:“不要迷晕我,我要看着你走。”
  “记着下次,告诉我,你叫什么。”他眼前凝着浓浓难舍,轻扬了手。
  “不要。”无忧带着哭腔地急叫,急唤出来,人也蓦然醒来。
  翻身坐起,从头到颈,湿汗涔涔。
  抛帘望向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明明记得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可是突然惊醒,那些细节散得星星点点难以捕捉。
  残留的只是那抹散不去的惆怅若失,和那叫人热血沸腾的抵死缠绵,那男人容貌竟然是……宁墨……
  耳边隐约有那声低柔的声音:“我叫宁墨,安宁的宁,书墨的墨……”
  无忧一个灵激,脸上跟充了鸡血似的,心脏砰然乱跳,捂着脸搓了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不凡提出的一个无礼要求,居然就入梦了,还将人……
  居然能将那个冰块一般的人想成那般……
  捂了脸栽进被子堆里,自己真是得失疯症,外加花痴,真是病的不轻。
  头捂在被子里,隐约又想起,自己对他说过,想学医,学针灸治他的腿。
  学医是冥王提起的,为了方便自救,选中医是受中国传统教育的结果,针灸是纯属个人想学,全与梦中无关。
  会做这样的梦,纯粹是因为昨晚睡前想过,一定要想办法给他治腿。
  她最终将这场梦归类于最近受到刺激,外加少女怀春,毕竟宁墨长得太好看,很容易让女人怀不自禁的幻想,自己如果有这样帅的男友,该如何如何。
  自己好歹也是个未嫁过人的姑娘,偶然思思-春也属正常……咳咳……
  想通了这些,无忧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将脸从被子里挖出来,吸了口新鲜空气。
  对,就是这样的,再不能胡思乱想,要不然再牵绊上,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不知会招来多少麻烦。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拉伸到手臂,才记起手上有伤,慢慢垂了下来,发现伤口已经不太疼痛,暗暗称奇,不凡带来的也不知是什么药物,确实灵验。
  望着窗外艳阳,不禁奇怪,祥云公主在府中,为什么能让她一直睡到这时候。
  拉了金铃唤了丫头进来,才知道姨娘早晨来过,吩咐丫头们让不要吵醒她,让她多睡一阵。
  无忧晓得,她受伤之事,姨娘已然受了不凡的禀报。
  皇家的人也不是个个全无情义,在小时候,姨娘能那样尽自己只能地关照着她和子言,便说明她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那么对受伤的女儿,又岂能没有一点怜惜。
  又听丫头说祥云公主再有半个时辰要启程,由着丫头服侍梳洗,也不用膳,便匆匆赶往前面大堂。
  正愁寻不到借口离开‘常乐府’,赶去看鸟鸟所说的绞刑,这时正好以送祥云公主为由离开。
  王妃虽然不愿她带着伤到处乱跑,但又不能拦着她送公主启程,只得吩咐无忧回靖王府小住几日,不许到处乱走。
  无忧正合心意,一口答应。
  老太太见无忧有这孝心,也是喜欢,携了她与自己同车。
  她的手极冷,老太太握在手中,不由地连瞅了她几眼。
  无忧心下忐忑,赔了个笑,不着痕迹地抽手回来,换成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皇姑婆,我扶您上车。”
  上了车,离了常乐府,老太太才又瞅了她半晌,上次见她时,容貌已毁,这时恢复了,还能看出儿时的模样,和过去宫里的那个常乐小公主,确实酷似。
  暗叹了口气,上天作孽。
  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身上那股气韵和过去大不相同,至于怎么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兴宁在很小时,身上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悒,所以一直不大喜欢与她相处。
  但这次来,在她身上却看不到半点阴悒之气,一笑一盼间,明媚如春阳,将以往对她的不喜也冲去。
  “你是不是穿少了衣裳,这手这么冷。”
  “天生少口阳气,穿再多也是这样。”她也不知兴宁少口阳气,手是不是冷的。
  “也是,听你娘说,你下山后,便不太乐意跟你那些个夫郎同房,是不是因为这个,阳气才越加地不足?”
  无忧将小嘴一扁:“皇姑婆,不知您对我那些夫郎知道多少,就不凡的性子还温和些,可惜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我也不能总赖着他。另外那些夫郎,个个跟刺猬一样,叫我跟谁睡?自个硬挤过去,不被他们扎死才怪。皇姨倒是送了三十二个来,可是到现在,我也没能瞄上一眼,说什么怕他们不懂规矩出事,冲了大婚。其实说白些,也不知是防他们,还是防我。”
  老太太对兴宁的那些事,也不是没有耳闻,听了她这些话,有些不受听,心里给下了个结论,空长了个好外表,包的全是稻草烂渣。
  甚至怀疑将开心给了她,到底是不是明智的做法。
  心存了想法,话便少了。
  好在不用多远的路程便分了路。
  无忧送别了祥云公主,暗庆那番胡话,将老太太糊弄过去了。
  回到自己车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解脱了。
  刚舒服地躺下,千千便挨了过来:“这几天可真吓死我了。”
  “你还怕什么?”
  “怕你被人扒了皮下来,那我不也……”
  无忧吁了口气,还真差点被人扒了皮下来:“皮是没扒下来,你的酬劳却耽搁了,现在还没着落。”
  “不急,欠着就好。”千千忙摆了手,酬劳哪能有保命重要。
  “我还以为,你会说没空就算了。”无忧半眯着眼,睨视着她。
  千千‘嘿嘿’傻笑:“哪能算了,我就图着能捞点什么,以后回去能挣两小钱。”
  “还有什么消息没有?”无忧看着千千,就觉得冥王还算厚道,好歹给了她一个能使唤的人,先不说用处大小,起码还有个让她不必处处设防的人。
  “大事没有,不过刚刚收到风说,白公子去花楼喝酒,把婉城最大的花楼,满月楼的花魁调戏了,又不肯给钱,结果闹得大了,被送……送进了大牢。进了大牢,又不肯安分,间间牢房挑刺,不是说蚤子多,就是嫌牢房里的犯人臭,吵着换牢房,牢头认得他是府上的公子,又不敢过于得罪,结果一个早上,他把所有牢房都快呆遍了,弄得牢头没了办法,报了衙门,那边传话叫府上的人赶紧去接人。”
  无忧目瞪口呆,下巴险些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张着的嘴合拢回去:“他还能不能再丢人些?”
  “纥公子去忙军务了,不在府上,所以府里差人来问郡主,该派谁去接?”千千两眼放光,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郡主,你说会不会是白公子把人家花魁睡了,那花魁空长了样子上了床就不成了,所以白公子才不肯给钱?”
  “不是说调戏吗?”无忧皱眉,不过她相信白开心,真做的出千千说的那种事。
  “白公子看着挺机灵的,难道会不知道花魁沾沾就是钱?怎么就去惹了她?”
  “想吃牢饭呗。”无忧随口答了,话出了口,猛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
  “就刚才,你跟老公主洒泪告别的时候。”
  “传话的人呢?”
  “跟着呢,在等你回话。”
  无忧叫停了车,唤了传话的小厮过来,认得是陆管事身边的人,平时跟着陆管事,跑里跑外,对人对事,也能有些见识,问道:“白开心以前有没有逛窑-子不给钱的前科?”
  小厮摇头:“不时会听说白公子泡赌场,却从来没听说过逛窑-子。这事说来也奇怪,那花魁年年参选,又年年中,但她只接一个神秘客人,至于其他人,只弹弹琴,聊聊风月,这事城里众所周知,白公子怎么就能把她给调戏了呢?”
  无忧嘴角轻抽,就他那浪荡样,不逛窑-子,谁信?
  “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呗,结果魅力不够,恼羞成怒,使横耍赖,就成了这个结果。”千千很凑趣地帮着分析。
  小厮张了嘴,僵在那儿了。
  千千搔了搔头:“不过按理不该啊,白公子那长相,那身段,啧啧,全城也牵不出三两个能跟他比得的,哪个女人见了,不想扑上去,将他给剥了?如果是我换成那花魁,倒贴也愿意……你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花魁把白公子调戏了,霸王硬上弓,办事不成,恼羞成怒,才把他送进了大牢?”
  小厮张着的嘴越加合不拢,半晌才诺诺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调戏了谁,反正白公子现在大牢里,等着人去赎……”
  无忧对千千的解释很是无语,不过既然小厮这么说,起码说明他以前没因为逛窑-子不给钱而进班房。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5
082 各怀鬼胎

  他经常去赌场,赌场那种地方,人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在传,他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断然不可能不知道,就是闻一闻花魁身上的香风,都得刮下一层银子屑。
  姨娘买那张画像,必有目的,开心进大牢,恐怕也是和姨娘所得的那幅画像有关。
  小厮等了一阵,不见无忧表示,那边又等着回话,忍不住催道:“郡主,您看谁去合适?”
  “我自个去。”无忧退回车中,落了车帘。
  ※※※※
  “这空气太闷了,我快透不过气了。”
  开心拿手掌不断地给自己扇风,好像真的怕风一停,便闷得闭过气去。
  “您老都从最外面一间,换到这最里面一间了,这大牢每一间,您没待过,还能往哪儿换?”牢头哭丧着脸,上头不知怎么想的,送了这么个骂又骂不得,打也打不得的小祖宗进来。
  “哎呀,就最外面那间,跳蚤是多些,但好过在这里憋死。”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不换了。”牢头暗暗恨得咬牙,今天就光伺候他一个了。
  “行了,行了,最后一次,再不换了,赶紧开门。”开心连声催促。
  牢头无奈,只得开门将他领了出来。
  这里的所有牢房,开心已然看过,跟在牢头身后,仍不甘心的每间牢房都最后扫上一眼,直到又全部重新看过,眸色失望的暗沉下来。
  进了外间牢房,不再为难牢头,懒洋洋的抱着手臂,靠在牢房的木栏上,微垂着头,望着脚下枯黄的稻草,神色间微微的颓丧。
  直到听见台阶上的大铜门传来开启的声音,一扫脸上悒郁,抬了头,头靠了身后木栏,悠闲地吹着小调。
  “白公子,您可以走了。”
  白开心裂唇一笑,吊儿郎当的道:“我就说嘛,等不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出去,对我客气点,错不了。”
  牢头的脸都黑了下去,还不客气?活活被他折腾了大半天,屁股都没挨下板凳。
  然郡主都到大牢里来了,可见这位在常乐府是何等地位,哪敢吱声。
  开心晃晃悠悠的慢慢转身,看见立在牢门外,慕离遮面的无忧,微微一怔,继而没皮没脸的笑道:“吆喝,夫人亲自来了,怎么,想我了?”
  无忧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大牢内扫了眼,这大牢说是最为混杂的大牢,如果藏丵人,确实再合适不过,然这一眼望过去,竟没能到头,仅凭这么看看,想从这大牢中寻找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除非挨间挨间的搜,开心挨间换牢房的事,也就不难理解。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姨娘想离开婉城,分明是想避开这事,为何开心反而逆道而行。
  回过头并不搭理开心。
  开心等牢头开了牢门,顺手抛了块足有一两重的银子给他,牢头接到手里,喜笑颜开,一扫之前的不愉,至于银子的真假,完全不用担心。
  “公子好走,欢迎下次再来……”
  无忧微转了脸,一眼瞪过去。
  牢头隔着慕离,仍能感到他凛冽的目光,瞎的一缩脖子,住了口。
  开心微偏了偏头,揉了揉鼻子,咧嘴笑了,晃前两步,立到她面前,弯腰微揭起她面前面纱,整个头钻了进去。
  无忧没料到他会公然如此,一怔之下,往后退去。
  他手掌压下,握了她薄削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将她看着。
  慕离内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面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微敛,又即化开,深褐色的眸之中却漾开一丝异样,视线下落,落在她淡色的唇瓣上,她的唇细腻如同凝露的花瓣。
  胸腔中莫名的一紧,鬼使神差的微偏了头,唇向她唇上覆下。
  她将头一偏避开,抬手抵了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斜眸冷瞥向他:“不舍得走吗?”
  开心这才觉醒,自己一时失神,屈着手指轻搓了下鼻尖:“怎么,生气了?那花魁……”
  无忧直接翻了个白眼,他这话说的,倒像是她跟那个妓子争风吃醋。
  然这大牢里,其实跟他瞎扯的地方,冷冷道:“下次逛花楼,多带些银子,真的很丢人。还有啊,你身上真的很臭。”将他推开,任慕离落下。
  开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回去洗洗不就成了,如果怕我洗不干净,你看着我洗,直到你满意为止。”
  牢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忙憋回去,埋着头。就近有听见这话的犯人,嘻哈起哄,牢头忙上前吆喝制止。
  无忧对着这么个无赖,实在连话都懒得回:“既然不舍走,那叫牢头将你再关回去,多呆一阵子。”
  “走,老婆大人都亲临了,怎么不走。”开心伸了个懒腰,手叉了腰,往外晃。
  无忧暗暗咬牙,真是个混蛋,正要离开。
  听身后传来女子破哑吃力的声音:“小姐,行行好,叫他们赏我口水喝吧,他们两天没给我口水喝了。”
  无忧转身看去,那女子也只得二十来岁,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粗布囚服,血迹斑斑,唇更是干裂的不成样子,血块糊了嘴角,张嘴都极为困难,竭力睁着布满血丝的眼双手紧紧握住木栏,乞求的看着她,眼一转不转,叫人看着心酸。
  狱中虐待囚犯的事,在哪个朝代,都会出现,实在叫人无奈。
  无忧轻叹了一口气,对牢头和声道:“这位官爷,不如就行个方便吧。”
  她开了口,牢头哪敢不听,忙去取了个碗,舀了满满一碗清水过来,递了过去。
  女给她囚颤着手捧着碗,激动得险些落下泪:“谢谢小姐,谢谢官爷。”
  无忧掏了几个碎银,塞给牢头:“往后给她些吃的,喝的,别再饿她,怪可怜的。”
  牢头砸了砸嘴皮,欲言又止,终是收了银子:“郡主放心,只要她在这儿一天,我就不亏了她。”
  无忧轻点了点头,走向大门,到了门口,回头又瞅了眼,正捧了碗,一喝一个呛的女子,女子的衣袖滑下,露出手背到手腕的一块暗红色陈年旧疤痕。
  眉头微皱,这样的地方,关来关去都是些没权没势的穷苦百姓。
  出了大牢见开心歪歪哉哉的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睨视着她。见她出来,伸了收过来揭她的慕离:“这么好天气,带着这玩意做什么?”
  “到这种地方来领你,我丢不起这个脸,当然的遮一遮。”无忧打开他的手,然他握了一角面纱,在手臂回缩之际,也揭去了她头上慕离帽。
  “哧!”开心一声笑,将手中慕离帽随手往前来探监的一个妇人藤篮中一塞:“我家夫人送你的。”
  妇女一愣,束手无策的看看开心,又看看无忧。
  无忧眉头一皱,这个人的行为实在荒诞,完全没有条理可言。
  开心活动着腰肢:“在大牢呆了这半天,人都霉了,得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无忧冷瞅着他,实在不愿与他在这种地方纠缠,转身就走。
  千千怕二人再次闹僵,开心的那些尺寸,无忧猴年马月才能搞得到手,苦着脸怨念地瞅了开心一眼,追着无忧去了。
  开心抬头看了看头顶艳阳,舔了舔唇,嘴角意味深长的微微勾起,也赶了上去,瞥了她少些血色的面颊,在阳光下越加莹白如瓷:“喂,春宫女,你也是在牢里呆过的,怎么也沾了些霉气,一起晒晒,省的霉上半辈子。”
  “真该让你在里面呆一辈子。”无忧呸了他一口,本想看他下一步去哪里,结果他却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倒有些意外:“既然你想晒太阳,那不如寻个地方赏花?”
  “赏花?”他微微一怔,长这么大,就没做过赏花这样风雅的事。
  “满月楼有株喜阳的花,也是到了开花的时候,现在闲着无事,倒不如去看那花,怎么个开法,如何?”
  开心皱了眉,实在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提不起兴趣,半眯了眼,见她原本苍白的面颊,晒了这一阵,已微微泛红,眉梢一扬:“只要能去了这身霉气,怎么都好。”
  无忧轻挑了眉,对千千吩咐道:“你先去花满楼,叫人在后院,阳光好的地方,摆上桌椅,叫他们把那株镇院之花,搬上桌,我和白家少爷一起赏花。另外差人给不凡带个信,叫他给我送一千黄金过来。”
  打探子言的消息和日后跑路经费,这钱不能随便在府上拿,但涉及到兴宁的夫侍的事,这钱就不该她出。
  千千苦了脸,她哪里知道什丵么花是镇院之花,见无忧背着开心,将眼一眨,忙点头应了。
  开心看着无忧上马车,也不拦着,接过家仆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现在日头正高,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花满楼本不接女客,但一听“常乐郡主”要来,心里就打起了鼓,把她的夫郎送进了大牢,她来兴师问罪也是在意料之中。
  能开上花楼,都是有靠山背景的人,也不见得就怕常乐,但她人来了,也不敢当面得罪,得了千千的信,便差了人在门口候着。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5
083 带着夫郎逛花楼

  无忧大刺刺的跟着老妈子到了后院,千千已经在低矮花丛中摆下一张花几前候着,身体拦了身后案几上的植物。
  将老妈子退开,只让她留下两人远远候着,听使唤。
  开心瞅了眼无忧,眉梢又是一扬,这样全无遮掩的地方,如果无忧当着是换皮而来,怕是撑不了多久。
  只是她冲着这花满楼来的目的自不用多想。
  开心大大咧咧的踱到花几前:“让我看看,月满楼的镇院之花。”
  千千朝他勉强挤了个笑,不让开,拿眼溜无忧。
  开心往旁边挪开一步,望向花几,千千也跟着挪一步,仍拦着在他面前,冲着他又挤了个笑,开心换几次位,千千也跟着他换上几次,始终拦着身后花卉。
  无忧说什么镇府之花不过是胡乱编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哪理千千捣鼓什丵么花。
  径直绕到花几一侧坐下,视线落在千千身后的那一盆植物上,险些笑出了声。
  千千拦了两圈,见开心的脸沉了下来,不敢再拦,赔笑道:“公子慢赏。”话是这么说,人却不让开。
  开心皱了眉又往旁迈出,见千千没再跟来,低头往案上一看,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指着桌上那盆仙人球,似笑非笑的睨向无忧:“这就是你说的镇院之宝?等它开花?”
  无忧‘嗯’了一声,手托了下巴,伸指去轻触仙人掌的刺:“不是镇院之宝,我们家白公子怎么能碰都不能碰一下呢?”
  开心撇头嗤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原来还是介意那花魁之事。”
  无忧两手臂抱了搁在案面上,向他凑近些:“怎么能不介意?如果你把她睡了,也就算了,结果人没睡着,却送进了大牢,岂不是说我府上的人不够魅力,也就是我眼光不行,很没面子的。”
  开心仔细的看着她脸上每一处肌肤,想在太阳下寻出一点起包或起皱之处:“那个女人我真睡不到。”
  “你就这点出息?”无忧直视他的眼:“或许……今天的事,是你跟她串通好的?有意往大牢里逛一圈?”
  “哪能。”他扬眉笑了,心却沉了一下。
  “是吗?”无忧坐直回去,当真饶有兴致的赏起了那盆仙人掌:“这么说,还是美人有刺啊?”
  开心只瞧她的脸,结果发现,她的脸在太阳下,除了微微泛红,还能看见细幼的浅浅绒毛,煞是可爱,甚想伸手去轻轻触摸。
  如果她身上覆着人皮一类,毛囊死去,这些细小的汗毛也该落去,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活灵活现。
  刹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怕是有误。
  “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钱。”
  无忧眼皮也不抬一抬,爽快回答。
  有昨夜那事,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都会有人来试探她是否易容。
  在开心提出晒太阳,就想到了这点,既然他要想她晒,她就晒给他看,让他死了这条心。
  坐了半柱香时间,果然洪凌大步迈进院子,到无忧面前停下,见了她也是冷着一张脸,取出三张银票出来,放到她面前几案上:“三千金票。”
  无忧笑了笑,他倒是大方,随手拿起:“谢了。”
  洪凌不屑的瞥视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无忧对洪凌的态度,全然无视,慢慢起身,睨着仍坐着不动的开心:“走啊。”
  “去哪儿?”开心蹙眉,这丫头,真是片刻不肯消停。
  “我今天非要你把那花魁给睡了。”无忧埋低头,凑到他耳边。
  似梅似菊的幽香袭来,开心眉头敛得越紧。
  “怎么?没胆?不敢?”无忧眼角轻佻,手臂压了他的肩膀,直伏到他耳边,唇几乎贴了他的耳,低声道:“如果不敢,那就老实告诉我,你跟你要找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开心埋头轻笑,再抬头,迎着阳光想笑颜,比头顶艳阳还耀眼灼人。
  “谁告诉你,我去大牢是为了寻女人?”
  “你无需知道。”无忧保持着俯视他的姿势。
  蓦然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已被他打横抱起。
  他眼睑微垂,在她被晒得白里透红的面庞上看过,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常乐,戏谑道:“不如我们去开间房。”
  无忧挣扎下地,抬高下巴,不急不躁的道:“今天,就这两条路,如果你哪条路都不肯走,挨间换牢房的事,你自个去跟我皇姨解释。
  照着姨娘的说法,将那女人弄到这儿来,又不急着处置,那就是母皇下的套,到底等谁去钻,就不得而知。
  她套用了这说法,不过是让对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的眼眨也不眨的看了她一阵:“那女人,我真睡不到。”
  “睡不睡得到,也得去了才知道。”无忧招手唤了侯在一边的小管事过来:“领我去你们花魁那儿。”
  “这……晴烟姑娘这两天不接客。”小管事为难的搓着手。
  “今天,我还就要她接。”无忧脸色一冷:“带路。”
  “你当真的?”开心到这时才发现,无忧不只是嘴里说着玩玩。
  “当然,你今天不把她睡了,你明天就滚出‘常乐府’。”无忧一脸正经:“当然,你可以考虑,我给你的另一条路。”
  “这不是为难我吗?你那第二条路,根本是没有的事……喂……”开心见她走远,只得跟了上去:“只有上门捉奸的,哪有出钱给自家男人找姑娘的?”
  无忧回头缓缓笑了,眼角微微挑起,带了些恶作剧的俏皮:“所以说是难得的机会,一会美人在怀,你别忘了自己姓啥,省得你爹的扫帚挥到‘常乐府’去,我可不会帮你接着。”
  开心墙角一僵:“你就不能不扯上我爹?”
  无忧嘴角笑意更深,看这小子能挺多久。
  常乐在婉城从小就混惯了的,小管事见她那张练说变就变,哪敢跟她硬来,一边朝一边丫头使着眼色,叫她去求助,一边老实的在前面带路。
  进了一个单独的小楼,赶紧给开门守着的小丫头递眼色:“快去告诉晴烟姑娘,常乐郡主来了,让她赶紧下楼接着。”
  “春宫女,你上去了,可别后悔。”开心到了这儿,反而成了一副将有热闹看的神情。
  “到这儿了,还真得上去。”无忧后头睨了他一眼。
  开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在后面。
  楼上到一半,便见一个衣着整齐的年轻女子急步过来,见她们已经上了楼,只得让再一边。
  无忧抬眼看去,那女子长得倒是清秀可人,衣裳料子极好,但款式却是雅致,并不象一般花楼女子那样浓妆艳抹,那么副肃静打扮,不知是今天没接客的原因,还是平时就拿这调子勾人。
  上了楼,隔着前面珠帘,一眼便看见里面床前脚榻上摆了双男人的鞋。
  暗‘哧’了一声,还以为多清高呢,侧眼看她:“你就是晴烟?”
  “是。”女子垂头应了,看似柔顺。
  无忧径直走到八仙桌边坐下。
  晴烟偷看了开心一眼。
  开心耸耸肩,挑眉一笑:“我家郡主非要来,不怪我。”
  晴烟只得走到无忧前面,为她斟茶:“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心里明白着,也不用跟我装,今天是你把他送进大牢的?”无忧指了指开心。
  晴烟又看了开心一眼,只得点了点头:“行有行规……”
  “成,既然是行规,我们就按规办事。”无忧将一千两的银票往桌上一搁:“接客。”
  晴烟脸色微变:“郡主或许不知道,晴烟不卖身。”
  无忧朝里间轻抬了抬眼:“如果你当真清清白白,我今天或许也就算了,既然你那床……有男人上得,那么,你今天就得接。”
  晴烟脸色瞬间煞白:“他不同,不是郡主所想。”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里面床上那位。
  无忧笑了:“你可别跟我说,里面那位是你家夫君,我还没听说过,有裤腰上系着个丈夫的花魁。”
  开心‘噗’的一声笑,感情这里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就是要来看热闹的。
  “他并非小女子夫君……”晴烟做为花魁,不管来她这儿的男人是什么目的,终是将她捧在手心上的,几时听过这些重话,又气又恼,瞅了里面床幔,忍着不敢发作,眼里包着泪,欲滴不滴的,显得楚楚可怜。
  “那就得了,别磨磨蹭蹭的,如果嫌钱少,开口,听说你回头挂牌也不过三千两,不过你都不知头了几回了,这一千两都没少给你。”
  晴烟唇一哆,没了血色。
  “她也是出来混个饭钱,你何必拿话堵她。”开心看不下去了,撇脸笑了,上前两步,俯身下来,手臂压了无忧的肩膀:“你钱给了,余下的事,也就是我怕跟她的事,你可以走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6
084 腾床

  “女人的眼泪就是好使,还没开办事呢,就已经心疼上了。”
  无忧将他的手臂推开:“不过,我干嘛要走?叫丫头给我沏壶好茶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完了事,我们一起走。”
  开心哧笑出了声:“你这听床,也近了些,我脸皮厚,让你听听没关系,人家姑娘怕是要难为情。”
  “奇怪了,我虽然夫侍一箩筐,终是没大婚,我都没难为情,她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无忧脸不红,气不喘,说的理直气壮。
  开心嘴角一抽,这丫头敢剥了自己的裤子,趴在桶边看风景,是何等厚脸皮,她能有难为情一说?
  无忧施施然的转向脸色难看得已经不是一般二般的晴烟:“还怔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着脚里面那位腾床,顺便叫人换换床单。”
  “你……你这是仗势欺人,强人所难……”晴烟气的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这是欺男霸女?这可是花楼,花楼图的不就是个钱势,你可是花魁,头回挂牌,手的人三千金,别跟我说,你在这里是免费凭爱心谈风月,叫花子上门,你接吗,不接吧?”
  无忧眼风飘过里面脚榻上的男鞋:“那双鞋,你敢说是你的?既然开了门做生意,接了别的男人,今天就得服侍我们家开心,谁要你将他送进大牢,他进大牢,打的可是我的脸,我的脸岂是你打的?除非你对外宣称,你对他有非分之想,勾引未遂,才因爱转恨,将他送入大牢。”
  晴烟喉间一哽,偷偷往里面睨了一眼,满眼的难言之隐。
  她真这么做了,以后这花魁也当不了了。
  开心笑着摇头,伸手抬了无忧的下巴起来:“你还真在意大牢之事?”
  “嗯,在意了。”无忧眼角斜了开心一眼:“尽快完事,我可不愿多等,两盏茶功夫,够了吧?”
  开心哭笑不得,拉了张凳子在她面前,与她膝对膝得坐下,手撑了膝盖,托着下巴,将脸凑到她面前:“喂,春宫女,这男女之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无忧微愕:“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这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跟我懂不懂有什么关系?”
  开心失笑:“那你说,光脱衣服,穿衣服,一来一去的就没了一盏茶功夫,剩下一盏茶时间,交流交流眼神,再剩下的时间,还能做啥?”
  “该干啥,干啥啊。”无忧怔了怔,想起昨夜里德那个春梦,脸刷的一下红过耳根,转念一想,了了不就一碰就完事了吗?
  “你就不能直奔主题?三盏茶功夫。”
  在开心眼中,无忧的脸皮比钢墙还厚,这会儿居然会脸红,很是稀奇,然听了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噎在那里,眼睁睁的瞅着她,真是苦笑不得。
  无忧也不是当真非要他跟这女人上床,也就是跟他砍谁耗得赢谁,他看她,他也就这么将她睨着。
  二人眼对眼的僵持着,谁也不说话,也不肯让步。
  里面帐内传来一声“哈哈”大笑:“这丫头,果然有些意思。”
  声音入耳,无忧顿时一怔,将面前开心挤过一边,从他身边探头往里望去:“凤止?”
  开心挑眉,在她耳边低声戏校:“我就说,这女人,我睡不了,你偏不信,这下信了?”
  “谁说的?”无忧白了他一眼:“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挪一挪。”
  开心望天:“还不死心。”
  无忧起身,走向里间,将窗幔撩开。
  里面锦绣团被上侧靠着个年轻的男子,紫袍松敞,黑发如缎,松松的从鬓边垂落。
  手撑了头,春花般的斜挑眼角犹带了些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半阖半睁,微微抬眼向无忧看来,邪魅的眸子幽沉灼热,闪着野兽发现了有趣的猎物般危险光芒。
  还真是与冥王酷似的那个神棍凤止。
  “大仙这日子过得好不风流快活。”无忧扁了扁嘴,原来神棍还是个色棍。
  “男人不风流,枉活一世。”凤止将她从上到下的细细打量,眼里闪着的光芒,越加炙热,修长的手指轻敲额头:“对了,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说过我不能人道。”
  “那又如何?”无忧满不在乎。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借此良机,还我个清白。”他声音低沉慵然,语气轻佻。
  “你能不能人道的事,我们以后再议,现在你得腾床。”无忧脸上全无表情,二话不说,伸手将他拽下床。
  凤止错愕,他刚才那话,如果是正经的女子听了,定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而浪荡的女子听了,自是一拍即合,顺理成章的一场风流。
  不料,这话到了她这儿,却成了这么个结果。
  一时没防范,竟被她给拽滚下床,鞋业没穿,无忧又是一拽,将他拽下脚榻。
  无忧将他又拖又拽,弄到外间,才停下,转身又奔回床边。
  凤止平日极注意形象,现在仅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衣裳被她拉扯了这一阵,里衫外袍全歪在了一边,实在狼狈不堪。
  外间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凤止从来没在人前如此狼狈过,刚皱了眉头,从里面一前一后,飞出两件事物,忙一手一个接客,却是自己两只鞋,苦笑了笑,看向对面的开心。
  开心揉着鼻子发笑,对上凤止纳闷的目光,向他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唇角笑意更浓。
  无忧拍着手出来,睨向凤止:“你先下楼等着,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可以回来继续。”
  开心如果不是极力忍着早笑出了声。
  凤止一脸黑线,瞟了涨红着脸的晴烟一眼,再看无忧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扫脸上囧相,坐到一边凳上穿鞋。
  将无忧看了一眼,又一眼, 越瞧越觉得有趣,时间竟有这样的女人,有意思。
  无忧直接无视了凤止,在开心小腿上踹了一脚:“那床,你也不用上了,省的换被子浪费时间,里面有个屏风,你们就在屏风后凑合凑合吧。赶紧去,早些完事,早些回府。”
  话落,又坐回了方才坐过的那张凳子,当真摆出一副在这儿等的架势。
  开心方才由着她闹,是知道凤止在此,想看看她如何收场,万万没想到,事情被她生生扭成这样。
  抱着看热闹的心来,却弄得自己下不了台,望向慢悠悠穿着鞋的凤止。
  凤止穿好鞋,没走的意思,在桌上翻了两个茶杯斟了两杯冷茶,推了一个到趴在了桌上百无聊赖的无忧面前,自己端了另一杯,慢慢的饮:“你当真的?”
  “嗯,当真。”无忧玩着桌上的杯子,当不当真,可得看白开心的。他不肯,当真能让这位晴烟强了他不成?
  “晴烟,好好服侍白公子。”凤止只瞅着无忧看,话却是对身后女子说的。
  晴烟的脸色明明白的不象个活人,听了他这话,却垂了头,当真往里走。
  无忧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奇怪道:“她怎么这么听你的话?难道你就是她的男人,包下她的那个男人?”
  “她确实是我包下的,但我不是她男人。”凤止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裳:“你这么喜欢晴烟,我把她送给你。”
  “临时男人,也是男人。”无忧’哧‘了一声,又踹了仍立在旁边的开心一脚:“快去啊,人家姑娘都去了,你还等什么?”
  开心终于挂不住脸,提了无忧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闹够了,该回去了。”
  无忧将手一摔,挣了出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这姑娘,睡不成。”
  开心斜了凤止一眼,想不明白,他这么肯将晴烟就这么送出来,回头果然见晴烟绕道屏风后,她身上穿的那件素色外袍正搭上屏风。
  拧着眉头,蓦然将无忧揽腰一抱,搭上肩膀,往楼下急走。
  开心服软,无忧也是愿意顺着下这台阶,只是胃顶着他的肩膀,十分难受,挣了挣,双腿被他抱得极紧,没能下得来,手撑了他的肩脖,深吸了口气,才舒服些:“放我下来,我快吐了。”
  开心板着脸不理,径直下了楼。
  候在楼下的千千正拦着赶来的老妈子,闹得不可开锅,见开心扛了无忧下来,怔了。
  “白公子,请留步。”
  晴烟只穿着中意,从楼上追了下来,守礼捧着那张银票,垂着眼:“我们公子说,晴烟以后是郡主的人了,白公子随时可以过来,晴烟定会好好服侍。如果,郡主不喜欢这地方,晴烟可以随郡主回府。”
  无忧小有得意的瞟了开心一眼。
  开心的脸更是黑如锅底:“不必。”
  晴烟赫然抬头,大眼睛含了泪,小声道:“白公子是嫌小女子……小女子当真是只卖艺不卖身,至今认识清白之身。”
  无忧挑了眉,虽然她和冥王也曾经同一屋檐下,但从刚才上楼所见凤止的情形,实在叫人想不出,他们二人会没沾染。
  晴烟在话长已久,自懂得察言观色:“小女子是公子的女婢,服侍公子多年,并没……”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6
085 开心释情

  无忧对她的话并不会相信,只是觉得这些事与自己无关,拍拍开心:“人家一片真心,你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吧,啊?”
  开心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喂,银票还没拿。”无忧急得揪他的衣裳,事没办成,哪能白白丢下一千金。
  开心无奈,只得回转。
  “我家公子问郡主,刚才您说以后再议的问题,何时议?”晴烟手扶了门框,脸色绯红。
  开心冷笑,转脸向无忧看去:“你与他倒是弯刀配瓜瓢。”
  无忧不示弱地回瞪他:“配他总强过你。”
  开心冷哼一声,心里莫名地怒气涌来。
  二人臭着脸,同时转开,谁也不愿再看对方一眼。
  “约个时间如何?”头顶传来凤止慢悠悠的声音。
  无忧抬头。
  凤止正趴在窗口,摇着把象牙骨折扇,笑盈盈地看着她。
  开心冷眼瞅着,心里越加不是味道,箍着无忧的手臂,却更紧了些。
  无忧朝楼上扬脸笑道:“你是想我家了了吧?我家了了也挺想你的,前两天还跟我说起,想让我代他向你约个时间,好好探讨一下你们谁攻谁受的问题,至于你这个能不能人道的问题,也就可以一并解决了。”
  ‘啪’的一声,凤止手中折扇跌了下来,象牙骨摔断不止一根两根。
  无忧‘啧啧’两声:“可惜了把好扇子。”
  开心飞快向她看来:“何为攻受?”
  “断袖。”无忧胃更加不舒服,扭来扭去想从他肩膀上下来。
  开心想起了了从‘慕言轩’出来后的反常举动,陡然一惊,向上瞟了一眼:“了了,当真与他……”
  无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骗他的。”
  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从开心肩膀上翻滚下来,本能地正想变换姿势,落地时不必摔个四脚朝天。
  身子一顿,打横跌进开心臂弯中。
  他将她在怀中箍紧,不让她下地,咬牙低笑:“你嘴里就没半句真话。”
  “彼此,彼此。”无忧利牙回击,再次暗骂兴宁不学无术,害她空有一身功夫,全不能用。
  出了满月楼,开心直接跃上无忧的马车,将她丢在软垫上,高大的身躯随即压覆上去,任车帘在身后自行落下。
  无忧一脚踢出,她快,他比她更快,抬腿压下,她挥掌。
  他十指一扣,将她的手腕握住,按在她身体两侧,抱了她就地,滚了两滚,将她的双手,背到她腰后,一手紧紧捏住,腰飞快沉下,将她的身体和双手牢牢地固定在身下。
  身下娇躯柔若无骨,纤腰只得一握,淡淡幽香自她身上阵阵袭来,醺然欲醉,这一切都再熟悉不过,和密室中女子一般无二,再无需怀疑。
  虽然不知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常乐,但这一切,不重要。
  一颗心怦怦乱跳,无法抑制的欢悦在胸腔中荡漾。
  目光在她面颊上一点点巡过,最后紧锁着她的乌黑晶亮的眼,拇指在她粉嫩细滑的面庞上轻轻摩挲,眸色一沉之后,随着化开的笑意渐渐明朗。
  “下去。”无忧皱紧眉头,搞不懂这人怎么有这么个怪癖,不是挤人,就是压人。
  他的指腹抚上她拧成堆的眉头,笑了,满足地一声轻叹,还是这么凶。
  这些日子不断地幻想着,她该是什么样子,然怎么想,也想不出,原来竟是这么个模样。
  比他想象中更娇柔,更俏皮,也更蛮横。
  怨气也慢慢消散。
  目光下移,落在她娇若晨花的唇瓣上。
  只是这么看过,记忆中的美娇滋味已含在口中,撩得心痒难止。
  体内邪火燃起,在腹间乱拱,牵扯得身下那处涨热难耐。
  浓睫垂下,不由地一抿唇。
  竟想要她……
  浅吸了口气,强压着不合时宜的萌动。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现在实在不是贪恋儿女私情的时候。
  无忧等了一阵,见他不理不动,不耐烦起来,在他身下扭来扭去,试图从身后抽出手。
  他刚压下欲-望,被她没轻没重的一阵蹭,铺天盖地地反涌回来,灼得他浑身血液都将沸腾。
  闷声低喘了口气:“别动。”
  无忧见他神色有异,不安地又动了动,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那东西便在她腿侧划过,抵在她腿间。
  他咬牙切齿:“你真敢……”
  无忧这才醒起是怎么回事,身子一僵,不敢再乱动弹:“喂,你该不会是方才见了晴烟,产生了想法,又碍着凤止和我在场,不好意思办事,现在寻地方泻火。
  开心磨牙道:“是,如何?”
  无忧干咳一声,心虚的打着商量:“不如我们打道回满月楼,我把凤止弄走,你去办事,一炷香时间。”
  开心一阖眸,这该死的丫头,真想把她掐死算了,痛苦的呻吟道:“闭嘴。”
  无忧撇了嘴角,这就是兽性,憋住了就是柳下惠,憋不住就成了禽兽。
  现在这处境,只能想办法让他成为柳下惠,而不是禽兽。
  否则他一旦成了禽兽,自己只能跟他打上架,打上了,假兴宁的身份在他面前就算是到头了。
  眼珠子转了半圈,有了主意。
  望着车顶,清了清嗓子,扯着喉咙开始哼歌……两只老虎……
  开心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笑,挣开眼:“你这唱的什么?真难听。”
  难听?无忧望天,他越说难听,越寻些难听的来哼,故意拉腔拖调,完全听不得。
  被她这么一阵胡闹,开心体内萌动顿时消减不少,吸了口气,翻身背靠了车壁而坐,再不敢动她。
  踢了踢她的腿,蹙眉笑了:“你这是哪学来的?”
  “开山自创。”无忧耳根烫了烫,歌词盗用,曲子自创,算是半自创。
  一骨碌爬起来,缩到车厢一角,真想展开手脚的将他捶一顿。
  开心侧脸哧笑,解开窗帘,伸手摘了片窗前掠过的树叶,在掌心中拭抹几下,放到唇边,轻吹起来。
  信手摘来的一片小小树叶,到他唇边,竟如一把上好的乐器,奏出极是动听的曲子。
  明明是极欢快的一首调子,却透出淡淡的忧伤。
  无助,彷徨……
  无忧听了一阵,此曲竟如同她的心境,鼻子微酸,险些落下泪。
  曲毕,他轻掀窗帘,随手弹去树叶,脸上反而没了一丝嘻笑,只是偷靠着身后车壁,半阖着眼将她看着:“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无忧吸了吸鼻子:“吹的很好,你们那儿的人,都是用树叶吹曲吗?”
  他笑了笑,唇边却带了抹苦涩,起身去揭车帘:“我不随你回靖王府了。”
  “你要去哪里?”无忧心里莫名的一紧,飞快的抓住他触了车帘的手腕。
  “我这样游手好闲的人,还能去哪里?去赌上几局,累了就回家睡觉。”他搔了搔头。
  “随我回府。”无忧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
  “怎么,不舍得我?”他没了正经。
  “我不知那女人是什么人,但我知这是皇姨下的套。”无忧迫视着他的眼。
  开心心里一动,她刚才有意去满月楼闹,将这事闹开,生生的将他入大牢,扭成是女人与女人间的醋意争斗,来掩盖他探查大牢之事。
  然这件事……就算再大的风险,他也得去做。
  “哪来的女人,为了个花魁,折腾了这大半,还没玩够?”他偏了偏头,唇边又是平时惯有的浪荡不羁的浅笑,向她凑近些:“和你这么呆着,我想那事,怎么办?”
  “我给你巡条母狗。”无忧恨得咬牙。
  他猛的臂上一用力,将她拖拽过来,身子一转,将她按在车壁上,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高来,迫她看向自己的眼,挑着眉尾一笑:“哪有点郡主样?”
  无忧撇了嘴,本来就不是郡主,无心与他斗嘴:“我不哄你,别去。”
  他敛了笑,凝看了她一阵,蓦然唇飞快的向她覆下。
  唇贴着她的唇,也直直的凝看着她的眼,她双眸缁黑诱人,心微微一颤,伸手按了她的后颈,微偏了头,下唇含了她的唇。
  柔软微凉的触感刹时传开,直抵四肢百骸,整个心都燃了起来,灼热了整个身体。
  无忧自认识他以来,他对自己向来是表面嘻哈打笑,实际是极为厌恶,就是刚才那个禽兽反应也是因晴烟而起,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如此。
  全不顾礼数,也不顾身在何处,如此的胆大妄为。
  长睫轻轻一颤,瞬间瞪大了眼,望向他的眼,他深褐的眸子,欲望搅着炙焰,全然不加遮掩。
  心脏突的一跳,象是要被挤出胸腔,唇被他一点一点的咬过,痒痒痛痛,他身上滚烫气息隔着薄衫向她烫过来,暖着她冰冷的肌肤,刹时回神,用力推着他的身体,象是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她的反抗,让他眸色微黯,心飞快的跳动,环了她的腰,向一侧滚倒,乘她惊得微张嘴之际,舌灵活的抵入她口中,霸道的搅动吮咬。
  无忧用力推搡着他,然无论怎么用力,到了他身上,全然不起作用。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6
086 心动

  她越是推拒,他将她箍抱得越紧,恨不得将她箍进自己身体才好。
  无忧再好的脾气也被他磨得没了,气得倒抽一口冷气,暗骂了声:娘的,还真是好事不中,坏事百分之百的中,刚刚才想过憋不住就变禽兽,转眼功夫当真就变了禽兽。
  早知如此,到不如刚才不坐在楼上看着他,让他自个和晴烟捣鼓。
  也不管伤不伤着他,猛的一合牙关。
  她牙关一动,开心已有所察觉,及时退出,离了她的唇,留连的舔了舔在她唇间辗转发烫的唇,她残留在他唇齿间的淡淡清梅寒香,还撩着他体内燃着的欲-望。
  此生从来没有对女人上过心,更没为女人心跳过。
  自从在常乐的暗室中第一次见她,便被她不经意的撩起了一丝好奇。
  她在触动陈府宝库门环的一瞬间,他便已然察觉,只是万万没料到来的人会是她。
  她在他身边擦身而过,她独有的体香让他感到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
  办完自己的事,本该离开的他,却神使鬼差的逗留着并不离去,算着她将去的库房,处处抢先,一来是想确认来人确实是她,二来是压不住对她的好奇,想知道她的身手到底好到什么程度,结果她远远超出他的估计。
  练就一身轻如飞燕的功夫,有多辛苦艰难,他再清楚不过,她做为一个女子,居然做到了。
  那一刹,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惺惺相惜。
  他凝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叹息着一笑,在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为她心动,就在那一瞬间,喜欢上一个完全不知长相的女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偏偏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无忧大口的吸了几口气,总算没被憋死。
  他唇角微微翘起:“如果再久些,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憋死?”
  无忧脸皮虽厚,但向来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回来后,却接连四次被人占了便宜,其中两次栽在他手中,这怨气就大了:“我憋死前,一定先咬死你。”
  开心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飘出车厢,远远传开。
  车轮压过一处凹坑,一阵颠簸,车帘半掀,他抬望从帘缝中望望天色,时间已然不多,放开箍紧她的手臂,还没从她身上翻下,无忧已经一把将他推开,起身便去抛车帘。
  他将她拽了回来,对上她含怒的眼:“你又想做什么?”
  “调头回去接晴烟。”无忧决定,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先将这家伙的邪火给泄了。
  开心失了笑,这丫头对男女之事,还当真……迟顿得厉害……
  深眸微闪,格外的深邃,如果能过得这关,真想教她知一回男女之情……
  无忧刚揭了车帘,正要唤人,只觉身后有风拂过,回头一看,已经没了开心的身影,只得一抛一落的窗帘,微微一愣,扑到窗边,一把掀开车帘。
  果然见开心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车外路边,回眸含笑向她望来,急驰的马车转眼已将他丢在车后。
  忙唤停马车,却见他脚尖轻点,要向路边密林中跃入。
  无忧皱头一皱,马车进不了密林,等他进了林子,根本就没办法再追得上。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朝林中急望过去,见一人一骑从开心身边奔过。
  开心突然向后急退,然脚下刚动,身子一歪,就扑面跌倒。
  骑马的人,立刻调头,仍从来路而去,宽大的黑色斗篷在树后飘飞。
  无忧脸色一变,急跃下马车,向林中急奔。
  跑到开心面前,骑马的人又已经消失在密林中,只留下一阵远去的马蹄声。
  蹲下身,将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开心翻了过来,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拂开他脸上的碎发和落叶,见他双目紧闭,满面通红,脸上肌肤,烫得出奇。
  无忧吃了一惊,把向他的脉搏,脉搏很快,身上却是湿冷,分明是醉酒的症状,奇怪的‘咦’了一声。
  朝密林中望去,前方连马蹄声都已经听不见,实不知那人是什么人,对开心做了什么手脚。
  唤来车夫和千千,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开心抬回马车。
  无忧等马夫和千千退去,才取了银针出来,给他细细查过,除了这醉酒的症状,却实再无其他中毒反应。
  回到靖王府,刚下马车,十一郎从大门里飞扑出来,欢愉的一把将她抱住:“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无忧微微一怔。
  “你们都不在郡主府,实在无聊,正好陆管事要来婉城,我便求了他带我出来看郡主。”十一郎没得她同意,私自来找她,怕她责骂,怯怯的放开抱着她的手臂。
  无忧此时挂记着昏睡不醒的开心,没心思理会十一郎,顺口问道:“惜了了呢?”
  “回茶苑了。”十一郎见开心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睁大了眼:“开心哥哥怎么了?”
  “喝醉了。”无忧怕十一郎添乱,将他推给千千:“他既然出来了,你便领他四下玩玩。”
  十一郎刚见了无忧,便被打发走,虽然不乐意,却也不敢违逆无忧,又瞅了满身酒气的开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一回头的随千千去了。
  无忧医术已然不错,断定开心是醉酒,但毕竟刚才的事,太过蹊跷,今天没喝过半滴酒的开心,突然莫名其妙的醉成了这副模样,实在不放心。
  又唤了府中最好的太医过来看过。
  太医收拾着药箱:“郡主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叫人熬些解酒汤过来,给他喝下,睡到明天,也就会醒了。”
  无忧暗松了口气,送走太医,回到床边,见他昏睡中蹙紧着眉头,不舒服的喘着气。
  暗笑,这下倒好,也不必去寻晴烟给他泄火了。
  将软巾湿了冷水,给他抹脸,见他身上衣裳已被冷汗打湿,干脆掀了被子,将他身上衣裤脱去,仅留了贴身中裤,全身上下抹了个遍。
  她学医之时,不时会帮着照顾病人,已养成自己动手的习惯。
  他身材高大,这个活做下来,可不轻松,给他擦完身,她自个却累得一身汗。
  给他盖上薄被,看着他渐渐舒展开的眉头,翻了个白眼,居然还得伺候这该死的混蛋。
  端了盛着水的铜盆转身,十一郎握着麦芽糖卷挨门边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千千忙从她手中接下铜盆,无忧这才想起可以叫个小厮来做这事。
  十一郎往床上瞅了瞅:“开心哥哥没事吗?”
  “没事,太医说了,睡到明天就醒了。”无忧甩了甩酸软的手,往外走。
  到了门口不见十一郎跟来,回头见他立在了床前,歪头将开心看了一阵,捏着鼻子去推他:“开心哥哥,开心哥哥。”
  “他醉死了,你叫不醒的。”无忧回转身将他拽了出来,顺便收拾了开心的衣裳交给丫头,尽快洗过烘干,总不能让他酒醒了,光着身子到处游逛。
  一柱香的时间后,无忧离开‘靖王府’,前往茶苑。
  ※※※※
  王妃依在朱红桥栏上,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在三步外停下,也不回头,问道:“开心进大牢的事,是你派人传的消息给宁儿?”
  “是。”不凡坦坦然,眸子澄清,望着立在塘边喂鱼的王妃,反问道:“开心闹大牢的事,是王妃命他去的?”
  “你既然知道将消息放给宁儿,便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为何还要再问?”王妃将手中鱼食撒入塘中。
  “如果开心真的有什么事,王妃如何向阿福交待?”不凡虽然已经猜到这一切为王妃所为,得到证实,心里仍然微微一凉。那件事,王妃既然知道有诈,根本不必理会,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开心不肯按她的心意接下阿福手上的摊子。
  “不让他吃些苦头,他岂肯上进,难道就由着他这么闲混下去?”
  王妃慢慢转身,看向垂眼看着前方地面的清峻儒雅的少年:“你怨我?”
  “不凡不敢。”不凡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一起多年,感情自不同于他人,但男儿总得有些志向,岂能终日在赌场上滚荡。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王妃看了他一阵,神色缓和下来:“沙华的病,可有起色?”
  “不见有起色。”
  王妃柳眉轻皱:“宁墨那脚,除了沙华?难道一点办法没有?”
  不凡默而不答。
  王妃揉了揉涨痛的额头,抬头见王爷朝这边走来,扬了扬手,轻叹了口气:“算了,你下去吧。”
  等不凡离开,王爷慢慢踱到王妃身边:“就不能让宁墨避一避?”
  “能往哪儿避?只要不出‘常乐府’,虽然吃些苦头,但终是宁儿的夫,皇姐会有所顾忌,出了府,一旦落入皇姐的暗傀手中,还能哪里去寻他?”
  王爷也皱了皱眉头:“可是我听人说,他现在得靠着了了的毒止痛,这么下去,还能撑多久?”
  王妃呆了一阵,眼里却蓄了泪:“全怪我,如果我不是看着忧儿那样,怕她养不活,处处惯着,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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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宁墨求画像

  王爷叹了口气,揽了妻子:“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提来做什么。”
  “忧儿从小饿着,怎么还能跟宁儿长得一样呢?”王妃伏在丈夫肩膀上,摊开自己的手,低声哽咽:“全是我造的孽,我出生手上便沾着,与我一胎所生的妹妹的血。为人之母,却还要亲手埋了自己的女儿,可怜你连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没能瞧见。”
  “皇家来来去去都为了维护皇权,自古不允许双胞胎存在,你何须自责。我们尽了力,保不得,那是她的命。要怪,只能怪老天。”王爷又是一叹,轻拍着妻子后背,低声安抚:“快别哭了,叫下人看见,成何体统。”责备的话,却是用极温柔的口气说出。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长得一样,皇姐为什么宠着宁儿,却要那样冷落忧儿,忧儿……”她想着有一年出使提前回京,皇姐去了移宫泡温泉未归,她径直去探望无忧和子言,那时已经入冬,无忧小小的身子重重叠叠的裹着子言的单衣,而子言却仍穿着夏季的薄衣,心如刀绞。宫女见了她,才吓得匆匆去捧了冬衣过来,虽然将“未央宫”的宫人尽数打得半死,却也知道,不过是图一时痛快,她一走,两个孩子仍难有好日子。
  往事在脑海中浮过,恨得咬牙,然孩子没了,再恨,又能如何?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些话岂能随便说得,如果叫人听见……”王爷抿了抿唇:“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
  王妃抬头,果然见远处有下人走动,忙拭泪,随着夫君一同步下小桥。
  直到靖王夫妇走远,立在假山后的不凡,才抬起头,望着天边艳红的晚霞,眼圈微微泛红,唇角勾起,浮起一抹浅笑,那笑只停在唇边,丝毫入不了眼,眼里凝着的却是刺骨的寒,唇角的浅笑最终也化成苦涩。
  良久,才深吸了口气,漫步离开别院,坐上马车,怔看着落下的车帘一角,耳边反反复复盘绕着“双胞胎”三个字。
  保不得,那是她的命……命吗……当真是命吗?
  他讥诮地笑了笑……
  车夫等了半晌,不见他吩咐去向,贴着车帘,问道:“公子,去哪里?”
  连问了三声,不凡才回神过来:“呃,回府。”
  ☆☆☆☆☆☆☆☆☆☆☆☆☆☆☆☆☆☆☆☆☆☆☆
  不凡仰头看着头顶的“寒梅冷香”四个字,良久才收回视线,跺进院门。
  看见墨梅树前坐着的冷萧侧影,有些意外。
  宁墨性子偏激,又喜静,极少出他自己的“墨隐”,而他这里不时会有人前来禀报事务,所以这个院子,宁墨几乎是不会踏入。
  平儿垂首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纥公子。”
  不凡走到宁墨面前停下,看向无忧为他改造的轮椅:“这轮椅可还好用?”
  “甚好。”宁墨神色间仍是冷冷清清,“每年冬月初七,墨梅花开,一年一度的花期,你却生生的不让它顺应天时,是为何?”
  不凡随他一同看着窗前的墨色梅花,笑笑道:“不是凡事都要顺应天时,若果顺应天时,三个月花期一过,我拿干什么来下死令?”
  “它不过是长成了黑色,品种少见些,就如同宝石中也会生出黑色的一般,并无其不同。至于墨梅不祥之说,只不过是一些心怀叵测的妖邪之人,为了饱满私囊,编出来欺骗天下民众的谣言。你又非那些妖人,何必硬要将它扭成‘死亡梅’。”
  宁墨向来少话,除非不得已,才会开口,就算凯库,也是惜字如金,这会儿竟会长篇大论地为着几株墨梅打上报不平,倒是稀奇。
  不凡静静听完,微微一笑:“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放过这些墨梅,任其花开花落?”
  宁墨这才将视线从墨色梅花上转向他,漆黑的眸子冷冽照人:“不是。”
  “里面坐。”不凡步上台阶,推开房门。
  平儿将人带椅的将宁墨搬上台阶,将他推到桌案前面,退了出去。
  不凡知道宁墨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送茶的小厮出去后,带上了房门,径直开口问道:“有事吗?”
  宁墨轻点了点头,也不饶圈子:“我想讨一张兴宁未毁容前的画像。”
  不凡正端了茶,听闻他这话,端着茶盅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宁墨入府时,兴宁正出着麻疹,一张脸烂得不像样子,所以宁墨从来没见过兴宁未毁容前的模样。
  这么多年,从不见他问过,这时突然问起,有些奇怪。
  放下茶盅,绕到书案后,摊开纸笔,磨了墨,提笔勾画。
  整个过程,宁墨不曾向桌案上的画纸瞟上一眼,直到不凡放下笔,吹干墨汁,将画纸转过一个方向,才将轮椅转过来,停在书案前。
  视线落在案上画像上,画上是个约六岁左右的女童,半侧着身,仰了头,像正在往天上看着什么,耳根处有粒小小的痣。
  虽然只是草草几笔,却是生动形象,女童眉清目秀,冰雪可人,与现在的无忧确实有几分相似。
  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的白了下去。
  不凡坐在桌案后静静的看着宁墨脸上神情。
  宁墨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眼起来,望向书案对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眸色越加的冷:“着只怕不是兴宁。”
  “为何这么说?”不凡淡淡的睨视着他。
  “兴宁容貌毁于九岁,这画像上女童只得五六岁的模样。”
  “我初进府时,她确实是这模样,至于她九岁时,府中事务繁多,看得少,反而记不大清楚。”不凡的眼黑得难辨神色。
  “难道你连这颗痣怎么来的,也忘了?”
  那痣是在宁墨入府那年,也正是兴宁出麻疹一直高烧不退,脸烂得不可收拾的时候。
  王妃都以为可能养不活了,正好南极神巫赶到,说用纯阳赤血凝痣可以避兴宁体内的阴毒。
  兴宁只剩下一口气,王妃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自然是南极神巫说什么就是什么,而纯阳赤血之人只得宁墨,所以兴宁耳后的那颗红痣是在她九岁时,由宁墨的血凝珠渗入她的肌肤而成。
  当时不凡在一旁看着的,见宁墨信手一点,却落在兴宁耳根处,整个人怔了许久才回神。
  过后还问过宁墨,点那痣的位置可有讲究?
  宁墨答得是,并无讲究,不过是随意而为。
  兴宁自点了那赤血红痣,果然当夜便退了烧,一天天好起来。
  不凡看着画像,自嘲一笑:“总看着,看得习惯了,画的时候没有多想,就顺手点上了。”既然是六岁时的画像,哪来九岁时点上取得红痣。
  “是吗?”宁墨垂下眼,又扫了画像中,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女童,滑动轮椅,向门口移去。
  “宁墨。”
  宁墨手指触碰珠帘,环佩相撞,发出“叮咚”脆响,微侧头静等着不凡的后话。
  不凡喉间滑动一下,踌躇片刻才开口道:“还是那句话,离开‘常乐府’。”
  “我也仍是那句话,我不会离开。”宁墨回过头,揭了珠帘。
  “那你就和她圆房。”不凡紧盯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隐在珠帘后,珠帘乱摇,“叮咚”乱响。
  宁墨身形只是微微一顿,便一刻不停的到了门口,拉开房门而去。
  不凡闭上眼,靠向身后书架,心如同乱响的珠帘。
  ☆☆☆☆☆☆☆☆☆☆☆☆☆☆☆☆☆
  惜了了刚为几个重要的客人斟上茶,抬起头,看见从门外进来的无忧,整个人僵住了。
  无忧站在门口,茶香扑鼻,环视了下茶苑,茶苑的桌几短凳,雕花梁柱,镂空的隔间挡板均是由沉香所做,古色古香,华而不侈,稳而不沉闷,典雅精致,不得不佩服了了的品位和眼光。
  目光转过,与了了望来的目光一对,也不多盯着他看,随意的转了开去,自行走到角落一张无人的矮几前坐下。
  茶苑从来不接待女客,她的出现,造成小小的骚动。
  茶侍忙奔了过来,弯着腰,十分客气的道:“小姐,我们这儿……”
  他虽然口气极好,但无忧见他空着两手,也不问自己要什么茶,依然明白,人家是来下逐客令的。
  由此可见,以前兴宁不是没来过茶苑,就是来了也是蒙着脸,她现在顶着张真容前来,自是没人认得。
  手撑了下颚,笑笑道:“不接待女客,是吗?”
  茶侍没想到她居然是懂得规矩的,既然懂得规矩,还要进来,那么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有重要的事寻掌柜,微微一愣,仍恭恭敬敬的道:“是。”
  无忧不再搭理茶侍,偏了头看向惜了了。
  惜了了被她一看,脸上微微发热,忙避开视线,回头对客人说了两句话,站起身,自行取去了套茶器,亲自捧着,走到无忧桌旁。
  放下茶器,垂着眼,不看无忧,于她对面坐下。
  茶侍见掌柜亲自过来招呼,弓身退下。
  茶苑中此时也有不少茶客,能让他亲自送上茶器的,实在少之又少,何况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由得纷纷向无忧看来。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6
088 夫妻调情

  众茶侍忙寻了话题引走各茶客的注意力,茶苑中才恢复了宁和。
  无忧来之前就想到,惜了了断然不会在茶苑与她为难,就算再不愿理睬她,但在茶苑起码不会跟她直接翻脸。
  不过想与他交谈,只怕还得费上些功夫,万万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响,柔顺得象猫儿一般坐在自己对面。
  “晋茶,可好?”惜了了握着精致的陶瓷小茶罐,终于抬眼向她看来,与她视线一碰,又忙挪开。
  “好。”无忧对茶并不多讲究,以手撑头,隔着矮几细看他,不管他给她下毒也好,脾气古怪也罢,但他那张脸总让人喜欢看。
  惜了了略垂了眼睑,再不看她,略卷了衣袖,将白生生的一双手从阔袖中露出,熟悉的煮水洗杯,每个动作都不急不缓,如同天生具有的优雅,光这么看着,已经觉得满口茶香。
  他动作一丝不苟,从从容容,虽然不抬眼看无忧,却能感到无忧的视线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绷紧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耳根泛起的那丝红意,却越来越红。
  无忧换了一只手撑头,笑了:“到你这儿来,我觉得我都变得高雅了。”
  惜了了看似对她的话并不动容,脸却绷得更紧,耳根处的红意也更浓,垂着的眼越加不抬起,小扇般的长睫却禁不住轻轻一抖。
  无忧看得有趣,伸了手指,探过矮几去触他的睫毛,这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她好看的睫毛。
  惜了了手上动作僵住,本能的要转头避开,眼角从雕花隔栏扫过那些正谈笑着的茶客,轻咬了下唇。
  她的厚脸皮,他是见识过的,怕越避,她越拧着劲折腾,惊动了其他茶客,更难以下台,没敢再动,僵着身子,任她指尖在眼前轻轻抚过。
  好在她没过于纠缠,只是轻轻摸了两摸,便缩回手,松了口气,继续沏茶。
  无忧笑了,伸长脖子从隔栏上方扫了眼四周茶客,再看了了:“你才这点年纪,却硬要跟不凡一样,弄得少年老成,应付这许多人,真是怪难为的。”
  惜惜正冲着茶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顿后才略倾了茶壶,任暗红晶亮的水柱注入杯中,放下茶壶,将茶杯轻推到她面前,浓浓沉香缭绕不去。
  无忧不懂茶,也能感到这杯茶的美妙之处。
  端了杯,轻饮了一口,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虽然我不懂茶,却也很喜欢。能感到茶很好,沏得更好。”
  她虽然在二十一世纪生活随意,大大咧咧。
  但毕竟长在宫中,子言的言行举止如同天生的皇族子弟,他除了这股象是天生的贵气外,并没有贵族子弟的娇纵自傲,而有一股打骨子里透出来的谦和。她身为公主,皇家女子该有的教养,她一样不少。但从来没有做公主的优越感,加上跟在子言身边,还沾染上了子言的那种谦和之气,举止上不经意的便会流lu。
  惜了了暗看在眼中,小扇子般的长睫,慢慢垂下,唇边渐渐抽出一丝浅浅笑意,默默的给她重斟了茶,也不问她来做什么。
  无忧坐了一阵,见离他们最近的茶位空了出来,再不会有人听见他们谈话,才问道:“你天天应付这些达官贵人,图的什么?”
  “与你无关。”惜了了脸冷了下来,手撑着桌缘准备起身离去。
  无忧忙按了他撑在桌缘上的手:“别生气,我不问了就是。”
  惜了了手一僵,快速冷下去,忙要回缩。
  无忧怕他走开,再叫回来就难了,合指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不容他抽回:“别走,我另有事寻你,关于开心的。”
  他听得‘开心’二字,果然重新坐了回去,将手往回挣了挣。
  无忧放开他,坐了回去。
  他将手缩回袖中,双手交叠,被她握过的手背,还有她掌心透来的透骨的冷,那冷在他自己的掌心中转暖,又将覆在上面的手移开,任那冷留在手背上。
  “我不会随便帮人的。”
  “我知道。”无忧抓紧时间,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让一个没有喝酒的人,瞬间象喝醉了一样昏睡?”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惜了了眼角牵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媚眼如丝。
  “不信。”无忧想也不想,笑了。
  “我不想答。”惜了了声调低软,却将人拒之千里。
  无忧突然探身向前,全无征兆的伸手搂了他的脖子,惜了了脖子一僵,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抓了她的手臂,正要将她摔开。
  有茶侍送水过来看见,即时怔住,连视线都忘了转开,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无忧朝茶侍翻了个白眼:“没见过夫妻调(一只河丵蟹路过~)情啊?”
  惜了了的美人脸刹时飞红,然她的话,他却驳不了,他确实是她的夫郎。
  茶侍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搂着掌柜的漂亮小姑娘是谁,脸色刷的一下煞白,逃似的跑开了。
  惜了了手上用力,要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
  无忧另一手臂也缠了上去,反而将他搂得结实,脸也贴近去,与他几乎是鼻尖碰鼻尖才停下,彼此呼吸可及:“那我就就把开心抬你这里来,让你服侍着。”
  惜了了屏着气,仍能感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唇上,丝丝的痒,那痒慢慢化开,整个唇都痒得酥麻了。
  胸口紧紧收缩,将心脏也一同紧缩成小小一团,压迫得象要窒息过去,长睫颤颤的向她的眼看去,却与她的睫毛轻轻一触,柔柔软软的扫过,更是心慌,忙垂下眼,又见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唇上,吓得脸色惨白,怕她心血来潮,当真向他亲过来,忙低声道:“是毒。”
  “什么毒?”无忧视线移上,看回他的眼,他的睫毛因为紧张,不住的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眼象狐狸眼那样成杏形,眼角自带眼尾,略略上挑,一转一瞥间,尽是媚意流光。
  回想见过的女子,真寻不出一个比他漂亮的,不由的又是一声叹惜。
  “是由醉仙草研制的一种赤毒,无色略带酒香,见风就散。如果提前知道有人放这毒,只需屏住呼吸,数上五声,那毒便不再存在。然化在风中,只要吸上一点,便能如喝醉了一般面色赤红,浑身酒气的昏睡,所以就算被人发现,立即闭气,也是不能避免。”
  “这是谁的毒?”
  惜了了抿紧了唇,不答。
  无忧也轻舔了舔唇,这样的问题,涉及下毒的人了,他是不会轻易回答。
  顿了一顿,重新开口:“如何解?”
  问完,才想起,他是只施毒,不解毒的人,所以会研究毒,却未必会去研究解毒的方法,神色间有些讪讪的。
  不料却传来惜了了长透口气的松气声:“无需解,那毒对身体没什么害处,根据各人的体质和中毒深浅睡上些时辰就会解去。”
  无忧大喜,悬着的心顿时落下,突然飞快的张口在他红润的小嘴上咬了一口。
  惜了了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身体上还没来得及反应。
  无忧已经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又在他滑滑嫩嫩的美人脸上捏了一把:“谢谢了。”笑笑然的起身翩然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惜了了僵着的身子才赫然软了下去。
  这女人……实在是放肆……
  深喘着气,来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
  无忧出了茶苑,浑身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天底下会毒的研究,如果彼为第二,绝不会有敢称第一。
  惜了了是彼唯一的后人-曼珠,在毒上,又岂能不精通,既然他说这毒无害,那就是无害。
  这样一来,反而要感谢那个下毒之人,开心醉在王府中,她不用再担心他有下一步的行动。
  骑了马仍从西门回‘靖王府’,见带着十一郎的丫头在门口张望了一阵,抓住一个疯跑着的孩童问了几句,匆匆往前方林子急走。
  见无忧回来,忙站过一边让出道路。
  无忧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小厮,向丫头问道:“十一郎呢?”
  “小公子刚才还在跟孩子们一起玩耍,我去解个手出来,就没看见了,孩子们说他进了前面林子小解,我去寻寻。”丫头心下忐忑,万一丢了十一郎,天都能塌下来。
  无忧也怕十一郎被人给拐了:“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刚才林边,就见十一郎从林中跑出来,小脸通红,直扑向无忧:“郡主,你去了哪里?”
  丫头卡在噪子眼上的心,顿时落了下来,掏了手帕上去给他抹一头的汗。
  一阵风来,吹得林中树叶哗哗作响,无忧不由抬眼向林中望了望,隐隐见林中阴影掠过,回头发现这片林子离王府高墙极近,眼眸一眯,就要往林边去查看。
  这时,墙内有府中护卫跃出,朝林中唤了声:“换班了。”
  片刻间,林中便有人跃出,跟才出来的护卫对过手势,二人便错身而过,一个进了林子,一个跃入高墙。
  无忧站定,自嘲一笑,当真是多心过头了,王府附近又怎么可能容外人靠近。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7
089 第六感

  十一郎见无忧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不敢对她多加纠缠,安分的随着丫头回屋去了。
  无忧回寝院,见洗涤房的丫头捧了一叠洗好烫干的黑衣过来,认得是开心的,上前接过,朝着厢房走去。
  将衣裳放在床头角凳上,揭开床幔,见开心脸上赤红褪去不少,伸手入被,把了把他的脉搏,也比之前平稳许多,但呼吸仍促,对了了所说,更深信不疑。
  不过以他现在情形看来,要醒来,不是一时半会儿。
  无忧很无良的希望,在饿不死他的情况下,一直睡到这件事解决了才好。
  想着他平时的可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开心呼吸不顺畅,不耐烦蹙了眉头,竟知道挥手来扒无忧的手。
  无忧‘噗’的一声笑,怕将他弄醒,又得花心思跟他周旋,丢开手,开心翻了个身,呢喃着沉沉睡去,果然与醉酒之人没有半点区别。
  从厢房出来,见千千立在台阶下,两眼晶晶满是期盼的将她看定。
  无忧迷惑的瞅了她一眼,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她期盼的。
  千千搓着手跟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白公子的衣裳不是送了去洗吗?”
  “嗯,送了,怎么?”无忧睨视向她:“难道你想去帮他洗衣服,挣表现?或者你想说那些衣裳其实是你洗的,想我帮你意思意思转告?”
  “我挣什么表现?”千千微怔。
  “给他做通房啊。”
  “我……我……我哪能有这想法。”千千又是一怔后,说话都不顺畅了。
  “不想给他做通房,巴巴的候在门口,问人家衣服做什么?”
  “尺寸啊,没穿衣服,不正好……咳……”千千难得的脸皮红了一红。
  无忧顿时凌乱,开心中招,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开心所中的毒上,哪能还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听千千说起,当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腐得不可救药。
  “他还穿着中衣呢,要不你进去把他剥了,自己量。不过你动作轻些,把他弄醒了,把你打出来,或者酒后乱性,可不关我的事。”无忧这时候没心思与她纠缠,不敢说开心被她剥得只剩一条贴身裤子。
  千千听着前半句,本有些雀跃得跃跃欲试,听了后半句,顿时象焉了的茄子,以开心那性子,万一醒了,发现她正在剥他的衣裳,极有可能将她打出来,扁了嘴:“还是等郡主有机会的时候再抄吧。”
  无忧笑了笑,回到屋里,已摆了饭菜,想着开心已是一天没有吃过饭,如果半夜醒来,定会饿得难受,捡了几样清淡些的菜,盛了饭,叫人搬了个小炉子到厨房,将饭菜用蒸格装了放在小炉子上温着。
  她自己随意吃了些,便洗漱了上床睡觉。
  睡得正沉,突然感觉窗外有人掠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听见远处传来鸡鸣,抛了床幔,拖着软履三步并两步奔到窗前,推开窗扇,院中一片漆黑,廊下守夜的老妈子,正打着哈欠站起身,低骂不知谁养的猫惊了她的好梦。
  无忧第六感向来准确,心底掠过一丝凉意,略一沉吟,便开了门朝厢房奔去。
  推门进去,快步走向里间,握了珠帘,向床上望去。
  ,
  见开心正依着床栏,坐在床上,被子已被踢到一边,右腿屈起蹬着床沿,左腿搭在床下,赤脚踩着脚榻,裤子已经穿上,上衣松松披着,敞胸坦腹。
  一脸酒后初醒时的痛苦状,搁在右膝盖上的手揉着额头,似在思索什么。
  抬起头来,与立在门口的无忧对视一阵,恍然所悟:“这是哪里?”
  “靖王府,我的寝院厢房。”无忧的视线在他身上一点点看过,他眼中还带有酒后的迷离,照这模样,确实像是刚刚醒来。
  可是心里的阴影始终拢在心里,没能去掉,视线最后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这到底是在脱,还是在穿?
  丢了珠帘,向他走去。
  “是你帮我弄回来的?”他放下揉着额头的手,神情散漫。
  “嗯。”无忧走快两步,到了床边,伸手朝他半敞着的衣襟里摸去,手掌直接贴上他的胸脯,往下抚去,入手干爽温热,长吁了口气。
  开心一怔,呼吸顿时窒住,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腰腹间的小手,整个身体僵住,连姿势都没想到换一换。
  如果他刚刚从外面回来,搞来搞去的,难免身上带汗,而且心跳也会比正常的快速,无忧的手掌又挪回到他胸口。
  无忧感到手掌下一片温热,并没有想象中得汗湿冰凉,心跳也平稳,才松了口气,刚刚还平稳的心跳,突然在她手掌下剧烈跳动起来。
  她刚才一门心思只想得到求证,并没有往别处多想。
  这时松懈下来,才发现他胸脯宽厚,肌肉健硕,掌下垒块分明的胸肌,坚实富有弹性,,随着他加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挤压着她的掌心。
  心脏突的一跳。
  再看自己外袍未穿,身上仅穿着睡觉时的中衣裤,站在他两腿间,手还插在他衣裳里,他也由着她摸,完全是一副过去电视剧里所看过的,男欢女爱的暧昧前戏场面。
  她脸皮虽厚,调戏下了了,过过手隐,感受一下比女人还幼滑细腻的手感,很是不错,但面前这个无赖……
  神色一僵,忙要缩回手。
  手腕已被牢牢握住,暗叫了声苦,正要挥出另一只手臂,将他一巴掌扇开。
  腰上一紧,身体离了地面,滚进床上堆作一堆的棉被中,身上压覆下来的重量顿时让她吸气多,出气少。
  暗暗心惊,开心看似不学无术,可是身手敏捷得总能抢再她反应的前一步,这敏捷程度让她想起银狐。
  头顶响起开心带了欲望的沙哑声音:“看来,你真的是等不及了。”
  “我……我什么等不及了?”无忧猛的抬头,凝视着她的那一双眼,火花暗隐,大胆无畏的紧盯着她,眼中欲求丝毫不掩。
  头痛的皱紧眉头,就知道这混蛋不同于了了,可不能随便乱动。
  “不是等不及了,天还没亮,连衣裳都不多穿一件,就巴巴的来勾引我,图的是什么?”他目光顺着她的身体往下巡过,单薄的雪白中衣,隐约能见里面窄小胸衣的轮廓,隐在眼里的火苗瞬间大燃。
  “鬼才勾引你,我只是来……”无忧一时间竟寻不到借口。
  总不能说,睡梦中突然生六感,有人从窗户前掠过,她怀疑是他,所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过来抓现场。这么说,不知又会被这家伙扭曲成梦中都想着他,纳闷得险些咬了舌头。
  她把他死死压在锦被中,他衣襟敞开,身上滚烫的体温,隔着她单薄的中衣,在她身上肆意的滚来荡去。
  他将她贴着自己胸脯的手腕紧攥在掌中,不容她挣开,向自己胸脯按压得更紧,带着她的手沿着她方才抚过的路线,重新抚过一回,脸向她一点一点贴近:“不是在勾引我,方才你这般……是什么?”
  无忧僵着手指,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手碰触到他的肌肤能少一些,最后连手掌都僵了,也没能逃脱,他身体上的触感在掌心中化开,这具上上下下透着阳刚之气的身体,手感实在是诱人……
  虽然无忧从来不介意无聊是,调戏调戏美男帅哥添加些生活乐趣,但有一个原则,危险品一定不碰,眼前这位,浑身上下,无处不标榜这‘危险’二字。
  转眼间,他的唇已到唇边,忙别开脸,他的唇擦过她的面颊,落在了耳根,炙热的呼吸轻拂在耳边。
  无忧身上滚过一层战栗,一咬牙,放软身体,手顺着他近视窄腰,抚上他的后腰。
  她的举动,让他身体一僵之后,瞬间焕发开来一样,收回紧攥在她腰间的手臂,烫热的手掌握着她的腰侧,轻轻揉捏,她的腰纤细柔软得让他留连不肯离去。
  暗叹了口气,如果这次不是生死难料,真想让她知一回男女之事。
  他轻舔上她的耳根,轻含了红得透血的小小耳珠:“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欲望,低沉暗哑。
  “想知道?”无忧被他在腰间轻轻重重揉捏的龇牙咧嘴。
  “嗯。”他微撑起身,紧锁了她的眼,这次万一失败,在黄泉路上,念念她的名字,也不至于无聊。
  无忧咧嘴一笑:“无忧。”
  开心‘哧’的一声:“你何不说你叫常乐?”
  “常乐是称号。”无忧扁嘴,说了,还不是不信。
  开心揉着她的腰的手停下,身体微偏,另一只手撑了额头,眉毛一皱即松:“也罢,不说就不说吧,希望有一天,能听见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真名。”
  眸色略沉,希望能有机会。
  无忧挑眉,心里道:真名还是叫无忧,跟这混蛋就是再说一百遍,也是对牛弹琴,他都会认定她是说谎。
  感到他一反平时的无赖野蛮,目光沉柔,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揪着自己怔怔出神,这种时候往往就是人放松戒备的时候,瞧准机会,扳着他的身体,猛的一扭身,配合手臂力量,翻身而起。
  开心察觉之时,已经被他扳下,仰身平摔在床上。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19:37
090 捉奸在床

  无忧敏捷的翻身骑坐到开心身上,俯低身,手臂压上他的肩膀,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手腕横过他的咽喉最薄弱处,只要轻轻一压便能让他呼吸困难。
  开心哑然失笑,这丫头……
  这一招对付其他人绝对见效,对付惯于在黑夜中屏息行动的他,却是全无用处。
  佯装不知情的,运气到脸上,将脸涨得通红,装做呼吸困难,深吸急喘,透不上气。
  无忧将手肘压得松些,也装作惊讶,问道:“你怎么了?”
  开心急吸了两口气,半眯了眼,缓了缓才道:“你压得我好难受。”她压得他确实难受,不过不是脖子,而是腰下。
  他抱着她那一阵厮磨,身上热血早沸沸腾腾,腹间更是团了一团火,无处可泄。
  无忧翻身上来,好坐不坐,偏坐在他腰下那处硬-涨上。
  她臂上用力,身体也自然下沉,压得他那处越加亢-奋,真恨不得就此泄了这一身的火,偏偏还不能动,隐忍得体内邪火乱窜,生生的要将他一身的热血熬干了去。
  无忧有些小得意,低声问道:“你老实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出去过?”
  他放在身侧的手掌爬上她跪在床榻上的小腿,她小腿纤细,手掌一握,隔着薄薄的裤管也能感到她肌肤的细腻柔滑:“醉成这样,还能去哪里?”
  无忧见他半眯着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泽,腿上传来一阵搔痒,低头看去,才发现他的手掌正从自己小腿抚上,滑到大腿上,轻轻摩挲。
  脸腾地一下直红过耳根,怒气上涌,这混蛋……
  二话不说,肘间又是用力一压。
  开心轻抚着她修长崩紧的大腿,正浮想翩翩,全然没注意到她突然下黑手,真被她压得险些断了气,好在她一压即松,却又不完全松开,让他能勉强吸气,却又不能胡乱造次。
  犹是如此,开心仍呛得一阵咳。
  然她身体用力,一起一落,他身下亢-奋受力下,畅意瞬间化开,魂飘魄荡,舒服得****,恨不得她再来几下。
  无忧进来时,便摸过他的身子,并不象刚刚运动过,问他是否出去过,只不过是因为胸间那抹阴影散不去,出言试探。
  他说没有,也并无不信。
  见他神色不对,只道是自己手上力道重了,怕当真将他压闭了气,又放得松了些。
  开心正在舒服处,身下受力一轻,心间象有千万只蚂蚁爬过,痒得难受,又搔不到,那种欲求不得的难受滋味瞬间化开。
  忙双手握了她的小腰,将她压回,哑声道:“别动。”声音带着别样的暧昧湿暖。
  这一压间,比方才更加贴得紧密,刚缓的畅意,刹时又再袭来,身心俱荡,化开圈圈涟漪,比方才又舒服了何止一点半点,呼吸一促,绷紧双腿,喉间哽出一声叫人遐思绵绵的低沉呻吟。
  无忧一怔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这眯缝着眼,快要死去的神情是怎么回事,身侧传来一声抽气声。
  二人一同侧头看去,脸碰了脸,也没察觉。
  见千千站在珠帘后,捂着嘴,瞪大着双眼,直勾勾的将他们看着。
  千千身后还跟着个不凡。
  他一身白衣,在这大清早的,也是平整无褶,微别着脸,视线避开床上叫人看着脸红的一暮。
  千千怔忡看过无忧,又将视线看向开心:“郡……郡主……白……白公子,二位好兴致,大清早的……”
  无忧脑子转了半个弯,再低头看向自己和开心。
  开心衣襟尽敝,硕健的胸脯,窄紧的腰腹尽数裸着,而她坐趴在他身上,双臂压着他的肩膀,二人几乎是脸贴着脸,他的双手又握在她的腰间。
  这画面,姿势……
  任谁看了,再被千千的言语一点,都会想去别处。
  无忧神色一僵,如果这么落荒逃去,和这混蛋的关系,更洗不干净。
  干咳一声,保持镇定,向开心道:“千千这丫头……其实么,很少看见男人和女人一起,所以有些误会,才会想歪……其实她平时是个很正经的丫头,绝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她会胡说八道……”
  无忧话音没落,千千迷惑的声音传来:“白公子平时来去如风,爽爽朗朗的一个人,我以为会是个攻,没想到居然会是受……”
  开心昨天明明听无忧解释攻受是断袖,可是他与她怎么能是断袖,迷惑问道:“何为攻,何为受?”
  “攻为强,受为弱,比方现在,郡主在上,就是郡主为攻,公子为受……”千千很顺溜的就答了,还一手圈了个环,另一只手的食指往那环穿去。
  开心顿时囧了,他居然沦落为受……
  不凡脸色越加难看。
  无忧微微一僵,看向不凡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无力的瞪了千千一眼,缩回压着开心咽喉处的手臂:“他……他酒后乱性,不关我的事。”
  把这囧事推到开心身上,说完从开心身上滚了下去,无地自容的跑掉了。
  千千这才醒悟自己又说错话,忙跟着无忧一同逃走。
  开心微微一愕,看着无忧鼠窜向门口的娇小背影,撇脸‘哧’的一声笑,懒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侧身过来,半眯了眼闲懒的睨视向仍立在那里的不凡:“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凡这才慢呼出口气,揭了珠帘,走向里间,在床前站定。
  开心吊儿郎当的神色不变,笑笑然的看着不凡全无表情的淡然神色:“你来就是为了坏我好事的?”
  不凡这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垂下眼睑:“你昨夜一直和她一起?”
  开心屈膝坐起,双手合在脑后,靠了床柱,一脸惬意:“你差洪凌给我下毒,不就是想我留在这里。怎么,我留下了,你又吃醋了?不过不该啊,你对常乐……”
  他笑着摇头,不凡处处护着那邪恶的常乐,但若说不凡对常乐有情,打死他也不会信。
  “好些休息,不要胡乱走动,你该知道,醉魂虽然对身体无害,但终归是毒,三日用内功,极易血液倒流,筋脉错乱。王妃对你不满也非一日两日,多这一次,也是无防。”不凡不答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外走。
  “不凡。”开心望着他的背影,双眸一黯。
  不凡站住。
  “以后不要如此。”开心收了嘻笑,皇家的人,难有情义,他这么违逆着王妃的意思行事,被王妃知道,那便埋下了一个祸患。
  “就算你什么也不做,王妃短时间也不会对阿福如何。”不凡回头睨了他一眼,朝门口走去。
  “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我爹。”开心哪能不明白,只要父亲一日能动,王妃便不舍得放弃父亲一日,所以自己在她看来,再无为,暂时也不会因此对父亲做下什么。
  “你顾好你自己。”不凡手攥着珠帘,顿了顿,便大步离去。
  开心手枕着头,滑躺下去,望着床幔,苦笑了笑,如果是别的事,倒也罢了,然这件事……他岂是因为王妃……
  ※※※※※
  无忧一边穿衣,一边看着两眼放光的千千磨牙。
  千千虽然极想向她讨要酬金,但见无忧象要吃人的神情,扁着嘴,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诺诺开口:“纥公子,给你带了水晶汤包。”
  无忧挽着发的手一顿:“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听说白公子醉得人事不知,将水晶汤包交给了下人,就去了隔壁,结果……”
  结果自然就是‘捉奸在床’。
  无忧嘴角一抽,暗觉蹊跷,不凡被受令清查军中的不良份子,而为了这件事,靖王夫妇也留在军中别院,并没回王府,他为何会大清早的到这里来?
  收拾妥当,开门见不凡立在院中一株扶桑花树下,白衣浴了晨光,如同他身边树枝上的霜花一般清新。
  他转头过来,黑沉的眸子里带了几条赤红血丝。
  无忧以为他会质问刚才在厢房发生的事,不自在的扭着衣袖,让开门户:“要进来坐坐吗?外面冷。”
  “不了,就走。”不凡语气温和,丝毫听不出对刚才所见的事,有什么想法,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无忧望着他眼中那些血丝,心里莫名的一软:“一起用过早膳再走吧。”
  他略为犹豫,台阶上少女清雅宜人,一双大眼,虽然极媚,却黑白分明,澄清灵动,实在让人无法将刚才所见与她联系在一起。
  无忧对上他温如暖阳的眼波,脸上便是个‘囧’字,怎么丑事全让他撞上,然她与开心确实没什么,他要乱想,只能是他心术不正,眉角一扬,朝他做了个鬼脸,嘴角挂了一抹浅浅的俏皮笑意。
  不凡禁不住莞尔,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越来越胡来了。”
  其实她再有一个月,便满十五,对男女之事好奇,也是难免,何况开心又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两人闹出些什么并不稀奇。
  “我与他……我刚才只是去看他酒醒没有……” 无忧撅了嘴,这件事实在不好解释,见他全无反应,干脆不解释了:“哎……反正不是你所想的……”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1
091 心暖

  不凡笑了笑,也不多问,这时天已极冷,见她连薄袄也不套一件,眉头微皱:“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无忧过去每日都要训练,再冷的天,也不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久而久之也练得比常人不怕冷些,这时虽然已入了冬,丫头倒也给她备了防寒的袍袄,但她不觉得多冷,也没想着多穿。
  听不凡说起,才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上寻常家中所穿的外袍,再看他,也没着袄,发角却带着霜:“你不也没多穿吗?里面拢着地火,进来暖会儿吧。”
  不凡本欲要走,睨了她这一阵,终是步上台阶,于门边将她的手一握,果然冷得刺骨:“出门,还是多穿些的好。”
  无忧不以为然,就是大热天,热得浑身冒油,身上也是这么冰冷冰冷的,抽出手,让不凡自行在房中休息一会儿。
  她自己则走出房门,一边吩咐千千带人去隔壁厢房,将给开心暖着的昨夜剩饭撤了,一边自个朝着厨房而去,看有什么清淡些的东西适合开心。
  照了了的说法,他虽然是中毒,但却是真醉,大醉最为伤身。
  ※※※※※
  开心已洗漱完毕,刚开了房门,便见千千带着丫头进来,去搬屋角的炉子和蒸笼。
  炉子已灭,蒸笼却还带着温热,他昨夜起来便看见这个蒸笼,只是有事在身,无暇理会,后来又被无忧冲进来一阵折腾,将这事也给抛之脑后。
  千千一看见他,两眼便在他身上溜达,刚才他赤身躺在床上,虽然被无忧挡着,没能看到太多,但光凭着看见的那点,已经是让她流了三尺口水,寻思着能弄点什么信息,让无忧寻人给他画上几张少点布料的画像,没准能换上样相当不错的法宝。
  开心被千千这么象要将一身衣裳剥去般看着,浓眉一皱,不知无忧从哪儿刨了这么个古怪丫头出来,再想着千千方才比的那个攻受的手势,眉头拧得越发的紧,这一主一仆还真是绝配。
  瞥了眼正搬炉子的下人:“这是什么?”
  千千一抹嘴角:“郡主昨晚怕你醒了饿着,给你温着的晚膳,她另给你吩咐早膳去了,所以这些用不上了。”
  开心微微一怔,入常乐府已有六七年,虽然他有自己的独门小院,也有下人服侍,但他一向来去不定,回府遇上吃饭的时间,就吃。错过了,就去厨房混一餐,有啥吃啥,哪有人会想着为他留饭。
  目光追着下人手中捧着的蒸笼,胸口有股暖意淌过,那丫头……
  薄唇轻抿,忽然间竟想知道她假冒常乐是为了什么,在府中能逗留多久,如果办完了事,又将会去何处。
  她这张脸如果当真不是易容……会不会是祥云公主所说的那姑娘?
  “她……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房里。”
  “不凡走了吗?”
  “还没。”
  开心轻点了点头,眸色微沉,“你下去吧。”
  千千目光在他身上又留连 一阵,才不舍的转身,走出几步,又转回身,见他朝窗边走去,状着胆道:“那胭脂……”
  开心转头过来,眉稍轻扬,“怎么被相好笑话了?”
  千千脸一红,“我没相好,我是想问,那胭脂是你不好意思送给喜欢的人,所以才给我的吗?”神色间并无奴相。
  “呃,是我爹叫我给我娘买的,卖家买一送一送的,不过是次品,你拿去玩玩可以,当真见相好,可用不得。”
  “这么说,并不是送给别的姑娘的?”千千眼角瞬间绽开笑意,至于他口中所说的次品,却浑不在意。
  “啊。”开心笑了笑,又向窗边走,依在窗棂前,回头见千千仍杵着不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着无忧那丫头的?”
  “她回府那天。”
  开心轻点了点头,转回脸,看向远处徐徐上升的一股黑烟,默了下去。
  千千站了一阵,见他不再问什么,不好再呆下去,只好退了出去,顺手带了房门。
  ※※※※※※※※※※
  无忧去厨房来去不过半刻钟时间,回到房间,见不凡竟坐在书案后,手撑着额头睡去。
  她对他虽然极为抵触,也忍不住有一些心疼。
  他这样凡事不轻易表露的人,能在她这里,转眼间睡过去,可见这些天辛苦到了何种程度。
  见窗口有风吹入,轻拂着他耳边发束。
  放轻脚步,在床边取了件厚披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关了开着的窗扉,抖开披风轻轻披上他的肩膀。
  披风刚刚落下,他便转醒,还未睁眼,便握了无忧仍攥着披风的手:“忧忧。”
  无忧呼吸一窒,僵着身子没敢动弹。
  他睁开眼,眼中睡意未去。
  四目相对,无忧分明在他睁眼的刹那间,象是在他眼底深处望见一抹惊喜,然只是一刹,那惊喜便随着睡意一同褪去,一如往夕的温和,这温和之后却寻不到更多的暖意。
  他收回视线,放开无忧的手,将肩膀上的披风除下,抬头望向对面窗外:“我睡了多久了。”
  “不过一刻钟。”无忧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看着他的侧脸,眼里血丝更盛,顺势在他身边坐下:“这几天都没睡过吗?”
  他松了口气:“忙过手中事务再睡。”
  “军务固然重要,但拖坏了身体,也是不行的。”无忧看向他手中握着的一个写满人名的折子。
  “不妨事。”他微侧了头,入眼便是她耳根处的那颗小小的红痣,眼波微荡:“宁墨对那轮椅很喜欢。”
  “喜欢就好。”无忧笑了笑:“你没说那图是我画的吧?”
  “没。”
  “那就好。”无忧想着第一次听他弹弹琴,他便毁了那琴,仍心存余悸。
  从袖中取了洪凌给她送来的银票,放在桌上:“没用上,还你。”
  他轻瞟了一眼,不接:“收着吧,要用时,也无需总找人要。”
  “你真有钱。”无忧裂嘴笑笑。
  “这是府中的钱,并非我的。”他垂眼,看着她绞着披风系带的手指,伸手握了握,“怎么还是这么冷?”
  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一并握住,来回搓着她冰冷的手背。
  无忧看着他的手,在她小时候,天冷,又没多少衣裳可穿,手也是很凉,子言也总这么帮她取暖。
  眼圈有些微微泛红:“喂。”
  “嗯?”他抬眼,轻睨了她一眼,又自垂下。
  “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象我的夫君。”
  “那象什么?”
  “象父亲,或者……哥哥……”
  他手上动作微顿,笑了笑,又帮她搓着手:“是吗?”
  “嗯。”
  “这样,也不错。”
  无忧轻舔了舔唇,顺口咬口下唇,子言听了这样的话,就会说:“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哥哥。”
  “你今天来,不会是专程给我送水晶汤包的吧?”
  无忧听见外面下人叫着传饭。
  “是路过,顺便买了些包子给你送来。”
  不凡放开她略暖了些的小手,起了身,顺手将她也拉了起来,走向外间。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昨夜有两处官家的牢狱失火,毁了狱门,逃掉好些被贬来,或者路过此地,暂时关押的官奴,王妃叫我去查查逃掉的官奴都是哪家的。”
  无忧心里‘咯噔’一下,从早上惊醒,一直拢着的阴影,又自袭来:“怎么失的火?”
  “有人放火。”不凡等无忧在矮几边坐下,才于她对面坐了,打发了下人,自行为无忧装盛小米肉粥。
  无忧心里砰砰直跳:“难道是有人想
  烧死那些官奴?”
  “火仅烧了旁边柴房,牢门是被撬开的,应该是想放官奴。”
  不凡将粥递给无忧,睨视着她的眼,象是无意的随口问道:“开心昨夜一直醉着吗?”
  “嗯,一直醉着。”无忧接了粥,埋头去挟水晶包,放到不凡的碗中。
  “你昨夜……在厢房过的夜吗?”
  无忧筷子上正挟了个水晶包,听了这话,筷子一松,水晶包掉进粥里:“你……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能和那混蛋一起过夜。我过去看他醒了没有,刚去到,你就来了……”无忧想着当时的情景,真是囧得想死去算了。
  不凡微微一笑,埋头吃自己的,对无忧的窒态,好象没有看见。
  “你知道凤止在‘满月楼’,是吗?”无忧看着他若有所思。
  “嗯。”
  无忧嘴角轻抽,怪不得送钱,送得这么爽快,根本就知道这银票花不出去。
  “那神棍天天泡在花楼,非淫 即色,你们却要我弄他进府,是嫌府中不够乱吗?”
  “晴烟是神巫的丫头,凤止是她的少主,并非你所想。”
  无忧微愕:“既然是神巫的丫头,为什么去了花楼当花魁?”
  “满月楼是晴烟的母亲柳如烟的家族买卖,柳如烟当年被神巫所救,养病期间与神巫的忠仆相爱,生下晴烟。柳如烟的母亲年龄大了后,柳如烟回去继承满月楼,所以将女儿交给忠仆。晴烟为何回满月楼,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不便过问。只知晴烟长凤止几岁,凤止很小便被神巫收在山中,是由晴烟带着,所以凤止在婉城,也由晴烟服侍着。”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2
092 不舍

  在无忧看来,晴烟看上去比凤止年龄还小一点,关于谁带谁的问题,或许是不凡弄反了。
  不过已经证实,凤止和冥王只是相貌相同,二人之间并没有实际的联系,那么凤止这么个人也就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毕竟牵扯的人越多,引来的麻烦越多。
  既然不打算与凤止有过多牵扯,对他身边的人,也就不再多打听。
  对面的不凡,也就这一两天没见着,却总觉得他瘦了不少。
  挟了菜想放进他碗中,恰好不凡也挟了菜过来给她,二人目光同时落在交错着的筷子上,同时顿住,两双筷子悬在半空中,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该收回来,僵了一阵,目光同时再移向对方,四目一触,无忧心里莫名的一荡。
  默默的将筷子缩回,送进自己口中,平时嘻哈打闹,一到了他面前,所有一切都变得闲静。
  “多吃些。”不凡仍将自己挟着的菜肴放入她碗中,隔着桌子静看着她,目光暖如和熙。
  屋中好象突然间静了下来,静得连窗外的鸟鸣也听不见。
  无忧默默吃着他买来的水晶汤包,虽然这东西是她极爱的,但却从不叫人去买。
  因为总觉得能随意去买来的东西,买得多了,便失去了之前那份渴望的感觉,正因为保持着这份渴望,今天听千千说他买来了水晶汤包,就如同上次一样欣喜。
  或许这是只有他才能给她带来的惊喜,抬头迎上一直凝看着她的那双眼,这双眼墨如点漆,亮如星辰,象极了子言的那双眼,就连柔和的目光也象。
  心中暗叹,可惜他不是她的子言,他是兴宁的夫郎。
  “听说府中采办订制首饰什么的,都是由你负责。过两日要送去给宫里的那批钗子也是由你经手的?”
  “嗯,那些东西,有问题吗?”本来宫里所用的首饰什么的,与他并没关系,最近这边采出一批上好的紫砂金,而负责为宫里打造首饰的工匠,对紫砂金的工艺不是很纯熟,而婉城的首饰工艺又是远近闻名的,所以齐皇才委托靖王妃在这边打造。
  这样贵重的东西,王妃也不会胡乱交给他人,所以就落在了不凡头上。
  “没问题,我是想你将那个工匠介绍给我用,特别是钻孔的那个。”
  不凡放下碗筷,向她看来:“打造到是没问题,只是钻孔的三姑娘……或许你要打什么?我代你去做。”
  无忧手上筷子一顿,施施然的向他看去:“那个叫三姑娘的是你的相好,所以见不得我?”
  “哪能。”不凡莞尔一笑。
  “那……”
  不凡望了她一眼,又是一笑,没答。
  无忧不曾见过他这么样的一副古怪神情,还吞吞吐吐的,更觉得那个叫三姑娘的与他有奸-情。
  放下筷子,挪坐到他旁边:“真不是你的相好?”
  “不是。”
  “那是你的爱慕者?”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无忧想不明白了,不是他相好,又不是爱慕者,那与她也就不存在情敌关系,为什么她不行?难道是以前兴宁得罪过她?但看不凡这个神情不象是因为兴宁得罪过那女人的样子。
  他瞅着她,又是一笑,终是没说出原因。
  无忧没见过他这么爱笑,但越是这样,越是好奇,攥了他胳膊上的衣裳:“到底为什么?”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代劳,不好吗?”他避而不答。
  无忧轻抿了唇,不是不能让他代劳,而那东西,她自己都只是尝试,并没有能做成的把握,所以还是自己盯着比较合适,轻摇了摇头。
  他伸指过来,拂开她粘在面颊上的一缕碎发:“我要走了。”
  无忧轻点了点头,竟有些不舍。
  在离开子言之前,每天吃饭,都有子言陪着。
  离开子言后,便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十几年下来,已然习惯一个人,反正来去只图填饱肚子。
  与不凡用餐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下来,都犹如回到不是一个人的日子,他勾起了她对有人陪着的怀疑和向往。
  “怎么?”他手掌翻过,覆了她冰冰凉凉的脸蛋,拇指她滑滑嫩嫩的脸颊轻轻抚过。
  无忧长呼出口气,笑了:“没事。”
  “郡主,军中有人来寻纥公子,说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不凡收回轻抚着她面颊的手。
  无忧起身开门,台阶下站着个一身戎装的少年将军。
  不凡走到门口,认得是靖王的次子,也是无忧的二哥越之的先锋官:“何事?”
  少年将军行过礼,递上书信:“少将军的大军,近日便要抵达婉城,我们先前部队在过西山时,遇上雪崩,道路堵死,如果不将积雪清除,少将军的大军定难通过。一来,我们先锋部队人手太少,二来,我们如果擅自挖掘雪块,怕引起更大面积的雪山崩塌,所以不敢妄行。军师精通地质,所以属下来寻军师救助,一是希望能借些人马,二是希望军师能亲自前往指挥,助我们尽快将道路掘通,以便少将军回师之际,能顺利通过。”
  不凡接过书信:“此事可有向王爷报告?”
  “已经向王爷禀报过了,所以才得知军师在此。”
  “你先回军中休息两个时辰,我安排好一些事务,便随你同往。”
  “是。”少年将军行过军礼,转身离去。
  无忧听说雪崩,心里便是一紧,本来想随他一起去查看官奴的事,但他现在另有紧急事务,便不好再纠缠于他,见他回身过来,轻抿了抿唇:“你小心些。”
  “不必担心。”不凡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无忧点了头,送他出门,这一送,竟送到了大门。
  他立在车前,眸子回转,在她身上巡过:“出门多穿件衣裳。”
  无忧又点了下头,太久没被人关心过,听得他的片言半语,便将整颗心烤得暖融融的。
  “哟,真是郎情妾意。”一个女子微带尖刻的声音传来。
  无忧寻声望去,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款款走来,一身火红的衣裙,鹅蛋脸,细眉杏眼,十分漂亮,神情间带着几分泼辣,却叫人生不出厌恶。
  不凡侧眸,转过身,和声道:“原来是三姑娘。”
  无忧一听‘三姑娘’三个字,就象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一双眼在那女子身上来回转悠,不凡方才的神情实在太让她好奇了。
  “纥公子。”三姑娘向不凡半屈膝行过礼,便向无忧看来,看过之后眼里露出一抹诧异:“这就是常乐郡主的真容?”话语中难掩酸味。
  无忧瞟了眼不凡,人家带着一身的醋味加火丵药味而来,还敢说没有奸-情?
  勾了唇角,大大方方道:“我就是常乐,你就是他们所说的三姑娘?”
  “不错。”三姑娘微扬了下颚,并没因为对方是郡主,就显出卑微之态。
  她这样,无忧反而生出一些好感,从袖袋中掏出一粒只得半粒米粒粗细,而有半寸长度的小金管子,对光晃了晃,阳光从中间穿过的小孔射出,映在无忧手背上:“这孔是你钻的?”
  三姑娘看了眼,“不错。”
  “好手艺。”无忧仍将那小金管子收了。
  三姑娘神情间带了些小骄傲,普天下论首饰钻孔,她自信寻不出能有比她更好手艺的。对无忧明显带了些敌意,但见她坦坦然的开口便赞,仍有些欢喜。
  不凡事务在身,急着离开,不容这两个女人再纠缠下去,向三姑娘问道:“三姑娘,这时到王府,可是有事?”
  “刚才听说纥公子到了靖王府,所以赶着拿了几件才出炉的首饰给你过目,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叫他们照着这么做下去了。”三姑娘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跟在她身后的家仆,立马捧着个小盒子送到不凡面前。
  不凡虽然急着要走,但也不好怠慢人家,只得开了盒子,细看里面首饰:“很好,三姑娘把着的关,无需置疑。”他说完,关了小首饰盒,抬眼向三姑娘看去:“只是三姑娘前来,定不会单为了让我看这几样首饰。”
  无忧在一边挑眉,难道又要上一出,如同赵雅那样的妾有情,郎无意?
  见不凡向她看来,朝他挤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凡浅浅一笑,目如止水,分明标注着,‘非你所想’四个字。
  无忧眉梢挑得更高,脸上也写着:“我不信。”三个字,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三姑娘看着面前的二人眉来眼去,不耐烦的眉头一皱:“开心那死小子,整整一个月不见去赌场,听说昨天去了满月楼,然后和常乐一起回了靖王府,所以……”
  无忧一怔,见不凡眼角笑意更浓,脑子飞转,“开心欠着赌场的钱了?”
  “不知。”不凡摇头。
  无忧又扭头向三姑娘看去:“你家还管着赌场收债?”
  三姑娘微愕:“我们家怎么能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你家不管着赌场的事,问开心去赌场做什么?”无忧也迷糊了。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3 我家开心

  不凡望了望天色,轻咳了一声,打断无忧和三姑娘的话岔,“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上车,正要从小厮打起的车帘中进入车厢。
  三姑娘抢上一步,一把拽了他:“你还不能走。”
  不凡知道三姑娘的性格,向来大大咧咧,但当着无忧的面拉拉扯扯,终是不合适,目光飞快的扫向无忧。
  无忧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眼也不眨一个,就动上了手,视线从三姑娘拽着不凡的手,移上三姑娘的脸。
  三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松了手,尴尬的干咳了一声,白了怔瞪着她的无忧一眼:“没见过啊?”
  无忧惊奇的睁大了眼,这姑娘的脸皮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厚,“男女调情见过,但公然当着一个女人面前,调戏这个女人的夫君,还是少见。”
  三姑娘怔了怔,才醒起,面前这个女人和不凡之间的关系,脸刷的一下红如鸡血:“谁,谁调戏他了。”
  不凡看着车下的两个女人,皱了皱眉,弯腰进了车厢,落下车帘。
  三姑娘见他要走,急了,“喂,你不能走,你帮我开心叫出来,才能走。”
  无忧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女人……
  不凡在车内摇了摇头,女人之间的事,越理越乱,不是他能理的。
  三姑娘见不凡不理不顾的走了,又气又恼,跺了跺脚,“早知如此,不接你们家的买卖。”
  无忧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在人家大门口,调戏人家夫君,还有没有王法了?”
  “喂,你别血口喷人,我几时调戏人家夫君了?”三姑娘虽然泼辣,但终是个没嫁的姑娘,被无忧口口声声说调戏人家夫君,也绷不住脸,将不凡离去的事抛之脑后。
  “拉拉扯扯,不算调戏?那去把你家相公叫来,我来摸上两把。”
  这是靖王府大门口,门里还有王府中的下人,加上三姑娘带来的人,听无忧这话出口,忍不住哄的笑出了声。
  三姑娘没想到这个看着清雅绝秀的小姑娘,开口竟说出这样的话,俏脸涨得更红,瞪了周围下人们一眼,“我没相公。”
  无忧算是明白,不凡为什么不让她找这个三姑娘了,懒得再搭理她,拂了袖子回走,至于那东西,再想办法另外寻人。
  “喂,不凡跑掉了,你得把人给我叫出来。”三姑娘却不肯死心。
  无忧顾做迷惑轻眨了下眼:“人?什么人?”
  “开心啊。”
  “喔。”无忧拍拍裙子上的褶折,没动。
  三姑娘听着无忧这声漫不经心的一声‘喔’就没了下文,也不见她招呼下人去唤人。不知她这是去叫,还是不叫,有些着急,“喂,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家开心欠你钱了?”无忧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不论她和开心的处得如何,只论关系,开心是常乐的夫,那么这位三姑娘不管与开心关系如何,都只能算个小三,嚣张到欺上门的小三,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何况这还是靖王府。
  “你家开心?”三姑娘黑了脸,转过身,对上无忧微扬着的脸,燃了一肚子火,却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开心确实是她的夫,“没有。”
  “你们是什么关系?”无忧本来没兴趣理会开心的事,但实在看不得这个女人嚣张到这地步,虽然自己不是兴宁,但现在顶着兴宁的名,被人欺上了门,还任人捏,那是软蛋。
  “我……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以前常乐郡主从来不理会夫郎的事,开心除了在常乐那儿挂了个名分以外,三姑娘也从来没听说过开心和常乐之间有什么,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将常乐放在心上。
  今天与她正式打了照面,才赫然发现并非她想的这么简单,名分就是名分,是改不了的事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就算再想和开心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当着这位的面说啊,当着这位说与开心有什么关系,于理,于德都是找死。
  “没有,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想请他帮点忙。”
  “找他帮忙,那你找他去啊,到王府来闹什么?”无忧嗤鼻。
  “他已经有一个月没去赌场了。”
  “你找他,关他去赌场什么事?”
  “我以前都是去赌场堵他……”
  无忧险些喷笑出声,这姑娘寻人,也寻得着实辛苦,“那你寻他做什么?”
  “我钻孔的工具损了,只有他帮我修补的最为好用。我才接的这批买卖又是宫里放下来,由王妃监管着的,工具不好使,又赶着要交差,如果不是急得火烧眉毛了,我也不能到王府来寻他。”
  “是吗?那你当初接这买卖的时候,可有谈好,你的工具由我家开心包着?”
  无忧听说与钻孔有关,打起了小算盘。
  她一口一个我家开心,气得三姑娘火冒三丈,还发作不得。
  “这倒没有。”
  “既然没有,那开心也没义务要给你修补工具啊。没我家开心,你这活就不交了不成?”无忧似笑非笑,来来去去,还不是个寻开心的借口吗?
  三姑娘顿时噎住,常乐浑是出了名的,但三姑娘从没与她正式交过锋,一直认为一个小姑娘再恶也不过是仗着地位,刁蛮胡为一些。
  她又是拿着宫里这批首饰做幌子,就算是王妃也得给几分薄面,哪知在大门口就被这丫头拦下了。
  这时对方一钉一眼的,呛得她难受,“就算没有义务,但都是为了这批首饰,难道有困难,不该帮一帮?”
  “既然你知道是帮,那就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也不能强人所难,是吗?”
  “都没问过他,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你叫他出来,我问他。”
  “那你问去啊。”无忧抽身往里走,对门房道:“没我许可,谁也不许放这女人进府。”
  三姑娘脸儿气得发紫,“你不叫他出来,又不许我进府,我怎么问?”
  无忧立在门口,“他愿不愿帮你,是他的自由,但愿不愿意帮你叫他出来,那是我的自由,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不愿意帮你。”
  三姑娘气得一跺脚,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车帘揭开,下来的是靖王府的管家,忙上前拦住,“管家,我寻白公子帮我修补下工具,能麻烦您转告一声吗?”
  管家在车上就把无忧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猜到了来龙去脉,轻咳了一声,“三姑娘,我们家郡主在这儿,轮不到我这个做下人的说话。再说白公子是我们家郡主的夫郎,这主人家的事,我们下人,怎么能插嘴?”
  “她……她以前不是不管开心他们的事吗?”三姑娘家传的首饰工艺,是受先祖皇封了号的,虽不为官,地位却是不低。
  加上远远近近都想得他们家打造的一钗一镯,所以对他们家的人都很是谦让客气,这么被人拦在门口还是第一回,又窘又恼。
  “那时我们家郡主年纪还小,现在,再有一个月就十五了……”管家压低了声音。
  三姑娘微微一怔,重新看向无忧,这才算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以前人家郡主不过是个孩子,还不懂得男女之事,所以自小储在家里的夫郎们自然放养着,可是现在人家姑娘大了,这些夫郎们也就得归位了。
  刹时间,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先前的那些娇纵之气,瞬间散得无影无踪,语气也缓和下来,见无忧已迈进门槛,忙叫道:“郡主。”
  她自到了这门口就没叫过无忧,这时唤她郡主,自是服了软。
  无忧暗笑了笑,仍面上无波的转过身,“我说了,我不会帮你叫,还有一点,我想你明白,我不让他出府,他也就不能出府。”
  三姑娘吸了口气,“可是,这次真是有急事,本来另有一个工匠可以修补我那钻子,可是他前几天伤了手……所以现在只有开心能帮我。”
  无忧挑眉,左一个开心,右一个开心,是人都听得出其中味道,也不挑明,看着她将眼一眨,“要他帮你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三姑娘一听有希望,眼神刹时清明了许多。
  ※※※※※※※※※※
  无忧领了三姑娘回了自己寝院,让千千带了三姑娘去翠花厅,她自己则朝着厢房而去。
  刚到门口,厢房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开心从门里出来,侧脸看见站在门口的无忧,笑了笑,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直到她面前才停下,双手抱在胸前,风吹得头上碎发飘飘扬扬,搔得人心痒,真想将他那些不肯安份的发稍揪下来。
  “这么快就想我了?”
  无忧的头顿时开始痛了起来,“你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开心眼角化开一抹笑意,不羁的眸子里多了些柔意。
  “那我们走。”无忧二话不说,飞快的握了他的手腕,拽了就走。
  “去哪里?”开心被她拖拽着穿过长廊,朝着翠花厅的方向急走,一脸迷糊,她这是唱的哪出?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4 把开心卖了

  在翠花厅喝茶的三姑娘见无忧迈进门槛,手上拽了个人,光看见那黑色的箭袖,激动的手一抖,手中捧着的茶盅倾斜了也没察觉,直到茶水滴到腿上,才赫然回神,忙搁下茶盅站了起来。
  无忧一直将开心拽进翠花厅才停下。
  “喂,春-宫女,你到底要做什么……”
  开心被无忧拉扯着进了门,一眼看见立在一旁的三姑娘,怔了怔,将无忧的手一摔,转身就走。
  无忧闪电般反手将他拽了回来,不料开心手腕一转,反将她的手腕紧紧扼住,往门外拽。
  无忧敌不过他的力道,被他提出了门槛,回头朝三姑娘挤了个笑,“就搞定,稍等片刻。”
  开心恨得吡牙,拖着无忧一直穿过长廊,到了渔塘上的一个木栏亭,才停了下来,双手卡了她的腰将她放在漆花木栏上,随即松了手,左手撑在她所坐的木栏左侧,防她跑掉,右手握了从旁边支出来的一支花枝,一脚蹬了她脚间的排木长凳,目光灼灼的死瞪着她,脸色铁青,黑过他身上衣衫。
  无忧身子一个晃悠,忙稳住身形,望了眼身后的水塘,怕翻仰着落入水中,双手抱了一侧的亭柱,抬头对上他含怒的眼,扬起一个笑脸,甜过桂花香蜜。
  开心皱了皱眉,“说吧,你又想做什么?你该不会又想让我把三姑娘给睡了?”
  无忧吸了吸鼻子,长睫下眸子在水光反映下烁烁生辉,“我没那意思,不过你想睡她,如果她也让你睡,那可就可喜可贺,有情人……”
  开心手中花枝‘啪’的一声拆断。
  无忧忙将话岔打住,吞咽了一下。
  开心忍着想将眼前这个小女人掐死的冲动,笑了笑,口气宁和:“有情人怎么?”
  无忧露出一个无邪的笑,“你觉得怎么,就怎么。”
  他牙齿咬得一响,额头青筋隐隐抽动,声音仍然淡定,“老实说,你图的什么?”
  “我能图她什么?”无忧笑得更甜,一脸的无辜,眼角直瞄挡在身侧的手臂,看能不能有机会离开这实在不太安全的木栏。
  “当真?”他的脸向她的脸慢慢逼近。
  无忧脸上的笑慢慢发僵,只能往后仰来避开他,直到身体仰得快失去平衡,眼风扫过身后的水面,再往后就得倒栽进水塘,而他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么下去,在不能动武的情况下,要么栽进水塘,要么被他轻薄占便宜,死吊着亭柱,叫道:“我要她帮我钻几根针孔。”
  他眼眸半窄,瞳仁里跳着怒火,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为了几个针孔,就把我给卖了?”
  无忧赔了个笑,那笑娇若春花,美得让人眩目,却也可恶得让人咬牙切齿,“不就是帮着修补修补工具吗?”
  她拍开他的手,试着从木栏上滑下来。
  他手一挪,按了她的肩膀,上前一步,将她逼得后背紧贴亭柱,“只是修补工具?”
  三姑娘想要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这两年来,三姑娘变着法子,想与他成就点男女之事,最好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等有朝一日,他离了‘常乐府’,便可利用这层关系,令他倒插她家。
  他对那三姑娘是避之唯恐不及,这该死的丫头,居然将他往三姑娘跟前送。
  “真的只是修补工具来着。”无忧脸上笑意不减,“其实你可以坐拥美人,风流快活,出了事,有我兜着,怎么都是美事一桩。”
  他瞪着她看了一阵,突然低头下来。
  无忧忙将头一缩,他的唇落在了她额头。
  开心低头看着缩在怀中的小女人,“天底下竟然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女人,可以把自己夫君卖给别的女人。”
  “你不是说过,不知什么时候就不是了,提前找到下家,也不是坏事。”
  开心气得指尖发冷,贴着她磨牙道:“我要找下家,也得我自己找。”
  手移到她腰间,冷不丁用力一捏,“我对你这么个下家,倒是很有兴趣。”
  无忧侧腰顿时又酸又软,忙往旁边一让,被他身子挡住,无处可避,听了他这话,唇角的笑一僵,“你又在胡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他声音压得极低,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解释等于掩饰,越描越黑,无忧索性将眼斜向别处,懒得与他争辩。
  开心挑眉一笑,放开她,退开一步,一手撑着她头顶亭柱,另一手抬了她的下巴。
  凝看着她崩紧的小脸,手指在她耳根入抚过,这张脸,确实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祥云公主的话在耳边缭绕:你以后啊,看见跟兴宁长得有些象的姑娘,多留上个心眼,可别错过了,怪可怜的一个丫头……以后当真见着她了,就拉她一把。
  怒气渐渐退去,眼底涌着一股难辨神色,如果当真是她……
  她现在假冒常乐,一旦被人发现,将是何等危险,要保得她的安全,她只能是常乐。
  以他过去与常乐的格格不入,暗吸了口气。
  轻舔了舔唇,抬眼见远处有下人探头张望,垂下手,转身就走。
  无忧跟三姑娘谈好了条件,哪能就这么放他走,忙将他拽住,“你得去三姑娘的作坊呆上一周。”
  “一周?一天都不行,别说一周。”开心瞪了眼,“为了你那破首饰孔,让我往狼窝里跳,我贞洁不保,你负责?”
  “狼窝?三姑娘有那么厉害吗?”无忧想着三姑娘那泼辣劲,突然觉得真有那可能,忍不住扑哧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你还能有贞洁吗?都不知第几回的贞洁了……当是了了吗?”
  开心猛的回头,“了了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无忧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真没什么。”
  那日了了从无忧院子里出来,开心始终觉得了了有些不对劲,站住脚,一把握了无忧纤细的手臂,将她提到面前,“难道你把了了怎么了?”
  “他一身的毒,我能把他怎么着?”无忧忙退了一步,又被他拧了回去,“你这么紧张,难道是你对了了有非分之想,所以吃醋?”
  开心抛眉,“如果你能对他怎么,就能对我怎么,我不介意你对我怎么着,大不了顺手推舟的和你把事办了。”说完将她挟到腋下,就往厢房的方向急走。
  “我真没对他怎么啊,是他胆子太小,一吓就泄了。”无忧呛得一口气差点闭了过去,还贞洁呢,简直就是个色中饿鬼。
  “啥?泄了?”开心将她放下,紧握了她两条手臂,固定在自己面前,看着她似笑非笑,“惊吓害怕过度,只听说过小便失禁,没听说过泄了的。”
  “我怎么知道他如此特别,与众不同。”无忧脸也不红一红,只觉得那日挺囧,“他心理好象有点阴影,你当哥哥的,有空给他上上心理课,让他知道男人那玩意,其实……其实挺正常的……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开心俊脸红红白白,阴晴不定,这女人……全然不知‘羞耻’二字,这小脑袋瓜里不知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倒很有经验,不凡教的?”
  “他……他……他怎么能教我这些……”无忧提到不凡,说话就结巴了,“是书上教的。”
  开心撇脸,无语的哧了一声,“那些春-宫,少看为好,还画呢……”
  话说了口,才发现自己竟满肚的酸味,自从确定她不是常乐,便不自觉的希望她不要涉足外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
  眸色黯了下去,漫吸了口气,“如果缺钱,找我,我会想办法,别再做那事。”
  无忧微微一愣,“才得了三千两,还没用呢,哪能缺钱。倒是你,赌债都不知还完没有,找你?找你来帮你还赌债啊?”
  开心裂嘴笑了,她不浑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无忧见他心情转好,马上打蛇随棍上,“那三姑娘那儿……”
  开心脸一沉,丢开她,“不去。”
  “帮我这一回,我真是有求于她。”无忧吊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你到底要什么东西,非她不能?”开心听出味道。
  无忧从袖子里摸出那根小金管,比划着,“我要做一支一寸长的金针,最好比这再细上一半,要中空。”
  开心将小金管捏在手中,眉头微皱,如果这样,还真是非三姑娘不能,睨了无忧一眼,“用来做什么?”
  “用来做什么,我一两句话,也跟你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能让液体,能从这管子里通过。”
  开心将小金管对光照了照,“还要再细一半?”
  无忧点了点头。
  “三姑娘手中工具也钻不了这么小的钻,何况还这么长。”
  “这样啊。”无忧一阵失望。
  开心审视着她的眼,她眼里的失望,让他心里一阵紧抽,抬了她的下巴,令她直视着他,“这东西,很重要?”
  无忧轻点了点头,虽然宁墨已受过不知多少次切筋之痛,但她不想他再受那样的惨无人道的痛苦,哪怕一次也不愿意。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有几分把握,但哪怕有一分希望,也要试一试。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5 达成协议

  开心锁着无忧的眼,这女孩看似柔弱,平时所作所为,也看似胡闹,其实细想下去,无一件不是她带着目的而为之,只不过她将那些不道给人知的目的,隐藏在了这些无稽的言行中。
  收回视线,轻揽了无忧的肩膀,慢慢前走,看向手中捏着的小金管,轻轻转动,陷入沉思。
  无忧不敢打扰他,由他手臂搭在肩膀上,随他一同慢行,眼睛却直勾勾的定在他脸上,关注着他脸上神情。
  三姑娘缠着他修补工具,既然他在这方面能有这等本事,就肯定有他独到的过人之处。
  半晌,开心才停了下来,“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弄得出这么细的钻子,不过倒是可以试试。”
  无忧不由的脸露喜色,“能试就好。”拽了他又走。
  “你又做什么?”开心身体顿时绷紧,对着这么个丫头,实在难保持平常心。
  “去见三姑娘啊。”无忧眨了眨眼,既然他说可以试,就当他是答应了去三姑娘那儿。
  “你先别急。”开心将她拖拽回来,“现在没工具给她,她也给你钻不出这孔,你叫我去她那里做什么?”
  无忧立刻停下,“也对,没有工具,她也不能帮我开工办事,你现在去了,她多半是要扑你的,如果你是个顺服的,被她扑下了,岂不白白便宜了她。万一没扑成,恼羞成怒,或许扑上了,又嫌你功夫不够,或者腻味了,寻个借口,赖皮不给我办事,我岂不是亏得大了。”
  “既然知道她的居心,还叫我去?”开心恨得咬牙,险些被她刚才的无辜骗了过去,居然还担心他功夫不够……
  “不是你说的狼窝吗?”无忧自知失言,怕他反悔,忙把话兜了回来,装傻。
  开心将唇轻抿,这丫头真是无赖得可以,“我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办,如果……”
  无忧心里顿时一紧,他对那件事,还是不肯死心,放缓了呼吸,没敢接话。
  开心过了会儿才道:“如果我的事情顺利,自会帮你弄个工具出来,到那时,我再去她的作坊不迟。”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帮我,别人答应过我的事,我是绝不许人家赖去的,如果敢赖我,就是入了土,我也得把他刨出来还上。”无忧忙将话说死,只要他答应了,不管对那女子的事是不是不肯放弃,起码也会为了后面的承诺,更多加小心些,“我这就去回三姑娘,你过几日便去她的作坊。”
  她话语刻薄恶毒,开心却是微微一笑,她在意他的安危,眼底浮上一抹温柔,那抹温柔很快被平日的浪荡不羁掩去,“你可以去回她,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无忧撇了嘴角,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在三姑娘那儿几日,你就得跟在我身边几日,否则……”开心将手中把玩着的小金管放回无忧掌中,“否则,你另请他人。”
  “啊?”无忧傻了,她这么大个灯泡在旁边杵着,三姑娘还不把她恨死了?“万一……万一她要扑你怎么办?”
  “在花楼,你不是挺想看人办事?”开心吹了个口哨,“我不介意你旁观。”
  无忧脸皮一烫,在花楼是知道他们办不成事,要不她哪能当真这么厚的脸皮立在一边看着,“你不介意,三姑娘怕是会介意。”
  “与我何干?”开心不再理她,吹着小曲,晃悠着走远。
  无忧搔了搔头,这人还真是难缠,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三姑娘见无忧没能把开心带回来,好不失望,正待翻脸,又听无忧说,开心答应过几日去她的作坊,开心虽然难缠,但是个极有信用的人,说过几天去,那就一定会去。
  对无忧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险些没亲自给她奉茶。
  送走三姑娘,无忧长松了口气,刚在椅子上软坐下来,茶还没顾得上喝一口,千千急匆匆的奔了进来,凑到她耳边:“惜公子往满月楼去了。”
  “男人逛花楼有什么稀奇的?”无忧不以为然的端了茶来喝,茶刚入口,腾的一下坐起,“你说谁去了满月楼?”
  “惜了了,惜公子。”
  “他一个人?”
  “一个人。”
  如果说白开心逛花楼,当一回禽兽,没什么稀奇,可是惜了了分明有着心理障碍,如果他去那种地方,是为了克服他的怪癖,也是好事。
  但花楼那地方的姑娘平时对的男人多了,当真合心意的,却难遇上几个,而了了又是万人中难得寻出一人的美颜,遇上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倒也罢了,万一遇上个女中色鬼。
  就怕了了怪癖没克服到,反而被花楼的姑娘吃得一干二净。
  换成别的男人吃了就吃了,可是了了连亲下都能吐得挖肠掏肺,当真被人吃了,还不连命都搭上去?
  再顾不得喝茶,跃起身,就往外奔,指划着千千去叫人备车,自己却朝着厢房跑。
  开心之前中了醉魂,虽然是昏睡,人却是极为辛苦,用了真气,更是亏损。
  他昨夜一夜没睡,今天又折腾了这半天,不过是强行靠毅力撑着,实在困乏,关键是他还得养足精神,以备不时之需。
  正要宽衣睡上一会儿,见无忧又风风火火一头撞了来,有些愕然,更多的却是头痛。
  人影一晃,无忧窈窕的身影已到他面前,闪电般,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拖,“赶紧走。”
  “你该不会,又给我寻了个下家?”开心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三姑娘才走,我哪有时间给你寻下家。”无忧拖着他走得更快。
  “那你这又要去哪里?”开心叹了口气,心急如焚,被她这么折腾法,自己的事还怎么办?
  “了了逛花楼去了。”
  “他逛花楼,跟我有什么关系?”开心哭笑不得。
  “怎么没关系?你是他的好兄弟。”无忧奇怪的瞅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冷心冷肠的。
  “就算是兄弟,我也干涉不了他的私事。”虽然了了会去花楼,开心也觉得稀奇,但了了做事,惯来有条有理,绝没有莽撞而为,既然他要去花楼,必定有他的目的。
  “你知道了了不能被女人碰,万一被人碰坏了,总得有人去给他收尸。”
  “去花楼,未必就非要被女人碰。”
  无忧一个激灵,回头睨了他一眼,眉开眼笑,怎么就没想到,不找女人,可以找男人,“那更要去了。”
  开心与无忧对瞪,这丫头怕是在找借口去花楼寻凤止。
  一想到她是想去寻凤止,心里就不是滋味,没了方才的推拒,由她拉扯着往外走。
  无忧直到将开心拉上马车,坐到车厢一角,见开心仍黑着一张脸,向他笑笑然的道:“我欠你钱了?”
  开心拧着的眉头一松,撇了脸,“真想把你卖到花楼去。”
  无忧手撑着头,搁在隔着的矮几上,笑嘻嘻的道:“其实如果你肯安分些呆在王府,我也不会非要拖了你一起去花楼。”
  开心心里一处软绵绵的塌了下去,也趴到矮几上,与她脸对脸,眸子里跳着火花,“对我动心了?”
  “你出了事,谁给三姑娘做工具,帮我钻孔?”无忧轻眨了眨眼,半真半假,不想他出事是真,只是为了帮她钻孔是假。
  开心笑了,闭上眼,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似梅,又似菊,莫名的心安,总算是寻到了她,“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无忧昨夜挂记着开心,一夜辗转,也没睡踏实过,随着马车一晃一颠,也昏昏欲睡。
  开心沉长均匀的呼吸,更象一只瞌睡虫在她面前飞绕,眼皮越来越重,最终也趴在矮几上和开心脸贴脸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风拂过,吹得开心的发稍不住搔着无忧面庞。
  无忧睡梦中,伸手抓脸,开心离得太近,她无意识的竟抓在开心的脸颊上。
  开心幽幽醒来,睁开朦朦睡眼,入眼便是无忧微蹙着眉的睡脸,眼角余光,她的小手,还在脸上轻抓,不禁莞尔。
  趴着没动,将自己的发稍从她脸上移开,伸指帮她在脸上轻轻搔了搔,她蹙着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抓着他的脸的小手放了下来。
  开心唇边不由的露出一抹温柔浅笑,指腹移下,轻抚着她滑嫩如凝脂的面颊,她的肌肤在他指下慢慢泛了微红,娇嫩如花瓣。
  她平时凶悍无赖,终是个女子,熟睡中娇柔的象是风大些,都能将她拆去。
  开心心间软软的漾着微波,如果能有以后,真想将她好好的呵护起来,不让她受上一点雨打风吹。
  以后……他呼吸微顿,这是他一直不敢正视的,过去从来不曾想过以后,这时竟开始盼着能有以后……
  正思绪飘飞,马车全无征兆一个急刹,无忧的身子猛的向前一倾,二人又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开心想避也来不及,结果无忧的鼻尖径直撞上他的。
  无忧痛得‘哎哟’一声醒来,捂了鼻子,瞪向同样捂了鼻子的开心,“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怎么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6 非礼勿视

  开心的鼻子也是被撞得酸痛难忍,“我怎么偷鸡摸狗了?”
  “我睡着了,你靠这么近做什么?”无忧吸了吸,酸痛得好像总要流出液体鼻子,这混蛋……
  “分明……罢了……”明明是他先睡着,她靠过来的,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在这事上与她强辩,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干脆就此打住,扭了头揭车帘,看到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无忧顺着他揭开的帘子望出去,却是另一辆马车在与他们错车时,突然惊了马,偏了方向,才导致他们的马车突然强行停下。
  对面马车帘子揭开,探头一张花容玉貌,却是晴烟。
  开心望着错车而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无忧回头,见已到了满月楼门口,跃下车。
  满月楼的管事见无忧和开心又来了,一边战战兢兢的往里让,一边使着眼色差丫头去寻老板娘。
  无忧也不浪费时间,劈头就问:“惜了了在哪里?”
  “在晴烟屋里。”管事一头冷汗,果然又是来捉夫君的,这几天也不知常乐的这些夫郎抽了什么疯,过去想请他们来捧个场,请都请不来,这几天是一个接一个的来,最叫人恼火的是,来一个,常乐便来捉一个,如果她那些个夫侍每人来逛一圈,他们这花楼也要结账关门了。
  无忧眉稍一挑,果然……
  身边人影一晃,开心已闪身向后院晴烟的小院急奔而去。
  无忧唤了他一声,不见他回应,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抛下管事,急追着开心去了。
  开心轻车熟路,径直到了晴烟的小楼前。
  楼上隐约传来悠扬琴声,开心面色一凛,直接窜上楼梯。
  无忧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开心,上了二楼,隔着珠帘,见惜了了手臂抱着大红软枕,赤身裸体的趴伏在里面那张大床上,锦被团花上一抹如雪肤光,晶莹细腻的肌肤带着明玉般迷人的光泽。
  他骨肉匀称,柔美的背部线条连绵向下延伸进只盖了腰部以下的芙蓉团花锦被,锦被下小巧的臀部微微翘起,圆润的曲线叫人遐想菲菲。
  铺了一枕的长发漆黑如墨,雪白的面颊微微泛红,长密的浓睫轻颤,玫瑰花瓣般的唇微微张着,说不出的姣丽妩媚。
  无忧以往便常常感叹了了生为男儿实在可惜,这时突然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的目眩神迷。
  直到听见开心一声怒吼:“住手。”
  才猛的回神,看见床上还坐着个屈膝抱着把竖琴的凤止。
  凤止乌黑长发用青丝素带松松轻挽,帐中光影斑斓,在他可男可女的倾国之容投下暗影和光晕,让他精致的轮廊透出的极致邪媚更加魅骨诱人,紫袍半敝,袍角轻压繁花锦被。
  他怀抱坚琴,琴声已止,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丝,与他苍白无色的肌肤相衬,有一种妖诡的绝艳,仿佛是隐在人间的妖孽瞬间幻化出无拟媲美的诱惑。
  无忧倒抽了口气,她与冥王共处十八年,就连那个非人间的妖孽,在她面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魅惑形容。
  一个美得入骨的少年,一个邪到极致的青年男子,衣不敝体……
  又是如此气氛……
  这场面太过香艳,太过暧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无忧虽然多次打趣让了了和凤止断袖,但怎么也没想到能断也这么活色生香的场面,摸了摸方才被开心撞扁了的鼻子,看有没有流出鼻血。
  她们来的太不是时候,拽了开心就想撤退,打扰人家办事,实在不太合适。
  开心摔开无忧的手,大步迈到床前,目光扫过仍沉睡着的了了,带了焦虑,迫视向床上懒散靠向床柱的凤止,“你已经对他?”
  无忧又去拉他,反被他带到床边,期期艾艾的望向开心暴怒的俊脸,难道他果然是对惜了了存着心的,只是一直隐藏着,不肯表示,这时见了了与凤止……被刺激得彻底爆发?
  一时间杵在他身侧,攥着他的衣袖,不知是该将开心拽走,成就了了和凤止的这桩好事,还是该帮开心棒打鸳鸯。
  凤止沉金般琥色的眸子闪过的一抹诧异还未消去,抬头向一脸怒容的开心望来,又再扫过紧挨在开心身边的无忧,勾唇一笑,更是邪媚入骨,荡人心魂。
  见无忧一哆嗦,又是一笑,才看回开心,“你说呢?”
  无忧怔了怔,这么快就完事了?飞快的顺着惜了了有致的背部曲线看上,落在他安详沉睡的面庞上,他小扇子般的长睫在白皙的面颊上投下一道浅浅阴影,眉心微微蹙紧,好象就连睡梦中,都有难以释怀的情愁之事,呼吸沉稳,睡得极沉,连床边多了两个人,闹得快翻了天,也浑然不知。
  开心狭眸微窄,迸着怒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
  无忧很担心,他会因为嫉妒和恼怒,把凤止提下来,打一顿。
  偏偏凤止还不知死活的,低笑一声,“这种事是他情我愿,没有半点勉强和抵触。”
  无忧心想,这下这个神棍是要挨打了。
  不料,开心攥着的手居然慢慢松开,“怎么样可以让他醒来?”
  无忧怔了,再次极快的向了了看去,如果是被凤止折腾得累过头了,才睡着的,体力恢复了自然会醒,然开心这话,却象是他不会自动醒来,目光迷惑的在开心和凤止之间巡视。
  “能寻着离魂音节,将我的琴律打断的人,你还是第一人,既然你能截下我的离魂,就应该知道,离魂是将神智和魂体分离,顺着两条音符漫游,两条音符会在一个结点,神智和魂体在结点交结,就会重新组合,那他也就会醒来,可是未到结点却被强行打断,那么神智和魂体就在停止不再向前。”
  “不会再向前走,将会如何?”无忧看过赤身的了了,又再看过衣衫不整的凤止,难道不是凤止把了了XX了?忍着满脑子的疑问,捡了最关键的东西发问。
  “那就会永远的睡过去。”
  无忧有些发懵,永远的睡过去,就意味着不会吃喝,直到死去?这么个美人就香消魂散了?
  将正要离开床边的凤止,一把揪了回来,小手攥着他侧边领口,衣襟向肩膀一侧滑下,露出一片光洁泛着和润光泽的肌肤,“你不能走。”
  凤止视线瞟过从被无忧攥着滑向一边的衣襟中裸出来的肩膀,轻咳了一声。
  无忧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全无所谓,不过就是半边肩膀么,想当初,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全身剥得精光,在她面前晃荡,她也不会皱下眉头,“你不把他弄醒,就是谋杀。”
  上次无忧拧了开心来寻晴烟,凤止就见识过无忧对男女事上的不避不忌,现在她这副全无表情的神情,让他再次感到无奈,“离魂非你情我愿,不可施为,既然是他情我愿的事,何有谋杀一说。”
  “你口口声声说离魂,你情我愿,谁看见了?我看见的只是你把他剥了个精光,然后自己也脱得不剩二两布,欲对他图谋不轨。你不把他弄醒,就是你强-奸不遂,用邪门歪道,迫害于他来掩人耳目,也就是杀人灭口。”
  强-奸不遂,杀人灭口储多大帽子给凤止扣了下去,凤止有些哭笑不得,“离魂是将我的神思融在琴声中,再传入他体内,受不得一丝干扰,而衣裳的织物会阻隔声律,所以才要脱去,凤止并非郡主所说的那般不堪。”
  无忧嗤鼻,“这全是你一方之辞,如果你不把他弄醒,你也不用穿衣裳了,就这么跟我去见官,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什么话可说。”说完,当真要将衣冠不整的凤止拽着往外走。
  凤止倒不怕见官,只是无忧无理取闹,真把他这么揪到大街上,实在丢人,朝开心道:“阁下既然识得打断离魂,必是听得懂离魂之曲,再由这野蛮丫头胡闹下去,惜了了真该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开心脸色一变,“既然离魂能断,那么就该有让他醒来的办法。”
  “本来门规不可违,但看在你能断去离魂的份上,我就破一回例。”凤止已被无忧拽到了珠帘前,身上紫袍更是被拉扯的没了样子,几乎被她整个剥去。
  里面又没着长裤,没抱着琴的手,死死捏着紫袍下摆,护在要害处,免得整个春光乍泄。
  无忧翻了个白眼,是怕这副德性去见官吧。
  不过听他说有办法,忙停了下来,眼风扫过他裸着的修长大腿,不放心的问道:“你当真没把了了给那啥了?”
  凤止脸黑了黑,“在下并非郡主所说,有断袖之好。”
  “你有断袖之好,没关系,但你不能乘人之危。”无忧对他的话完全不相信,探头见凤止背对开心,他的身体完全阻去开心的视线,出奇不异的一把握了凤止护着衣袍下角的手腕,用力往外一带,他的手掌带着衣袍顿时离开身体。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7 叫人为难的渡气

  凤止整个人都僵住了,目瞪口呆的瞪着面前,正往他衣袍内张望的少女。
  无忧飞快的瞄了一眼,还不忘探手,用指尖触了触,入手干燥,不见有性?爱过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凤止一怔再怔,等反应过来压回衣袍,无忧已经放开手上攥着的衣领,顺便还给他理了理,让那件紫袍回归原位。
  “以后,没事别脱裤子。”
  凤止再次震住,张了张嘴,最终无力的合上。
  开心隐隐察觉不对劲,绕过来,没能看出有何不妥,见凤止直定定的看着无忧,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皱了皱眉,将无忧拽到自己身后。
  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凤止的视线, “要如何做,才能让了了醒来?”
  弄醒了了才是紧要事,无忧从开心身后探头出来,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凤止,如果他玩花样,只要有一点表示,定难逃过她的眼。
  凤止的目光与无忧一触,马上转开,实在不敢多看她,这女人有趣是有趣,但行为实在太匪夷所思。
  “离魂将人的神思与魂体分开,昏睡下去,是处在阴阳线上的,心跳缓慢到几乎停止,只要加上几口阳气,让他心跳加速,达到正常人的心率,便会醒来。”
  “又是阳气?”无忧眨巴着眼,自己当初少口阳气昏睡,不知是怎么加的阳气,“要怎么加?”
  “渡气。”凤止将衣裳抄紧,小心护着,朝床边走去。
  三人并排一列坐在床边,你看我,我看你。
  无忧推了推开心,“渡气啊。”
  开心视线从无忧脸上转到惜了了微张的红唇,那张唇娇小红润,确实迷人,但再迷人,终是个男人……
  喉间滑动了一下,用手肘碰了碰凤止,“你来。”
  凤止轻飘飘的睨了无忧一眼,脸上微红,将脸别过一边,“在下无断袖之好,这事,还是白公子合适。”
  “难道我就有断袖之好?”
  开心脸色一沉,和凤止一起向无忧看去。
  无忧双手连摇,“我不行,还是你们来。”
  开心将她扯近些,“你以前又不是没啃过他。”虽然他并不愿无忧对了了怎么样,但毕竟人命关天,也顾不上这许多。
  “我一碰他,他就要吐。”无忧捂了嘴,“你当他是女人,给他吹两口气,要死吗?”
  开心和无忧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
  “时间不多了。”凤止在一边摇了摇手中折扇,有些幸灾乐祸。
  无忧将开心一推,“赶紧。”
  开心扫了眼惜了了绝美的容颜,舔了舔唇,当女人吗……
  当女人,就当女人……
  憋了口气,闭上眼,向了了慢慢靠近。
  无忧趴在床沿上,两眼睁得溜圆,连眼都不舍得眨一眨,实在不能错过这场BL现场版,何况还是一万人里也难挑出一个的帅哥美少年。
  开心的脸唇到了了近前,一股淡淡茶香飘来,脑子里化开的全是惜了了平时的一言一笑,胃中一反,再没办法靠近过去,眼角余光,无忧笑笑然的趴在他身边看热闹,真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恶笑容。
  突然手臂一转,闪电般扣了无忧的后颈,将她按趴过来,在这同时,他的脸迅速退开。
  无忧一怔之间,鼻尖碰了惜了了的面颊,而嘴却紧贴在了他的嘴上,刹时间,三魂没了二魂半,怕他吐她一嘴,挣扎着要退开,脖子和肩膀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退不开去。
  头顶传来开心焦急的声音,“快渡气啊。”
  无忧纳闷得想掐死开心,但到了这时候,也只能豁了出去,心里暗念:惜了了,你敢吐我一嘴,你活了,我也要把你捂死回去。
  麻着头皮,试着从他微合的口中吹了口气进去。
  然那口气顺着两边嘴角便溜了出来,全然进不到惜了了体内。
  连吹了几口气,也是如此。
  开心看着干着急,又全然代她使不上力。
  凤止摇着扇子,翻着白眼,“你不顶开他的嘴,如何灌得进气去?”
  无忧正被开心略松开些换气,听了这话,偏头怒瞪向凤止,“你会,你怎么不来?”
  凤止晃着头,“他又非我的夫侍,死活与我何干?”
  无忧和开心一同怒视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凤止凤眼斜飞,“还有一盏茶功夫。”
  开心和惜了了从小交好,情同亲兄弟,听了这话,心头猛然收紧,忙将无忧的头按了回去。
  凤止扬了扬眉稍,打趣道:“拥有五夫三十二侍的常乐郡主,难道竟没与男人亲热过?连亲吻都不会。”
  无忧斜着眼和开心对视了一眼,两个厚脸皮的人,这时却同时红了脸。
  开心眼底黯了黯,荡开一抹暖暖柔情。
  凤止‘啪’得一声将扇子合拢,“时间无多,再眉目传情,床上这位可就得传没了。”
  无忧忙将脸别开,定下心神,或许这个渡气,和做人工呼吸大同小异。
  反正到底怎么渡气,也不知道,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一手捏了惜了了的鼻子,一手捏了他的下巴,试着将他的嘴捏开些,舌头顶开他的唇齿,将气吹了进去。
  惜了了虽然神智游离,不得醒,感觉却有,鼻息间是熟悉的寒梅般的少女幽香,紧贴在他唇上的唇瓣柔软如绵,一切都不陌生,胃中不自禁的微微一涌,下意识的忍了下去,口中渡入的一阵阵细软气息,在体内化开,暖洋洋极是舒服,胃中不适瞬间化去。
  唇上的丝丝痒痒,点点化开,竟让他贪婪的想多吸进这清甜的微香,猛的一吸气,舌轻轻一动,轻触了在他唇齿间徘徊的柔舌。
  两个舌尖均象见鬼了一般,快速缩回。
  无忧飞快爬起身,见惜了了浓睫轻轻一颤,已有了呼吸,忙挪身离惜了了的头部最远的凤止旁边,身子一拱,将前面两人往前挤过去了一些,如果惜了了睁眼,定会认为是他面前的开心给他渡的气。
  省得惜了了那小气鬼又认定她占他便宜。
  无忧身形刚动,开心已然猜到她的心思,但要惜了了认定,是他们两人有了这嘴对嘴的事,以后还怎么相处?
  飞快的也挪身到无忧身边,也往前一拱,无忧站立不稳,直接把凤止挤得趴跌在惜了了面前。
  恰好这时,惜了了慢慢睁开眼。
  望着咫前凤止的那张妖孽般的眼,微微一怔,目光下移落在了凤止的唇上。
  无忧和开心同时指了指凤止,“他给你渡了气。”
  凤止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瞪着那两支朝他指着的手指,脸红了白,白了红,煞是好看。
  开心抖开惜了了的衣裳,手一扬,墨蓝的长袍掩去了了柔美的驱体。
  惜了了吃力的慢慢翻身,伸手间,已将外袍拉拢,看过开心,视线落在无忧脸上,停顿了一阵,才转身凤止,“劳巫仙受累了。”
  凤止僵着脸,慢慢站直身,扯开折扇,摇了两摇,“这倒不妨,只是你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我刚刚摸到你的意识,便被打断,这样也好,损不了你体内什么脏器。只是你的幻境被打乱,这些幻境要重新聚拢,少则一载,所以短时间内,你无需再考虑离魂之事。”
  惜了了轻点了点头,转眼对上开心燃着怒火的眼,轻抿了抿唇,避开视线。
  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递给凤止,“离魂被打断,巫仙必受极重的内伤,服下这个,可以尽早助巫仙治疗内伤。”
  无忧这才明白刚进来时,看见的凤止嘴角的那丝血丝是怎么回事。同时微诧,曼珠的毒还能疗伤?
  凤止接过,打开盒盖,清新的莲香从小盒内散发开来,惊讶道:“是宁岸配制的雪莲丹?”
  惜了了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无忧漫吸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颗雪莲丹有什么神效,但凭着宁岸这个名字,已然想到,如果了了当真是苏曼的儿子,那么这丹药可能是了他的父亲宁岸留给他的,宁岸死去多年,了了还珍藏着这颗丹药,可见对这颗丹药有多珍惜,这时却赠给凤止,由此可见,他今天来寻凤止弄的这个所谓的‘离魂’有多重要。
  开心的脸,越加的黑了下去,见惜了了身体软滑下去,心里突的一跳,上前掀了惜了了身上锦被,将虚弱无力的惜了了打横抱起,瞥了凤止一眼,大步离开。
  无忧见了了如此,也是一惊,揪了凤止,“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醒了,但终是亏损一场,体力难以支撑。”
  开心到了楼梯口,回头见无忧没跟上来,拧了浓眉,“不走吗?”
  无忧揣着一肚子迷团,随着开心下楼,到了楼下,抬头见凤止趴在窗口,施施然的含笑望着她,“不必紧张,你府上有宁墨在,他明天就能蹦能跳。”
  宁墨?无忧小跑着跟在开心身后,“宁墨能治了了?”
  “嗯。”开心应着,脚下更快。
  “你知道宁墨能治?”
  “是,我先送你回王府,借你马车一用,我送了了赶回‘常乐府’。”
  “了了,他……不会有事吧?”

作者: Queen    时间: 2013-5-6 21:17
098 离魂

  “只要能尽快赶回府,有宁墨在,不会有事,你无需担忧。”开心虽然片刻不耽搁,但神色间,并没有过多忧虑。
  无忧恍然大悟,他能打断‘离魂’,说明他对‘离魂’,并非全无所知,他说了了无事,便不会有事,安下心。
  “你不必送我回王府,你直接带了了回‘常乐府’。”
  “那你……”开心已将了了送上马车,听了她这话,不放心的回头朝‘满月楼’望了一眼。
  “我还有事要办,不急着回府,你一来一去,耽搁时间,了了情况也不太好,早去的好。”无忧叫护卫均了匹马给自己。
  开心略为踌躇,“也好。”将护卫尽数留给无忧,吩咐护卫小心看护,自己坐上车辕,亲自驾车离去。
  无忧等开心走远,将马缰交给护卫,让他们在门外等着,重新折回‘满月楼’。
  凤止已经穿戴整齐,正由里面出来,与无忧撞了个面对面,有些意外,“郡主还没离开?”
  “我有些事想问你。”无忧望了望左右,虽然去晴烟的院子,无需走正门,撞不上那些来往粉客,但不时有丫头小厮来去,说话终是不方便。
  凤止望了望天色,为难道:“我约了人游湖……要不这样,如果郡主不嫌弃,可与在下一同赴约。”
  无忧翻了个白眼,大冬天的游湖,不知该说他风雅,还是说他脑子有问题,“你约了什么人?”
  “这个……如果你去了,见着自然知道,如果不去,我也不方便告诉你。”凤止的扇子轻轻的摇。
  无忧明明没被扇到风,也感觉凉飕飕的,虽然觉得跟着人家去赴约,不太方便,但实在压不下心里迷团,也就移步跟在了他身后。
  出了‘满月楼’无忧打发了护卫先行回府,护卫认得凤止,知道他的身份,又知道他是王妃想要招纳给郡主当夫郎的人,现在郡主跟未来的夫郎幽会,他们哪敢杵着碍事,再加上又有凤止担保,说会送郡主回王府,也就欣然先行回府。
  ‘满月楼’依着湖畔而建,无忧随着凤止步下一条青石板石阶,下面岸边果然停着一艘小画舫。
  船舱的门窗都加了厚毡毯,挡去江上冷风。
  凤止解了船缰攥在手中,伸手去扶无忧,回转身,见无忧已稳稳的步上小船,船身只是随着她的踏上轻轻一沉,并不多摇晃,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
  无忧弯腰揭了舱帘,里面铺有软榻,榻中摆放着小方桌,小桌上备有酒水,瓜果。
  回头见凤止脚尖轻轻一点,紫袍微扬,轻飘飘的落在船头,将船缰抛到甲板上,便去抽竹篙。
  无忧左右张望,不见再有他人,“你不是说约了人游湖,人呢?”
  “他在另一头等我。”凤止见她并没有因为将要与他单独出湖,而有所紧张,眼中趣味不由的更浓,这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无忧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便将舱帘打起,自行坐进船舱,捏了个白瓷小酒杯在手中把玩,全然没有紧张和不安。
  凤止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有下船的意思,才将船撑离了岸边,向湖中心驶去。
  无忧一手撑颚,一手玩杯,看着撑船的凤止,或许是因为他与冥王长得一样,又是同名,对他没有任何生疏感,只是没想到他说游湖,居然会自己撑船,“你只有晴烟一个侍女?”
  “还有一个老奴跟着。”凤止船撑得很好,小舟行得又稳又快,“你府上真是人才辈出,终日在赌场厮混的白开心,居然能有如此高的音律造诣。”
  “他叶子吹得很好。”
  “叶子?”凤止微诧。
  “嗯,随手摘一片树叶,就能吹出不错的曲子。”在音律水平实在有限的无忧看来,开心能把叶子吹得那样好,委实是个人才。
  “他的琴弹得必定很好,有机会约他一同奏乐品琴,如何?”
  “他会弹琴?”无忧满脑子的问号。
  “他不懂琴?”凤止愕然。
  “不曾见过他弹琴,就算会,怕也难精通。”无忧实在没办法把一天到晚,象猴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开心和琴牵扯在一处。在她心目中,琴是属于子言和宁墨这样清宁祥静的人。
  凤止眼中更是惊诧,他的离魂之曲由竖琴奏出,极为精巧,开心虽然好象只是一声随意怒喝,但却是准确无误寻到离魂曲的软弱音节,又丝毫不差的横切下去,生生将他的离魂之曲断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就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也做不到。如果不是相当的精通琴律,如何能做到?
  难道当真是巧合?
  “你寻我是想问惜了了寻我的目的?”
  “想问,但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不能。”
  无忧笑了,如果能随便出卖雇主,谁还敢找他谈买卖,“我想知道‘离魂’到底是什么?”
  虽然可以问开心,但开心所知,怎么能有‘离魂’的主人清楚。
  而凤止能以此为买卖,也就不是说不得的事。
  “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精通的是生死阴阳?”
  无忧“嗯”了一声,他精通生死阴阳,却没看出自己是个游荡在人间的活死人,所谓的精通生死阴阳,只怕也是水平有限,不过这话也只是在心里说说。
  “我所奏的‘离魂’之曲就是生死阴阳的秘术之一,是逆天而行,窥视一个人所经历过,却无法记下的记忆。”
  “呃?”无忧把玩酒杯的手停了下来,难道便是传说中,以催眠之术来重新寻回失去记忆的远古秘术?
  “比方说一个人在极幼小的时候的所见所闻,这些所见所闻或许并不被人记住,只是有一个残存信息存在了脑海里,更多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忘去。”
  “幼小到什么程度?”无忧顿时来了兴趣。
  “娘胎。”凤止淡悠悠的吐了两个字出来。
  无忧倒抽了口冷气,这比传闻中更加神秘可怖。
  “如果我想知道我打娘胎时,我娘身边发生的事,是否可以?”
  “自然可以,不过娘胎里只能听,并不能看,或许什么也没听见,也或许听见的也未必是真实的。所以得想好,这些东西值不值将要付出的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
  “阳寿。”凤止不急不缓的撑着船。
  “折寿?”
  凤止笑着摇头,“岂能是折寿这么简单。”
  “那是?”
  “一场离魂之术下来,浑身筋脉错乱,脏器损坏,运气好的还能活个三两年,运气不好的,或许只得一年半载的寿命,所以不该说是折寿,而是拿命来换。而且未死之年,残破的筋脉和脏器会让人苦不堪言,甚至生不如死。”
  凤止说完,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难道你对娘胎的事,感兴趣?”
  无忧打了个哆嗦,“没兴趣。”
  虽然她与兴宁同日生,又长得一模一样,又同是少口阳气,而姨娘对自己又那么的好,这些都让她怀疑自己和兴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大胆的想过,会不会是一胎所生。
  如果自己和兴宁是一胎所生,照着皇家的规定,在她出生那日,便该把自己捏死,又如何会入到宫中,为母皇所生?
  她儿时不懂,以为别的公主均是如她那般受冷落,后来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看多了历史书籍,虽然那些书说的也不全是事实,但起码知道公主不会无原无故受她儿时的那些冷落。
  而母皇只得她一个亲生女儿,为何会那般冷落于她?于情于理,都不合……
  人有七情六欲,她每每想起这些,如何能不想知道其实原由。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知道了又不能重新风风光光的活一回。
  这样的代价,她付不起,也不值得去付。
  一个去而不能复返的过去,如何能抵得过寻找子言?
  自己无需刻意去探知过去,然胸口顿时象压上一块巨石,了了……
  他到底有什么非为之事,竟用这样的代价探知过去。
  宁肯忍受有生之年的痛苦,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被遗忘或者那时还不领悟的虚渺消息。
  苦笑了笑,他连自己的身体和性命都不珍惜,又如何会在意母皇赠送的赦免令牌,也怪不得他敢那般无顾忌的向自己下毒,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眼前仿佛浮现他在茶苑时手持茶器的优雅从容,眉头微蹙,不过是个纸糊出来的华美外表,撕开这层外表,里面千疮百孔,难有完肤。
  “如果有人与你交易,你将得到什么?”
  “这个,恕我不能言。”
  无忧默了一阵,“了了的身体……”
  “都说常乐对她的夫郎不闻不问,不理不顾,果然是传闻不如眼见。”凤止放下竹篙,弯腰钻进船舱,落下毡帘,于她对面坐下,生火拢了暖灶,又忙着烫酒。
  手中忙着这些活计,一双邪媚的眸子却不离她的脸,如同看着一件有趣玩意。
  见她眉头蹙紧,笑了笑,道:“我刚用‘离魂’将他意识和魂体分开,便被白开心打断,他并无大碍,我却遭到反噬,所以了了为自己备下的灵丹才会赠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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