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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清闲丫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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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10
☆、71香烤全羊(七)

  冷沛山脸色沉得厉害,每一道皱纹里都夹着一丝阴云,“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说着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突厥老贼就仗着自己那点儿骑兵,居然派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崽子来应付事儿……”
  “冷将军说的小毛崽子……是突厥三王子阿史那苏乌?”
  “还能有谁!”
  萧瑾瑜静静看着一点就着的冷沛山,“据我所知,冷将军说的这个小毛崽子……十三岁就冲锋陷阵,骁勇善战,到如今二十五岁,从没打过败仗,如此战绩,我倒觉得更像个少年英雄。”
  冷沛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冷沛山哪儿来的火气,萧瑾瑜当然清楚。他征战沙场大半辈子了,跟突厥打了不知道多少场仗,突厥那边的将军越换越年轻,他自己却一年老过一年,原本见萧玦一战震突厥,以为平定突厥之乱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哪知道……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在这儿顶着,越打越憋屈。
  何况,如今这个小毛崽子还弄来一个苗疆巫师,一声不吭就把军营搞了个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他不过想提醒一下这个气炸了肺的老将军,情绪是不能用来打仗的。
  萧瑾瑜轻咳了几声,把话拐了出去,“冷将军以为……那三名将士是否有可能自杀身亡?”
  “不可能!”冷沛山脖子一梗,瞪圆了眼睛,“我军里没有这种孬种!”
  萧瑾瑜仍然清清冷冷地看着他,“证据呢?”
  冷沛山麻利地从铠甲里摸出一个信封,愤愤地往萧瑾瑜身上一丢,“这就是证据!”
  信封上写着一个详细到户的地址,和一个看起来就是女人的名字,萧瑾瑜不与他计较,不动声色地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看了一遍,轻轻皱起眉头。
  这是封家书,写给妻子和年满周岁还没见过一面的孩子的,满纸都是温柔的牵念。
  冷沛山有道理,有这样牵挂的人,谁想死?
  萧瑾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冷沛山突然跪到萧瑾瑜榻边,往下一趴,“哇”的一声就哭开了,“他们死得冤枉……请王爷做主啊!”
  萧瑾瑜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趴在他腿上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老将军,萧瑾瑜一时间赶也不是哄也不是。
  总不能像对楚楚那样,抱抱他亲亲他吧……
  萧瑾瑜只得硬着头皮道,“冷将军……我一定彻查此事,给全军将士一个说法。”
  “谢王爷!”
  冷沛山抹着眼泪爬起来,看着萧瑾瑜见鬼似的脸色,脸上一热低下头来,“末将失仪……请王爷恕罪!”
  “没有,没有……”
  冷沛山抽了抽鼻子,“这些部下一个个比末将的亲儿子还亲,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末将心里疼得慌……”
  “我明白……”
  “王爷,那突厥的龟儿子……您见不见?”
  萧瑾瑜端起榻旁矮几上的杯子,“等等再说……劳烦冷将军先在营中为我和娘娘安排个住处。”
  “是。”
  ******
  楚楚被领进寝帐的时候,萧瑾瑜正坐在案边翻公文,楚楚把几页纸搁到萧瑾瑜面前,一声不吭地远远坐到了一边,埋着头不看他。
  “楚楚……”萧瑾瑜随手翻了下那几页尸单,微蹙眉头,“你能肯定,这三个人都是自杀?”
  “都写在上面了,信不信随便你。”
  楚楚的口气让萧瑾瑜微微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窝在一边直直盯着地面,不禁担心道,“楚楚……怎么了?”
  “没怎么……”
  这么清楚的赌气的模样,不可能是没怎么。
  萧瑾瑜搁下手里所有的东西。“过来。”
  “我刚摸完尸体,没洗澡。”
  自从楚楚知道他身上有尸毒,不能挨近尸体,只要是碰过尸体,她一定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来见他。
  萧瑾瑜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微微发紧,“楚楚,到底怎么了?”
  萧瑾瑜不问还好,这么温柔关切地一问,楚楚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扑嗒嗒往下掉,小身子在椅子里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萧瑾瑜赶忙推着轮椅过去,不能碰她,只能着急地看着,“别哭,别哭……出什么事了?”
  楚楚哭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什么时候赶我走啊……”
  萧瑾瑜听得一愣,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着急听错了,“赶你走?”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萧瑾瑜更迷糊了,她这是验的什么尸,怎么还验出这么个结果来,“不喜欢你?”
  “你太好了……我没那么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萧瑾瑜急得有点儿恼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火气,“楚楚,你说明白。”
  楚楚这才抬起头来,满脸眼泪,眼睛红红的,“王爷,你别不要我……”
  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那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就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动物似的,看得萧瑾瑜差点忍不住要去抱她,可这会儿就只能心疼地看着,心疼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哪舍得不要她……
  “我一定好好学,学得跟冷捕头一样好!”
  萧瑾瑜声音都软了,像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她一样,“楚楚……你一直很好。”
  “你骗人!就是冷捕头更好!”
  萧瑾瑜彻底被她搅合糊涂了,怎么还有冷月的事儿……
  楚楚眨着泪汪汪的眼睛,抽抽搭搭地道,“冷捕头长得好看,懂得多……你还让她在你家里住了好多年,跟她玩儿……还教过她验尸!你就是更喜欢她……”
  萧瑾瑜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竟吃起冷月的醋了。
  被她这么莫名其妙地冤枉,萧瑾瑜都有点儿委屈了,要是不让她长点儿记性,日后他一定是在醋坛子里淹死的……
  萧瑾瑜故作静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冷月是很好。”
  楚楚咬起嘴唇,“你……你喜欢她?”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要不是景大哥的娘子,你是不是就娶她了啊?”
  “不知道……”
  “反正……反正你现在娶不了她了!”楚楚小脸憋得通红,“我才是你的娘子!”
  亏她还记得……
  萧瑾瑜不急不慢地点头,“嗯……既是我的娘子了,就去洗个澡,给我沏壶茶来吧。”
  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楚酸到咬牙切齿还不得不听话的模样,萧瑾瑜终于觉得气顺过来了,谁让她总不相信他的真心……
  楚楚端着茶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了,水汽还没干透,她的洗澡水里还洒了香粉,这会儿整个人水嫩嫩香喷喷的,头上绾着一个很精巧的髻,微微有点儿肿的眼睛也被一层淡淡的粉黛遮过去了,除了新婚那夜,萧瑾瑜就没见过她打扮得这么漂亮。
  楚楚搁下茶盘的时候和萧瑾瑜挨得很近,近的萧瑾瑜不但能清楚地闻到那股让人心驰神往的甜香,还能感觉到她细嫩皮肤上传来的温热。
  “楚楚……”
  萧瑾瑜刚想把她搂过来,楚楚已经敏捷地闪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你忙吧,我出去玩儿了。”
  “去哪儿?”
  楚楚理了理衣摆,“学骑马去。”
  学骑马,她打扮成这样……萧瑾瑜忍不住追问,“跟谁学?”
  “不告诉你。”
  看着萧瑾瑜发白发青的脸色,楚楚蹦蹦跳跳地就跑出去了。
  萧瑾瑜自我安慰,学点东西又不是坏事,她想学,就让她学吧……
  不到半个时辰,这种自我安慰就没效了。
  不管看哪本公文,折本子上冒出来的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楚楚骑在马上,依在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怀里,被那男人握着手,认真地听着那个男人的话,在荒漠上洒下一串串银铃一样的笑声,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向来不是小心眼的人,怎么这会儿……
  萧瑾瑜强迫自己看完最后几本公文,终于忍不住了,“来人。”
  守在门外的一个侍卫立马应声进来。
  “娘娘……还在骑马?”
  “是。”
  萧瑾瑜捏着手里的一本折子,脸色发白,嘴唇微抿,犹豫了一下才道,“去跟冷将军说……我同意见阿史那苏乌,只有今晚,过期不候。”
  “是。”
  “还有……请娘娘回来,就说让她梳洗一下,准备去见突厥人。”
  “是。”
  “等等……她若玩儿得高兴,不想去了,就算了。”
  “是。”
  侍卫退出去,萧瑾瑜垂手轻轻摸上自己没有知觉的腿,隔着衣服狠狠地掐了上去,像是掐在一块陈年朽木上一样,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是一丝感觉都没有。
  使不出力气了,萧瑾瑜才缓缓靠到椅背上,浅浅苦笑,自己给不了她的,凭什么不许别人给她呢……
  楚楚钻回帐子来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红彤彤的小脸上蒙了一层沙土,还是藏不住她满脸的喜悦。
  楚楚的高兴一直很纯粹,纯粹得能把身边的人感染得跟着她一起高兴起来,她这会儿的高兴一样很纯粹很热烈,可萧瑾瑜就是没法跟着一起高兴起来……反而心里刺痛得很。
  楚楚“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拿手背抹了下嘴,得意地道,“我学会骑马啦!”
  “好……”
  “就是风沙太大,吹得我乱七八糟的……得亏师父把我抱得紧,要不我早就把屁股摔开花啦!”
  萧瑾瑜脸色隐隐发白,“是吗……”
  “是呢!你等一会儿,我得再洗个澡,换个衣服……”楚楚笑着抖抖衣摆,“我都快成沙子做的啦!”
  “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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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18
☆、72香烤全羊(八)

  楚楚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出来,看到梳洗一新的楚楚,萧瑾瑜心里又是一颤。
  这丫头比刚才打扮得更精致了,仔细地描画了眉眼,点了红唇,还扑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梳起了一个华丽而不沉重的发髻,穿着一套他从未见过的鹅黄衣裙,好心情全都写在了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好看得让整间昏暗的营帐都亮起来了。
  楚楚跑到萧瑾瑜面前,扯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王爷你看,好看吧?”
  萧瑾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很好看。”
  楚楚眼睛笑得弯弯的,“是师父送给我的!”
  萧瑾瑜一抹浅笑僵在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这衣服实在很好看,她穿着也很合身,简直就是专门给她量身做的。
  她的这个师父,不但比他有品味,似乎还比他更了解她……
  才几个时辰的工夫就拿出一件既合身又价值不菲的衣服送她,想必是心仪她很久,做了很久的准备了吧……
  他是个王爷能怎么样,手握天下狱事大权又能怎么样,不能陪她骑马,甚至选衣服的本事都逊人一等……
  萧瑾瑜微微抿了下发白的嘴唇,“你的师父……很好。”
  楚楚眨着亮亮的眼睛看他,“王爷,你是不是不愿意我跟师父在一块儿呀?”
  萧瑾瑜脊背僵了一下,“没有,不会……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酒宴设在两军军营之间的战场中央,突厥王子要求就只有你我赴宴,你若害怕,可以留在军营里。”
  “那他们来几个人呀?”
  “也是两个,突厥王子阿史那苏乌,还有苗疆巫师都离。”
  “我跟你一块儿去,反正我还没见过突厥人和苗人长的什么模样呢!”
  萧瑾瑜神情黯了一下,先前说要去是为了陪他,这会儿就只是因为好奇了……
  “好……”
  ******
  马车在黑如漆冷如冰的夜里行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帐子外面。四野空阔得连根草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间帐子,还有帐边桩子上拴着的一黑一白两匹马,帐门外也不见任何守卫。
  搀萧瑾瑜下车之前,侍卫拧着眉头低声道,“王爷,可需我等找个地方暗中保护……恐防有诈。”
  若只有他自己,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让这些侍卫统统回去,可这会儿……萧瑾瑜看了眼正好奇地扒着窗口往外看的楚楚,迟疑了一下,“留一个人等在马车上吧……没有我的信号不得妄动。”
  “是。”
  ******
  帐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帐里的摆设从用的到看的一样都不缺,还都是中原的式样,连面对面坐在桌边的两个男人也都是中原贵族的打扮。
  一个深眼窝高鼻梁的男人在面对帐门口的位子上坐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面前的酒杯,另一个男人背对帐门趴在桌上,一听到有人进来,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帐门口,眼神很客气,但还没客气到起身相应的地步。
  萧瑾瑜向那个深眼窝高鼻梁的男人微微点头,“苏乌王子。”
  对方以同样深度点头笑了一下,“安王爷。”
  萧瑾瑜又看向那个唇红齿白,脸蛋圆嘟嘟,眼睛水灵灵的少年人,“都离先生。”
  对方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呲起白牙人畜无害地一笑,一声没吭。
  楚楚的目光一直盯在阿史那苏乌身上,这个突厥人根本没有董先生说得那么吓人嘛,反倒更像是师父说得那样,这人的眼睛像狼一样又深又亮,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又密又长,鼻梁像小山一样又高又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裹着结实匀称的骨肉,真就像一只正当年的狼一样,既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又让人觉得害怕,不敢靠近。
  阿史那苏乌微眯着眼睛,像狼盯着迷迷糊糊走进自己包围圈的小羊羔一样打量着楚楚,“这位就是王妃娘娘吧?”
  楚楚还没回过神来,一时没接话,萧瑾瑜沉声道,“正是……楚楚,见过突厥苏乌王子。”
  阿史那苏乌笑着直摆手,“免了免了!你们汉人礼节太重,我可不愿意委屈了这么漂亮的王妃娘娘……”说着勾起一抹略带邪气的笑,直盯着楚楚玲珑的腰肢,“安王爷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萧瑾瑜脸色刚沉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发作了。
  就见都离一步窜了出来,张开手臂挡在楚楚面前,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地盯着阿史那苏乌,一张脸气得鼓鼓的,活像个刚出锅的肉包子。
  眼前突然窜出个人来,楚楚吓了一跳,不由得往萧瑾瑜身边躲了一下,哪知道都离也跟着她挪了一步,还是严严实实地挡在她面前。
  “行了行了……”阿史那苏乌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都离这才坐了回去,不忘扭头警告地瞪了楚楚一眼,把楚楚吓得缩到了萧瑾瑜身后,才满意地回过头去。
  阿史那苏乌扶着额角苦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这小子不懂事儿,吓着你们了……安王爷,王妃娘娘,请坐吧。”
  一个方桌四个座位,阿史那苏乌和都离对面坐着,阿史那苏乌左手边的上座已经撤去了椅子,显然是留给萧瑾瑜的。
  在这种是敌非友的宴会里被他人预先排好座位,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瑾瑜还没来得及细想,楚楚已经坐到了阿史那苏乌右手边的位子上,还把椅子往阿史那苏乌身边挪了挪。
  比起这个长得英武说话温柔的突厥王子,她才不愿意挨着那个凶巴巴还不说话的包子脸呢!
  萧瑾瑜别无选择地在阿史那苏乌左边落座了。
  阿史那苏乌像是很满意楚楚这样的选择,在给萧瑾瑜倒酒之前先给楚楚满了一杯,转头看着萧瑾瑜明显发阴发冷的脸色,笑道,“一直听人说安王爷是个不拘小节的大度君子,不会还跟自家王妃讲究男尊女卑那一套礼数吧?”
  “不会……”萧瑾瑜清清冷冷地看向对面的楚楚,“她不会喝酒,本王替她喝就好。”
  阿史那苏乌浓眉微挑,转头看向楚楚,“王妃娘娘,你愿意吗?”
  楚楚抿抿嘴唇,看着萧瑾瑜隐隐发白的脸色,摇了摇头,“不愿意。”
  他根本就不能喝酒,怎么能让他替自己喝啊……
  阿史那苏乌扬起嘴角,对萧瑾瑜耸了耸肩,“突厥的男人是不会强迫女人的,安王爷的意思呢?”
  萧瑾瑜微微蹙眉,又不动声色地展成一脸平静,“也好。”
  阿史那苏乌脸上的笑意比两条剑眉还浓,“安王爷果然是君子。”
  阿史那苏乌给楚楚和萧瑾瑜倒好了酒,好像都离不存在似的,直接对两人举杯道,“久闻安王爷大名,今天终于有幸见上活的了……还要感谢安王爷想得这么周到,把这么漂亮的王妃娘娘也带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安王爷肯定能理解,像你我这种年纪,要是一年半载看不着个女人,那可比掉脑袋还难受啊……不说这些废话了,喝酒,喝酒!”
  阿史那苏乌一仰脖子就把一大杯酒灌了进去,楚楚刚想尝尝这突厥的酒是个什么滋味,就被萧瑾瑜警告地一眼看过来,怏怏地搁下了杯子。
  萧瑾瑜碰都没碰面前的杯子,满面冰霜地看着喝得有滋有味的阿史那苏乌,“苏乌王子如此诚心致书相邀,还不惜以暂时休战为代价,就为请本王来喝酒?”
  阿史那苏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汉字是写得丑了点儿……不过意思应该还是挺清楚的,就是请你来喝酒的,要不我干嘛一个人都不带啊……”说着瞥了眼正直勾勾盯着一桌子酒菜的都离,“他不算数。”
  “本王不是带兵的,你请本王也没用。”
  阿史那苏乌笑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去,“安王爷,敢情你们汉人打仗还带请客商量的啊……我可没这个意思,就是对汉人很有兴趣,你是皇帝的儿子,我是汗王的儿子,这会儿汉人军营里就只有你才够资格跟我说话,跟我喝酒,我不请你还能请谁啊?”
  萧瑾瑜牵起嘴角冷然一笑,“苏乌王子此言差矣……如今的突厥汗王曾与我先皇和谈,兄弟相称,苏乌王子就当与我当今圣上同辈,算下来还是本王侄子辈的,你够不够资格与本王说话,与本王喝酒,还得本王说了算。”
  阿史那苏乌噎了一下,放声笑了起来,“我听人家说,占安王爷的便宜是会遭报应的,还真准!”阿史那苏乌满上自己的杯子,又举了起来,“叔叔就叔叔,叔叔在上,侄子敬你一杯!”
  轮到萧瑾瑜被他噎着了,见过死皮赖脸的,还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
  阿史那苏乌一饮而尽,又兴致满满地斟满了一杯,对楚楚道,“侄子敬婶婶一杯。”
  楚楚看向萧瑾瑜,见萧瑾瑜没在看她,抱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玫红的酒液酸酸甜甜的,还带着果香,一点儿都不苦不辣,好喝得很,楚楚忍不住多喝几口,把一整杯都喝进去了。
  萧瑾瑜想拦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阿史那苏乌满意地笑看楚楚,“怎么样,突厥的酒比中原的酒好喝吧?”
  “好喝!”
  阿史那苏乌笑着又给她满了一杯,还伸手摸了摸楚楚的头顶,目光里满是宠溺地看着她,“随便喝,管够。”
  萧瑾瑜刚要开口,本来紧盯着菜盘子的都离突然一眼瞪向阿史那苏乌,阿史那苏乌立马怏怏地缩回了手。
  萧瑾瑜脸色沉得厉害,端起面前的酒杯,“苏乌王子既是请本王喝酒,那就由本王奉陪到底了。”
  阿史那苏乌勾起嘴角一笑,自满酒杯,“安王爷请。”
  萧瑾瑜一口把满杯的酒灌了下去,眉头旋即皱了起来,这东西酸酸甜甜的,连一丝酒气都没有,这是……“葡萄汁?”
  阿史那苏乌“噗”地笑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杯子里的葡萄汁都笑得洒了出来,泼得他自己满身都是,就差躺到地上打两个滚了,阿史那苏乌一直把嗓子都笑哑了才搭着萧瑾瑜的肩膀道,“谁说安王爷喜怒不形于色啊,这才到哪儿啊就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安王爷你放心,就你这身子骨,我要是跟你拼酒,外面等着你的那个人还不得跟我拼命啊!”
  萧瑾瑜脸上一阵黑一阵白,毫不客气地拨拉开趴在他肩上笑抽了的阿史那苏乌,冷脸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史那苏乌彻底笑够了,才给自己和萧瑾瑜重新满上葡萄汁,勾着嘴角道,“我就想跟你说一声,你们军营里闹鬼死人的那档子事儿跟我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萧瑾瑜一怔。
  阿史那苏乌品酒似地浅抿了一口葡萄汁,看着桌对面还在眼巴巴盯着菜盘子的都离,“这小子根本没那本事……他是苗人不假,但不是什么巫师,是我那醋坛子女人的亲弟弟,怕我在军营里耐不住寂寞跟别的女人鬼混,特地派来盯着我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烦得很……你放心,他不懂中原话也不懂突厥话,除了拦着我勾搭女人之外就光认吃。”
  楚楚好奇地盯着这个包子脸,试着加了块烤兔子肉放进都离面前的空碗里,都离抬起水灵灵的眼睛看了楚楚一眼,抄起筷子就埋头大吃起来。
  这人吃东西的模样可一点儿都不凶,像个饿坏了的大胖兔子似的,吃得白嫩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好玩儿极了。
  楚楚又往都离碗里夹了几块肉,都离看向楚楚的眼神终于从满是敌意变成了满是感激。
  阿史那苏乌向萧瑾瑜无奈地耸耸肩,“看见了吧,就这点儿出息。”
  萧瑾瑜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让你少走点儿弯路呗。”
  萧瑾瑜眉头皱得更紧了点儿,两军交战得正火热,敌军首领特意安排这么一出就为了提醒他不要走错方向,这种事萧瑾瑜就是想信也不没法信。
  “为什么?”
  “我跟萧玦交过手,我服他……我知道他服你。”阿史那苏乌嘴角微扬,目光却凌厉起来,“你们军营里乱成那样,我就是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没意思……我也好奇,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萧瑾瑜眉梢微挑,“你若想知道此案真相,需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你说。”
  “休战五日。”
  “五天就够?”
  “不够再说。”
  “……好!”
  “苏乌王子要是没别的事,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阿史那苏乌耸耸肩,“安王爷还是先好好养养身子吧,但愿下回不用请你喝葡萄汁了。”
  “没有下回了。”
  阿史那苏乌看向楚楚,楚楚还在饶有兴致地往都离碗里添菜,看他两眼放光地大吃大嚼着。
  唔,比看王爷吃饭满足多了……
  阿史那苏乌微眯眼睛看着楚楚,“王妃娘娘要是喜欢,把他带走养几天好了。”
  楚楚还没回话,就听萧瑾瑜清清冷冷地道,“不必了……”
  一个师父已经让他手足无措了,要是再来一个……
  “楚楚,走了。”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29
☆、73香烤全羊(九)

  楚楚一上马车就是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马车走不多远她就扒着窗缝往外看几眼,好像恨不得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回营地似的。
  萧瑾瑜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楚楚……你很着急回去?”
  楚楚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急着回去做什么?”
  “找我师父呀,我们都约好啦!”楚楚转过头来笑得甜甜的,“我答应师父啦,回去好好说说是怎么见突厥人的!”
  想起刚才被阿史那苏乌逗得差点儿失态的窘样,虽然阿史那苏乌十成里有八成不是歹意,但只要想到她要把这事当玩笑一样地说给另一个男人听,萧瑾瑜就禁不住脊背发寒发僵,脸色也随着冷了下来,“不行。”
  “我都答应好啦!”
  “我说不行就不行。”
  楚楚扁扁嘴,扭头看回窗外,“不说就不说吧……”
  “你师父……是什么人?”
  “不告诉你。”
  “我说过,军营里的人不可轻信。”
  楚楚转过头来,一脸的抗议,“我师父是好人,大好人!”
  萧瑾瑜嘴唇微抿,声音清冷,“比我好,是不是?”
  楚楚眨眨眼睛认真地看了看他,萧瑾瑜恍惚觉得她的目光特意在他腿上逗留了一下。
  “唔……”楚楚犹豫了一下,“你俩没法比。”
  他连比一比的资格都没有……
  萧瑾瑜身子微微发颤,一时没法形容这会儿的心情。
  怨不得她,只怨自己先前一时小心眼,非说那样的话故意逗她吃醋,气得她从自己身边跑开,让别人有机可乘,这会儿自食苦果……
  她不信自己的真心有什么要紧的,至少那会儿把真心给她,她还会开开心心地收下,这会儿……她还要吗?
  萧瑾瑜倏然觉得全身从里到外地疼起来,疼得像把整个人都一片片地撕开了,唯独那双没用的腿,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楚楚……”
  “唔?”
  这会儿她心里正惦记着另外一个人,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他连与之相比的资格都没有的人……他就是疼得喊出声来,她恐怕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心疼地抱着亲他了吧……
  萧瑾瑜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紧按住发抖的双腿,静静看着她,“见过你的师父以后,早些回寝帐休息……”
  “好。”
  ******
  马车刚停稳,楚楚就跳下马车一溜烟跑走了,侍卫把萧瑾瑜搀到轮椅上,送进寝帐,看他脸色惨白一片,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着,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不禁道,“王爷,可需唤个大夫来?”
  萧瑾瑜靠在椅背上摇摇头。
  “那……卑职扶您上床歇着吧。”
  “出去……”
  “是。”
  *****
  萧瑾瑜随便从身上摸出个药瓶,胡乱往嘴里塞了几颗,勉强撑着力气把轮椅推到床边,想借着拐杖躺到床上去。
  刚撑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另一只手还没扶到床沿上,胃里倏地窜过一阵剧痛,撑着拐杖的手一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冷硬的地面上,疼得眼前一阵发黑。
  以前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只要不是病得昏迷不醒,一向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这种摔跤是常有的事,可从没觉得有这么疼,这么委屈……
  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脏腑里的疼痛倒是愈演愈烈了。
  顾鹤年叮嘱过,经脉伤损调养不易,最忌心绪不稳,可这会儿……
  越疼就越想她,越想她就越疼得厉害……
  一想到她看向自己这副残破的身子的目光将会渐渐索然无味,仅剩同情,直至满是嫌恶……
  萧瑾瑜蜷缩在地上发抖着,一直疼到彻底失去意识,楚楚仍然没有回来,再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隐约看到床边有个人,没待看清就急着唤了一声,“楚楚……”
  “王爷,你醒啦?”
  辨出声音,萧瑾瑜心里一凉,“小月……”
  以往这种时候,那丫头都是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的,好像生怕他被别人抢去了,可现在……
  他以前怎么就从没担心过,她也是会被人抢走的啊……
  冷月看萧瑾瑜的脸色比昏睡的时候还要惨白,伸手摸上萧瑾瑜的额头,皱了皱眉头,“呀,怎么还烫着啊……那一帮子庸医,养他们的口粮还不如养俩牲口呢!”
  萧瑾瑜把头偏了偏,避开冷月的手。
  楚楚本就吃她的醋了,要让她看见……
  “没事了,你去忙吧……”
  “王爷,你没事儿了,我还有事儿呢。”
  萧瑾瑜盯着纹丝不动的帐帘,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我说了,你不能发火啊。”
  “那就别说了……”
  “这事儿可是跟咱们娘娘有关的。”
  “嗯?”
  看着萧瑾瑜一下子把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冷月忙道,“说好了,你不能发火。”
  “好……”
  冷月舔了舔嘴唇,往后退了半步,“王爷,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故意啦,但你平时老是那么淡定,谁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啊……”
  萧瑾瑜一眼瞪过去,“一句话说清楚。”
  冷月立马挺胸抬头站端正,“娘娘拜我为师了!”
  楚楚心心念念的好师父……是她?!
  对啊,楚楚从来就没说过她拜的师父是男是女啊……
  他一时心乱,就只记得满军营的大老爷们儿,竟把冷月这丫头给忘了……
  她明明就说过,要学得跟冷月一样,不拜冷月为师,还能拜谁啊!
  自己乱了阵脚,连查都没敢查,就闷着头伤心吃醋,还折腾得差点儿送了半条命,这回真是把八辈祖宗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萧瑾瑜也不知是羞是喜,脸颊上泛起薄薄一层血色,“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我看见娘娘从寝帐里跑出来,蹲到一边哭得可怜兮兮的,就问了几句……我把我跟景翊从小到大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她立马就想回来跟你道歉,”冷月又往后默默退了半步,退到一个萧瑾瑜躺在床上绝对够不着的距离,“我跟她说,光是她吃你的醋这样不公平,得让你也吃吃醋才成……”
  萧瑾瑜顿时有种杀生的冲动,可惜这会儿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目光如刀地瞪着她,“然后……你就收她当徒弟,教她怎么气我?”
  冷月扯着嘴角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我这不是战斗经验足嘛……”
  “冷月!”
  “赖景翊,都是景翊逼的!”
  萧瑾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血管在一跳一跳地发胀,这两个观音菩萨派下来的妖精……
  “要不……”冷月眨巴着一对美目看着七窍生烟的萧瑾瑜,人畜无害的笑模样跟景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爷,我给你烤只肥肥嫩嫩的大胖兔子赔罪,好不好?”
  洋相都出尽了,不好还能怎么样……
  萧瑾瑜像对景翊一样毫不客气地甩给她一个白眼,“双份。”
  “好嘞!”
  ******
  心里一安,萧瑾瑜不多会儿就沉沉睡着了,睡梦里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的身子,深深浅浅地吻他,萧瑾瑜连眼皮都不想动一下,伸手把失而复得的幸福圈进怀里。
  “王爷,你醒啦?”
  “没有……亲我,不许停……”
  “好。”
  一个个柔润又热烈的吻认真地落在他烧得虚软无力的身子上,那双温软的小手像以往一样不安分地四下摸索着,就像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到了头,连平平静静地抱着她都觉得是种奢侈的幸福。
  何况她仍然不离不弃……
  “楚楚……”
  “唔?”
  “不许再欺负我了……”
  他算是明白了,只要和她对阵,他的脑子和身子一定都是无力反击,任她宰割的。
  “唔……只欺负一丁点儿,行不行?”
  “不行。”
  “一丁丁点儿。”
  “不行。”
  楚楚在他怀里像猫一样赖皮地磨蹭着,小手使坏地挠着他的腰,动静可怜兮兮的,“王爷……”
  萧瑾瑜被她挠得全身发软,仅有的一点儿力气也被化掉了,身子被她压着动弹不得,除了求饶一点儿辙也没有,“好,好……随你,都随你……”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楚楚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他抱紧了,黏在他怀里,“我真的知道你有多好啦……我才不会欺负你呢!”
  “刚才不是欺负我吗……”
  楚楚眨着眼睛,小手又爬上了他的腰,“是吗?”
  “不是,不是……”
  楚楚忍不住在萧瑾瑜慌得泛红的脸上亲了一口,“王爷,师父说得对,你已经好得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啦!”
  萧瑾瑜怎么听这句都不像是在夸他的……
  “王爷,我以后一定给师父好好学,变得跟师父一样好!”
  “别……现在这样最好,”萧瑾瑜十万分真诚地补上一句,“真的。”
  再跟冷月学下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楚楚为难地皱皱眉头,嘟囔道,“师父还说要教我一套新的按摩法子呢……你不愿意让我学,那就算了吧。”
  “这个可以学。”
  “真的?”
  “真的。”
  “唔……”楚楚在他怀里趴得乖乖的,犹豫了一下,才道,“王爷,我想跟你承认个错误。”
  “嗯?”
  除了差点儿吓死他,她还干了什么……
  “我觉得上回验尸验得不对……我得再验一回。”
  “为什么验得不对?”
  楚楚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光想着你不喜欢我啦……”
  萧瑾瑜啼笑皆非,这个怨不得她,自己不也是一样,“你怎么知道验得不对?”
  “我那会儿看着就是自杀的,可后来师父跟我说了,其中有一个人她认识,死的前两天才拜托她给心上人送东西呢,我又觉得可能不是自杀,是我验错了……师父还说了,这仨人好像都是伤兵,她在医帐帮忙的时候见过,我得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伤到什么我没看见的地方了。”
  萧瑾瑜轻轻点了下头,一个“好”字还没说出来,突然想起哪里不大对劲,“伤兵?”
  “嗯,不过伤得都不厉害。”
  萧瑾瑜心里沉了一下,几下一折腾,他都没顾得上最要紧的那件事。
  “楚楚,扶我起来……”
  “你还没吃药呢,去哪儿呀?”
  “医帐。”
  “去看大夫?”
  萧瑾瑜无声叹气,“你再去验验尸,我去看看景翊还活着吗……”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38
☆、74香烤全羊(十)

  萧瑾瑜刚靠近医帐,就听见医帐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声。
  “滚!滚!滚啊!”
  “快滚!滚!”
  “滚啊!再不滚老子今天晚上炖了你!”
  侍卫全身绷紧,手按刀柄一步从萧瑾瑜身后闪到了前面,警惕地听着帐里的动静。
  “……抽他!使劲儿抽!”
  “你个山炮,别打脑袋……抽大腿啊!闪开我来!”
  看着萧瑾瑜一脸的云淡风轻,侍卫低声道,“王爷,卑职进去看看。”
  “不急,等等……”
  “是。”
  萧瑾瑜不急,医帐里面的人可是越骂越急了。
  “你滚哪儿去……回来!你给我滚回来!”
  “你他妈再不听话老子睡了你媳妇!”
  侍卫实在听不下去了,“王爷……”
  萧瑾瑜终于点了点头。
  侍卫一闪就冲了进去,“住手!”
  话音还没落定,人就傻在原地了。
  一帐子各种地方裹着绷带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圈,最里圈三个人并排跪在一块儿,每人手里都拿着根笤帚苗,脸红脖子粗地拼命拨拉着几只正在努力滚粪球的屎壳郎。
  一个脑袋上裹着厚厚一圈绷带的小将撅着浑圆的屁股趴在地上,一张脸急得紫红,头也不抬地使劲儿拨拉着一只明显偏离赛道的屎壳郎,“不能住手……不住手这兔崽子都不往正道上滚!”
  “快看快看!马上……这只马上就到了……又是这只……”
  有人这么一叫,本来就一张娃娃脸没有存在感的侍卫立马被满帐的人当成了空气,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又全投给那几只屎壳郎了。
  “快!快滚!快滚!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唉……咋又是他啊!”
  欢呼声混着叹气声,就听到一个人笑意满满地道,“承让,承让,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
  就看近七成的人哭丧着脸冲着人堆中央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人跪了下来,齐刷刷地磕下头去,不情愿却依旧整齐响亮还拖着长腔地喊了一声,“爷爷……”
  拜下去的人刚把脑门碰到地上,帐门处突然传来几声清冷的咳嗽。
  侍卫半掀着门帘,萧瑾瑜就坐在门口,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被围在中间享受众人山呼爷爷的那个人的脸,其实不看他也知道,除了景翊,也没别人敢在冷沛山的军营里干出这种聚众赌屎壳郎的事儿来了。
  看到萧瑾瑜似笑非笑的那张脸的瞬间,景翊“蹭”地从人堆里站了起来,腿脚麻利得都对不起缠在小腿上那层厚厚的绷带。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景翊身上,侍卫闪身出去,落下门帘,推着萧瑾瑜离开,动作又快又轻,好像这俩人从来没在帐门口出现过似的。
  景翊抄起地上的拐杖,撇开满地的孙子和屎壳郎,高一脚低一脚地奔了出去。
  “哎,你干啥去啊……你还没应声呢!”
  “你们先跪着,尿急尿急……”
  ******
  景翊沿着萧瑾瑜的轮椅印子一瘸一拐地追到马厩后面的干草垛边上,萧瑾瑜已经支远了侍卫,靠着椅背松散地坐着,饶有兴致地把一根柔韧的草叶绕在指间玩弄。
  景翊抱着拐杖笑得像棵没包住心的大白菜似的,“王爷,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啊……你招呼一声我过去就是了嘛,你说这大冷天的还让你跑这么一趟……”
  萧瑾瑜抬眼看看他这副很像那么回事儿的伤兵打扮,“你装瘸子倒是装得挺像那么回事了。”
  景翊满脸谄笑地扫过萧瑾瑜不着力的□,“耳濡目染,耳濡目染……”
  萧瑾瑜脸色微黑,看着景翊被厚厚的绷带裹得粗了一圈的小腿,“你是怎么骗得大夫给你裹成这个德行?”
  景翊觉得这句话里表扬的成分居多,“胭脂蜂蜜生粉粘土搅合搅合抹几下,然后抱着腿可劲儿喊疼就行了呗……军营里的大夫一个个都忙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哪会对一个小兵看得那么仔细啊,对吧……”
  萧瑾瑜眉梢微扬,“这种地方,你哪儿来的胭脂?”
  景翊顿时觉得脊梁骨上刮过一阵小凉风,“那什么……”
  “那什么?”
  “那什么……”景翊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笑着,“王爷,听大夫说你病得不轻啊,还是思郁过度引发旧疾……难不成是想我想的?”
  萧瑾瑜冷着一张脸,毫不买账,“你在军营里见过小月了?”
  “嘿嘿……”景翊破罐子破摔,“这鬼地方,你又不管我,没她打掩护我能活几天啊……”
  萧瑾瑜赏给他一个饱满的白眼,“她就没活剥了你?”
  “剥了剥了……光天化日之下生吞活剥的,差点儿让人撞个正着……”景翊意味深长地笑着,“再说了,就她那点儿本事,要是不算我一份儿,哪够把你折腾成这样的啊……”
  就说冷月以前缺德也没缺德得这么地道过,敢情是伙上了这个祖师爷爷……
  萧瑾瑜脸上漆黑一片,“景翊,你还记得这是在什么人的军营里吧?”
  冷沛山的那张脸在脑海里一晃,景翊立马可怜兮兮地靠在拐杖上,站得比萧瑾瑜还晃晃悠悠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看在我伤成这样还舍命给你刺探情报的份上……”
  萧瑾瑜没有一点儿可怜他的意思,“说吧,那些屎壳郎都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我那不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吗……这鬼地方也找不着蛐蛐啥的,正好有个老大夫养了一罐子疗肿恶疮的屎壳郎,反正军营只说不能赌博不能斗鸡斗蛐蛐,又没说不能赛屎壳郎滚粪球……”景翊越说越得意,“他们玩儿得高兴得很呢,不过就我挑的那只最听话,拨拉到哪条道上就照着那条道滚直线,从来都不瞎拐弯,连赢四场,刚才那一帐子人全当过我孙子了……”
  “那这群孙子都告诉你什么了?”
  “死的那三个人都挂过彩,住过医帐,有一个还是在医帐里把自己勒死的,现在只要不是伤得下不来床,那些伤兵都不住医帐了,这些晚上住在医帐里的大夫伙计也都胆儿颤得很……昨儿晚上我茶水喝多了睡不着,四处晃悠着装鬼玩儿,还吓哭了一个捣药的小伙计,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啊……”
  “还有呢?”
  “有个当大夫的孙子说……死的那三个人先前都长过恶疮,都是用这些屎壳郎治好的,听说这些小玩意儿管用的很,那老大夫叫它们什么来着……铁甲将军!”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瑾瑜眉头一皱,景翊立马站得笔直,“我回去接着问那群孙子!”
  景翊刚转了个身,又转了回来,“还有件不太要紧的事……不知道用不用跟你说。”
  “说。”
  “算了算了……还是让冷月说吧,她说比较安全……”
  “……”
  ******
  萧瑾瑜回到寝帐的时候楚楚刚洗过澡出来,头发稍上还滴着水珠,萧瑾瑜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拿过毛巾来给她擦着头发,轻柔责备,“不把头发擦干就跑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楚楚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药香,“听见你回来的声音啦。”
  “想我了?”
  “嗯!”
  “还不到两个时辰呢……”
  “看不见你就想……不对,不抱着你就想!”
  被楚楚抱得紧紧的,任她在自己怀里东啄一下西啄一下,帮她擦着黑缎子一样又软又亮的头发,萧瑾瑜突然很想向皇上求道圣旨,求皇上把他外放到一个没人知道他是谁的乡野小镇里,给他一份不需要每天熬夜批公文审案卷的闲差,余下的时间精力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抱着她,抱到她烦他了,嫌他了……厚着脸皮耍赖也绝不松手。
  “王爷……”
  “嗯?”
  “我想求你一件事。”
  一件……一百件他也不带含糊的。
  萧瑾瑜修长的手指穿过她还带着蒙蒙水汽的头发,轻柔地帮她理顺每一束发丝,“说吧。”
  “王爷,我想剖尸。”
  萧瑾瑜一愣,手指僵在她后颈上,“嗯?”
  楚楚扒着他发僵的肩膀,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满脸认真,“我刚才去仔细验了一遍,可是看着还是自杀。尤其是那个勒死自己的人,从脖子上的勒痕从力度和方向上看,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弄的,可我还是觉得师父说得有道理,哪有心里有喜欢的人还想死的呀……所以我想剖开看看。”
  “看什么?”
  “我还没想好……不过怎么也得看看他们胃里的东西,看看他们死前吃没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瑾瑜嘴角牵起一丝僵硬的笑容,“楚楚……非剖不可吗?”
  楚楚抿抿嘴唇,“不剖的话……我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得和冷将军谈谈再说……”
  “好……不过你得快点儿说。”
  萧瑾瑜浅浅苦笑,抚着她的腰背,“也想尸体了?”
  “才不是呢!”楚楚扎在他怀里蹭了几下,“突厥人就休战五天,再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
  “害怕打仗吗?”
  “我才不怕呢!”楚楚轻拧着眉头,摸着他瘦得棱角分明的脸,“我就怕万一有人伤着你……你不能再生病了。”
  萧瑾瑜在她手心上轻吻,他很想跟她保证再也不生病了,可这事由不得他,他不愿让她失望,再小的事也不愿意。
  “我一定好好注意。”
  “我也一定好好帮你注意!”
  “好……”
  萧瑾瑜微凉的手抚上楚楚粉嫩的脸颊,微仰头刚想吻上那两瓣总能说出让他身心温暖的话的嘴唇,帐帘突然掀开,带进一股夹着沙粒的冷风。
  “王爷,出事了!”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48
☆、75香烤全羊(十一)

  冷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清眼前的一幕,退出去是来不及了,索性低头一跪,“王爷恕罪!”
  “说。”
  “景翊……景翊疯了!”
  萧瑾瑜静默了一阵,“哪种疯?”
  “真疯……我俩在营地外面烧火烤羊肉,烤着烤着他就要往火堆里跳!”
  萧瑾瑜一怔,楚楚也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景大哥怎么样啦?”
  “我一急就把他打晕了……”冷月抬起头来,满眼焦急地看向萧瑾瑜,声音却低了一重,沉了几分,“王爷……那贼人怕是盯上景翊了。”
  “出去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冷月毫不犹豫地摇头,“他抱我出去的……他的轻功应付军营里这些人绰绰有余的。”
  “回来的时候呢?”
  “我背他回来的……这里的哨防我清楚,肯定都避开了。”
  “景翊现在何处?”
  “在我床上,还昏迷着……”
  萧瑾瑜眉心微紧,“传大夫了?”
  “没敢……”冷月抿抿发干的嘴唇,“他那些乱七八糟男人女人的事儿我爹知道得比我都清楚,早就卯着劲儿要削他了……”
  “我去看看……”
  楚楚忙道,“我也去!”
  “你在家帮我煎药。”
  “哦……好。”
  ******
  没进帐子之前,萧瑾瑜就接连考虑了十几种可能,并且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在听萧瑾瑜吩咐办事的这百十号人里,比武功,景翊是当仁不让的倒数第一,但要比细心谨慎,就是唐严这样的老江湖也要差他一截。
  所以他才放心地让景翊潜进军营来,却没想到……
  在景翊毫无提防的情况下诱他中招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是在他百般警惕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在冷月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能理解向来处事冷静果断的冷月怎么会慌成这个样子。
  进到帐子里,一眼看见床上的景翊,萧瑾瑜从身体到表情全都僵了一下。
  那个把冷月急得眼睛发红,把他惊得手心发凉的人,这会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一条长腿荡在床边,鼾声大响,口水流了一枕头,就只有左脸上的一个五指印能证明冷月确实在短时间内对他动过粗。
  一时间冷月和萧瑾瑜都愣在原地。
  不用摸他的脉都看得出来,这人哪是昏迷,分明是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正美。
  冷月先在怔愣里回过神来,脸颊“腾”地涨红了,“王爷……刚才,刚才他还不是这个德行呢!”
  “嗯……”
  萧瑾瑜相信,刚才冷月那副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绝对不是逗他玩儿的,但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没准儿了。
  冷月看着萧瑾瑜半信半疑的神情,心里一急,捏着拳头就冲了过去,“景翊!你给我起来!”
  床上的人在香甜的睡梦里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唔……”
  “起来!”
  景翊连眼睛都不睁一下,伸手就把床边人拽进了怀里,“烤好了吗……”
  被萧瑾瑜目不转睛地看着,冷月挣不开景翊的束缚,一张脸涨得通红,“烤你姥姥!”
  “老了不好吃了……”
  “……你给我起来!”
  景翊无赖地把脸埋在冷月饱满的胸峰间,箍在冷月背后的手滑过她窈窕的腰肢,轻巧地扯开她的衣带,熟门熟路地溜进衣服里,冷月还没来得及推开他,景翊已经迅速在这副精美绝伦的身子上挑起了一片片火热,“吃饱了就起……”
  景翊挨得太近,想抽他一巴掌都抽不着,这人还偏偏又撩拨得太是地方,冷月顿时酥软得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喘息凌乱不堪。
  “景翊……唔……你……混蛋……”
  景翊手上又使了点儿坏,冷月最后一点儿清醒也被烧得灰飞烟灭了,不由自主地摸上景翊肌骨均匀的身子……
  “混蛋……”
  萧瑾瑜眼睁睁地看着景翊心满意足地把到手的猎物压到床上,等到他正要动手享用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干咳了两声。
  景翊迷迷糊糊中没在意,冷月却像是被一盆子凉水从头浇到脚,一下子醒过了神来。
  当着王爷的面,她居然……
  一时羞恼,冷月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把景翊踹了下去,“你混蛋!”
  景翊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幽怨地捂着摔得生疼的屁股,“你才混蛋……”
  冷月生怕他嘴里再吐出点儿什么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扯好就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揪着耳朵就把景翊拎了起来,一直拎到萧瑾瑜面前,“睁眼!说人话!”
  “唔……唔?”迷迷糊糊地扫到萧瑾瑜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景翊眯成缝的狐狸眼顿时睁得溜圆,“王王王王……”
  萧瑾瑜冷眼看着他,“你是被狗咬了?”
  “不是不是……你怎么在这……这,这,这……这是哪儿啊?”
  冷月下狠手把他耳朵又拧过半圈,“装!再装!”
  景翊一手捂着生疼的屁股,一手捂着更疼的耳朵,满脸无辜泪眼汪汪地迷茫看着四周,“谁装了……不是在烤羊肉吗?”
  冷月甩开他的耳朵,狠瞪过去,“你不是想把自己一块儿烤了吗!”
  “唔……为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小月,”萧瑾瑜眉梢微扬,“你刚才没对他的脑袋下狠手吧?”
  冷月一愣,“没有……吧……”
  景翊立马应景地贴到冷月身边,整个人软塌塌地靠上去,把下巴颏粘到冷月肩膀上,“好疼……”
  冷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到底没舍得把他推开。
  萧瑾瑜看向正在使出所有赖皮的本事以求活路的景翊,“景翊,你真就只记得烤羊肉了?”
  景翊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烤羊肉之前呢?”
  “点柴火。”
  “再前呢?”
  景翊摸上冷月的细腰,“就你刚才看见那样……”
  冷月黑着脸一肘子顶过去,景翊趴在她身上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小月,”萧瑾瑜不疾不徐地道,“审问的事交给你了……问清之后写成公文交给我。”
  “是。”
  ******
  萧瑾瑜慢慢推着轮椅回寝帐,心里比去时稍稍安稳些了。
  别的不要紧,人没事就好……反正凭冷月的审讯功底,过了今晚,景翊这档子事的前因后果肯定能一清二楚。
  他倒是更惦记那三个已经死了的。
  依冷沛山对部下的感情,同意剖尸的可能甚微。
  他确实有一纸公文强令剖验的权力,但大敌当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冒动摇军心的风险。
  但楚楚说的不无道理,既然这些人没有自杀的理由,而从表面上看又只能是自杀,那确实应该剖开看看……
  还是谈谈看吧……
  她总能发现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萧瑾瑜这么想着,漫不经心地往寝帐方向望了一眼,月夜里远远看到窗中一片漆黑,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楚楚知道他怕黑,天色稍稍一暗就会点起灯来,睡前会把灯油添得足足的,往往天亮起床的时候灯焰还亮得很。
  她知道他随时会回来,就是出去煎药,也绝不会留间黑漆漆的屋子迎他。
  除非……
  萧瑾瑜加快速度推动轮椅,顶着风,几乎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手掌都磨得发烫了。
  近了才发现寝帐门口的两个侍卫还在。
  看见萧瑾瑜,两个侍卫忙迎上去,“王……”
  侍卫刚吐出半个字,就被萧瑾瑜冷声截住了,“楚楚呢?”
  “营里又死人了,冷将军找不着您,娘娘也不肯说……娘娘已经去验尸了,让卑职等在这儿等您。”
  “灯怎么熄了?”
  “刚才窗没关,风刮的……没您的吩咐,卑职等不敢擅入。”
  萧瑾瑜心里一松,脏腑间疼痛骤起,一时疼得直不起身来。
  俩侍卫吓了一跳,萧瑾瑜只咬牙苦忍,一声不发,俩侍卫对视了半天,终究谁也没敢碰他一下。
  心里想着最牵念的人一切安好,疼痛渐轻,才得以慢慢直起身来。
  “过去看看……”
  “娘娘刚才派人来说……不让您去。”
  “为什么?”
  “来人没细说。”
  “带我去……”
  “是。”
  ******
  侍卫把萧瑾瑜送到一间重兵把守的营帐外,刚掀开帐帘就冲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萧瑾瑜胃里一阵痉挛,还是凝着眉头把轮椅推了进去。
  刚进到门口就看到地上血泊一片,壁上顶上血迹斑斑,楚楚就跪在血泊中央,挽着袖子,神情专注地在一个男人大开的肚膛里翻找着,不时地往外取点东西,两颊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血水还在男人温热尚存的身体里成股地往外淌着,这被剥净衣物开膛破肚的男人就像一只新宰的羊,正在被掏去肚膛里的一切杂碎,等待洗净,摆上烤架……
  萧瑾瑜注意到男尸肚皮上那几道被粗暴割开的口子,创面粗糙且紧缩,这人被剖开的时候还活着,还有知觉……
  “楚楚……”
  听见萧瑾瑜的声音,楚楚一下子抬起头来。
  楚楚的头虽然抬了起来,一双手还插在尸体的肚膛里,托着一把被砍得断成了几截的肠子。
  “王爷!你怎么进来啦!”
  萧瑾瑜脸色发白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楚楚,“楚楚……这人,怎么死的?”
  “这屋里全是血,你快出去……我验完了一块儿告诉你!”
  “楚楚……”萧瑾瑜胃里突然抽痛得厉害,“谁剖的?”
  楚楚抿抿嘴唇,怯怯地看着紧皱眉头满脸冷峻的萧瑾瑜。
  “不是我剖的……”
  “谁剖的?”
  “他……他自己剖的!”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2:57
☆、76香烤全羊(十二)

  萧瑾瑜怔怔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的尸体,胃里的抽痛都静止了,不是他怀疑楚楚的话,只是……
  “楚楚……这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剖出来的?”
  这人是被剖开的,但不是一刀剖开的,那片肌肉结实紧绷的肚皮上斜开了三道口子,其中一道是从上腹一直剖到两腿之间,楚楚的一双手就是埋在了这道最长最深的口子里。
  “应该是,我来的时候他还没断气……”楚楚小心地把那一捧肠子安置好,把手抽出来,抓起尸体同样血淋淋的手□那个血洞里,“那会儿他就把手这样插在他自己肚子里乱搅合,好像要找啥东西……”
  萧瑾瑜微蹙眉头,看着一股股浓稠的血水随着那只手的搅动从那血洞里翻涌出来,“找什么?”
  “我正在找呢,到现在还没找着什么跟别的尸体不一样的……”
  萧瑾瑜刚想开口,突然听到帐中传来一个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
  萧瑾瑜微惊,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摆在帐子角落的一张桌子底下还缩坐着一个人。
  被阴影遮着看不清容貌,但看得出那人头发散乱,满身血污,手里好像还紧抱着个什么东西。
  “什么人?”
  楚楚转头一脸同情地看过去,“王爷,你认识他……就是那个大胖兔子。”
  萧瑾瑜一愣,“兔子?”
  “我忘了他叫啥了……就是那个突厥王子家娘子的亲弟弟,不会说话,光会吃的那个。”
  “都离?”
  “对对对!就是他!”
  萧瑾瑜错愕地看在那个在桌子底下缩成球的身影,“他……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躲在这儿了,其他人都没留意他,我也不敢说……他好像吓坏了,我想着待会儿把尸体收拾好了抬出去再想办法让他出来。”
  “冷将军呢?”
  “冷将军开始说要看我验尸来着,我还没拨拉几下呢,他就哭晕了,让人给搀走了。”楚楚再次下手之前看向脸色发白的萧瑾瑜,“王爷,你赶紧回去吧,药都煎好了,就在屋里,再不喝都凉啦……我把那个东西找着了就告诉你。”
  萧瑾瑜眉心微紧,轻轻摇头,“别找了……你把他的胃剖开。”
  楚楚睁圆了眼睛,“王爷,你咋知道那东西在他胃里呀?”
  “不是找东西……我想知道他死前吃过什么。”
  “哦……好,不过你就只能坐在那边,我说你听,你不能过来。”
  “好。”
  楚楚在一边摆放整齐的各式验尸工具中挑出一个小刀,干脆利落地剖开,把从创口涌出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滴不漏地接到一个大茶碗里,捧着茶碗,用一根筷子边搅合边道,“唔……也没什么,馒头,白菜……咦,这是啥呀?”
  “嗯?”
  楚楚抓起另一根筷子,两根筷子在碗里夹起一根半透明的圆长条,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比粉丝粗,比米线细,还比面条透亮……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萧瑾瑜脸色微青,“粉条……”
  “啥?”
  “用地瓜土豆做的,易存放,军营里常吃……江南不多见。”
  楚楚兴趣盎然地看了半天,还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看得萧瑾瑜心里直发毛,生怕她再好奇下去……
  “楚楚……你要想尝尝,明天我让厨子专门做给你吃。”
  “好!”
  楚楚又低头拨拉了一阵,“馒头,白菜,粉条,羊肉,还有茶叶沫子……他今天晚上吃的应该就这些啦,不过闻着有点儿药味,他应该还喝过药。”
  “什么药?”
  “这我就不知道啦……他身体好着呢,没啥毛病,就是背上有个伤口,可能养得不大好,周围生了几个脓疮。”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楚把茶碗搁下,“王爷,你还想剖什么地方呀?”
  “不用了……”
  “那我就继续找那个东西啦。”
  萧瑾瑜眼看着楚楚又要把手伸进那个血洞里,直觉得自己肚皮上一阵发麻,“楚楚……不用找了。”
  “必须得找着!他临死都拼命往自己肚子里拨拉,肯定是要找个特别重要的东西,就因为到死都没找着,他才死不瞑目的……”楚楚抿抿嘴唇,眨眨眼睛,一脸的关切,“王爷,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
  萧瑾瑜脸色微黑,“不是害怕……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不用找。”
  “你怎么知道呀?”
  “你把这尸体整理一下……”萧瑾瑜向桌子底下还缩成一团的都离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先把他弄出来,回寝帐我再告诉你。”
  楚楚不死心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王爷,要是现在收拾起来,是不是就要直接埋了呀?”
  萧瑾瑜摇头,“结案之前不会下葬。”
  “那就好啦!”
  “嗯?”
  楚楚笑得美美的,“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准的男尸啦,还是他自己剖好了的,我就想多看几回!”
  “好……”
  ******
  萧瑾瑜默默坐在一边看着楚楚仔细地把取出来的各种零碎一点一点填回原位,小心翼翼地把创口对合好,简单地缝上几针,还拿出手绢把尸体手上脸上的血擦干净,把尸体睁大的眼睛合上,才叫将士拿来担架把人抬了出去。
  帐里满地都是血,楚楚还是只许萧瑾瑜待在门口那一小片干净的地方,自己把满手血污洗掉,走到桌子边,蹲下来看着都离。
  “尸体已经抬走啦,你别害怕,出来吧。”
  都离紧缩的身子发抖着,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唔……你出来,我给你好吃的。”
  “你乖乖听话,我给你好多好多好吃的。”
  萧瑾瑜忍不了了,“楚楚……他听不懂。”
  楚楚吐吐舌头,“呀,我忘啦!”
  楚楚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臂上戳了戳,都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发出惹人心疼的“呜呜”声。
  楚楚伸手轻轻地抚着他弓起来的脊背,“你别害怕,别害怕……王爷是好人,我也是。”
  楚楚抚着抚着,都离的身子渐渐不抖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温柔声音的源头,看见楚楚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楚楚的怀里,连一直紧抱着的东西都不要了。
  俩人这才看清楚,他一直紧抱在怀里的是一只凉透了的烤羊腿。
  楚楚被他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慌地捂住都离的嘴,一手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别哭,别哭……让人听见就坏啦!”
  楚楚摸着摸着都离就不哭了,楚楚刚把手从他嘴上拿开,都离就抽着鼻子眼泪汪汪地望着楚楚,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什么,楚楚没听懂,萧瑾瑜的脸却顿时一片青黑。
  都离又重复了几声,楚楚迷茫地扭过头来看向萧瑾瑜,“王爷,他是不是说他饿了呀?”
  萧瑾瑜懂几句苗语,懂得不多,偏偏都离说的这个词他听懂了。
  “不是……”
  “那他说的是什么呀?”
  萧瑾瑜用冷得能把人冻死的目光盯着黏在楚楚怀里的都离,“他叫你……娘……”
  楚楚一愣,一下子乐开了花,“他真有意思!”
  “……”
  楚楚哄着这个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儿子从地上站起来,依萧瑾瑜的吩咐在屋里翻出一身军服,给都离裹在身上,整个过程都离都像刚才紧抱羊腿一样紧紧搂着楚楚的脖子,像只八爪鱼一样粘着楚楚不撒手,看得萧瑾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用尽了定力才强忍住命令楚楚把他扔到一边去的冲动。
  萧瑾瑜先一步出去,把守卫全聚到远离帐子的一处,将士们单看着萧瑾瑜铁青的脸色就全都乖乖听话了,聚精会神地听萧瑾瑜板着脸吩咐了一堆守卫案发地要注意的基本事项,谁也没注意背后的营帐里偷偷溜出两个人来。
  萧瑾瑜回到寝帐的时候,楚楚和都离已经在寝帐里了,守营帐的俩侍卫也在帐子里。
  楚楚和都离就坐在桌子边,都离的手紧搂着楚楚的腰上,楚楚正往都离嘴里喂着葡萄,俩侍卫就杵在一边呆呆地看着。
  “王爷……”
  楚楚看见萧瑾瑜回来,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只手摸着都离挨在她胸前的脑袋,邀功似地道,“王爷,你看,他不哭啦!”
  萧瑾瑜快哭了,那可是他的王妃,他还没被她这样抱,这样喂过呢……
  “楚楚,先把他交给侍卫吧……”
  “唔……”楚楚看着吃得正投入的都离,“我刚才就想去洗澡啦,可他就是不撒手,我听他一直喊娘,怪可怜的,就给他喂点吃的啦……王爷,你说他是怎么跑进在咱们军营里的啊?”
  萧瑾瑜现在比任何人都想问这个问题,“不知道……”
  “是不是突厥王子不要他了呀?”
  “不知道……”
  “王爷,那咱们把他留下吧……他都叫我娘啦!”
  俩侍卫眼睁睁地看着萧瑾瑜的脸色又青了一层,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人挺身而出,“王爷……我俩的帐子里还有地方,还……还能住个人。”
  萧瑾瑜回得干脆果断,“带走。”
  都离像是听懂了似的,把楚楚搂得更紧了,腆着脸红着眼睛,又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娘,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泪来,楚楚赶紧摸他的脑袋,真像是哄儿子一样温柔地哄着,“不哭不哭……”
  俩侍卫默默看向萧瑾瑜,有日子没见过王爷脸黑成这样了……
  “楚楚,你得去洗个澡……他也是。”
  楚楚为难地抚着又开始发抖的都离,他可真的是被吓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哭红了,腮帮子惨白惨白的,可怜极了。
  “王爷,他都叫我娘啦,要不……我给他洗吧。”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3:08
☆、77香烤全羊(十三)

  萧瑾瑜差点儿背过去,两手捏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凸得发白,一张脸阴沉得跟黑锅底似的,“不行。”
  都离又往楚楚怀里缩了缩,整张脸埋在楚楚胸口,身子缩成了一个球,“呜……”
  楚楚像抱着一只受伤的大动物一样,怜惜地顺着都离的头顶,“王爷,你看他多可怜呀……”
  “楚楚……”
  “王爷……”
  以往楚楚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萧瑾瑜都是有求必应的,但这回……
  萧瑾瑜果断地把杀人的目光投给那俩看戏看得正出神的侍卫,俩侍卫脊梁骨一凉,立马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把都离从楚楚怀里一把揪了出来。
  所幸都离不懂武功,俩侍卫速度也够快,眨眼工夫就把他拉得远远的了。
  被侍卫抓得疼了,都离哭得像个被爹娘抛弃的小孩子似的,拼命地朝着楚楚喊娘,侍卫干脆利索地一记敲在都离的脖梗上,都离身子一软,顿时没动静了。
  看着都离软软地倒下去,楚楚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许欺负他!”
  萧瑾瑜一张脸黑得无以复加,“楚楚,没人欺负他……让他俩照顾他,你去洗澡,换衣服。”
  楚楚冲过去一把把都离从侍卫手里抢了过来,俩侍卫谁也不敢跟娘娘抢人,只能撒手,眼睁睁地看着都离软塌塌地趴到楚楚身上。
  楚楚瞪着俩侍卫,眼睛里像是要窜出火来,“他俩净欺负人,才不会好好照顾他呢!”
  俩侍卫快哭了,他俩怎么就欺负人了啊……
  萧瑾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血管全部粗了一圈,像一群夏夜池塘里吃撑了的蛤蟆似的跳个不停,咬牙咬了半晌,从牙缝里挤着道,“楚楚……你把他放下,我给他洗……”萧瑾瑜冷眼看着都离,无可奈何地补了一句,“我没力气欺负他。”
  “不行!你不能碰他!”
  萧瑾瑜脸绿得像颗马奶葡萄。
  楚楚拖着都离退了两步,“他身上全是血,还不知道碰没碰过那个尸体呢……再说了,我碰过尸体,我已经抱过他了,你不能碰他!”
  萧瑾瑜默默叹气,差点儿给她气糊涂了……
  “楚楚……”萧瑾瑜深深呼吸,换上一种沉稳冷静又语重心长的语调,“你是王妃,给人洗澡这种事……不能由你来做。”
  楚楚眨眨眼睛,“怎么不能呀,我不都给你洗过好多回了嘛,还是你让我给你洗的呢!”
  俩侍卫默默低头看地面,御林军当得久了,这点儿眼力界还是有的,毕竟林子大了什么主子都有,小命就那么一条……
  萧瑾瑜要疯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是你相公!他是谁!”
  楚楚愣了一下,看看趴在自己肩头的都离,一脸认真地道,“他叫我娘……就是我儿子嘛。”
  萧瑾瑜很想把她一把揪过来,按到地上照着她屁股狠抽几下,脑子里刚窜出这个念头,突然被一阵笑声打断了。
  还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而且明显是忍笑没忍住,突然笑喷出来了。
  萧瑾瑜相信,就是把一家三代的胆儿都加起来,这俩侍卫都不敢在这种时候笑成这样。
  转头看过去,阿史那苏乌已经趴在门帘旁边的帐壁上笑得快抽过去了。
  一帐子人,谁也没注意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个侍卫一惊,“刷”地把剑拔了出来,眨眼间一个护到楚楚身前,一个护到萧瑾瑜身边。
  阿史那苏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紧张,别紧张……没劲儿了,没劲儿了……”
  萧瑾瑜脸色青白交替,“你怎么在这儿?”
  阿史那苏乌确实笑没劲儿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仗打,闲着没事儿出来溜达溜达……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安王爷还是个醋缸啊?”
  萧瑾瑜一张脸冷得要结出霜了,“那你说,都离怎么在这儿?”
  “我哪知道啊……我出来晃晃,他就跟着,跟着跟着就没影了啊,我就是沿着他脚印儿找来的……”说向都离胸前的一摊油渍上看了一眼,“我看他的脚印在你们营外一个烤羊肉的篝火堆边上停过,估计是被肉味勾过去了,勾过去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吧。”
  “那他怎么进得了军营?”
  阿史那苏乌揉着笑疼了的肚皮,“我哪知道这傻小子偷吃了你们什么东西,怎么一下子就这么精明了,专挑了个绕过所有哨防的道走,我要不是沿着他的脚印走,还来不这么快,听不这么全呢……”
  萧瑾瑜脑子气得再昏,这点儿事还是想得明白的。
  阿史那苏乌要是没瞎诌胡扯,那么把都离勾去的烤羊肉就是景翊和冷月扔下的那摊,都离是闻着味儿来的,抓了只烤羊腿之后就不知道往哪儿走了,就沿着冷月绕过哨防背景翊回营的脚印跟到营里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恐怕他只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啃羊腿,结果好巧不巧地正撞见那人剖腹的一幕,吓破了胆,躲到了桌子底下。
  这些都说得过去,唯有一样。
  “他为何问本王的王妃喊娘?”
  阿史那苏乌又笑了好一阵子,才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上回没跟你们说,他这儿有问题,傻子……谁给过他吃的他都喊娘,在我营里有规矩,就只有他姐姐派来管他的那个丫鬟能给他吃的。”阿史那苏乌看看正满脸疼惜地抱着都离的楚楚,嘴角笑得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过是安王妃要给他吃的,这个面子我肯定得给的嘛……”
  萧瑾瑜的脸色已经复杂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颜色,“你既然来了,赶紧把他带走……让军营的人发现你们在这儿,想走了也走不了了。”
  阿史那苏乌微微一怔,把笑模样收敛了一点儿,“安王爷,你就不怕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诌胡扯的?”
  萧瑾瑜冷冷看过去,“你应该听说过,跟我胡诌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要是把我抓起来,这仗没准儿就打完了。”
  “抓你是冷将军的事,我只抓案犯。”萧瑾瑜瞥了眼依旧彻底茫然的两个侍卫,“何况凭你的身手,他俩还抓不了你,没必要让他俩大半夜的白费体力。”
  阿史那苏乌一愣,看着已经恢复到静定安然的萧瑾瑜,“安王爷,你已经把案子破得七七八八了吧?”
  萧瑾瑜不答,“你走是不走?”
  “走走走……”
  楚楚一听,立马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真像是要母子分离了似的。
  阿史那苏乌拍拍屁股站起来,满眼笑意地看着楚楚,“王妃娘娘喜欢他?”
  “唔……他是第一个问我喊娘的。”
  阿史那苏乌一本正经看向萧瑾瑜,“安王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到现在还没个问王妃娘娘喊娘的啊?”
  萧瑾瑜一眼瞪过去,“你想站着出去,还是想躺着出去?”
  “安王爷息怒,息怒……不是说好了嘛,休战五天,还没到时候,你可不能对我动粗啊……”阿史那苏乌笑眯眯地看向楚楚,“王妃娘娘,你要是喜欢他,留着养几天也行。”
  楚楚抿抿嘴唇,“还是让他回家吧,这里又死人了,他都吓坏了……”
  阿史那苏乌一愣,“又死人了?”
  “有个人把自己肚子剖开了,要找东西。”
  阿史那苏乌是个杀人无数的主儿,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都见过,但听着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丫头把这种话说得跟喝凉水似的,阿史那苏乌脊梁骨一阵发凉,汗毛顿时竖了一片。
  “自……自己剖开?还……还找东西?”
  “是呢,我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都没找着……我觉得是我找得不仔细,可王爷说根本就没那个东西。”
  看着阿史那苏乌的脸色,萧瑾瑜顿时有种气血顺畅的感觉,“尸体还在营里放着,苏乌王子要是感兴趣,本王陪你去看看?”
  “不用,不用……你们营里的事儿,我还是不掺合的好,不掺合的好……”
  阿史那苏乌飞快地把都离拉过来,抗麻袋一样地抗在肩上,眨眼工夫就在帐子里消失了。
  萧瑾瑜默默舒了口气,看着满脸失落地望着帐门口的楚楚,“楚楚……去洗澡,换衣服。”
  “哦……”
  ******
  楚楚再回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楚楚爬上床去,理所当然地窝进萧瑾瑜的怀里。
  萧瑾瑜还醒着,他本来就不易入睡,刚才折腾那么一出,天亮之前想睡着是不可能了,所以他知道楚楚窝进他怀里,但到底是余火未消,没像平日里一样把她抱住。
  这丫头……实在是欠修理了。
  丢给别人修理还舍不得,还得自己想想法子……
  要是隔三差五来个这么一出,就凭他这漏洞百出的身子,想要活到三十岁都难了……
  萧瑾瑜还没想好具体的修理办法,窝在他怀里的那个人居然已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了。
  萧瑾瑜一慌,他就是在心里那么想想,没说出来吧……
  要说委屈,好像也该是他委屈吧……
  怀里的人越哭越伤心,萧瑾瑜到底忍不住,搂住了那个哭得发颤的小身子,“楚楚……怎么了?”
  “王爷……”楚楚搂紧了他的腰,身子蜷缩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我都没见过我娘长啥样,他们都说我是野种……我想当娘,我想有人喊我娘……”
  萧瑾瑜微微一怔,猛然想起楚楚的身世,心里一下子揪得发疼。
  她不舍得都离,居然是不舍得都离喊的那一声娘,还是用苗语喊的,她根本听不懂的一声娘。
  他居然气昏了头,没看得出来……
  “楚楚……你不是野种,你是楚家的孩子……”萧瑾瑜轻轻顺着她的头顶,“你还是我的娘子。”
  “我知道……我就是想我娘,我就是想看她,我想让她抱抱我……”
  萧瑾瑜搂着哭得身子发抖的楚楚,犹豫了一下,声音微沉地道,“楚楚……我也没见过我娘。”
  “你还是比我强……你知道谁是你娘,我都不知道我娘是谁……”
  萧瑾瑜眉心微沉,浅浅苦笑,“我也不知道……”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4:29
☆、78香烤全羊(十四)

  楚楚从萧瑾瑜怀里抬起头来,眨了眨泪汪汪的眼睛,两滴眼泪又从湿漉漉的睫毛上跌了下来,滚过她哭花了的脸蛋,滴在萧瑾瑜的胸口上,萧瑾瑜抚着她的头发,怜惜地吻上那两道晶莹的泪痕,一直吻上楚楚哭红了的眼睛。
  “王爷……你不是上上个皇上的儿子吗,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呀?”
  萧瑾瑜伸手摸上她秀气的眉眼,微凉的指尖轻轻发颤,浅浅苦笑,“他们都说我娘是上上个皇上的皇后……我不信。”
  “为什么呀?”楚楚认真地拧起眉头,“你没见过她吗?”
  “见过,”萧瑾瑜苦笑微浓,“应该见过吧……我父皇驾崩的时候我刚满两岁,母后也跟着殉葬了……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被奶妈宫女抚养的,我只见过父皇母后的画像……现在也都记不得了。”
  楚楚咬咬嘴唇,伸手轻轻摸上萧瑾瑜苍白清瘦的脸颊,“王爷,我以为当王爷都可威风啦……”
  萧瑾瑜把她的小手捉在手心里,“当王爷很累,尤其是从小就没爹没娘的王爷……”
  楚楚支起身子看着他,“王爷,那你为什么不相信皇后是你娘呀?”
  萧瑾瑜刚要开口,脸色倏地一白,推开楚楚拧过身子,趴在床边就呕吐起来,楚楚吓了一跳,赶忙爬起来搀住他,手忙脚乱地帮他敲背。
  萧瑾瑜吐出来的全是琥珀色的药汁,一直把胃吐空了,吐得干呕,才渐渐缓了过来,身子虚软地伏在床沿上,连躺回去的力气都没了。
  楚楚拿来温水给他漱口,扶他躺好,萧瑾瑜仍然紧按着胃,眉头拧成了一团,冷汗聚成股地往下淌,大口地喘息着。
  “王爷,你又犯胃病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
  楚楚抬眼看见床边矮几上的那只空空的药碗,“王爷,你喝药的时候……药是不是都凉透了啊?”
  萧瑾瑜又点了点头。
  楚楚急了,“都凉了你怎么还喝呀!你胃病那么厉害,怎么能喝凉的啊!”
  萧瑾瑜疼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都抖得像筛糠一样,楚楚赶紧翻出药来倒出两颗喂给他,把他紧按在胃上的手拿开,热乎乎的小手伸到他衣服里,恰到好处地帮他揉着暖着。
  疼痛渐缓,好一阵子,萧瑾瑜才挑起一丝浅笑,看着满脸紧张的楚楚半真半假地道,“我不喝,你不就白熬了……我可不敢惹你生气,谁知道哪天又从哪儿冒出个大儿子来……你就不管我了……”
  “谁说的呀!我都是你的娘子了,一辈子都管你!”
  “你还是人家的娘呢……”
  楚楚愣了一愣,终于在萧瑾瑜那梅子一样甜里带酸的语调里反应过来一件事。
  萧瑾瑜看着她灵光一闪的神情,以为她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
  楚楚有点儿手足无措地看着萧瑾瑜,“王爷……你,你不喜欢孩子呀?”
  萧瑾瑜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就算把她娶回家了,他还是摸不清这小脑袋瓜儿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转的……
  萧瑾瑜很想告诉她,别说是生儿子,就是她给他生只兔子,只要是她生的,他都一样当掌上明珠捧着,当心头之肉疼着。
  但这种话他哪说得出口……
  “喜欢……”
  “你骗人……”楚楚抿抿嘴唇,继续帮他揉着,“你根本就不喜欢都离。”
  萧瑾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凭什么喜欢他……”
  “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萧瑾瑜声音小小的,“你生的……”
  楚楚一双眼睛一下子亮闪闪的,“王爷,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啦?”
  萧瑾瑜脸上一热,原本一片煞白的脸迅速泛起了红色。
  明明是她急着要当娘的……可要是平心而论,恐怕萧瑾瑜比她更想要个孩子。
  只有萧瑾瑜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孩子,他甚至想过等身体好些的时候就收养个孩子,可身子偏偏一年差过一年,照顾自己都越来越困难,这就成了一个越来越不现实的愿望,不现实到他几乎已经彻底死心了……
  “想……”
  他是真的想,早就想了……
  楚楚高兴得要跳起来了,抱着萧瑾瑜直叫,“我给你生!我给你生!生多少都行!多少都行!”
  这么大动静,恐怕周围几个营帐里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了,萧瑾瑜脸红得冒烟,胃都顾不上疼了,“好,好……不急……”
  “当然急啦!王爷,你说,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我这就给奶奶写信,让奶奶帮我在楚水镇的那个观音庙里求求,求什么得什么,可灵啦!”
  萧瑾瑜哭笑不得地抚着她激动得发红的脸颊,“你别急,别急……我都喜欢,不必麻烦观音娘娘了……”
  “那我一样给你生一个!”
  “好……”
  “不行……两个不够,王府太大了,我想生五个,多子多福!”
  萧瑾瑜看着她乐得发晕的模样,胃痛都消减了,轻轻抱着她,“随你生,生多少我都养得起……”
  “真的?”
  “嗯……”
  “那我就一直给你生!生一辈子!”
  萧瑾瑜轻轻抚上她笑弯了的眼睛,看着她因为自己点个头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就心疼得很,“楚楚……”
  “王爷,你真好!真好!”
  “你才好……”
  ******
  第二天早晨起来,不用楚楚威逼利诱,萧瑾瑜自觉吃下了满满一碗小米粥,趁热把药喝得干干净净。
  不是他突然胃口好了,只是昨晚一场云雨之后,楚楚抱着他瘦得见骨的身子满脸心疼地说了一句,要不就只生一个吧……
  景翊飘进屋里来的时候,萧瑾瑜还在楚楚惊喜的目光中慢慢嚼着一块苹果。
  看见景翊,楚楚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这人好像是出了点什么事来着……可现在这么看着,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哪像是出了什么事的呀!
  “景大哥!”
  景翊笑着把一个公文本子放到萧瑾瑜面前,一屁股坐到桌边,顺手从盘子里拈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我跟小月一块儿写的,保证没错。”
  萧瑾瑜刚一打开,眉头就蹙了起来,纸上的字既不是景翊的也不是冷月的,一笔深一笔浅,歪七扭八,还赶不上阿史那苏乌写得规整,“这是你俩写的?”
  “如假包换。”
  看着景翊笑得满面春光,萧瑾瑜眉梢微扬,“在哪儿写的?”
  “床上。”
  萧瑾瑜脸色微阴,“小月呢?”
  “床上歇着呢。”
  “……”
  萧瑾瑜皱眉看着公文本子里的字,看了一半就抬头看向景翊,“你昨晚没洗手?”
  景翊一愣,“洗了啊。”
  “什么时候?”
  “你走了以后,我俩洗澡的时候。”
  萧瑾瑜脸色微黑,“再往前。”
  “前到哪儿?”
  “摸完那些屎壳郎之后。”
  景翊眯起狐狸眼,不急不慢地回忆着,“摸完以后……我就被你叫出去了,回去之后他们就已经收摊了……然后,然后就跟小月溜出去……好像是没有。”
  “但你吃过东西?”
  “烤羊肉嘛,总得尝尝熟没熟……”景翊脸色突然一变,“不对!我是用手抓的,然后还舔了舔手指头……”
  萧瑾瑜看着脸色发绿的景翊,淡然点头,“这就是了……”说着看向正一脸同情望着景翊的楚楚,“楚楚,拿盒胭脂来。”
  楚楚赶忙翻出一盒胭脂,满脸好奇地递上来,“王爷,胭脂还能催吐呀?”
  “不用催,一会儿他自己会吐……”萧瑾瑜接过胭脂,推到景翊面前,“胭脂给你,蜂蜜生粉自己找……平白消失一晚上,大夫们或许会想要看看你的伤情。”
  景翊“噌”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还去?!”
  “只用探一件事,探清楚之后就随你去哪儿。”
  景翊哭丧着脸,“王爷,我昨儿晚上可差点儿就没命了啊……”
  “不是还差着一点儿吗……你去问清楚,那些屎壳郎是谁喂的。”
  “是不跟你说了吗,就是医帐里一个老大夫养的啊……”
  “他养的,未必是他喂的。”
  “啊?”
  “你查清楚,谁负责给这些屎壳郎喂食,喂的是什么。”
  “王爷……屎壳郎,你说能喂什么……”
  萧瑾瑜冷冷一眼看过去。
  “成成成……我去,我去……”
  “还有,军营里所有用屎壳郎治恶疮的方子,全部拿来。”
  “是……”
  看着景翊哭丧着脸飘出去,楚楚扯扯萧瑾瑜的胳膊,“王爷,景大哥昨天晚上是怎么啦?”
  萧瑾瑜浅笑,“立功了。”
  楚楚睁大了眼睛,“立的什么功呀?”
  “现在还说不好……我去看看冷将军,你在帐子里,不要乱跑。”
  “王爷,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鬼到底是谁了呀?”
  萧瑾瑜轻轻摇头,声音放低了些,“只有疑凶。”
  “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鬼是怎么害人的了?”
  萧瑾瑜仍然摇头,“有几种可能,还不确定。”
  楚楚抿抿嘴唇,“那……王爷,你能不能跟冷将军说说,让我剖两具尸体呀……剖完我要是说不出来那个鬼是用什么法子害人的,就让冷将军打我的屁股,打多少下都行!”
  萧瑾瑜微怔,皱起眉头,“哪两具?”
  “闷在澡盆里淹死的那个,和奔进篝火里面烧焦的那个,这两个就行,勒死的那个不用剖了。”
  萧瑾瑜皱皱眉头,“去吧,叫冷月跟你一块儿去。”
  楚楚一愣,“不用跟冷将军说啦?”
  “我去说,你剖就是……再拖又要死人了。”
  “谢谢王爷!”
  “该我谢你……注意安全。”
  “好!”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4:39
☆、79香烤全羊(十五)

  楚楚去找冷月的时候,冷月正在沐浴,长发散落的半身影子隐约地印在一扇火红的丝质屏风上,再经过蒙蒙的雾气柔化,光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就把楚楚看得呆住了。
  楚楚没进营帐的时候她已经听出楚楚的脚步声了,这会儿也隐约看见楚楚就在屏风前不远处站着,可半晌都没听见楚楚出声,冷月就出声问了一句,“娘娘?”
  楚楚这才被她叫回了神来,“师……师父!”
  “娘娘有事?”
  “唔……”
  “急事?”
  “急……也不太急。”
  “等等啊,这就出来。”
  “哦……哦,好……”
  楚楚眼睁睁地看着冷月窈窕饱满的影子从水里站起来,伴着“哗”的一声水响,一个绝美的侧影完整地投到火红的屏风上,长颈,丰胸,纤腰,翘臀,腰背线条流畅,双腿圆润修长……
  “师父……”
  冷月擦着身子,带着淡淡的慵懒应了一声,“嗯?”
  楚楚贪婪盯着这个影子咽了咽口水,“师父……你要是死了,肯定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尸!”
  屏风上的影子清晰地僵了一下。
  冷月从小到大也没少听夸人的话,这种夸法还真是破天荒的……
  “谢谢娘娘……”
  冷月穿好衣服出来,楚楚还盯在她身上,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安王府,她都是大男人堆里罕见的一抹艳红,对男人们如狼似虎的眼神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倒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看得脊梁骨发凉……
  “娘娘……什么事?”
  “啊……我,我来找你剖尸的!”
  冷月顿时感觉肚皮正中央迅速窜起一道冰凉,汗毛都立了一片,“剖谁?”
  看着冷月见鬼似的神情,楚楚赶忙摆手,“不剖你!不剖你……”说着笑盈盈地补了一句,“这么好看的尸体,我肯定舍不得下手!”
  冷月嘴角抽了一下,“谢谢娘娘……”
  “我就剖两个人,淹死的那个和烧死的那个,王爷让咱俩一块儿去。”
  “我爹知道?”
  楚楚抿了抿嘴唇,“王爷让我先剖着,他去看冷将军了,会跟冷将军说……”
  “看我爹?”冷月微愕,“我爹怎么了?”
  “昨晚又死了个人,冷将军要看我验尸,看着看着就哭晕过去了……”见冷月拧起了眉头,楚楚忙道,“师父,你要是想去看看你爹就去吧,我一个人去验尸也行。”
  “不行……王爷的命令不能改,走吧。”
  “哦……好。”
  ******
  一进停尸的营帐,冷月向新多出来的那张席子上看了一眼,“这是昨晚死的那个?”
  “是呢……”楚楚掀开自己面前那张席子上的白布,露出一具几乎烧成炭块儿的焦尸,头也不抬地道,“那个人把自己剖开了,好像要在肚子里找什么东西。”
  冷月眉梢微挑,转头看着蹲在焦尸身边收拾小包袱的楚楚,“找东西?”
  “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王爷说根本就没那个东西,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不过我还是特别喜欢那具尸体。”
  冷月默默向后退了半步,直直地盯着白布覆盖下模糊的人形,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为什么?”
  楚楚把一个整齐插满各式验尸工具的布袋子展开摆好,扭头向那块席子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眼睛里全是满足的笑意,“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标准的男尸啦!”
  “标……标准?”
  “嗯!你掀开看看就知道,可好看啦!”
  冷月听得头皮直发麻,可又禁不住想看看到底这标准好看的尸体是个什么模样,单膝跪下把白布一掀,待看清这个标准好看的尸体,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转头见冷月愣愣地盯着尸体,楚楚得意地道,“我就说吧,他可好看啦!”
  “这……”
  冷月“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那桃花一样的脸色变成煞白一片了。
  楚楚搁下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看着像是天塌下来正好砸到脑袋上的冷月,“师父,你认识他?”
  冷月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是谁呀?”
  “薛钦……薛太师的三儿子。”
  冷月先前还在想,她爹再怎么爱兵,也不至于为一个小兵的死当众哭晕过去,现在算是明白了。
  冷月明白了,楚楚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好看的尸体,“薛太师是谁啊?”
  冷月一怔,“你不知道薛太师?”
  楚楚茫然地摇摇头。
  “王爷没跟你提过?”
  楚楚还是摇头。
  冷月无声苦笑,把白布重新遮上,“薛太师是王爷的师父,王爷琴棋书画验尸断案全都是跟他学的,比亲父子还亲……你剖过他的四儿子,薛越。”
  楚楚这才一脸恍然,“对!我剖过,我帮王爷剖的第一具尸体就是叫薛越,他是被如归楼的许老板害的!”
  “这是薛越的三哥……平北将军,薛钦。”
  楚楚抿抿嘴唇,皱起了眉头,“可是……王爷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呀。”
  “薛钦刚满十三岁就出来打仗了,在几个战场都待过,近几年一直在凉州军营,几乎没回过京,王爷应该没见过他……”冷月也拧起了眉头,“见了我爹,王爷肯定会知道,恐怕……”
  冷月没往下说,楚楚就明白了。她还记得,当时王爷听到薛越死讯的时候把一碗滚烫的姜汤泼了他自己一身,现在想想,那会儿他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这回又是薛太师的儿子死,还死得这么惨……
  “师父……”
  冷月紧了紧手里的剑,“放心,王爷一定没事。”
  “真的?”
  “嗯……开始验尸吧,不过我没剖过尸体,这个你得教我。”
  “没问题!”
  ******
  楚楚回到寝帐的时候萧瑾瑜还没回来,等楚楚梳洗好,过了午饭的时候,萧瑾瑜还是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大雪被烈风裹挟着,越飘越急,由点成线,由线成面,不多会儿就飘成了茫茫一片,从门口往外看去,连对面的营帐都看不清楚了。
  楚楚还是挺喜欢雪的,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雪,大得像是要把天地间所有的事物全都冰封起来似的,一点儿也不好看,反而可怕得很。
  听侍卫说凉州刺史来了,是薛太师的二儿子,薛茗,萧瑾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楚楚就觉得这雪更可怕了。
  记起萧瑾瑜出门的时候就只穿了那身薄薄的官服,楚楚刚想出去迎迎他,给他拿条毯子,萧瑾瑜就被侍卫送了回来,进门的时候从头到脚都被雪落白了,脸色也是白的,似乎比雪还要白。
  “王爷!”
  楚楚奔过去才发现他身上居然已经裹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一直裹到胸口,把手臂也裹了进去,楚楚帮他揭了落满雪的毯子,看见他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手炉。
  萧瑾瑜有点迷离地看着她,雪花化成水滴挂在他细密的睫毛上,朦胧中看清楚楚的模样,伸手捉住了她的一只手,“冷不冷……”
  “不冷……王爷,你喝酒啦?”
  “就三杯……小杯……”
  楚楚拂去他头发上的积雪,把他搀到床上,把炭盆拉到床边,脱掉他被雪打湿的外衣,给他裹好被子,喂他吃了两颗解酒的药。
  “昨晚才犯了胃病,怎么能喝酒呀……”
  “要赔罪……”萧瑾瑜紧拉着楚楚的手,嘴角是带笑的,眼睛里却满是苦涩,“昨晚死的是薛钦,就在我眼皮底下……死了我都不知道……薛茗说得好,我不光是个瘸子,还是瞎子,聋子,傻子……”
  “才不是呢!才不是呢!他胡说八道!”楚楚心疼地抚上萧瑾瑜的眼睛,“师父都告诉我了,你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不能赖你!”
  萧瑾瑜还是苦涩地笑着,“只能赖我……”
  “王爷,”楚楚抿抿嘴唇,“我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自杀了,我已经跟师父说过一遍了,师父也觉得就是这样。”说着坚定地补了一句,“绝对不赖你。”
  萧瑾瑜勉强把身子坐直了些,“你说。”
  “我剖开那个淹死的和那个烧死的,就是想看看那个淹死的吸了多少水,那个烧死的吸了多少灰。”
  “嗯……”
  “我发现那个淹死的吸进去的水,和那个烧死的吸进去的灰,比死人吸进去的多,比活人吸进去的少。”
  萧瑾瑜皱起眉来,那三杯接连灌下去的酒已经让他脑子犯晕了,他把楚楚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才得出一个结论。
  “你是说……他们死前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
  “对啦!”
  哪儿对了……
  萧瑾瑜倚在床头哭笑不得地揉着胀得发疼的太阳穴,“不死不活……那是什么?”
  “行尸走肉。”楚楚认真地道,“我本来说是活尸体来着,师父说叫行尸走肉更合适点儿,我也觉得师父说得这个词更好。”
  萧瑾瑜无可奈何地拉着楚楚的手,“楚楚,我笨……你说清楚些,好不好……”
  楚楚抬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敲门一样地轻敲了两下,“王爷,你真是喝醉啦……你想呀,一个人要是死了以后扔进水里火里,肯定就不喘气了,那就什么也吸不进去了。要是这个人活着,还能知道自己在干嘛,被淹在水里烤在火里的时候肯定得挣扎,一挣扎就紧张,一紧张喘气就快,吸进去的东西就很多。”
  萧瑾瑜总算听懂了几句,点了点头。
  “我剖的这俩人确实吸进去东西了,可吸进去的东西比正常淹死烧死的人少多了……应该是像平常人一样慢悠悠地小口喘气,一直喘到死的。”
  “不会是因为很快就死了吗……”
  楚楚摇摇头,“那个烧死的人死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就是可惜那个人功夫太好,一下子就窜进火里了,他们找水来救的时候也晚了……听师父说,那些看见他烧死的人都说,他是喊了声娘跳进去的,进去以后抱着一根大木棍子就不撒手了。”
  “可找到原因了?”
  “他们被下药了。”
  “什么药?”
  “师父说出好几种药丸药粉来,我倒是觉得有种花最像。”楚楚抿抿嘴唇,看着眉心微蹙的萧瑾瑜,“王爷,你知道洋金花吧?”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4:49
☆、80香烤全羊(十六)

  萧瑾瑜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洋金花,咳嗽,气喘,风湿,疼痛,痉挛,跌打损伤,这种花主治的毛病他身上全都有,就像是老天爷专门为他量身造出来的似的,但这种产于天竺的药至今在京城里还是个稀罕物,且不说这味药有多少人能用得起,就是知道这味药的人在京城里也是寥寥无几。
  萧瑾瑜轻皱眉头,“你知道洋金花?”
  “以前不知道……就是先前顾先生给你开的方子里只有这个药我不认识,我就问他了,是顾先生跟我说的,这是个好药,对你的病尤其好,但这也是个毒药,不能乱吃……他说这个花是长在佛祖家里的,那地方叫竹……竹什么来着……”
  “天竺……”
  “对,天竺!那边的人问这种花叫陀螺。”
  “曼陀罗……”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我也不知道为啥叫这个……”
  萧瑾瑜轻咳,“叫什么都好……你知道这药的毒性?”
  楚楚点点头,“顾先生跟我说了,这种花全身都是毒,籽最毒,还是甜的,人吃上几粒就会发疯,跟鬼上身一样,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但是只要把毒发那段时候熬过去,醒过来,那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就是干过什么事儿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了。”
  萧瑾瑜轻轻皱着眉头,他向来不信邪门歪道,但这回的事确实邪得很,尤其是在楚楚得出那个行尸走肉的结论后,他不得不承认,目前来看,在诸多可能里,毒药迷乱心性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和冷月一样,他所想到的毒都是价值不菲的成药,并且效果也只是类似,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出入。
  但如果是用洋金花的籽……
  楚楚看着若有所思的萧瑾瑜,贴进他怀里,舔舔嘴唇,“王爷,年三十那天晚上,你就是中了这种毒吧?”
  萧瑾瑜一愣,“嗯?”
  “我看着就像……你那会儿大半的爬出去找我,抱着我就不撒手,一个劲儿地要我亲你,亲了好几遍都不够,还非得提前娶我,我要是不答应你都要哭了,结果你醒了以后就全不记得啦!”
  萧瑾瑜听得脸上直发烫,哭笑不得地在楚楚屁股上轻拍了一下,“我是喝醉了……”
  “那你现在醉了吗?”
  “没有……”
  “那你想让我亲你吗?”
  萧瑾瑜噎了一下,说想,脸皮厚度不够,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眼看着萧瑾瑜窘成了大红樱桃,楚楚黏在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咯咯直笑,“王爷,你还是脸红的时候最好看啦!”
  “是吗……”
  “真的!你要不信就照照镜子嘛!”
  萧瑾瑜有气无力地合上眼睛,仰头松松散散地靠在床头上,“信……”
  修炼多年的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改的本事,在她面前偏偏就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本以为成婚之后会好一点儿,可成婚之后才发现,非但没有好一点儿,反倒是恶化得厉害,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无药可救了……
  萧瑾瑜原本苍白如雪的脖颈被红透的脸连累成了嫩嫩的粉色,这样仰着头,前颈伸展开来,微微泛红的喉结就像颗香甜的果子一样诱人,还是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楚楚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突然被吻到这么敏感的地方,萧瑾瑜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喉结一动,一声沉闷的呻\吟从喉咙口溢了出来,传到他自己耳中,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楚楚……别……”
  楚楚吮着那颗发颤的果子不松口,还变本加厉地用小舌尖来回逗弄,惹得萧瑾瑜接连不断地从喉咙口溢出无意识的呻\吟,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极了享受之余满足的感叹,听得这个可怜人连脖颈都红透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恨不得索性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死了事。
  这些日子被楚楚折腾下来,他的身体对她的碰触已是极度敏感,在她面前已经完全不知道定力为何物了,这会儿还带着朦胧的酒意,他可怜的身子哪禁得住这样的撩拨……
  萧瑾瑜的身子快要烧化了,可偏偏记得他回来之前刚吩咐下去几件事,并且叮嘱一旦办好就直接来帐里报告,无需通传,这会儿就只得凭着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强忍着不去抱她,生怕一旦碰触到那副美好的身子就会贪心大起,想要更多……
  “楚楚……不行……现在不行……”
  楚楚温软的小手雪上加霜地溜进被子里,探到他下面滚烫的一处,惊得萧瑾瑜全身一震,差点儿叫出声来。
  楚楚松开那颗红透了的果子,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油焖大虾一样的萧瑾瑜,“又骗人,这不是已经行了嘛……”
  萧瑾瑜都快哭出来了,一动都不敢动,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指望把她看得心疼了,能大发善心饶他一命,“楚楚……”
  可萧瑾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迷离的目光这样眼巴巴望着她,嘴唇微启喘息连连,根本就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
  楚楚就在他这副模样的鼓励下顺理成章地掀了他身上的被子,伸手就要扒他的衣服,惊得萧瑾瑜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你再胡闹……”
  前半句气势提得很足,说完就卡壳了,对着她,他就算烧糊了脑子还是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
  楚楚偏偏还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有恃无恐地看着他,看得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了回去,“别闹……”
  萧瑾瑜说完就后悔了,被他凌乱不堪的喘息声衬着,原本是单纯警告意味的两个字听起来居然像极了撒娇,连他自己听着都满是欲拒还迎的味道……萧瑾瑜羞得都想咬舌自尽了。
  “楚楚……”萧瑾瑜急中生智,“我,我胃疼……”
  “唔?”
  “胃疼……很疼……”
  楚楚舔舔嘴唇,“那你躺着,我给你揉揉。”
  萧瑾瑜刚躺下就又后悔了,那只小手钻进了他的衣服,贴着他发烫的皮肤不轻不重地揉着,不揉还好,这么一揉,最后的一点儿理智也被她揉碎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把楚楚一把拉进了怀里,贪婪地吻上那两瓣红润……
  被萧瑾瑜在身子上急切地求索,楚楚咯咯直笑,“王爷,胃不疼啦?”
  “闭嘴……”
  “唔……”
  ******
  一直到两个人都没力气了,裹在被子里,楚楚软软地窝在萧瑾瑜汗涔涔的怀中,在他带着清浅酒气的嘴唇上恋恋不舍地轻吮轻咬,想象着他微皱眉头咽下那三杯酒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把他抱紧了。
  “王爷……我相信你。”
  萧瑾瑜在她细嫩的腰背上轻抚,“嗯?”
  “你别难过,你肯定能把那个凶手抓出来,给薛太师的儿子报仇。”
  萧瑾瑜浅浅苦笑,“嗯……”
  没待开口,帐帘倏地一开,一个脸色铁青的青年人带着两个中年人径直走了进来,“抓凶手?我还真是长见识了,敢情鼎鼎大名的安王爷是躺在床上搂着女人抓凶手的!”说着往床对面的桌子边一坐,两眼冒火地盯着裹在被子里的两个人,“抓啊!我看着你抓!”
  楚楚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萧瑾瑜怀里缩了一缩,可听到这几句带刺话,立时就按捺不住了,只是被萧瑾瑜紧搂在腰上,动弹不得,刚想张嘴,就听萧瑾瑜静静定定地道,“薛大人请帐外稍候,本王更衣后与你详谈。”
  青年人冷笑,“更什么衣啊,安王爷身上还有东西可更吗?”
  “薛大人……”
  青年人冷眼看着正狠狠瞪着自己的楚楚,“安王爷,你是被这个野丫头糊住脑子了吧?”
  萧瑾瑜脸色一沉,“来人。”帐外的侍卫闪身进来,萧瑾瑜冷厉地看着那人,不冷不热地道,“请薛大人帐外稍候。”
  “是。”
  不等侍卫走近,青年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带着那俩中年人拂袖而去。
  “下去吧……”
  “是,王爷。”
  萧瑾瑜轻皱眉头合上眼睛,楚楚小心地看着萧瑾瑜发白的脸色,抚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王爷,你别生气……”
  “对不起,下次不会让人随便进来了……”
  “王爷……那个薛大人,是不是就是薛太师家当刺史的那个儿子啊?”
  萧瑾瑜轻轻点头,“嗯……凉州刺史,薛茗。”
  “你是王爷,比刺史大,他这样说你,就不能治他的罪吗?”
  萧瑾瑜无声轻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他只是喝醉了……我去办事,你在帐里帮我写好尸单。”
  想着薛茗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楚楚搂上萧瑾瑜的腰,“王爷,我能不能陪你去啊?”
  “不行……这是公务。”
  “我是你的仵作!我能帮你谈公务!”
  萧瑾瑜浅笑,在她头顶轻吻,“你是我的娘子……帮我熬碗粥吧,刚才没顾得上吃东西,饿了。”
  楚楚抿抿嘴唇,“好……南瓜小米粥行吗,养胃的。”
  “好。”
  “外面还下着雪呢,你多穿点儿。”
  “嗯……”
  ******
  侍卫送萧瑾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风雪也小了不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也没有萧瑾瑜脸色白得厉害。
  “王爷,你回来啦!”
  萧瑾瑜像是累坏了,虚软地靠在轮椅里,勉强扬了扬嘴角。
  楚楚担心地看着他,“王爷,薛茗是不是为难你了?”
  萧瑾瑜微微摇头,“他刺史府了……”
  楚楚伸手抓起萧瑾瑜搭在扶手上的手,这双刚才还在她身上温柔抚摸的手这会儿冷得像冰块一样,僵得握都握不起来,楚楚心疼地把这双手捧到嘴边哈气暖着,“你去哪儿了呀,怎么冻成这样啊?”
  “去几个死人的地方看了看,还有景翊出事的地方……我答应薛茗,明天日落前结案……”
  “王爷,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啦?”
  “还要等几个回话……尸单写好了?”
  “都写好啦,保证没错!”
  “粥呢……”
  “也熬好了,在小炉子上热着呢。”
  “我想吃……”
  “好,我这就给你盛去!”
  楚楚把粥端来的时候,萧瑾瑜正靠在轮椅上紧皱着眉头,脸色比刚才还要白,额头上蒙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身子微微发抖着。
  “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没答,只是把手伸给了楚楚。在外面冻了几个时辰,回到帐里一暖,风湿一下子就犯了起来,这样的疼法,恐怕几个大骨节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
  看到萧瑾瑜肿起来的手腕,楚楚二话不说把他搀到床上,喂给他几颗药,拿来药酒小心地给他揉着。
  关节肿得厉害,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全身发颤,萧瑾瑜咬着牙一声不出,冷汗把身下的床单浸透了,嘴角还勉强牵着一丝笑,满目歉意地看着眼圈微红的楚楚。
  楚楚给他仔仔细细揉了两遍,又把他疼得发僵的身子按摩了一遍,才给他擦了擦汗,把两床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到他虚弱的身子上,“王爷,你好点儿了吗?”
  萧瑾瑜微微点头,“不疼了……”
  “你想喝粥,还是想睡一会儿啊?”
  “喝粥……”
  “我喂你吃吧。”
  “好……”
  楚楚重新盛了碗热粥,坐在床边慢慢喂他吃,萧瑾瑜明显没有胃口,吃得很费劲儿,还是努力吃着,一直把整碗粥都吃干净了。
  萧瑾瑜歉意地看着楚楚惊喜的神情,“结了这个案子,我一定好好养身体……你帮我……”
  “王爷?”
  “得生个健康的孩子,不能像我这样……苦了你……”
  楚楚一愣,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一头扎进萧瑾瑜的怀里,“谢谢王爷!”
  “该我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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